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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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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說大唐的公主如何如何,實際上,哪怕是公主最為張揚肆意的漢唐兩代,絕大多數公主所受到的限制還是很大的,或者說,在這個時代,就註定了公主其實不會有太多的自由。不要說公主了,其實皇子也差不多,當然,起碼皇子還能分封,也能為官,可是公主呢,漢代的公主湯沐邑尚且是實封,除非是嫁給列侯,她們才能踏出未央宮,到丈夫所在的封地去生活。而唐朝嗎,公主名義上也有食邑,但實際上就是每年給你供奉一定數量的賦稅和貢品,其他的,那就什麽也沒有了。

新城公主是李世民最小的女兒,如今也就是二十出頭,在公主之中其實算得上是有見識的一個了,畢竟當年跟著李悅去過一次寧州,雖說時間不長,但是品嘗到了長安之外自在的滋味之後,新城公主就不願意經常留在長安了。

雖說長安很大,新城公主其實能去的地方也很多,她在驪山有溫泉山莊,在終南山也有屬於自己的別業,甚至,她在洛陽也有產業,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她身上有著一條無形的線,那就是李治在哪裏,她就得在哪裏。做皇帝的人對待偏愛的人,最直接的賞賜就是命其伴駕。這對於那些臣子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畢竟,能夠在皇帝那裏露臉,和根本近不得聖駕,那完全是兩個概念。有的人為什麽在權貴圈子裏頭漸漸銷聲匿跡,可不就是因為他們明明還有著一定的品級,偏偏一直以來被排斥在皇帝設置的那個小圈子之外嗎?尤其是那些本身身上沒有什麽特殊官職的皇親國戚,若是聖駕出行,他們一直都沒有伴駕的資格,那麽,等待他們的只有越來越被邊緣化。所以,這些人為了讓自己能夠保持一定的影響力,自然是盡可能在皇帝那裏刷存在感,甭管你是拍馬屁還是賣慘,總歸不能讓自己被遺忘,要不然,他們許多既有利益也會被別人侵吞掉。

可是,新城公主實際上沒這個必要,她畢竟是李治僅存的一個同母妹妹,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地位是幾乎不可動搖的。或者別人知道了新城公主的苦惱,會覺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新城公主的心其實沒那麽大,她並不需要太高的權勢,她需要的是自己的空間。像是現在,一個兩個的都要催婚,而新城公主呢,可沒這個意思,她迫切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地方避開這些煩惱,或者說,更進一步地表現出自己的態度來。

李悅算是給她出了個餿主意,而新城公主卻真的心動了。

李悅其實是希望新城公主能夠生活得自在一些的,和離之後,新城公主看起來一如既往,甚至比起之前更加明媚張揚,但是,李悅卻能夠感受到,她其中其實一直有根刺,而這根刺呢,若是不能早點拔掉,日後真的是要出事的。長安千好萬好,但是生活在長安這個圈子裏的人,難免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壓力。其他人或許還會因為各種緣故,寧願承受這樣的壓力,也要削尖了腦袋擠進來,而對於新城公主來說,她需要的是見識更加廣闊的天地,放開身心。另外就是,長孫詮也被流放嶺南黔州,如果新城公主能夠跟他說清楚,這也能讓她徹底釋然,不至於一直耿耿於懷。長孫詮雖說還年輕,但是流放到嶺南那邊的,少有能長命的,以前長孫無忌還活著的時候,大家或許還有個盼頭,但是長孫無忌都不得不自盡了,那麽,長孫家那些人沒了主心骨,能夠撐下去的人卻未必有幾個。萬一長孫詮郁郁而終,那麽對於新城公主來說,這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不過,這種話,李悅並沒有跟新城公主說,新城公主也暫時沒想到這一層,她只想要躲開催婚的壓力,要不是擔心李治的想法,她甚至有直接出家入道的念頭。道家橫豎沒多少清規戒律,這年頭,貴族女子出家做女冠的事情也很常見,有的無非就是不想早嫁,或者是婚事上出了一些變故,比如說訂親的對象沒了,為了避免一些流言蜚語,便先出家在外待個幾年,風頭過了之後,也可以還俗繼續議親。還有一些幹脆就是有錢的寡婦,就算出身不錯,但是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她們對於再嫁也沒什麽興趣,但是也過不了那種槁木一樣的生活,所以做個女冠,進可攻退可守。新城公主聽說還有這種事情的時候,其實是挺心動的。不過,皇家公主還沒有出家入道的先例,新城公主也摸不準李治的心思,因此暫時還沒有做出決定。

李悅不會催婚,新城公主在李悅這裏也自在,不過,為了防止事情牽連到李悅頭上,加上李悅自個去嶺南也得辛苦很長時間,即便新城公主有心,卻也不可能立刻動身,因此,她照常三五-不時地來李悅這邊躲閑,對外一直是不動聲色。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七月流火,天氣漸漸轉涼之後,李悅終於決定出發了,在閩地,他有著不同於諸多藩王的特權,除了地方官還是中央任命之外,其他許多事情,李悅都可以自個做主。

因為先前大多數東西甚至是一部分願意跟隨李悅的佃戶還有屬於李悅的一些護衛部曲如今已經先走一步,甚至房遺則和李洽也已經先過去打理閩地的事務去了,所以李悅這一行可以說是輕車簡從,除了必備的物資之外,其他的都可以沿路采買,他這邊直接先順著大道出函谷關直接往洛陽,在洛陽那邊改水路前往江都,在江都那邊再改道嶺南。

這是一段比較漫長的旅途,不過並不難熬。四輪馬車如今已經普及了一段時間,為了讓四輪馬車行走更加輕快舒適,各地的官府也著重修繕了一下官道,讓官道變得更加平坦起來。何況,李世民就曾經臨幸過洛陽,洛陽又是大唐的東京,比起其他地方,這兩地之間的官道質量幾乎是最好的,這自然提升了旅途的舒適度。

“馬上就要到洛陽了,可惜的是如今不是春日,要不然的話,殿下就能看到洛陽牡丹的盛景了!”洛陽牡丹如今名氣已經起來了,在聖駕沒有駕臨洛陽的時候,每年洛陽都要進貢大批的牡丹送到長安,供皇家欣賞。不過往年李悅都沒趕上,這回到了洛陽,偏偏時節又不對,身邊伺候的人難免覺得有些遺憾。

李悅笑吟吟地說道:“嶺南不適合種牡丹,不過那兒氣候溫暖,適合種其他的花,未必就比牡丹差了!”唐代人的審美偏向於雍容華貴,李悅嘛,雖說也是顏狗一枚,不過卻是非常博愛的那種,好看的花兒多得是,幹嘛拘泥於牡丹了!後世的洛陽牡丹他也見過,因此,對此也就沒有太多好奇了。或者說,後世各種各樣的花海,什麽壯觀的景象他都見過,所以自然對於如今大家渴盼的許多東西都有了足夠的免疫力。

像是跟著李悅的這些人,經歷過這麽多年,對李悅都有一種近似於盲目的信任,當年,李悅要去寧州的時候,大家也是不看好的,畢竟寧州那種地方,大家都覺得太過荒僻,土地也不肥沃,也沒什麽特別的出產,結果李悅到了之後,便是泥土都能玩出花樣來,別說是跟著他的那些屬官了,便是他們這些奴婢,一個個也賺得盆滿缽盈。

他們中也就是高正和朱娘子知道李悅的身份,其他人雖說不知道內情,但是卻也知道,不管是寧州,還是閩越,都是李悅自己所請,所以,自家殿下肯定早就心中有數,到了之後便能大展身手。至於嶺南太過偏遠,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麽問題。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是奴婢出身,正兒八經過上什麽好日子,也是分到李悅這邊之後才有的,若是他們不跟隨李悅,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背主,在這個時代,背主的奴婢能有什麽好下場呢?像是如今京城的閩王府也留了一些奴婢,但是這些就是無關緊要的角色,以前的時候,李悅在寧州,每年還能回一趟長安,自然在長安的奴婢還能得到一些賞賜,如今李悅去了閩越,那麽,京城的王府其實就是交托給內侍省代管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人哪裏還有多少好日子過,畢竟,沒有主人的奴婢,那真的是連草都不如。

而跟著李悅去閩越,就算是出了什麽事,以李悅的慷慨大方,也定然不會讓他們吃虧,以後,他們說不定還能從王府出去,掌管李悅手裏的一些產業,哪怕就是不起眼的產業,如農莊什麽的,以李悅的本事,那農莊也是能有著足夠收益的,這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心滿意足了。

李悅一說嶺南那邊能夠種植更多的花草,打造出壯觀的花海,頓時一個個都開始憧憬起來,只恨不得能立刻插上翅膀,飛到嶺南,好看一下那花海是何等美麗壯觀。

李悅到洛陽並沒有大張旗鼓,也就是按照常例住進了洛陽的驛館,想著稍微修整那麽一兩日,再采購一些沿途需要的物資,然後就在洛陽乘船前往江都。

結果,這個世上,總是有許多有心人的。李悅有沒有刻意隱瞞行蹤,因此,他入住驛館還沒多場時間,就有人過來投遞拜帖拜訪了。

如今的洛陽令是楊德幹,這位雖說姓楊,但是跟弘農楊氏沒什麽關系,他是科舉出身,學的是明法科,擅長刑獄,他本身就是關中人,也挺能鉆營,雖說家世不怎麽樣,但是混了幾年,也算是混出了一些名聲,搞了個萬年縣令的位置,結果呢瞧見李治身邊的宦官出門放鷹,踩壞了百姓的莊稼,直接抓過來一頓杖責,連那個宦官養的鷂鷹也殺了個幹幹凈凈。那個宦官回去找李治告狀,李治又不是昏庸之人,護短到不分青紅皂白,即便這個宦官平時在自個身邊很有幾分臉面,但是也犯不著為了一個宦官跟正經的臣子對著幹,因此反過來將這個宦官教訓了一頓,又褒獎了楊德幹一番。楊德幹因此在朝中聲名大盛,楊德幹這人呢,有點像是法家出身,不過如今嘛,早就沒法家這個說法了,當年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便是張湯這樣典型的法家巨頭,也玩起了儒皮法骨的游戲,之後,所謂的法家便漸漸消失不見。

楊德幹這人頗有些法家官員的遺風,也很喜歡拿著權貴刷聲望,不過,他倒不是真的什麽強項令,他實際上是有選擇性的,知道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因此,一直以來,仕途還算是比較平順。也就是去年的時候,楊德幹就從萬年令的位置上退了下來,轉而來了洛陽擔任洛陽令。洛陽論起政治地位,其實跟長安也就是低了半級而已,這裏是東都,當初李世民修建了洛陽宮,自個沒怎麽來過,也就是親政高麗的時候,經過洛陽住了幾天,之後卻是便宜了自個兒子。

李治和武後都傾向於將政治中心轉移到洛陽來,一方面是洛陽也算是中原腹地,氣候合適,糧食儲量很高,不像是長安那邊,人口年年增長,還總有長漂打破腦袋都要擠進來,以至於長安的糧價居高不下,有的時候,便是朝廷也各種缺糧。沒辦法,如今朝廷發放俸祿,發的是實物,也就是糧食和布帛,你沒有足夠的糧食,都發不起百官的工資。就算朝廷家大業大,也承擔不起這樣的開支。另外就是,李治和武後都想要削弱山東貴族甚至是關隴貴族的權勢地位,長安被經營多年,算是這些人的大本營,而在洛陽這邊,這些人的勢力其實要弱得多。楊德幹這人敢得罪人,也能做事,因此,李治便將他塞到了洛陽令這個位置上。

這位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得上是李治的心腹了,對於長安那邊的動向還是挺明白的。他之前還接到過李治的旨意,要求他全力促成長安到洛陽的軌道建設,楊德幹見識過長安到寧州的軌道,如今也在洛陽這般勘察地形,看什麽地方適合鋪設軌道,但是,他畢竟不是專業的,所以對此還有些心裏沒底,一聽說李悅到了洛陽,這位頓時覺得來了救星,當下就親自遞了帖子過去拜訪。

李悅若是在洛陽這邊封王,對於楊德幹的來訪肯定還是要忌諱一點的,畢竟,作為藩王,在私底下跟當地的官員交往過密並不是什麽好事,像是在寧州的時候,除非是那種大家都會出面的公共場合,否則的話,李悅一般不會跟寧州當地的官員打什麽交道。不過,李悅這都要去嶺南了,所以,這一路上就算是跟沿途的官員有什麽往來也不打緊。李悅之前也聽說了楊德幹的名頭,對他也有些好奇,畢竟,不是什麽人都敢拿著皇帝的心腹刷聲望的,遇上個心胸狹隘的,楊德幹又沒什麽了不得的出身,到時候可就要倒黴了。

因此,接到帖子後,李悅便命人請楊德幹進來。

楊德幹之前再萬年做縣令,幾乎沒見過李悅,如今頭一次見到,頓時有些嚇了一跳。雖說知道李悅年紀其實還小,但是真的見到的時候,楊德幹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這也太小了點,放在尋常人家,也就是個半大小子。結果呢,人比人氣死人,人家就算是不靠自個的出身,也靠著自個的能力在宗室,乃至在朝堂立足了。跟李悅相比,除了史書上那幾位有名的神童,其他的簡直都是變成了渣渣。楊德幹自個孩子比李悅年紀還大呢,如今還在讀書,資質可以說是比較平庸了,如今瞧見李悅,他立馬就生出了回去揍兒子一頓的沖動。

好在這位為官多年,已經頗有城府,在李悅面前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恭敬地行了一禮:“洛陽令楊德幹拜見閩王殿下!”

李悅揮了揮手,說道:“洛陽令請起,本王只是途徑洛陽,卻是叨擾了!”

楊德幹連忙說道:“殿下-體貼民情,輕車簡從,何來叨擾之說,是下官有事想要請教殿下,還請殿下不吝賜教!”

李悅有些疑惑:“本王不過黃口小兒,如何說得上賜教二字!”

楊德幹更是有些羞慚起來:“殿下過謙了,下官來此,其實是為了軌道之事!”

官僚階層在沒有足夠鞭策的情況下,效率那真的是非常感人,去年的時候,李治就在朝堂上商談洛陽到長安的軌道建設,如今都大半年過去了,這事依舊停留在紙面上。大家都知道,這軌道肯定是要建的,但是怎麽建,建在哪裏,經過哪些地方,要花多少錢,大家都是分毫不肯相讓。戶部反正就是咬定一句話,戶部沒錢,而沿途的各個郡縣,一個個都哭著喊著一定要從他們的轄地經過,要不然就不許建。畢竟,寧州到長安的軌道,中間不過是設了幾個站點,站點邊上的郡縣就吃得滿嘴流油,洛陽到長安,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貨物往來,以前的時候,這條商道早就固定下來了,無非就是那幾條路,有官方背景的自然是走官道,沒有官方背景的,也有幾條固定的道路,那個時候,許多郡縣就因為那些商道,走南闖北的客商經過他們那裏,總得打尖吃飯,而且當地也能設卡收稅。而若是軌道建好之後,這一路上的行程可就快得多了,也就是說,原本那些客商可能會停下來暫時休息那麽一兩天的地方,如今大概率是不會再停了,那些商人為了多賺錢,他們是不介意換馬不換人,在車上休息,晝夜不停地直奔長安的,最多也就是在各個站點吃個飯,或者是裝卸一些貨物,停留的可能性比起以前其實要小上不少。那等本身就有自個特產,也早就有了固定銷路的郡縣還好說,他們最多就是改用軌道運輸,若是自家郡縣沒什麽拿得出手的特產,原本商業就不發達,再沒個站點,那真的是以後就要喝西北風了。

因此各個郡縣都各展神通,紛紛找上了朝中的官員,游說賄賂,總之無所不用其極,非得將軌道放到自家地盤上不可。

攤上這種情況,即便李治是皇帝其實也沒太多辦法,都是自家子民,自家通知的地盤,就算心裏頭分了三六九等,嘴上也是不能這麽說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李治是不願意直接發表意見的,因此,只能是看著朝堂上在那裏打嘴仗。

李治很多時候並不是那等殺伐決斷的人,在這方面,確實是比不上武後,按照武後的意思,這等於國於民有利的事情,朝廷全權做主就是了,打開地圖,選一個路徑最短,成本最低,性價比最高的路線,直接開修就行,誰敢在這個過程中搗鬼,就去嶺南吃荔枝,早一日將軌道鋪設完畢,也能早一日受益。

而李治呢,偏偏就是優柔寡斷,至今都沒做好決定,以至於武後都恨不得直接幫李治做決定了。

而楊德幹這邊,作為李治的臣子,他能怎麽辦呢?他能管的也就是洛陽這一畝三分地,要不是李治之前給了他一道諭旨,楊德幹都很想要撒手不幹了。這不是耍人嘛,我在這邊天天等消息,等到花兒都謝了,結果朝堂上至今連個準話都沒有,別搞到我回頭都卸任了,這個軌道還沒能動工。

但是,話是這樣說,事情還得幹,李悅來了,就算是為了體現自己對這件事很上心,楊德幹也不能視若無睹,總得表現出自個的態度來。因此,他在李悅這邊表現得極為謙遜,一副誠懇求教的模樣。

李悅之前也沒關註朝堂上關於這條軌道的事情,他要是真關註,還不如關註蜀中那邊呢,起碼蜀中那邊已經開始動工了,李悅搞出來的硝化棉沒有拿出來,但是,那邊多年前就有了非常成熟的鑿山技術,就算是之前因為戰亂之類的緣故,蜀道有些地段年久失修,但是如今大家都達成了共識,那麽自然沒人會拖後腿,在規劃好了路線之後,便開始迅速動員了起來。

沒有足夠的勞力,蜀商直接花錢從六詔購買奴隸,六詔雖說算起來應該是同根同源,但是,他們互相之間正常幾乎要打出狗腦子來,六詔之中,蒙舍詔之前得了李治的冊封,另外五個呢,也屬於墻頭草一樣的人物,正常就是左右搖擺,有的時候投靠大唐,有的時候又投靠吐蕃,總之,都不是什麽省心的角色。

他們那邊的制度一直還比較野蠻,保留了奴隸制,他們之間三五-不時地要打仗,還有一些生活在夾縫裏面的小部族經常會淪為炮灰,族人被擄去做奴隸。蜀商用鐵器,蜀錦還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資跟六詔購買奴隸開山修路。甚至,連吐蕃那邊的奴隸他們也要,不過,吐蕃自個不將自家的農奴當人看,盤剝起來絲毫不顧忌這些農奴的性命,但是,卻很吝嗇與出售奴隸,蜀商那邊幹脆繞開吐蕃,跟其他那些小國做起了人口買賣,為了修這條軌道,這些蜀商真的是什麽節操都不要了。

李悅如今幾乎已經不管蜀地那邊的事情了,他直接將跟蜀商簽訂的契約轉讓給了李治和武後,當然,他也沒吃虧,李治直接免了閩越那邊三年的賦稅,原本李治想要直接免五年的,在沒有海貿的情況下,閩越那邊每年是真的征收不到多少賦稅,解送長安的途中還要消耗掉許多,免掉五年,對於朝廷來說,真的算不上什麽。但是李悅可不希望回頭李治覺得自己吃了大虧,想要找補回來,因此很是推脫了一番,才減到了三年。這三年李悅也得在閩越那邊大搞基建,就算是賺了錢,也得大部分投入到閩越的基建裏面去,所以,原本也掙不到什麽錢,也能省去以後許多麻煩。

有著蜀地那些商人的行動力在前,如今知道了洛陽這條軌道的難產,李悅就有些無語了。不過,瞧著楊德幹那副模樣,李悅還是答應了楊德幹的請求,表示願意抽出兩天時間去看一下洛陽的情況,選擇一個或者是幾個合適的地方作為軌道的站點。

楊德幹的到來不過就是開了個頭而已,接下來過來拜訪的卻不是什麽官員了,居然是當地一些士族豪強。

洛陽也是幾朝帝都了,隋朝那會兒,同樣實行的是兩京制,洛陽一度也是帝都,在改朝換代的時候,洛陽雖說也算是處在戰爭的漩渦中心,但是其實並沒有真的收到多少損傷,自然,洛陽這邊的士族豪強,依舊能夠在這邊做他們的土皇帝。

李悅身為宗室的身份,他們可以不放在眼裏,但是,李悅之前在寧州搞出來的那些東西,無一不代表著這個時代的巔峰,這些人就不能真的忽視了。唐代的時候,大家的心態還是非常開放寬容的,並不會真的對百工之類的有多少鄙夷,想法,這個時候那些大匠就能擁有不錯的社會地位了,還可以直接為官,而像是李悅這樣原本就出身不錯,又在這方面有著極大成就的人,在這些人心裏,可比單純的宗室親王強多了。起碼一個分封到閩越的宗室親王不可能給他們帶來什麽利益,而李悅卻是可以。

對於這些人來說,閩越自然不是什麽單純的窮山惡水,閩越之地實際上蘊藏著許多機會,只不過以前的時候,因為山越,因為交通等緣故,再好的東西,也運不出來,自然也是白搭。但是,他們堅信,李悅能夠解決這方面的問題,如果不趁著現在先跟李悅交好,等到回頭,以李悅閩王之尊,知道他們是誰啊!

李悅也就是挑選了一些人見了見,真要算起品級來,如今整個大唐也就是三個人能壓在他頭頂,也就是李治,武後,還有太子李弘。當然,話不能完全這麽說,李悅如今羽翼還沒有豐滿,現在還是得小心一點度日的,大唐官場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得上是官不聊生了,除了漢朝之外,就屬大唐官場上的酷吏多。所謂的酷吏嘛,其實就是一切唯上,上面讓咬誰,他們就咬誰,別說是親王了,就算是太子也不例外。

不過,這會兒還沒到酷吏當政的時候呢,以至於都有人拿楊德幹當做是酷吏了,等到武則天登基之後,大家就知道,跟那幾位相比,楊德幹簡直跟聖人差不多,那幾位純粹就是瘋狗。

既然現在政治還算是昌明,李悅就算是要茍一茍,也不至於到什麽人都能搭上他的地步,因此,矜持一點還是有必要的,何況,這年頭,地方上的世家豪族,都可以說是有原罪的,巧取豪奪,欺行霸市,兼並土地,都少不了他們。李悅管不了他們,卻也不想跟他們有太多的往來。

至於洛陽那些商人,他們雖說見不到李悅的面,但是一個個都準備了厚禮。李悅在寧州的時候,就跟許多商人打過交道,洛陽這邊也有許多商人曾經跑到寧州那邊采購瓷磚瓷器還有毛呢棉布之類的商品,他們都相信,等到李悅去了閩越,那裏也會有各種新鮮的商品出現,你這邊現在多送一些厚禮,回頭若是閩王記得自己的話,讓自己能夠弄到什麽緊俏商品的獨家銷售權力,那麽豈不是要賺翻了?何況,對於這些商人來說,不怕李悅記不清誰送了禮,就怕李悅記得清誰沒送,以後閩越那邊開放了市場,閩王來一句,沒有對自己表示過善意的,不許購買閩越的東西,那豈不是要抓瞎了嗎?

老實說,這些商人是真的都很有錢,洛陽這裏四通八達,洛陽的商人也很容易弄到來自於五湖四海的好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人聽說李悅之前采購了大量的作物種子運送到了嶺南,還有些人搜集了一大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各色種子送了過來,李悅知道了之後,還真是多問了一下那個商人的名字,畢竟,這人就算是生意做得不夠大,但是腦子靈光就行,起碼真的能投其所好!

等到李悅準備離開洛陽,前往江都的時候,就發現,原本預計一艘船就可以,現在居然已經不行了,得再加一艘大船才裝得下那些禮物。

李悅本來還在感慨這些商人實在是太過客氣,結果上船之後居然發現,有幾個商人還雇了船,就跟在李悅的兩艘大船後面,準備借著李悅的威風,前往江南做買賣。這年頭做生意其實也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在皇權無法觸及的地方,總會有一些黑暗的事情發生。比如說在那等荒郊野嶺,還有一些三不靠的地方,往往會有一些盜匪一流橫行,甚至,你要是經過一些窮山溝,那裏平時淳樸的農民,在農閑的時候也會找個路口喊著“此路由我開,此樹由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的口號,幹點兼職。

像是那些小商人,往往就是這些盜匪的目標,他們手裏的貨物值錢,但是本身沒有太多的保衛力量,那些盜匪多付出一點代價,就足夠吃下這些小商人,甚至對於一些大商隊,他們若是想要和氣生財,不願意造成什麽傷亡的話,也寧願捏著鼻子交幾個過路費,好從這些盜匪的地盤通過。關中河東之類的地方也就罷了,但是往南,不管是因為戰亂,還是因為其他緣故,人口密度比較低,官府也管不了這麽多事情,因此,也只能任由這些事情發生,只要不造成太大的傷亡,官府也就是睜只眼閉只眼。這年頭的官員政績考核看的又不是破案率,而是案子的發生率,所以民不舉官不究,只要沒人報官,那麽,就算是那些商隊被洗劫一空,官府也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其實就算是知道了也沒用,說不得這些盜匪就是附近幾個村鎮的良民,他們搶了東西,在外面躲兩天,回去之後就老老實實繼續做自個的營生,等到風頭過了再銷贓,或者是私底下自家分了,官府又不能天天盯著,加上鄉下的宗族勢力和所謂“親親相隱”的普世價值,一般查到各個村鎮上頭,就不會再有什麽下文了。

但是做盜匪的,自然知道什麽主意能打,什麽主意不能打,跟官字沾邊的,肯定是不能打的,尋常那些不良人充當的官差好打發,但是,真要是惹到官府頭上,動用了府兵,那可就不能善罷甘休了!那些小商人之前也給李悅那邊送了孝敬,之後就壯著膽子跟上了李悅他們的船,算是狐假虎威,只要不掉隊,那麽,起碼能夠順利到達江都,到時候船上的貨物順利一脫手,之前送禮的花銷也就翻倍賺回來了。

李悅在知道原委之後,對高正義憤填膺地表示要將他們攆走的建議直接拒絕了,這些小商人賺點錢不容易,所以,借點光就借點光吧!因此,便當做是沒看到後面那幾艘船,繼續慢悠悠地朝著江都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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