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端起咖啡就往嘴裏倒去——

嗚哇！

好燙！！！

莉莉嗖地一下把咖啡杯甩出了老遠。

杯子摔碎了，但沒人去註意這個。

只見莉莉像只炸毛的貓一樣在原地又叫又跳的。

好燙！好燙！

“莉莉，你還好吧？”

葉曼玲第一時間送上問候，但莉莉氣得想罵街：好？我好你個頭啊！換你來試試就知道好不好啦！嗚，痛死我啦！

“喝水！”

不知何時，海一已倒來了一杯冷水，他把杯子直接塞進莉莉手裏後，又急急忙忙地轉身跑去冰箱處。

葉曼玲的眼神尾隨著他。

沒多久，海一又跑回來，他把手裏剛剛從冰箱的冰格裏取出來的冰塊放進了莉莉的嘴裏。

“閉上嘴，好好含一會兒。”他皺著眉，對莉莉說。

海一的眼裏，充滿了難以抑止的關切。

葉曼玲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

她望向莉莉，她原本以為莉莉一定會被海一的此番行為所感動，但誰知，莉莉卻突然漲紅了臉，一臉惱怒地推開了站在她面前的海一。

海一沒留神，被她推得打了個趔趄，幸虧葉曼玲及時地扶住了。

“莉莉！”

但莉莉已在門口處消失了，當門砰地一聲關上後，葉曼玲察覺到海一的身影也跟著晃了一晃。

“不去追嗎？”葉曼玲問。

海一不吭聲，於是葉曼玲笑了笑提醒他：“莉莉跑了哎，你還不去追？”

海一定定望著門口，而後他轉頭看了葉曼玲一眼，笑了。

“追？幹嘛要追？”

“她哭了吧？”

“那又怎樣？”

怎樣？

葉曼玲立刻擺出一副敗給他的表情，餵，先生，明明很擔心吧，臉上全寫著呢，還想狡辯不成？

“不是應該跑去安慰她什麽的嗎？女孩子哭了哎。”

“嗯，”海一的表情依舊是淡淡，臉上像蒙了一層霧，讓人看不真切，“那你呢，葉小姐，如果你哭了的話也希望別人追上你去安慰你嗎？”

“這個——”

葉曼玲皺眉，顯然她是被問住了。

海一又笑了，他轉過身去。

“安慰，除了讓人變得更軟弱以外，還有其他作用嗎？如果一個人，根本不具備能替人排憂解難的能力，倒還不如站得遠遠的，當個看客更好。”

**

莉莉一口氣跑回家，沖進臥室，關上門，一撲到床上後，她立刻就嚎啕大哭起來。

好不甘心！

為什麽每次都要這樣，為什麽每一次都要在海一喜歡的女孩子面前，表現得像個白癡一樣！

真愚蠢！毛莉莉你真是愚蠢到家了啊。

**

天黑之後，海一敲開了毛莉莉的家門。

莉莉媽前來開門。

“海一！”

“阿姨。”

海一向莉莉媽告知了前來的目的。

望著海一攤開在手掌上的消炎藥，莉莉媽有些感動。

“海一你還是進來說吧。”

“不用了阿姨，我只是過來——”

“進來吧！”

在莉莉媽的執意中，海一只好走了進來。

“莉莉在房間裏，”莉莉媽說著，又笑著向海一搖了搖自己那雙戴著橡膠手套的雙手，“你們先聊了一會兒，等我洗好碗，我再切點水果大家一起坐著吃。”

海一不敢拂長輩的好意，只好點點頭，然後就硬著頭皮慢慢走去敲莉莉的房間門。

“走啦，不要來煩我！！”

門裏面響起莉莉暴燥的聲音。

啊——還在生氣啊，還真是小孩子，本來心裏還有些小別扭的海一，此刻卻突然陰轉多雲了。

“是我，莉莉，我是海一。”

房內忽然安靜了。

沒多久，刷地一聲，房間門被人拉開了一條小縫，莉莉的圓眼睛從那門背後冷冷的瞪出來。

“幹嘛啦？”

海一看著她，“嘴巴有沒有好一點。”

“要你管？”

“給我看看。”

“才不要！”

“把嘴張開。”

“你幹嘛啦，人家才不要你管！！！”莉莉想關門，誰知海一反應更快，他已經一把推開門，一個箭步踏了進來。

莉莉怒吼：“寧海一，你敢私闖民宅！！——”

但海一才不管她，他將她拖到房間中間的燈光下，就著光線，將她嘴巴掐開，仔細查看。

好痛！

被海一緊緊捏住的雙頰，痛得讓人想要飈臟話了，可莉莉卻只是睜著霧一樣的大大的雙眸，緊緊盯著海一的臉。

要到何時何日，這種一見到他的臉，一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會自動停住雙腳，再也移不動步子的蠢樣才會消失？

要到何時何日，自己才可以忍住，不要去愛他，不要去在意他？

海一只顧認真檢查，根本沒註意到莉莉的那張花癡臉。

還好，嘴裏沒有起泡，舌頭紅腫的情況也不是很嚴重，看來是沒事了。

海一松了口氣，放開了手。

海一往身後背手的動作，被莉莉註意到了。

“你在藏什麽東西？”

“哪裏有？”

“明明就有啊，我都看見了，還想狡辯！”

“你老花眼了吧——”

但莉莉已經搶到了海一手裏的東西，她得意洋洋地向海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勝利品，但當她放下手，看清那些是什麽時，她呆住了。

是消炎藥和止痛藥。

原來海一是特地來給她送藥的！

莉莉不語了。

“好了，快還給我——”

但莉莉不肯，她把手藏在了背後。

海一笑了，“那好吧，隨便你，反正以你這種個性，說不定很快就又要用到了——”

海一說完轉身走，莉莉忽然撲上來抱住了他的背。

海一怔住。

過了會兒，只見莉莉慢慢將雙臂伸上來，柔軟地圈住了海一的脖子。

“海一，背我吧。”

海一的記憶回到了某一年的秋天，他走在深夜的海岸邊尋找著莉莉的蹤跡，他一邊跑，一邊用雙手圈成喇叭狀高喊著莉莉的名字，他找得那麽急，因此當他一看到站在海水中的莉莉的身影時，他立即不顧一切地跳下海，朝她沖了過去。

當時，海水是那麽的冷。

冷到徹骨。

當他一把抱住莉莉時，立刻就感覺到她正在不停地發著抖，他又生氣又心疼，忍不住就責怪她不該這樣子一個人到處亂跑，“有什麽事不能在家裏說嗎，非要一個人跑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還不跟人說！”而莉莉只是靜靜地聽著他的抱怨，然後，在他要將她帶離海水時，莉莉央求他，“海一，背背我吧。”

後來海一才知道，那是莉莉小時候最喜歡跟爸爸玩的游戲。

——是想爸爸了嗎？

雖然當時很想這樣子問她，但海一卻選擇了閉嘴。

他背起了莉莉，一直到他倆一同走出了那片廣闊而冰冷的大海，那是海一第一次背她，而所有的與她的第一次，都是令他終生難忘的記憶。

此時此刻，莉莉又一次央求他背她。

海一心頭放軟。

眼前仿佛又出現記憶中的那個傻乎乎的、總愛咧著嘴笑、整天像個跟屁蟲似的、到哪兒都愛跟著他的、也只會向他撒嬌的小女孩。

總是笑靨如花的，哪怕是遇到了再讓她傷心的事，只要他的一句安慰，她就能立刻恢覆笑顏，仿佛永遠不知道痛苦是何物的她，是風雨後仍然潔白清香的茉莉，多麽的可貴。

海一蹲下身，示意莉莉上來，等莉莉跳上他的背後，他用兩只手輕輕托住她。

並不重的，這樣的負擔，即使是已經變成了廢物般的自己，也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只要她歡喜。

海一背著莉莉，在室內慢慢地踱起步來。

莉莉將臉貼在了他的後頸處。

莉莉的皮膚仍舊是柔軟的。

海一微微閉上眼，感受她頭上掉下來的發絲輕輕地搔著他的癢。

而後，海一輕聲問，“嘴巴還痛嗎？”

莉莉先前還不吭聲，到後來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於是海一笑了，在莉莉看不見的那個角度，海一毫不設防地釋放出了他那道完全寵溺的微笑，“你啊，還是學醫的呢，自己都這麽毛手毛腳的，那病人到了你的手裏還不——”

“海一。”

“嗯？”

“吻我吧。”

**

雖然話一出口，已經意識到不對，但海一的反應，也太令人心寒了吧。

海一一聲不吭，將莉莉放下地來。

“海一？”

“記得這兩天別再吃燙的東西。”留下這句話後，海一便拉開門走了。

莉莉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海一站在客廳中同莉莉媽輕聲道別，從他的聲音中，聽不出情緒有絲毫的波動。

明明說吻他了啊。

明明這麽意圖明顯地向他示弱，向他示好了啊，而他卻裝作什麽也沒聽到似的就這麽走了，到最後，連回一下頭看她一眼都不肯。

夠了啊，那冷酷的背影，不用再替他辯解了啊，她知道，自己有多蠢。

莉莉媽在關上門後看見莉莉時，朝她憐愛地望了一眼，莉莉轉身，合上了門。

莉莉撲上床，閉上眼。

好恨。

她怎麽又忘了呢。

海一根本不可能會吻她的。

海一只是把她當成小妹妹而已。

會關心她，愛護她，責備她，教導她。

會親昵地掐她臉。

也會毫不留情地罵她是個笨蛋。

會不顧身體跑到大雨裏為她撐傘。

也會像爸爸一樣，操心她的工作，拼命為她的後半生做打算。

海一愛她，但海一對她的愛，不是愛情。

不是愛情呵。

**

海一推開家門，一只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按燈，卻先捂住了胸口。

“吻我吧。”

莉莉的話，還響徹在耳邊。

耳朵好痛，心更痛，那咚咚跳著的心臟，好像隨時都要從那個破裂的洞口裏跳出來了。

真丟臉。

莉莉一定想不到吧，她不過是隨口說的一句話，卻有足以致他於死地的力量。

海一微微苦笑，黑暗中，他的眼神是寂寞的。

海一走進臥室，打開了電腦。

與生性懶散的莉莉最大的不同是，海一最不能放棄的，是他的工作。

即使只是一間小小的咖啡廳。

沒什麽了不起，也同自己最初的理想相去甚遠，但海一是一個一旦認真起來就不會輕易放棄、會一直努力做到最完美才會甘心的人。

沒有什麽是人類做不到的事，不成功，是因為自己不想去做，沒有一個好的開始，哪會有什麽好的結果。

莉莉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羨慕她吧。

醫生啊。

救死扶傷啊。

多麽美好而崇高的職業。

然而當年，他就連高考都還沒來得及考就因那場事故躺進了醫院，此後，不僅要接受數次手術的考驗，到最後，還要在醫生的宣判下，放棄他從醫的夢想。

“上學就已經有些勉強了吧，要是上醫學院的話，身體更會吃不消的，而且畢業了又怎樣呢，醫生的工作強度太大，日夜癲倒，恐怕，你是撐不下去的，不如，還是想一想做其他方面的工作吧。”

海一嘆口氣，揉了揉眉心，從位子裏站起來，走去陽臺。

即使用工作也不能排遣內心的煩亂，難道今晚註定要失眠了嗎？

嘀嘀嘀——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果子回來了，啊，希望大家還沒忘記一一和莉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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