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嗒！

出來上廁所的莉莉聽到隔壁有關門的聲音，她立即警覺地沖到門旁邊。

她扒開一道小小的門縫往外瞧……

果然，是海一。

莉莉的心微微一沈。

這麽晚了，海一還要出去？海一要去哪裏？他要去幹什麽？

莉莉沒有猶豫，待海一走下樓梯後，她便也立刻合上門，悄悄尾隨上去。

入夜的街道，幽暗而清冷，海一在前方緩緩而行，似乎根本沒註意到身後有人跟上來。

莉莉屏住呼吸。

一開始，莉莉還對海一去往何處毫無頭緒，但漸漸的，她就有些察覺。

她的心，漸漸被一層濃濃的黑霧所包圍。

**

葉曼玲接了電話後便走下樓，親自站在夜風中等候海一的到來。

剛剛她致電給海一，本想問他莉莉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事，誰知海一忽然邀請她喝酒。

“喝酒？”

“可以嗎？”

“是應該我問你，可以嗎？”

“一點點啤酒的話，完全沒問題，怎麽樣，出來嗎？”

“出去喝？那樣還不如來我家吧，我家有更好的酒。”

就這樣，她邀請了海一上她家來。

葉曼玲抱起雙臂搓了搓，剛剛走得急，所以沒來得及加件衣服就走下來，入夜後，氣溫有些低呢。

等了十多分鐘左右，她看見遠處有道身影正朝她這邊走過來。

她立刻揮起手來：“海一！”

海一站定在路燈下。

略帶茫然的一雙眼睛，在夜色下，竟顯出琥珀一般迷離的顏色來。

就像只小動物。

還是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動物。

“真是太亂來了！”葉曼玲看到海一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襯衫，“病才剛好一點，這麽夜了，也不知道加件外套才出來？”

“啊——”

仿佛這下才回神似的，海一低下頭，略顯尷尬地咳了兩聲後說，“一時間忘記了。”

“忘記了？出門的時候都在想什麽？”

“唔——大概是在想，第一次到你家，是不是該帶點禮物。”海一笑。

“不是吧？”

“當然不是。”

“哈！找打？”

“打了就可以不用送禮了嗎？”

“絕對不行！”

兩人說說笑笑地便挽起手上樓去。

轉角處，莉莉探出了頭，望著那兩人相親相愛相擁而去的背影，她不覺用力地咬緊了下唇。

**

“隨便坐！”

葉曼玲推開房門，對海一說。

“那就不客氣了。”

海一走進去，在沙發中坐下來。

葉曼玲的房間，意外的布置得相當華麗，不管是家具還是日用品，都采用了鮮艷的飽和色，大紅大綠的，非常地奪人眼球。

“來，請喝吧。”

葉曼玲從廚房裏走出來時，手裏多了托盤，當她把托盤裏的東西放下時，海一傻眼了。

茶？

“酒呢？”

“沒有。”

“沒有？”海一瞪大眼睛，“你剛剛不是說——”

“有什麽關系嘛，”葉曼玲笑道：“以茶代酒，不也是一樣的嗎？”

哪裏有一樣！

海一不滿。

葉曼玲絲毫沒在意，還一臉笑嘻嘻地把茶杯遞到海一的手裏。

“幫我嘗嘗看嘛，是新貨。”

“大半夜的，居然騙我來喝茶——”

“好啦，不要這樣嘛，好歹大家也是朋友一場啊，給我點面子？嗯？嗯？”

海一敗下陣來。

“真是沒辦法你。”

海一坐直身體，像要面對一件極其嚴肅的工作似的，他持正茶杯，先是聞了一下杯中的茶香，而後，微微地抿了一口茶水。

“怎麽樣？”

葉曼玲睜大一雙杏眼，滿臉期待地望著海一。

海一故意賣關子，半天不吭聲。

葉曼玲急了，拍他大腿：“到底怎麽樣嘛，你倒是給句話啊！”

海一斜她一眼。

“真要我說？”

“哦！”

“有何報酬？”

“哎？”

海一放下茶杯，扭頭四處看了看，“你家酒架在哪兒？”

葉曼玲噗哧一聲，笑了。

“你還不死心？”

“都跟你說了我是來喝酒的。”

葉曼玲嘆了口氣。

“寧海一，借酒澆愁，只會愁更愁哦！”

那也沒關系，一醉方休，至少今夜不會再有煩惱，至於明天會怎麽樣，啊——那個放到明天再說。

“不如我們來聽點音樂吧，海一，”葉曼玲起身走去音響處，“喜歡聽什麽，你來選。”

**

莉莉仰著臉，望向樓上的燈光。

海一，你還不準備走嗎？

你會在葉曼玲的家裏呆到什麽時候呢？

**

海一喜歡聽古典樂。

曾經，他還彈得一手好鋼琴。

每次他在練習鋼琴的時候，莉莉總愛呆呆地趴在他的鋼琴旁邊，一副聽到入神的樣子。

葉曼玲將CD放入機器，當熟悉的鋼琴樂聲響起時，海一的心忍不住一陣震顫。

——海一，教我彈鋼琴吧？

——好啊。

他想起他當初是如何起身讓莉莉坐下，然後站在她背後，認認真真地從最基本的彈琴手勢開始教起的情景，那時的陽光，氣溫，從窗縫裏吹進的風，以及風將莉莉的頭發吹起時所飄出的清淡的香味，都仍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時至今日，依舊不曾忘記。

“嘿，帥哥，陪姐姐我跳支舞吧？”

不知何時，葉曼玲已握住了海一的手，並拉著他跳了起來。

“以前跳過舞嗎？”

“沒有。”

“在學校裏沒有參加過舞會？”

“沒有。”

但海一有天賦，沒過半曲，舞步已似模似樣。

“跳得還不錯！”

“人聰明。”

“夠了啊你！”葉曼玲咯咯笑了起來。

海一開始帶著葉曼玲旋轉。

一路轉啊轉就轉到了陽臺，陽臺地面上到處都是銀色的月光，他們的舞步輕易就踏碎了這鏡子般的平靜。

“海一，吻我吧……”

海一的眼前，突然再次浮現了莉莉的臉。

海一的心隱隱作痛起來。

每次都是這樣。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溫暖，伸手便可握住，自己卻偏偏沒有勇氣去抓住。

明明渴望，卻不得不伸手推開。

逃避。傷害。

每一次，都叫莉莉失望，也叫自己失望。

但除了如此，還能怎樣呢？

自己無法給予莉莉幸福。

海一有些喘不過氣了。

胸口的隱痛正在擴大，漸漸逼迫到呼吸，但海一停不下來。

“海一，等等，你沒事吧？”

葉曼玲已察覺到海一臉色不對，她想停下來。

但海一固執地抓住她的手。

沒事，才不會有事。

海一像是要證明些什麽似的反而帶著她更拼命地轉起圈來。

轉啊轉，直到，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了起來。

海一捂住胸口，緩緩地蹲了下去。

“海一，別再跳了。”

**

整整一夜。

莉莉在葉曼玲家的樓下等了整整一夜，沒有看見海一下來。

他在葉曼玲的家裏過夜了。

天已經亮了，空氣裏浮起薄薄的晨霧，莉莉覺得很冷。

手機屏幕上，已撥電話有28個，海一關機，不接她的電話。

每次，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他不想見人，就會把自己徹底藏起來，消失不見。

明明只是喜歡你啊，結果卻被你更加地厭惡了。

雖然真的很討厭，很討厭不管對方伸來的手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都通通拒絕的你，僅僅是因為生了病，就變得這麽不可愛的你，但是海一啊，我也僅僅只是放不開你而已。

莉莉看著手機，本想放棄算了，但在起身準備走的剎那，又覺得不甘心起來。

難道那個葉曼玲真的有比她好？

她咬咬牙，決定再撥一次海一的號碼試試看。

（無論如何，只這一次，這一次再不接，我就真的不管了！）

嘀！

那之後，電話通了！

通了！

莉莉興奮地叫起來，誰知下一秒，電話裏傳出的聲音，就像一盆冷水似的當頭澆下。

“莉莉？”

是葉曼玲。

（死女人，為什麽又是你，難道你就不能給我滾遠一點嗎！！！）

“我找海一！”

莉莉氣沖沖地說。

“海一啊，海一還沒起來哎，你找他有事嗎？”

還，還沒起來？

難道這兩人——已經到達同床共枕的地步了嗎？

莉莉的臉騰地就紅了。

“我找他有沒有事幹嘛要跟你說啊，你只管叫他來聽電話啦！”

“可是，莉莉——”

“莉什麽莉啦，我知道海一跟你在一起，可是就算你們倆在一起了也沒什麽了不起，我跟海一的關系，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電話那頭沈默了。

（嘿嘿，怕了吧！）

莉莉本以為葉曼玲是被自己的語氣震住了，正得意的時候，電話裏換了聲音。

“毛莉莉，你找我？”

是海一。

但他聲音冰冷，似從地獄裏冒出來。

莉莉無端端打了個冷顫。

“海一……”

“有事？”

“我，我……”

（為什麽，為什麽要緊張，要結巴？明明幹壞事的人是寧海一啊，為什麽心虛的人會是我？）

因為半天沒聽到莉莉說話，海一有些不耐煩了：“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

“等等！等等海一！”

莉莉哭了，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順腮滾落，海一，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要這麽冷酷地對我。

“海一，你在哪裏？”

“幹什麽？”

“你，你不在家……”

“法律規定我一定要在家嗎？”

“可是你，你是不是跟葉曼玲在一起？”

海一沈默了。

（難道，你不是也一樣嗎，毛莉莉，站在家門口，公然地和那個叫紀南雲的男人親熱地擁抱在一起。）

“我跟誰在一起，不需要跟你匯報吧。”

（但是沒關系，莉莉，我已經了解過，那個紀南雲不是什麽來歷不明的壞人，雖然我不同意你放棄就醫，但也沒有理由去阻止你跟其他男人見面，雖然對我來說，任何男人都非善類，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莉莉，只要你喜歡就好。）

莉莉的淚流得更兇了，但她拼命地壓住聲音，不想被海一聽出來。

“我餓了，海一，我要吃早餐。”

“對不起，今天我趕不回去做了，你自己出去買點吃吧。”

“不要！我只想吃你做的！”

“對不起，回頭我會把錢退給你。”

海一掛斷了電話。

一旁，葉曼玲一臉擔心地看著海一，並輕輕地握住了海一那冰冷而顫抖的手指。

“海一……”

**

莉莉又在原地坐了大半天。

心情糟糕透頂，今天的工作實在是沒法做了，於是莉莉打電話向紀南雲請假。

“怎麽了，家裏有事？”

“不是。”

“那是怎麽了，聽你的聲音，好像很累的樣子。”

“嗯，的確，是有些累。”

“不要緊吧，沒生病吧？”紀南雲好像很緊張。

“沒有，沒生病。”

“真的？”

“嗯。”

“那好，那你好好休息，等什麽時候覺得好些了再給我打電話。”

“嗯，謝謝你紀大哥。”

“不用謝。”

掛了電話後，莉莉才慢慢地走出小區大門。

**

“這樣，真的好嗎？”

葉曼玲緩緩喝了口咖啡問。

海一靠在陽臺的欄桿上，沈默不語。

視線裏，莉莉漸行漸遠的背影，正慢慢變成一個小小的、即將消失不見的黑點。

“那麽，謝謝你的咖啡，我要先走了。”

海一走到餐桌旁放下杯子，葉曼玲跟了上來，就在海一站在玄關處穿好了鞋子後，正準備要推開門的瞬間，葉曼玲拉住了他。

“海一，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利用我，會有什麽後果？”

作者有話要說： 果子勤奮吧！（諂媚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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