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這一次行動對受訓官兵來說，是艱難而兇險的，在綿延一千多平方公裏的原野與山林的戰區內，假設敵軍兵力逾十萬人，沒有補給，要完成多個科目的考核，更讓人為難的是，他們還必須相互獵殺。

好不容易，幾個小組行動的學員費盡千辛萬苦，勉強殺出重圍，就快要接近目標時，莫名其妙而猝不及防地中了冷槍……等看到潛伏在草叢裏的人露出真容時，幾名官兵頓時黑了臉，忍不住暗罵教官的無恥之極！

演習結束，最終只有寥寥兩人完成了任務。

滿打滿算受苦受難了足有十天的學員們簡直是心力交瘁，看到迎接他們的教官，懶得給好臉色，實在不想搭理這位恐怖頭子。

苑望淡淡地看著疲憊不堪的一眾人，沒多廢話，直接下口令：“全體都有，向右轉，跑步走！”

學員們撐著勞累的身體，重新背上四十公斤的武器與背具，勉強邁出腳步，跟在少校身後，朝落日的方向奔跑。

苑望倏然止步，指了指堆放著的紙箱——足有好幾十個——轉身吩咐：“每個人搬上一箱，都是易碎品，註意輕拿輕放。”

眾位官兵不得不又搬起重量足有十公斤的箱子……累得跟狗一樣，在場的每一位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

苑望笑了笑，表情純良：“繼續跑吧，就剩三公裏的路了。”

“……”

在他們都覺得自己已經被逼到了極限，根本沒力氣繼續時，總算到達了目的地……不少戰士正在搭著帳篷，都是訓練營基地的官兵。

“今晚在這紮營休息，”苑望說明，“明天回基地，休息一天……”

學員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相信了，也在懷疑教官又在耍什麽幺蛾子。

少校繼續說：“後天陳少將會帶審查小組來考校評估。”

眾人不由得正色。

“希望大家抓住機會，好好表現。”

“好了，都解散吧。”苑望指著紙箱，補充了一句，“箱子裏的東西送你們了。”

“……”

官兵們相互看了看，十分納悶，不知道紙箱裏裝的是啥玩意兒。鑒於對教官的心理陰影太嚴重，一時間都沒人敢去打開看看。

直到苑望走遠了，才終於有人身先士卒了。

“西瓜！”是一聲詫異的叫聲。

“什麽？！”

“真是西瓜啊，好大的個頭……”

驚訝過後，一群人回過神，頓時高興起了——可不正是又饑又渴了嗎？！

餘暉落照，草原上漸漸傳來了戰士們的歡笑聲。

苑望坐在土包上，遠遠地註視吃著西瓜、玩鬧了起來的官兵們。

“苑望。”

少校仰頭，沖男人微笑：“副營長，吃了西瓜沒？”

“哦。”高城在他身邊坐下，“買那些西瓜的錢是你自己出的吧？”

“折騰了他們這麽久，偶爾也得給給甜頭。”

“把發票給我，回頭我給你上報……不差這點錢，用得著掏你私人腰包嗎？”

“西瓜都是跟地方上老百姓買的，”苑望搖頭，“哪裏有什麽發票……報銷就算了，這點錢我還出得起。”

“這點錢？”高城睨著他，“拉了一整車的西瓜起碼要幾千吧？夠財大氣粗啊！”

少校只是笑：“整天忙得沒時間花錢，存折裏積存了不少，還真有點不習慣……”

高城揮手在某人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敗家玩意兒！”

苑望眉眼彎彎：“反正我也不擔心沒錢娶老婆了……”說著，突然樂不可支起來，“萬一都敗完了，我還可以找副營長您蹭飯啊！”

“想得美！”高城繃著臉，“沒錢吃飯，餓死拉倒！我管你。”

苑望一臉吃驚的表情：“副營長你不會真不管我吧？”

高城笑罵：“沒出息！”用著很是不耐煩的語氣說，“得了，就你那一小把能吃多少，我給養著就是了……”

苑望頓時失笑。

卻聽中校繼續說：“反正……養自個兒的媳婦兒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笑得正歡的少校差點被口水嗆到了。每回聽到高城稱呼“媳婦兒”都覺得無語，倒也不是介意，他明白對方就是那麽一說，沒有把他當女人的意思……就是覺得太囧了。

難得放松的一個夜晚。

清晨，太陽初升，步戰車拉著戰士們回到了基地。這一天，提心吊膽的學員們一直沒放松防備與警惕……沒想到，教官當真沒有折騰新花樣，說是放假就給放了這一天的假。

然後是陳少將帶著十多人的審查小組來考查學員們的情況。

結果是令人十分滿意的。

作為八月份帶隊的領隊，陳少將對官兵們的表現大加讚揚了一番，同時對教官的訓練成果給予了肯定、並表示了感謝。

一直被教官打擊得不行的學員們簡直是受寵若驚。

等陳少將走了，苑望又將所有人召集到訓練場，看著被表揚的一群官兵抖擻振奮的模樣，出聲提醒：“雖然陳少將肯定了你們，不過也別急著激動……”

眾人如臨大敵。

“給你們一周準備，”苑望渾然不在意學員們的戒備，“周末兩天，我們再來一次模擬，就利用0829的地形……”

少校微微一笑：“到時候再高興也不遲。”

“……都明白了嗎？”

“是！”

反正對教官的手段早習慣了，學員們該警戒的警戒、提防的提防，也沒想太多，只管努力訓練，針對的下一次模擬考試做準備。

很快，周末來了。

苑望坐在基地裏，觀察著雷達、偵察電視上的情況，手裏拿著記錄本，不時地在上面的人名上勾畫。

“報告！五十四名學員全被擊斃。”

少校頷首，收起文件夾，起身朝門外走去，正好迎上了高城。

高城劈頭就問：“你從哪調來的人，這才多大的功夫，那些家夥被幹的一個不剩！”

苑望笑，神神秘秘地說：“副營長您應該熟悉啊……”

高城一楞：“……老A？”

苑望頷首：“還是副營長您的熟人。”

“又是那倆孬兵？”高城十分意外，“他們怎麽有空跑來這邊？”

“難得休假嘛，”苑望回答，“閑著也是閑著，我就請他們來幫我訓一訓人……”

高城看著他：“挺會使喚人啊？”

苑望笑而不答。

沒多久，穿著作戰服、一身精良裝備的四個人被基地官兵領了過來……綴在身後不遠，是蔫耷耷的一群學員。

雙方敬禮。

“二仙，”吳哲環顧了一圈，道，“你這小日子過得真夠自在啊，小生著實羨慕。”

看著幾個月不見的戰友，苑望也有點懷念，道謝：“麻煩你們了。”

吳哲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那邊，許三多和成才正在和他們久未見面的連長說話。

苑望微笑地看了過去，繼而收回視線，問向吳哲和同樣一起來的翟文棟：“怎麽樣？”

翟文棟言簡意賅：“不錯。”

“這一趟算是跑對了，”吳哲笑，“南瓜秧子茁壯成長，看來明年又是個豐收年了。”

“不一定都能移栽成功的。”

“這就是你的任務了，來之前，隊長可托付我交待你，務必要把有潛力的南瓜秧子挖到我們的南瓜地。”

苑望笑著搖了搖頭，語氣一轉：“晚上請你們吃飯。”

“算了，”吳哲拒絕，“大好假日，我要享受一番……”

苑望沒強求：“行，等我回去再請你們，”想了想，又說，“我那有幾張VIP會員卡，你出去玩也許用得上。”

吳哲也不推辭。

幾名老A短暫相聚後便又分開了。

“三多……”苑望忽然喊了聲。

許三多回過頭，便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扔過來，下意識地接住了。

“聽講你兒子快出世了？”少校笑盈盈地說，“這是我和副營長準備的紅包……”

高城蒙在原地，直瞪著眼。

“我、我不要。”許三多說著想要把紅包還給戰友。

不等苑望勸說，成才扯了他一把：“拿著，那紅包是給你兒子的，又不是給你的。”

苑望附和著點了點頭。

許三多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眾戰友的臉色，把紅包收好：“謝謝你，二仙。”他齜著白牙，“那，那等你有兒子了，我也送個紅包……”

苑望一下子被噎住了，瞪著眼，犀利的目光恨不得能將對方穿透——可惜，遲鈍的許木木同志完全沒有感覺，笑得傻楞楞的。

“許、許三多都有兒子了？”

等人終於走了，高城磕磕巴巴地開口，語氣驚奇：“哪個不長眼的姑娘願意嫁他？”

“三多挺好的，老實、能幹，還是特種兵，有安全感……怎麽就沒姑娘願意嫁？”

兩人一邊回營房，一邊交談。

苑望告訴高城，從前年起，許三多每次回家探親，第一要事就是相親……去年他老家一個人介紹，還真有個挺不錯的女孩看中了許三多，因為假期太短，在許三多父親的安排下，可以說是閃電結婚。

“也沒多久的事……”苑望笑著說，“前幾天和隊長通電話，聽他說三多媳婦兒已經有了。”

高城無語。

苑望忽而閉上嘴，猶疑地看向自家副營長。

“咋了？”

“……我們在一起，不可能有孩子。”苑望坦誠地說出心裏的疑慮。

高城一怔，說：“沒孩子這不正常嗎？”斜眼看著少校，語氣帶笑，“難不成你還能生？”

苑望黑線。

“我知道你在說什麽，”高城低聲道，“我早想好了……你呢？”

苑望楞了楞，沈默了幾秒：“我也想好了。”其實，如果不是副營長，他還真不一定能定下心，跟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孩子什麽的早就沒指望過。

“那不就成了。”高城語氣無所謂，“我有那些兵，”頓了頓，聲音含糊，“……還有你，這不就夠了？”

苑望緩緩地笑開：“嗯。”按理說，他應該感到歉意的……但，實在沒有任何後悔的感覺。

沒多少時間糾結私事，苑望又回到訓練場上。

“賀明，謝偉……”

少校二話不說，拿著名單，一個一個叫出人，一口氣念了十五個人名，“很抱歉，”苑望表情嚴肅，註視著這十五位學員，“你們被淘汰了。”

還沒從老A的打擊中振作起來的眾人一時全楞住了。

“立刻回宿舍收拾行李，退出這次集訓。”少校語氣緩和了一些，“很感謝你們在這段時間付出的努力……但是，最終只要十個人。”

十五個人咬著牙，面上隱忍，卻無法提出質疑……與剩下的學員相比，他們的表現確實不夠突出。

苑望目送著十五人跟著基地官兵離開。

“只剩下四十天了，”少校對剩下的人說，“以後十天評估一次，每次評估都會淘汰一批人。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還有今天的對抗……”

“老實說，我有點失望。”苑望淡聲道，“只是四個人，就能挑了你們全部……這麽多天都是白訓練的嗎？”

一群人沈默。

“回去後，每人寫一份五千字的檢討。”

“是！”

苑望平靜地看著眾人：“接下來的訓練，希望你們能夠竭盡全力。”

“我不想再看到十幾個人打不過一個人的情況……”

“現在，你們還有堅持下去的信心嗎？”

“有！”

“大點聲，我聽不見。”

學員們高聲喊道：“有信心！”

苑望欣慰地笑了：“既然這樣……”猛然提高嗓門，“全體都有，武裝越野二十公裏！”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 阿西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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