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內做好準備工作，並在沒有潛水具的情況下潛到水底指定位置，最終還要打完彈匣裏的所有子彈……哪怕按照非常規的標準，都算得上異想天開了。

在苑望看來，這一次的考核過於苛刻了。

他曾經練過一些偏門的技巧，比如盲射，三不五時地給底下的官兵們表演什麽的，不至於手生，但常規的陸戰部隊一般不會專門進行水下射擊的訓練，即使他在上輩子曾刻意練習過，到現在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水平……

更不用說，其他那些來自步兵部隊、可能從沒練過這一項目的受訓學員了。

須知，水下射擊的覆雜程度遠非陸面射擊能夠相比的，沒有經過長久反覆地訓練，沒有充足的經驗積累，即使是從不失手的神槍手，也很難在一次射擊中達到教官所謂的合格標準。

不管眾人覺得教官的要求有多麽不可理喻，無法違抗，只能隨著齊桓下的口令準備起來。

苑望與他的三位室友都不在第一排，這時就看著那10個人各種手忙腳亂。三分鐘很快就過去了，別說達到合格成績，有兩三個勉強潛到正確位置，連槍的扳機都來不及扣下……

最終的成績可想而知，低得慘不忍睹。

“十個人十條槍，二百六十發子彈，只有十七個流彈中了靶！”袁朗直接給氣笑了，“真是笑死人了，你們這些兵王！我就從沒見過這麽差的射擊成績，全體扣五分！”

學員們，尤其是還沒開始考核的後三排官兵，出離地憤怒了。

“報告！”叫出聲的是剛從水裏出來的17號。

“17說話！”

17是個耿直性子的急脾氣，這麽些天累積了太多對老A與教官的不滿和怒火，已瀕臨爆發的地步：“沒有潛水具，沒有定位儀，三分鐘的時間最多只夠潛到指定位置，就算不考慮水流、光線的影響，想要打出你們所謂的合格成績，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袁朗斂起笑，面上是難得一見的嚴肅，他盯著梗著脖子怒視自己的17，沒有立刻開口說話。

苑望微皺了下眉，飛快地掃視了學員們的神情，目光落在存心要與教官對上的17身上——這一幕，實在熟悉，讓他立刻想起了那部電視劇裏的相似場景——無暇深思，在17想要再次張嘴前，高聲喊道：“報告！”

17將要迸發的怒火被這一聲暫時壓了回去。

袁朗的視線同時也投了過來：“33發言。”

苑望出列，神態極為平和：“我想請求教官您來一次示範。”嗓音一頓，語氣是少有的尖銳，“除非教官能夠在規定時間與同等條件下，打出所謂的合格成績，否則以這樣不合理的標準苛求我們學員，不是太可笑了嗎？”

袁朗踱到少校面前：“你在質疑我。”

“是。”

“如果我做到了呢？”中校問。

苑望平淡地說：“我接受處分。”

袁朗盯著他，神色莫測：“即使是要你退出？”

這話一出，全體都震驚了，包括挑起這一次爭端的17。

少校冷靜地回視著教官，毫無遲疑：“只要教官您能做到，我願意接受任何處分。”

袁朗靜默地看著他，半晌，才淡淡地出聲：“把槍和護目鏡給我。”

苑望摘下自己的突擊步與護目鏡，交給了教官。

齊桓拿起計時器開始計時。袁朗沒再說多餘的話，明明只有三分鐘，他的動作絲毫不見慌亂，有條不紊地戴好護目鏡，潛入水區。

二分三十四秒。完成射擊的教官浮上水面。

報靶聲明明白白，不容任何一個人聽錯：“報告，二十六發全部上靶。”

學員們集體目瞪口呆，唯有苑望神色不變——他確實表示了質疑，但對袁朗的能力卻是毫不懷疑的。

袁朗走到苑望面前：“靶子拿過來。”

包括苑望在內的所有學員都看清了靶上的點射彈痕。

報靶員匯報：“跟白晝陸面條件下的射擊成績等齊。”

圍著靶子的學員們耷拉著腦袋，羞愧不已……即使是苑望，也被袁朗的射擊水準給震撼到了。

袁朗環視著所有人，視線最終凝聚在少校身上：“還有什麽疑問嗎？”

學員們默不作聲。

苑望再度開口，面上依舊平和：“沒有疑問。”

“33質疑教官、動搖整支隊伍的意志，扣十分！”袁朗忽地笑了，宣布著對苑望的處分，然後指著其他人，“至於你們，集體扣五分，或者考核結束後，武裝越野二十公裏，選一個吧！”

被徹底打蔫了的官兵們毫無例外選擇射擊結束後來一次武裝越野。

一場差點要爆發的風波在苑望的插手下，還沒正式掀起，就這樣倉促地結束了。

……

後三排繼續開始水下射擊考核。

可以想見，沒經過這項訓練的步兵官兵們，成績不比第一排的好哪裏去，絕大多數人最多一兩發中靶。

卻有三個人出乎意料。

來自陸戰的16，因為時間太緊，只打出了二十四發子彈，卻全部上了靶。其次是今天大出風頭的苑望，也是時間關系，沒能打光彈匣裏的子彈，頭兩發又失準脫了靶，最終是十八發中靶……剛好達到這一次的及格標準。

差點驚掉人下巴的是38翟文棟，在規定內，打完了所有子彈，除了三發脫靶，其餘全部命中。

一次水下射擊，讓學員們徹底看清了自己與教官的差距，原本的憤懣不平只能收斂在心裏。

“今天真是嚇死我了。”一回到宿舍，解昌輝大呼小叫著，朝苑望嚷嚷，“那衰人實在是……我當時可擔心你了，生怕他真讓你退出。”

苑望微笑，絲毫沒有後怕的樣子。

林朝難得皺眉：“33，你今天太莽撞了。”

少校明白室友的善意：“讓你們擔心了。”

解昌輝撇了撇嘴：“可真不像你的作風啊，33，你那時候是故意的吧？要不然，17就危險了……”

苑望沒有說明自己當時的想法，只是輕聲道：“訓練還沒結束，為一時的意氣與教官較勁，很不明智。”相處了一個多月，17和他們也熟悉了，他不希望訓練結束後，17會後悔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

“知道不明智，你還差點把自己搭進去啊？”

“我有考慮好的。”

“考慮好教官要你卷鋪蓋走人。”一直沒有參與話題的38冷冰冰地插了一句，“確實很明智。”

苑望不由得失笑了：唔，他的室友們雖然性格不同、心思各異，但都是很可愛的家夥啊！

“我這不是沒走人嗎，”少校雲淡風輕地說，“我研究過心理學的東西……”

沒說完，就被翻了個白眼的37打斷：“得了吧，假大仙少校，還心理學？該不會又是那一套胡說八道的什麽五官十二宮的東西吧！”

苑望好笑地搖頭，也不再辯解，他知道室友們是擔心自己。

“教官真的很厲害。”林朝忽地出聲，有些慨嘆。

話癆的37沈默了半晌，唉聲嘆氣：“本來還想找個機會一定要狠狠教訓他們一次……”語氣沮喪極了，“現在看來，我們後面還有的受了。”

也許怒氣還在，但不得不服了老A的本事。

苑望淡定地說了句：“做好自己就夠了。”

“說得容易，那些家夥扣起分來，太喪心病狂了，”解昌輝忽地轉向少校，有些幸災樂禍，“33，現在你也挺危險的了。”

苑望無奈：“我盡力了。”

這是頭一次，他有些擔心自己的分數撐不到最後……真是那樣，只能說還是自己的能力太欠了，不過走這一趟，他收獲也不少，無論結果如何，其實也沒有什麽遺憾後悔的。就是……到時候不好面對副營長呢！

類似這樣的談話且不提。

從這一次的射擊開始，學員們受訓的項目開始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僅是那些枯燥反覆的體能訓練，游泳、射擊、空降、機降、狙擊、偽裝、潛伏、偵察、夜襲、審訊、刑-訊、電子戰、戰術應用、情報竊取、解救人質、各類型武器理論與運用……繁雜的技能與科目，作業量壓得學員們完全喘不過氣來。

自打有人第一個被扣完了分數退出後，平均每一天都有一個人掉隊。

四十名學員一天天地在減少。

到陽歷二月初，春節來臨，這一場特訓已經持續了近三個月，剩下的只有十六個人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解昌輝有氣無力地賴在床上，累得連衣服都不想脫，有氣無力地說著話，語氣可謂淒淒慘慘，“這恐怕是我過得最慘的一個年了……”

苑望、林朝與翟文棟三人沒有出聲，他們同樣被折騰得快受不住了，連嘴唇都懶得動。

沒人搭理，話癆的家夥一個人嘀咕著：“過年了，總該讓我們休息一天吧？”擡手敲了敲上鋪床板，揚起語調，“33，你不是研究過教官的心理嗎？或者算一算……”

苑望漫聲說了句：“過年一般會有大餐吧！”

“這還用你說？”解昌輝覺得少校說了句廢話。

除夕一大早，天沒亮，緊急集合的哨聲再次響徹了宿舍樓。

“今天是除夕，大好的日子，啊？”教官笑盈盈地站在十六名學員面前，“這樣的好日子，一年就一次，不給大家加一次大餐，太可惜了！”

學員們麻木地盯著笑得像偷吃了雞的黃鼠狼的中校。

“所以，”袁朗眉梢飛揚，“我決定，來一次拉練，也就翻山越嶺個百來裏。今明兩晚夜宿山裏，現在給你們十分鐘回去收拾，記住，背具負重不得低於三十公斤。”

“……”

後知後覺地領悟了苑望昨晚說的話，解昌輝差點忍不住爆粗口了：去他媽的大餐，去他媽的教官，變態什麽的、衰人什麽的都去他媽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 豆漿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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