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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探病中臺抱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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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道,“劉準,你好歹是北禁校尉,做此行徑,羞也不羞?”

劉準大笑,“男歡女愛,人之常情,我有什麽好羞?”湊到她頸邊深吸一口氣,嘖嘖有聲,“好香,用的什麽香粉?”

唐恬被這廝膩得汗毛直豎,“你不怕我把今日事告訴大將軍?”

劉準反倒貼得更近些,“去啊,到大將軍駕前,驗明阿田女兒身,我便與大將軍求懇,將你許配我,放心,跟了我,必不叫你吃苦受罪。”

唐恬心中長嘆——

留不得了。

劉準感覺唐恬不再掙紮,倒高興起來,探出一只手,沿唐恬肩際往領口內摸索,“好好從了我,比什麽不強?我家中母老虎雖是休不得,也無所謂,我在水秀胡同有一所私宅,三進大院子,你搬到那裏——”

一語未畢,雙目上插,整個人伏倒墻上,又似一灘爛泥堆在墻腳。

唐恬齒尖一點銀光倏忽閃過,下死力踢一腳足下那堆臭肉,罵道,“狗東西,就憑你?”便將劉準麻繩綁結實,破抹布塞口,扔在櫃子裏鎖了。

剛剛收拾妥當,院外有人叫道,“校尉!阿田!點卯時辰到啦!”

唐恬想了想,取下佩刀出去。門外的小校見她一個人出來,“如何只你一人?校尉不是來尋你點卯?”

“校尉另有別務走了。”唐恬正色道,“命我等隨大隊當值。”

小校不疑有他,二人出去與日班守衛會合,隨大隊往祭天壇去。

唐恬一路走一路琢磨應對之策,劉準不知為何咬死她是個女人,此時已撕破臉,鬧開了必然公然驗身,自己絕計討不了便宜。如今擺在面前只有兩條路——殺劉準滅口,又或是將這廝綁回島上。

回島上路程遙遠,難道滅口?

唐恬暗暗琢磨,能否尋個機會找冠軍大將軍哭訴一番,求他為自己撐腰?

難免看向衛隊前方的裴大將軍,卻見裴簡之註目祭臺,忽爾面露驚訝,偏轉臉向裴景春說了一句話,又擺了擺手。

唐恬離得不算遠,辨認口型,說的是“速去打聽中臺在何處”——

唐恬心中一動,今日郊祭,池中臺並不曾隨駕?

北禁衛眾人挺胸凸肚在祭壇下侍立,足足一早上過去,郊祭繁瑣流程才算走完,便聽聖皇道,“眾卿連日辛苦,晚間宮內府安排宴席,為眾卿拂塵。”

隨駕官員伏地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唐恬入京一年,這還是頭回面見聖皇——明黃冠冕籠罩一名盛年女子,面貌十分姣好,又因久居上位,自帶威壓,叫人不敢逼視。

聖皇緩步走下祭臺,穿過跪伏一地的滿朝文武,忽然止步,低頭向足邊跪著的一個人說了一句什麽。那人身著朱紅色官服,直起身來,向聖皇仰面微笑——

唐恬心下劇震,這個人她昨夜剛剛見過,正是氣勢囂張鞭打裴秀的少年。

原來是聖皇近臣,難怪連安事府的人都敢打。

聖皇傾身拉少年起來。少年不知說了一句甚麽,引得聖皇哈哈大笑,拉了他攜手而去。

二人走遠,百官次第起身,跟隨而去。

裴簡之護送聖駕入了禦苑,剛跟到內苑門口便被聖皇一句“裴卿辛苦,不用侍駕”給打發出來,大覺氣悶。回到北禁衛駐地又見一群人站在院子裏吵嚷,更是心煩,“又怎麽了?”

眾人七嘴八舌,裴簡之半日才聽明白,“到處找不到劉準校尉。”

裴簡之不以為意,“想必是下山逛去了,不成體統,回來叫他來見我!”便在樹下散涼,與一眾軍士閑話。

裴景春進來,往裴簡之耳邊悄悄說了一句。唐恬仔細辨認口形——中臺有恙。

裴簡之點頭,“怪道不見人影。我還以為——”

“將軍以為甚麽?”裴景春笑起來,“以為令狐小兒已然越過中臺,出入明堂?”

“胡說八道,聖皇近臣與我甚麽相幹?”裴簡之木著臉作淡泊狀,木著臉僵立一時,仍舊忍不住吐槽,“池中臺畢竟兩榜進士,先皇親點的狀元郎,先皇晚年奸佞當道,是池中臺力排眾議保服聖皇,功績可寫入功勳閣!如今便是聖寵太過,總也是情有可原,他令狐攸是個什麽東西?怎敢與池中臺相提並論?”

唐恬此時方知昨夜少年是如今炙手可熱的天子寵臣——宣政院副院正令狐攸。然而再是天子寵臣,如今安事府歸池中臺節制,令狐攸公然毆打安事府的人,池中臺怎麽想?

難怪裴秀挨了打還死活不肯讓人知道。

唐恬暗暗嘆一句大家都不容易,正待瞅個空當溜回去拾掇劉準,卻聽門外步聲雜沓,一眾侍從簇擁著一名紅衣少年撲面而來——

說曹操,曹操到。

裴簡之本來站著,看清來人反倒坐下,吩咐,“倒茶來。”

令狐攸挽著鞭子上前,“裴簡之!”

“稀客。” 裴簡之假笑道,“令狐院正。”

“我要去青坡馬場,你點了人跟著!”

裴景春果然泡了一壺茶來,裴簡之擺手命他對坐,二人提壺對飲。

令狐攸頓足,“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裴簡之八風不動,裴景春圓場道,“這等小事令狐院正門上吩咐一聲便是,何需勞煩我家將軍?”

令狐攸勃然大怒,“說得輕巧!你們北禁衛什麽時候聽過我的話?”

裴景春扁嘴要笑,又覺不敬,忍得臉都變了形,卻不知院中哪個不曉事的北禁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令狐攸大怒,競日鞭一甩,“什麽人?滾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裴簡之嘆一口氣,“令狐院正,北禁衛乃陛下禁衛,您要去馬場,點家中府丁跟著不好嗎?”

令狐攸一拱手,“正是奉禦駕往青坡馬場,人,你派是不派?”

裴簡之沒想到這廝挖了這麽大一個坑等著,倒有些騎虎難下。此時院門外一個人進來,“二位大人做什麽呢?”

裴簡之回頭,“大蕭都統?”

蕭令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一輪才道,“裴將軍,我來尋令狐……副院正。”

裴簡之莞爾,“令狐……副院正剛才過來,這不是剛泡上茶?”

令狐攸被他二人輪番暗諷,惱怒不已,“誰要喝你的茶?我奉駕去青坡馬場,裴簡之再三推托不肯派人護衛!蕭令,你來得正好,替我做個見證!”

裴簡之難免忌憚,正待打個圓場,蕭令卻道,“我來便是知會令狐副院正,聖皇口諭——”

令狐攸躬身聽訓。

蕭令木著臉覆述聖皇原話,“青坡朕不去了,你早些回來罷。”

“是。”令狐攸滿臉不服氣的神情,“聖皇怎麽突然……陛下現在哪裏?”

“令狐副院正說笑了,”蕭令道,“下官如何得知聖皇行止?”

他看似恭敬,卻一口一個副院正咬得死死的,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個院正是個副的——

令狐攸胸脯一起一伏,氣得直哆嗦,握著鞭子指著蕭令二人,“你們安事府什麽事不知道?你,你們——”

一頓足跑了。

裴簡之松了口氣,招呼蕭令,“坐下喝茶。”

“不了。”蕭令轉頭,向外圍的一個人招呼道,“今日當值辛苦。”

唐恬四下張望,別無他人,倒是全場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遲疑著指一指自己鼻尖,“……我……我嗎?”

裴簡之一驚,“原來蕭都統與阿田認識?”

唐恬連連擺手,“不——”

“正是舊識。”蕭令突然打斷,“阿田如今在北禁衛,還望將軍稍加照拂。”

“那不是必須的?”裴簡之心下震驚,千辛萬苦做好表情管理,招呼唐恬,“還不快過來!”

唐恬霧煞煞走到兩位大佬身邊。裴簡之一巴掌拍在她肩上,“你與大蕭都統熟識,怎麽也不說一聲?”

不好意思我自己也剛剛知道。唐恬看一眼蕭令,見他雖是面含笑意,目光卻是冷的——難免疑惑。

裴簡之道,“今日郊祭不見中臺,下官著實惦記,未知他老人家——”

蕭令瞬時便連一點假笑都收了,繃著臉冷冰冰道,“中臺抱恙。”

場面瞬時冰冷。

裴簡之從背後拉唐恬一把,連連使眼色。唐恬雲裏霧裏,忍不住問,“將軍有何吩——”

裴簡之連忙打斷,“蕭都統!”

蕭令便看他。

“中臺抱恙,簡之心下不安,勞煩蕭都統代為通稟,盼能榻前問安。”

蕭令不語。

裴簡之又從身後拉扯唐恬,口中道,“若能榻前問安,實乃簡之三生之幸——”他再三拉扯唐恬不動,索性懟到她臉上咬牙逼問,“你說對吧,阿田?”

唐恬敬佩地看他,這哥們用實力證明了太平盛世做到冠軍大將軍,實非偶然——只能硬著頭皮答話,“將軍說的是。”

蕭令道,“中臺在萬相殿,將軍隨我同去便是,至於中臺肯不肯見——”

裴簡之搶在頭裏道,“中臺身子不適,若果然不見,也是情理之中,必是簡之福分未到。”

蕭令點頭,在前引路,裴簡之緊跟在後,裴景春忙也跟上。

裴簡之便罵,“本將去問安,你跟著做甚?”向唐恬招手,“阿田隨我來。”

唐恬無語,她屋子裏還綁了個大活人,那廝醒了要是折騰出什麽聲響,被人發現要怎麽辦啊——

也無可奈何。

萬相殿中綠竹萬竿,條石鋪路,鳳尾森森,龍吟細細,渾不似別處雕梁畫棟皇家風格,自有一番野趣。

三個人剛進內院,便聽三聲靜鞭響——

蕭令神色一凜,“禦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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