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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滿淚眼,不共楚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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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便入了秋,許多洋人趁著中國抗戰打起中國古器文物的主意,自1931年錦州出來後只做了唐古鏌那一單大生意的陌大老板重新出山,打算私底下也支持支持抗日。

而此時被漓生稱做“雖然小氣又摳門鉆在錢孔裏但絕對是個愛國人士”的陌鋣正在小院的會客室與帶了湖北新出土的青銅劍的南方老板討價還價

“李老板,咱們都是做這行的,這些貨的價錢也都清楚您何必唬弄我,這青銅劍雖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但也值不了八百個大洋..上個月我店裏才出了一樣好的賣了一千兩百個大洋,您自己說說,您這貨,比得上越王勾踐劍麽?”

“..可..陌老板”

“罷了,”陌鋣一揮紙扇打斷了對面雖是發胖卻有些憔悴的古董商人,“李老板若不想賣就罷了,若要賣..三百六十個大洋留下它。鄙人不是那些藍眼睛的洋人沒那麽好騙。您這劍上的六個錯金銘文師‘楚文王之用劍’是吧?若不是有這麽個典故我也是不肯收它的。其實這樣的時期能賣這麽個價錢實在不錯了。”

“陌老板你也太為難我了..”李姓的南方商人不滿意陌鋣出的價錢,還想把價錢往上擡擡。

“那麽,漓生送客!”陌鋣再不多做猶豫,這樣貨色在他看來還平常,若不是那個典故擺在那裏陌鋣是絕不肯考慮這劍的。雖是楚文王手上傳下來的,偏遇上陌鋣這樣的怪胎,不愛就是不愛,任你誰使過的也入不了他的眼。

...三百六十個大洋...老板你幹嘛不直接去搶好了...不情願要送客的漓生明顯的向自家老板傳達出這樣的訊息。

陌鋣淺淺的咳了一聲不去看漓生卻沒有松口自己出的價錢的打算。

“陌老板..四百!!四百個大洋可成?”想來那胖老板也是難到極處了,不然怎麽會讓陌鋣這樣宰了去。

“成交!漓生取錢和契紙來!”陌鋣爽快的答應了。雖和自己的價錢有差距可看在自家管家都看不過的份上就勉強答應吧~~

“老板你也太坑人家了!你再看不上眼那也是楚國公裏出來的東西!!你叫價三百六十個大洋!!你是故意不想做生意吧!!!”

“不是給了他四百個大洋麽?他是沒窮過的人,這會子肯定是窮極了,怎麽會不賣----現在北方大多被日本人占了,咱們銀川這樣的小地方也沒幾個古董商和洋人可以幫他出貨,他今日不賣給我們明兒就沒處賣了。”這話倒是不差,如今兵荒馬亂的,古董商的生意也不大好做。

“-----叨擾店家了,我可以進來麽?”一陣扣門聲□□主仆兩的對話之中,一個溫潤的聲音穿過緋紅的鏤空花雕木門和絹綢制屏風傳進小院臨街的店面----也正是主仆倆目前的所在之處。

“請進,小店粗鄙,不過也許剛巧有客人您要的東西,請隨意。”陌鋣將門口穿著襯著白色水紋的墨色長褂看似儒雅的客人迎進了店內,“鄙人是老板,姓陌,不知客人怎麽稱呼?”

“楚城。”男人輕輕垂下一雙劍眉眉尾刻意的低調卻掩不過雙眸中的銳利。

“原來是楚家大公子..巧了,店裏今兒才收了件楚國宮裏流傳出來的青銅器,大公子要不要看看?”陌鋣笑道,這巧說的是牽強了些,不過能讓他掏銀子就好。

“不了,在下今天來是來看硯臺的。”來客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陌鋣提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明明是如此溫潤的聲音偏偏讓人無法反抗再去勸說這人。

陌鋣在心底嘆了口氣,一邊命漓生好生待客一邊收起那柄劍。漓生在一邊在心裏悄悄鄙視自家老板---不是說這劍平常麽怎麽還親自去收,一邊引了楚城來到另一邊放硯臺的櫃子,“楚公子您需要什麽樣的硯臺?我們店裏有明時的錦鯉墨硯,宋時的翠銅菊花硯,還有唐時的青瓷蜻蜓戲荷硯..”漓生忍笑自家老板吃的閉門羹向這位有主見的客人介紹店裏的硯臺.

...可是這位客人的心思好像不在自己介紹的硯臺身上啊...漓生順著客人的目光看去---自家老板正在好生的收起那柄楚文王之用劍...嗚..老板你是怪物還是那劍有鬼啊..人家不是拒絕那柄劍了麽,為什麽現在有對它感興趣了....

連漓生都註意到這位客人的目光所在,陌鋣自然也留意到了,有些試探的詢問客人是否對他手上的物件感興趣卻再次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楚城最後挑了一個春秋時期的落桃硯,偏他沒帶夠錢----“您也知道,光這硯的年頭就夠我們這一行掙得了,更何況這又是大家手筆。”陌鋣這樣笑道

“我明日遣人送錢來。”

“好說好說。”陌鋣示意漓生把那價值不菲的硯臺收拾著包了起來。

“楚某告辭。”楚城接過硯臺拱手告辭。

“慢走,恕不遠送。”

“老板天上下紅雨了不成?你竟這麽大方!!”眼見楚家大公子轉身出了門遠去,漓生立時嚷嚷了起來。

“那是楚家大公子,楚家在銀川有基底的,我還怕他賴了我的不成。”陌鋣輕笑,“你家老板我怎麽會做虧本的生意。”

------兩天後,

“老板!!!!我聽他們說,昨兒夜裏楚家出事了!”漓生提著菜籃子吧嗒吧嗒的奔回鑾金閣。

“..怎麽了?”正在店裏左右手互弈的陌鋣呆呆的楞了兩秒才從自個兒的黑白子的世界裏回過神。

“聽說昨兒半夜裏楚家下起桃花雨,到今天太陽露面兒才停!我沒去看,不過估摸著人恐怕都給堵屋裏一時是出不來了,左右鄰裏都去幫忙挖人去了!這麽

大動靜你沒聽見?”

“我沒註意..”他昨夜做個夢,蒼茫大地之中只有一株開得正艷的桃花樹。

“我說老板,該不是那落桃硯搞的名堂吧?”漓生用手肘撞撞自家老板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要真是的話搞不好人家要退貨呢!!好不容易談了個好價錢的說。”說道這裏漓生神秘的神色轉成了惋惜。

“..是昨日那柄劍。”陌鋣半擡眼皮一半心思還在那個夢上頭。

“..那麽陌老板可否告知楚某這是為甚?”前兒買了硯臺的楚大公子沒了那日的風度,徑自轉過屏風進了店子。

陌鋣見那人眉眼間有無奈和疲倦,想來是花了番功夫才出了門的,“鄙人早說過大公子與那劍有緣,偏您對它不感興趣,它就用這法子來引起您的註意了。”

公元前六百八十四年,息媯嫁於息侯,她從未見過她的夫君,可他是息國的侯王,與她門當戶對這便可以成為他們結為夫婦的理由,早在訂下這門婚事時她就

是妥協的。一直以來別人都告訴她,她的夫君溫文儒雅,定會好好呵護她。使她對她素未謀面的夫君只有緊張沒有害怕。她一直期望著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和侯母。

可老天偏偏要開這樣的玩笑---她的姐夫,蔡國國侯在她的姐姐為她設的晚宴中對她百般挑逗,言行輕佻,惹得前來迎娶她的夫君大怒,設計報覆,那遠在南方的楚國國君在她的夫君的慫恿下進攻蔡都,俘擄了蔡侯。受俘的蔡侯也向楚王進言,說起她的美貌。

在她的夫君款待楚王的謝宴上,他們見面了,令她羞恥的是,那個飛揚跋扈的王吸引了她,她湧起了一種對她那儒雅的夫君沒有的感覺。

楚王以武力把她擄了去,她的夫君雖也成了楚王的階下囚,但到底沒受什麽大苦楚。

他封了她做夫人,日日來她宮裏陪她。三年了,桃花謝了又開,她為楚王生了兩個兒,卻不同他說一句話,而他對她一點也不失興趣。若幹年後他亡故,她用他的劍自刎而亡。他們一直是相愛的,若不然他怎麽能忍受一個女子如此待他----三年不和他說一句話。第一次見面楚王就吸引了她,她愛他,所以為他生了兩個兒

她深知“一女不侍二夫”,她已經這樣做了只好用不言語來稍稍平覆她的過錯---他是懂她的呵,不然做為階下囚的息侯怎麽可能不受苦楚..

“陌老板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楚某便是那楚王轉世,那劍裏有息夫人的怨靈?”

“怨靈?楚大公子這麽想的話,夫人會傷心的,她那麽愛你怎麽會怨呢?她用桃花告訴她好不容易再遇到的你,她對你千年來的思念啊。”

“陌老板,楚某不信神佛。”

“那麽昨夜貴府的桃花雨怎麽解釋?”陌鋣似無意的問道,“且不論這時節怎麽會有桃花,據鄙人所知貴府方圓十裏也是沒有桃花樹的吧?楚大公子不信,隨鄙人來瞧瞧吧。”

“陌老板為何這樣篤定?”

“因為..”昨夜“我見過夫人了啊,她講了這樣的故事給我。”

陌鋣留了漓生在前頭看店帶了楚城轉進內堂,那裏早已輕煙裊裊,陌鋣忍著不適走近那不常用的青銅雕龍紋的香爐從懷裏摸出了些什麽扔了進去後邊退到門口,道“鄙人點了返魂香,你們且自聊,鄙人對香過敏,恕不做陪了。”說完帶上門往院自立坐著發呆去了....

到底過了多久陌鋣也不知道,那屋子裏的人與魂竟也沒發出一丁點聲響來打擾陌鋣發呆---直到楚家大公子“刷拉”的開了門,頂著雙有些泛紅的眼睛出現在門口,陌鋣仿佛被驚了似的一下子回過神來---彼時太陽已經快落西山了,天色泛黃,幾只鳥雀呼啦的飛過。

“楚公子見到夫人了,便信鄙人了吧?”

“..陌老板為那柄劍開價吧。”男人並沒有正面回答陌鋣的話。

“那劍對鄙人來說倒也不值什麽,公子您出六百七十個大洋罷。”陌鋣輕笑,雖有感觸但畢竟是商人本性,“倒是那返魂香,公子別看它就那麽一小塊到難得得很呢---我這鑾金閣也不過三塊...公子一並出九百個大洋罷.”

“明日我遣人送錢來府上。”

“好說。”

楚城取了劍便要走,偏讓陌鋣叫住了,“楚公子,”

“嗯”楚城停下腳步微微側頭示意他在聽。

“後世那麽多或讚或嘆夫人的詩句,鄙人只愛一句,‘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

“...楚某明白了。”

“那麽,好走不送。”

“老板!!”漓生尖叫著,“一柄四百塊大洋收進來的劍你六百七十塊大洋賣出去!!指甲蓋那麽大小的一塊香料你賣兩百三十塊大洋!!”

“不值這個價麽?當初可有人示意我八百個大洋也是合理價啊..再說那返魂香,我親自從南邊的西沙那裏帶回來的東西,兩百三十個大洋也不算太貴了。何況人家楚大公子也不缺這麽些錢。”

“我怎麽就跟了你這麽鉆在錢孔裏的老板了!!”

“呦~林大管家,你還記得我是你老板啊!這胳膊肘怎麽就愛往外拐呢!!”

“我是怕你坑多了咱們店攬不進生意你沒法給我發工資!!!”

“...你老板我什麽時候賴過你工資啊!”

“誰知道哪天就賴了!”

“林漓生!!有你這麽跟老板說話的麽!!”

咳..我說陌老板您老別怪他..他一直這麽跟你說話來著..就不知道是誰慣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息夫人一直是我所喜愛的女子,當初剛出現這文的構架時就考慮到她了,喜歡她的原因其實是因為那兩句詩,王維的“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和鄧漢儀的“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後世杜牧寫詩怨她不像綠珠為石崇墜樓那般為息侯去死,可是在我看來,綠珠愛石崇所以願意為他死,可息夫人愛的是楚王啊怎會願為息侯而死?歷史記載,息夫人在楚文王死後替他撫養兩個孩子長大,其中之一便是後來的楚成王。我想她必是愛著楚文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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