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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有機會出手的。

孟姑娘看著林寧安的身體完全消失,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鐘馗和閻王,輕輕地跪在了地上,卻沒有說話。

贏季默默地站在一邊,寶海中卻依然停留著孟姑娘剛剛說的話:不管是疾病還是洪水,那都是林寧安的命格,卻不是給他生命的孟姑娘的命格,她自然有其他辦法再把他送回到人間去。

“你做了什麽?”鐘馗問道。

“送他到他該去的地方罷了。”孟姑娘說道。

“你,救了他的命,代價是什麽?”

“忘了我。”孟姑娘擡頭笑道。當一個好官,和娶一個好姑娘,林寧安終究只能得到一個。

孟姑娘覺得,人間一點都不如自己想想一般有意思,一旦付出了感情,就斷然會得到失望和傷心,還不如,還不如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府,碌碌無為來的舒服。

孟姑娘顯然擺明了自己的態度了,隨你處置。

鐘馗和閻王對視著商量著什麽,嬴季慢慢走到孟姑娘的身邊,把她扶了起來。

鐘馗往這邊看了一眼終究也沒說什麽。

“謝謝你。”孟姑娘輕聲說道,她還是能夠看出來嬴季幫她擋住了鐘馗這件事情的。

嬴季卻是歪頭一笑,伸出食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指了指鐘馗的方向。

孟姑娘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鐘馗哪裏會註意不到這樣的事情呢,多半是不想理會罷了,她看著嬴季,突然問道:“你在人間的時候,沒有想過要去就一個人的命嗎?”

“嗯?”

“我是說,你來到這裏之後。”孟姑娘補充道,改變一個人的壽命,和用醫術去救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嬴季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來這裏之後,倒是想過要把姑娘你拿去救一個人。”

“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嗎?”

“當然。”

“那,為什麽沒有那麽做呢?”

“因為我找不到他啊,”嬴季露出來一絲無奈地笑容說道:“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想找到他,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是曾經成功過的。”

“就連你也不行?”孟姑娘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誰都不行,那個人可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嬴季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驕傲和遺憾。

孟姑娘還想說什麽,鐘馗已經從另一邊走了過來說道:“你私自放走魂魄,延長他人壽命,但念在事出有因,且林寧安的命格本該如此,罰你至奈何橋上,給投胎之人贈孟婆湯送他們過橋。你可有異議?”

“沒有。”孟姑娘低頭說道,停了一會兒,突然擡起頭問道:“你說他的命格本次如此,是什麽意思?”

鐘馗沒有說話,甩了甩袖子離開了原地嬴季有些擔憂地看了孟姑娘一眼,終究還是跟著鐘馗離開了。

孟姑娘站在原地,眼中已經是淚水朦朧,是啊,他的命格本該如此,如果自己沒有去往哪裏,也不會貿然改變了天命,不管是疾病還是大雨,他都能夠逃過去的。

所以這樣一件事情之後,世上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只不過是她,空受了一場罪罷了,也只有她一個人。

一個月後,林寧安作為新提拔官員中一個尤為受到陛下重視的官員,因為拒絕了陛下的賜婚而被貶回到了自己的家鄉當一個當地的小官。

不知道為什麽,他尤其喜歡去附近的鐘南山上逛逛,站在一個山崖上看著腳下的風景,他莫名的覺得心裏面空了一塊,好像,少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

身後去突然傳過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喲,好久不見。”

他扭過頭去,看到一個狼耳黑衣的男人,不由得楞了一下問道:“你是誰?”

而地府裏都在說奈何橋上新來的那個孟婆怎麽會生的那麽好看,就是不太會笑,也不愛說話,就是會時不時地看著忘川河邊的彼岸花叢發楞。

二十二 倀鬼(壹)

不得不說,事近千年,很多事情都有了不小的變化,而嬴季無疑真正的見識了這樣的變化,但是有些事情現在想想,還是有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比如現在,嬴季看著面前的玻璃,伸出手擋住了裏面的老虎的眼睛,若在她那個時代,哪裏會有人想得到幽禁飼養老虎來供眾人的觀看呢?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但是能夠像這樣每個城市都有,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在她所在的地面對面,那是一只很壯碩的老虎,身上的黑色斑紋清晰而華麗,一雙幽深的眼睛泛著冷光,盯著玻璃外的人們,好像下一秒就能夠撲出來一樣。

她後退幾步,從那雙泛著灰白的瞳孔中看到了威脅,不禁想到一件事情,在這樣的時代內,似乎很稍有見得到倀鬼了。

倀鬼,顧名思義,就是“為虎作倀”的鬼,被老虎吃掉的人,靈魂就會變成倀鬼,然後為老虎勾來更多的食物,讓他吃人。

但是這種鬼最讓人心寒的一點是,它不同於老虎的地方,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是倀鬼卻是不分辯這些的,對他們而言,自己的家人才是更容易引過來的食物。

其實因為倀鬼實在少有,就連地府內對於這種鬼的解說都已經不一,更何況民間流言紛雜,各種各樣的故事都能夠流傳開來。

嬴季看著面前這只老虎,莫名的感覺到了心底升起的寒意,她錯了個角度去看,老虎的旁邊影影綽綽的,分明有著另一只老虎,但是很明顯,這些人是看不到的。

她皺了皺眉,離開了動物園,腦海中確實想到了一種說法,倀鬼其實就是另一只老虎,他們和老虎同分食一條生命,來讓自己在世間停留的更久一些。

雖然鐘馗上次就告誡了她,但是她還是沒忍住,帶著一張報紙進了閻王的房間,翻出來前幾天的生死簿,上面是已經勾去了的人的名字。

還沒看兩眼,身後就傳過來一個男人的嚴厲的聲音:“你在做什麽?”

嬴季肩膀抖了一下,將報紙塞進了懷裏,扭頭去看那個穿著紫色長衫的男人,低著頭說道:“查,查一些東西。”

進來的男人一身紫衣顯出來他修長的身姿,五官挺立,長發盤起,腰間別著一把長劍,墨色的眼睛中沒有什麽感情,他是地府判官,閻王的左右手,崔玨。

如果說鐘馗嬴季還能夠混弄一下,躲過去的話,那崔判官,她就真的是怕了,莫要說情面這種東西,你就是有道理,也會被嚇得沒話說。

“查什麽?”崔玨走過來問道。

“呃,”嬴季將生死簿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說道:“查一下這幾天,是否有已經死亡,但是,沒有投胎,還停留在世間的人,啊不,鬼。”

崔玨掃了生死簿一眼,向著嬴季伸出手來,冷聲說道:“給我。”

嬴季不情願地撇了撇嘴,還是將報紙拿出來,遞到了崔玨的手上。

崔玨拿過來報紙,上面的大版條上寫著一篇動物園的老虎咬傷逃票的人的事件,他隨意看了一眼,那張報紙就已經在他的手上化成了灰燼,擡頭看著嬴季乖乖低著頭的樣子,他問道:“可有查到什麽?”

嬴季有些沒料到他會問她這件事情,一時間擡起頭有些微楞,對上後者不耐煩地目光,連忙說道:“我想,那個被咬死的人,應該是成了倀鬼。”

“倀鬼?”崔玨冷笑道:“是好久沒聽到這個詞了。”

嬴季擡起頭,壯著膽子問道:“崔判官知道什麽嗎?”講道理,她不覺得崔玨不知道這件事情,不如說是他早就發現了少了投胎的人,只不過還沒找到罷了。

崔玨看了她一眼,提筆將生死簿上的一頁名字抄到了一張紙上遞給她說道:“你去查查吧。”

嬴季覺得自己真的是,積了這麽多年的福都被這一張由崔玨親筆寫下的名單給帶走了,她接過來那張紙,低了低頭道:“是。”

空氣沈默了一會兒,崔玨拿起來一本書看了看,瞥了一眼嬴季說道:“去吧。”

“是。”嬴季這回沒再猶豫,行了個禮後轉身就離開了。

她剛出來,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扭頭就看見黑無常正站在一邊一臉戲謔地看著自己,想起來現在人間是白天,都是白無常當班。

她看了看身後的屋子,不由得有些微窘,將紙張疊了起來放到懷裏就要離開。

“餵,判官跟你說什麽了?”黑無常顯然是自己無聊了,追上來問道。

“八爺在門口沒有聽見?”嬴季難得沒好氣地說道。

“哎,你的聲音太小了,我確實沒聽見啊。”黑無常笑著說道,還不忘嘲笑嬴季的膽子小。

嬴季一只手指抵著下巴思考著說道:“八爺上次是因為什麽被崔判官訓斥得頭都擡不起來了來著?”

“……”黑無常扯了扯嘴角,他不就是一時不察放走了一個小鬼,被崔玨足足教訓了一炷香的時間,偏偏還被這個丫頭看到真的是太糟糕了。

“八爺要跟我一起去查查嗎?”嬴季從懷裏拿出來一張紙在他面前晃了晃問道。

“嗯……”黑無常思考了一下說道:“反正今天也沒什麽事情。”

“那麻煩八爺去查查這上面的人的死亡的命時吧。”這正好該無常他們知道。

黑無常接過紙條,扯了扯嘴角說道:“你就是想要使喚我吧?”

“八爺自己說要一起查查的啊?”嬴季冤枉。

可他想的是到人間去查查,不是在這裏當一個小秘書啊,黑無常的臉都黑了下來,把自己身上的一個本子扔到了嬴季身上說道:“這些東西你自己查也可以,我就去看看你說的那只倀鬼了。”

嬴季手裏拿著本子,看著自己消失在原地的黑無常,又看了看不遠處自己剛出來的那個屋子,那個紫色的身影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立刻將抱怨的話收了回去,老老實實地拿著東西離開。

崔玨看著不遠處低頭走開的嬴季,皺了皺眉,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兇了。

但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他喚了個小鬼讓他把鐘天師叫過來,才回到屋子裏把門重新關上。

二十三 倀鬼(貳)

倀鬼是個難得的東西,黑無常隱匿在人群裏,隔著一張玻璃跟那只藏在老虎身邊的披著虎皮的鬼對視著,眼中露出來好奇。

讓他驚訝的是,他並沒有喬裝打扮什麽,就是一個無常的模樣,但是裏面的那個倀鬼,卻沒有表現出來一點害怕的樣子,相反他在那雙近乎冷漠的眼睛裏看到了挑釁。

一個倀鬼,能夠對自己這麽有自信,完全不在乎地府的懲處,顯然他覺得自己有些什麽能夠保護自己的東西,或者,他自信自己不會輸。

黑無常不由得手指在腰間的短劍上敲了兩下,那是他遇到威脅時的習慣性動作,說實話,這也不過是他第二次見到倀鬼罷了,但是上一次見到的只是被虎妖控制的小鬼罷了,可遠不止這一只讓他覺得更危險。

他歪頭,卻發現白無常也正在不遠處看著那圈中的老虎,有些驚訝地走過去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白無常扭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又在這裏做什麽,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在睡覺?”他說罷指了指上空的艷陽。

“你別跟我說你沒看出來這個老虎有問題。”黑無常笑了笑,下巴揚了揚說道。

“自然看出來了,我只是路過,在想下一個死在這個老虎嘴裏的會是誰呢?”白無常輕笑著說道,在拿下倀鬼之前,他並不希望發生那樣的事情。

“那你知不知道,倀鬼常常會選擇自己的家人給他所侍奉的老虎?”

“可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別說是老虎吃人,你想要把一個人送到他嘴上又怎麽會是一件輕松的事。”白無常搖了搖頭說道。被關在籠子的老虎,跟在山林中的老虎終究是不一樣的。

黑無常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道:“所以這個倀鬼到底是憑什麽在這裏這麽囂張的?”

“誰知道呢?”白無常輕輕笑道:“所以不是麻煩你和嬴季姑娘調查了嗎?”

“我還真的後悔了,想回去喝酒啊。”黑無常伸了個懶腰說道。

“辛苦你了,畢竟還是崔判官欽點的呢?”白無常笑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之後趕在黑無常拔劍之前消失在原地。

黑無常盯了那只倀鬼一眼,有些頭疼,他怎麽覺得必安最近跟那個丫頭越來越像了?

“八爺,這只倀鬼,有那麽好看嗎?”

說曹操曹操到,黑無常扭頭看著說著話穿了一襲紅色長裙的女生,皺了皺眉道:“那倒是沒有這麽穿的你好看。”

“我聽說倀鬼是怕紅色的?”嬴季走到玻璃面前,眼中露出來一層鎏金色跟那只倀鬼對視,卻發現後者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將視線挪回了人群中去。

完全被無視加小看了啊,黑無常露出來幸災樂禍地表情說道:“看來你聽說的是假的。”

嬴季嘆了口氣說道:“沒辦法啊,關於倀鬼的記錄實在是太少了。”

“那你有查到什麽嗎?”黑無常看向她問道。

“嗯,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沒找到這個倀鬼的名字。”嬴季露出來為難地神情說道:“我以為會是最近的那個新聞中提到的人來著,但是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了吧。”

“新聞?”黑無常有些好奇。

“是啊,這只老虎,在前兩天咬死了一個不想付錢,從虎山翻過來的游客,我以為那個人會是倀鬼。”嬴季解釋道。

“不想付錢?”黑無常挑了挑眉:“為了錢,這麽想不開的?”

“先不說這個,但是為什麽不是呢?這個倀鬼,到底是什麽身份?”嬴季擺了擺手問道。

“我記得倀鬼是可以蠱惑人的心的吧?托夢什麽的。”黑無常突然說道。

“所以呢?”

黑無常幽深的眼中難得露出來正經說道:“所以,那個人沒有成為倀鬼的原因是,他自己,本身才是被這個倀鬼給老虎帶過來的食物。”

嬴季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以前竟然沒看出來八爺你這麽敏銳。”

“你……”黑無常瞇了瞇眼睛,兩個人都共事一千多年了吧,這個時候還說這種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那八爺你可有自信贏得過這只倀鬼?”嬴季歪頭笑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她覺得好戰的黑無常應該不會放過才對吧。

但是黑無常確實抿了抿唇說道:“你如果要聽實話的話,我還真沒有什麽自信。”

嬴季看了看那只倀鬼,她原本以為倀鬼是不知變通的烏合之眾,但是現在看來,這個倀鬼分明知道他們要做的事情,她從那雙冷色的瞳孔中看到了狂妄和一種“我等著你過來”的信息。

她又回頭看了看黑無常,能讓這個男人說出來沒什麽自信這種話,絕對是難能可貴的,她想了想,只好說道:“那這樣吧,我先回去告訴崔判官,就說這件任務過重,讓他另行指派他人來做好了。”

“餵,”黑無常咬牙看著嬴季,不爽地說道:“你就不能把你也算入戰鬥之內嗎?”他自己一個人沒什麽自信,兩個人還能怕了誰不成?

嬴季想了想崔判官聽到自己那些話可能會露出來的表情,果斷地點了點頭,扭頭沖著倀鬼說了一句:“晚上見。”

“晚上我還要捉鬼。”黑無常冷冷地提醒道。

“可是白天一定會引起來騷動的吧?”嬴季看著他問道。

黑無常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說道:“那怎麽辦呢,也不能去麻煩崔判官的吧?”別說嬴季,他也不想面對判官。

“八爺你就不要裝了好嗎?”嬴季有些無奈地說道,這種時候,面對自己不想放棄的決鬥,黑無常心裏怎麽想的,她還能不知道嗎?

“嗯,那就讓必安幫幫忙好了。”黑無常利落地得出來結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這個倀鬼,無論如何他都想要會一會啊。

白無常有些不理解為什麽鬼還會打噴嚏,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想他知道自己晚上的命運了。

籠子內,臥在老虎身邊的倀鬼冷冷地看著外面那一黑一紅兩個身影,眼底露出來不屑,還有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那不是一個鬼應該有的顏色。

二十四 倀鬼(叁)

嬴季最終還是去找了崔玨,頂著她害怕的目光,說實話她一直覺得崔玨是不是本來就是個人,完全看不到除了鐵面無私以外的其他情緒出現。

“怎麽了?”崔玨看著小心翼翼走進來的嬴季問道。

嬴季抿了抿唇說道:“判官應該已經查過了這個這件事情了吧?”

“對。”崔玨可不知道什麽叫做賣關子,直接說道,但是說完就堵住了嬴季的話頭問道:“有問題嗎?”

嬴季眨了眨眼睛,腦子都沒有運作地說道:“沒,沒有。”

崔玨看著她的樣子,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道:“讓你去查是因為,這件事地府內部的人員不好動手。”

“咦?”嬴季擡起頭,有些不解地看向崔玨。

後者卻是已經拿起來自己桌上的一本書說道:“如果需要什麽資料的話,在這裏隨便找就行了。”

嬴季楞了楞,沒說出來你是不是會讀心術這句話,點了點頭走向了崔玨身後的一個書架,準確的說,是一排書架。

來往可有幾千年了,但凡崔玨覺得有價值的資料全都存到了這裏了,一個書架哪裏會夠,她憑著記憶走到了第三個書架旁邊,去找自己想要的資料。

心裏面卻在想著崔玨那一句“地府裏面的人不方便動手”是什麽意思,按說但凡是這樣的事情,總應該歸地府來管才對,地府不能夠插手的,會是什麽事情呢?

她想起來之前黑無常和鐘馗也跟她說過的,地府最近也不太平,但是到底是哪裏不太平啊,她可完全沒有感覺到。

最終在書架一個地方站定,她的手指微勾,一本老舊的書就從暑假上面掉到了她的手上,上面寫著只寫了一個唐字。

嬴季輕輕翻來書頁,因為曾經看過這本書,所以有些東西就在這個時候回想起來,她看著手裏的書頁上的內容,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在其中幾頁上面,寫著一個故事,準確地說,是嬴季曾經歷過,但是因為時間過於久遠而忘記的事情。

唐朝,且不說什麽年間,正值皇帝私派各地監察禦史去往各地外出巡視的時候。

柳禦史也是其中一位,因為是微服私巡,他也只帶了幾個人,除了一眾仆人,就是一個師爺,是一個年輕的管家,名叫劉絕一,字忠然。

劉忠然不算是什麽天才,但是作為一個禦史的管家來說,已經絕對是是個值得相信和依靠的人物了,絕對算得上是有勇有謀。

天欲下雨,柳禦史看著眼前的荒山說道:“今夜看來是度不過這座山了,就在附近找一個驛站休息吧。”

劉忠然拿出地圖,研究了一番後說道:“這附近卻有有個驛站,但是因為路途人煙稀少,已經報廢,但是勉強度過一晚卻還是可以的,大人……”

“就這裏吧。”柳禦史擺了擺手,他並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人,不過是露宿一夜罷了,還算不得什麽。

一行人最終在那個驛站停留下來,說是驛站,更像是一個被拋棄了的小廟,不過雖然有些破舊,但好歹算是能夠遮風擋雨。

柳禦史席地而臥,也沒有比其他人非要高出來些什麽。

說到這裏有一件事情必須要說一下,雖然說鬼是無形的,但是古往今來能夠看得到鬼的人卻絕不在少數,有的是被鬼纏了身而被迫看到,有的是天生就能夠見到一些不凡的事物,不過很大一部分,實際上是機緣巧合之下,有些荒唐的理由,比如今天的月光太過明亮,就能夠讓人看得到鬼。

午夜時分,柳禦史被外面的大雨吵了起來,本來就是倚著一面墻睡得,所以也不用擔心坐起來會引起什麽動靜,他看著外面的天色,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但是一聲“吱呀”的聲音讓他突然抖了一下,是風吹動了門,他看向門口,就著閃電,赫然有一個身上有些虎紋的小矮個子從門口走了進來。

柳禦史瞇著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出,他可不會認為那會是一個小娃娃,說是娃娃,只有一尺多高,更想知道猴子。

他只能看見那個小個子似乎將一個小旗子插到了劉忠然的頭邊,然後又鬼鬼祟祟地離開。

柳禦史壯著膽子,想來那個旗子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便偷偷起來將它拔了扔掉,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假寐。

沒過多久,門真的被打開了,一直老虎走了進來,在每一個人的身邊嗅了嗅,然後就離開了驛站,柳禦史盯著劉忠然,不多久,那個小鬼有重新將旗子插在了他的頭邊。

柳禦史總算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在小鬼走後,又將旗子拔了,反覆三次之後,外面傳來了雞鳴的聲音,一夜總算是過去了,那個小鬼和老虎也再也沒來過。

但是故事當然還沒有完,早上之後,柳禦史猶豫再三,還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劉忠然,只說:“你大概難逃此劫了,我將隨身的劍贈與你,你便自己逃命去吧。”

空口說出來這樣的事情,怎麽會有人相信呢,劉忠然看著手裏那把劍,卻是信了,那把劍是這個文官禦史手裏最有價值的東西了,只是為了趕自己離開,也不用將這種東西給自己。

然而就算這件事是柳禦史的夢,他也想要去查個清楚,一個好官做這種夢,可是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好笑。

剛剛就說過了,劉忠然有勇有謀的,告別了禦史之後,便自行去往了荒山裏面去找那所謂的老虎。

進山不久,劉忠然就發現了一個茅草屋,進入一看,裏面沒有一個人,但是一個破舊的木桌上卻是有些文房四寶,旁邊還有一張虎皮。

拿起文書一看,裏面全是人名,有的打了勾,有的沒有,自己的名字也在其中,就像是勾魂的冥簿一樣,他心下已然有了推測,看起來柳禦史並沒有騙自己,而是真的有那小鬼和老虎。

他將冥簿和虎皮都拿上,仗劍而去。走了沒幾裏路,一個胡僧從後面叫住他,說是胡僧,長得卻是兇神惡煞,讓人有些害怕,他扭頭問道:“你是誰?”

二十五 倀鬼(肆)

順便,所謂胡僧,指的是從西域過來的僧人,因為不為中原人所十分了解,有時候倒是一個不錯的偽裝形象。

那個胡僧雙手合十行了一個禮後,擡頭看著劉忠然,準確的說,是看著他手裏的虎皮說道:“你可知道,你的時辰已到?”

劉忠然相信禦史沒有騙自己是一回事兒,但是要相信自己真的要死了有事另外一回事了,他看著那個胡僧,一只手將別在腰間的劍拔了出來說道:“那又當如何?”

胡僧看著對著自己的劍尖,往後退了一步說道:“吾乃勾魂使者,但凡時辰到了的人,都可以為我所處理。”

劉忠然不屑地說道:“勾魂使者?勾魂使者還需要變成老虎吃人?”

“此非吃人,”胡僧皺著濃厚的眉毛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這是依從天命而殺之。”

“天命?”劉忠然一只手提著劍,另一只手拿著那個冥簿看了眼說道:“你所說的天命,是否都記載在這裏面?”

“你……”胡僧楞了楞,心下不妙,若是被這個人毀了冥簿,自此之後所有人的命都將不受控制,那種後果他也承受不起。

但是眼看這劉忠然的架勢,他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他只是一個執行命令的小鬼,說是使者,其實更像是人,會巫術的人,有些事情會需要這些人來完成的。

而現在的他,手無寸鐵就算能夠跟這個人爭鬥一番,但是到時候保不保得住這個冥簿,也就不好說了。

“你是想要讓我放過你?”胡僧了然地問道。

“或者你賠了這個冥簿去交差。”劉忠然露出來有些決絕的表情,沒有人想要去死的,就算說什麽時辰已到,能活著幹嘛不試試?

“但是你就算毀了這個冥簿,你的命運也不會被改變的。”胡僧嘆了口氣。用“救”一個人的命,換來他繼續安穩地工作,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個不能做的交易。

“那你要怎麽辦?”劉忠然半信不信地問道。

“如果你想活命,就只有一個方法了。”

“什麽?”

“用巫術免災。”胡僧嘆了口氣說道。

劉忠然最終還是按照胡僧說得去做了,他脫下了自己的外衣,用劍劃破了手心,將鮮血滴在外衣上,然後將衣服和那一張虎皮一起扔給了胡僧,自己拿著劍和冥簿立在一邊,生怕他叛變。

胡僧拿過虎皮披在了身上,最讓劉忠然覺得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張虎皮就像是完全為胡僧定做的一樣。

手臂為前肢,雙腿為後肢,身體彎下去,竟是真的變成了一只老虎,叼起了劉忠然的外衣,在嘴裏不斷的撕咬起來。

而那件外衣,明明是在老虎的嘴裏,卻像是著了火一樣,一點一點的化作了灰燼。

胡僧很快就變回了一開始的樣子,那張虎皮被他拿在了手裏,他走到劉忠然的面前說道:“那衣服已經代你死去,你盡管逃命去吧。”

“那你說的天道的命運?”劉忠然有些不敢相信。

“在天道看來,你已經死了。”胡僧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劉忠然剛想說什麽,身後不遠處的樹林裏傳出來一個女子帶著不屑的聲音:“原來天道使者,便是這樣子做事情的啊?”

“誰在哪裏?”胡僧忽的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嬴季微笑著從樹林裏走出來,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輕聲說道:“天師說最近生死命數有變,卻不想,竟然是天曹派來的使者所致,命自有天定,依巫術欺瞞,怕不是覺得天罰太輕?”

“你是誰?”劉忠然率先開口問道。

嬴季勾了勾手指,那本冥簿就已經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慢慢地落到了她的手中,書皮已經有些破舊了,上面甚至有一些油花,看起來他的主人並不是很在乎這個東西。

一邊的胡僧卻是楞楞地說道:“莫非,你就是那個地府內的嬴季姑娘?”

嬴季有些驚訝,想不到她的名氣還挺大?

那個胡僧行了個禮說道:“不知道嬴季姑娘有些指教?”

“指教?”嬴季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和你的倀鬼,乃是順天調配到這裏的,做的是天命上的缺漏,但是卻與他們做出交易,影響天命的罪名,你可是擔當得起?”

俗話說,命由天定,並不是空口無憑的。每個人一旦降臨到人世間,他的命格壽歲便與上天的安排脫不了幹系。

但是最近天上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一些人的天命被被漏了過去,所以才會派勾魂使者來到人世間,將到了時候的人的生命結束掉。

面前的老虎胡僧和他的那個小倀鬼,顯然就是其中一組。

但是卻不想這個使者貪生怕死,一路上恐怕只記得如何讓自己活過來了,但凡有些兇神惡煞的家夥,都沒能送往地府去,所以鐘馗才會讓嬴季過來調查一下的,她倒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讓自己給遇到了。

胡僧自知有罪,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是有些慌張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兩個人,想要找到時間溜走。

但是劉忠然卻是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情況,他看向嬴季問道:“所以,我還是要死是嗎?”

嬴季皺了皺眉頭,這不歸她管,但是正如胡僧所說,天道已經認為劉忠然死過了,他們不會在乎是不是還有經過一類的。

猶豫了一下,她只好說道:“恐怕,你要跟我剪見一位大人才行了。”

後面的事情應該就不用說了,劉忠然繼續活了下來,回到了柳禦史身邊,胡僧被流放,他的倀鬼,被封印在某個地方。

嬴季輕輕合上了書本,在書冊最後一夜,有一行字體寫著“太平廣記”四個字,這是崔玨的習慣。

要知道,從古至今的很多靈異鬼怪的故事,並不都是作者瞎編的,在流傳下來的故事中,有不少的故事,都是作者親身經歷過的,只不過讀者在自己遇到過之前都不會相信罷了。

比如這個故事,就記錄在《太平廣記》卷四百三十三,柳並條。

但是這些個故事裏面,通常都不會提到嬴季,就當是刻意的吧,她不該出現在後世的。

二十六 倀鬼(伍)

嬴季跟被迫去了工作的白無常告了個別後,跟著黑無常一邊往動物園的方向去,一邊問道:“八爺,若是這只鬼真的是天上派來的,你該要怎麽做,這應該沒有理由封印他吧?”

黑無常看了她一眼後問道:“那很重要嗎?”

“什麽?”嬴季有些不理解他的腦回路問道。

黑無常突然現在原地不動,手指在劍鞘上敲了兩下,眼睛盯著前方一個黑暗的巷子,露出來一絲警惕和期待,嘴上卻是說道:“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

“……”嬴季自然也感覺到了不對,抱著知木停在了原地,但還是為黑無常好戰的話表示無奈,她有點猶豫了,帶著黑無常過來打架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餵,什麽人,還不快點出來!”黑無常盯著明明傳過來危險的氣息,但是卻半天沒有動靜的巷子,臉色冷了下來喊道。

嬴季懷裏原本睡著的知木突然睜開了眼睛,褐色的眼眸閃過光亮,從嬴季的懷裏跳了出來,跑向了那個巷子。

嬴季楞了楞,與黑無常對視了一眼,果斷追了上去,剛剛來到巷口,嬴季就往後退了一步躲到了黑無常的身後,視線看往別處。

巷子裏面赫然有一只老虎趴在地上,正在啃噬著它面前一個躺在地上的屍體,眼看著已經是血肉模糊。

知木立刻就撲了上去,爪子招呼到了那只老虎身上,雖然個子相差不大,但是知木怎麽說也算是妖了,還是要比普通的老虎強上不少的。

黑無常楞了楞,卻也沒有上前,只是說道:“已經沒救了。”

“那他的魂魄呢?”嬴季問道,總算願意直視那只老虎和他身邊的老虎。

“不在這裏,必安也沒有來過。”黑無常的眉頭皺起來,那麽只剩下一種可能了,被那個倀鬼收走了。

嬴季眨了眨眼睛,猛地扭過頭向後看去,一個披著虎皮站立著的人影就在她的旁邊幾步的距離,那是一個身材算不得魁梧,甚至有些佝僂的男人,最引人註目的,卻是他的一雙眼睛。

那絕對不是一個人類或者小鬼會有的眼睛,整個眼眶都在散發出來金光,但是配著這個人,卻又完全不能給人一種正義的感覺。

嬴季看了看已經將老虎踩在身下的知木,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把黑無常推了出來。

“你是誰?”黑無常縱容了嬴季的小動作,站在她的身前,盯著那個男人問道。

男人沒有動,卻發出來有些尖銳的聲音說出來嬴季之前聽到過的話:“吾乃勾魂使者。”

嬴季仔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跟她之前見到過的那個胡僧完全不同,相比起來,她甚至更喜歡那個貪生怕死的胡僧。

“勾魂使者?”黑無常不屑地重覆了一遍後問道:“你所說的勾魂,不會就是這裏面這個人的魂吧?”

“難道還會是其他人?”男人問道。

“對不起啊,我可沒在今天晚上的生死簿上,看到過他的名字,”黑無常手裏的短劍漸漸出鞘,盯著那個男人的目光也更加冷冽起來。

嬴季也拿出來身後的長笛,這幾天她總會隨身帶著,看了男人一會兒,她突然問道:“你到底是誰?不是勾魂使者,是你死之前是誰?”

一個吃了太多人的老虎在這個時代是沒辦法活這麽久的,但是關於倀鬼,還有一種說法,就是倀鬼事實上是可以轉讓的,如果老虎本身願意的話,甚至在最早的時候,虎虎相爭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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