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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了爭奪一只倀鬼。

“你這個問題,問的可真好。”男人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來他的牙齒,像虎牙一樣尖銳。

黑無常皺了皺眉,卻是將短劍“唰”的一聲送回到劍鞘裏面,腰間的鐵鏈甩了出去,直沖著那個男人的臉前過去。

但是男人的速度卻要更快一些,斜身躲過了鐵鏈後,沖著黑無常就奔了過來,手掌像是老虎的爪子一樣,襲向了黑無常。

而黑無常這才又將短劍抽了出來,擋住了男人的爪子,鐵鏈也已經從後向前,去纏向那個男人。

原本他只是想來跟這個倀鬼打一架的,但是聽完嬴季的話,他卻又覺得,這裏面應該還有其他隱情,恐怕要將這個倀鬼帶回去才行了。

嬴季往後退了幾步,決定先不打擾這兩個人的戰鬥,而是敲了敲旁邊的墻壁,不一會兒,一縷青煙冒出來,牛頭像是從墻裏面出來了一樣,站在了她的面前。

“想請你幫我查一下,這個男人的前世今生。”嬴季說著,指了指旁邊已經體無完膚了的那具屍體。

牛頭恭敬地行了個禮,漸漸消失在原地,留下來一句:“請姑娘稍等。”

嬴季覺得,這件事一定不只是像是那時候,天命出了問題的修補,那時候,胡僧才是老虎,倀鬼是他的助手一樣的存在。

但是這次卻不一樣,這個男人明明是倀鬼,卻將老虎當做了是自己的殺人工具,而且,就算是按照天命做事,可沒有一個使者,會將屍體傷害成這個樣子。

她正思考著,黑無常和那個倀鬼卻是打得難分難解,她覺得,黑無常也沒有他自己說的那般沒有自信嘛。

就在黑無常又一次躲過了倀鬼的攻擊,短劍向他刺去的時候,突然一道亮光在原地出現,黑無常的短劍傳來了像是砸到了玻璃上的聲音,讓他不得不住了手。

“嬴季。”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傳來,叫了她的名字。

嬴季看著正在原地不知道橫沖直撞著什麽的倀鬼,連忙上前幾步,手中一根頭發絲在途中被她吹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倀鬼的身體裏。

正如所有被嬴季控制住過的妖鬼,這個倀鬼也在原地沒有了動作。

黑無常手裏的鐵鏈拽了拽,纏到了倀鬼的身上,將他捆了起來。

嬴季這才突然也會想起來那個聲音,有些驚訝地喚了一聲:“崔判官?”

崔玨的身影在倀鬼後面幾步的地方出現,慢慢向二人走來,冷聲說道:“我有讓你們跟他比試武力嗎?”

嬴季想也不想,就往前走了幾步,行了個禮後,鬥著膽子岔開了話題說道:“崔判官您怎麽來了?”

二十七 倀鬼(陸)

崔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問道:“我若是不來,你們還想打到什麽時候?”

“對不起。”嬴季明知自己得到的不是真正的答案,但是只能彎腰道歉,開玩笑,跟這個大人鬧起來,禁足一百年都不是事好嗎?

一邊的倀鬼雖然被禁錮了行動,至少嘴巴還是能動的,一邊在地上設法掙紮著,一邊叫道:“你們放開我,你們沒資格抓我!”

嬴季聽了他的話,突然反應過來,連忙問道:“崔判官不是說,這件事地府人員,動不得手嗎?”

“那你還把黑無常帶過來?”崔玨看著她反問道。

嬴季不自主地咬了咬下唇,卻發現自己連解釋的理由都沒有,一開始只是讓八爺幫忙查查而已,怎麽就讓他們兩個動上手了呢?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她扭頭看向黑無常,後者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跑去跟知木還有那個老虎玩鬧,她扯了扯嘴角,自己果然就不該帶著黑無常的。

崔玨冷哼一聲,手裏不知何時拿了一支筆,往倒在地上的倀鬼喉間劃了一筆,一道墨痕甩下,那倀鬼已然發不出來聲音。

“有什麽話,留著到地府再說吧。”崔玨冷冷地說完,手在身邊一揮,就已經出現了一道門,直通地府。

地府?為什麽是地府?嬴季有些不解,明明他犯了罪,而且也傷了人,難道不應該封印起來嗎?但是猶豫了一下,她終究沒有問出口,對,沒這個膽量,反正回去之後也就會知道原因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已經將知木抱起來的黑無常,頗有不滿地說道:“八爺,走了。”

黑無常勾唇笑了笑,懷裏的知木看了一眼給它比眼色的嬴季,楞了一下,在黑無常走到嬴季身邊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蹦出來,後腿在黑無常的臉上蹬了一下,撲到了嬴季的懷裏。

“餵!”黑無常捂著臉跟著嬴季走進門內,不爽地叫道。

嬴季跟在崔玨身後,抿唇幸災樂禍地偷笑,在對上他回頭時的目光的時候,立刻收起了笑容,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往前走著。

至於老虎,在那裏已經暈過去了,明天早上應該就會有人發現,把他給帶回去吧,但是至於會如何處決,她就不清楚了。

路過忘川河的時候,牛頭走過來遞給她一個冊子說道:“姑娘要的東西。”

“啊,多謝。”嬴季連忙接過來說道。

但是牛頭卻沖著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崔玨的背影,嬴季有些不解地湊過去,牛頭才小聲說道:“這是崔判官讓交給你的。”

嬴季看著那一小疊書文,立刻明白了牛頭的意思,再次跟他道了謝之後,才一邊看著書文一邊跟在崔玨的身後往前走著。

想來也明白了,崔玨會過去不是為了阻止黑無常和倀鬼的打鬥的,而是因為他知道了這個倀鬼的身份,也明白了倀鬼做這些事情的目的。

書文上寫得不只有那個剛剛被老虎咬死的人的前世今生,還包括了前兩天被那個老虎咬死的人,還有,一只妖,準確的說,是天上的獸仙,落到了地上,也就成了妖。

怪不得,嬴季了然,一開始崔玨說這件事情地府的人不好動手,是因為他也認為這件事同千年前那個胡僧和他的倀鬼一樣,是天上的問題,自然輪不到地府動手只需要查一下清楚了緣由就好了,但是這次顯然不一樣了。

她看著上面記載的事情,心裏那種糾結的感覺又出現了,覆仇,到底算不算得上是錯的呢?

書文上面的事情聯系起來,就十分清楚了,那個倀鬼原本是天上的一個侍者,停留在一個仙家身邊,因犯了錯誤,被除了仙身,送到了人間,是只狐貍。

嬴季剛看了一半。突然撞到了一個人的背上,她不滿地擡頭,看著冷漠地扭頭看著她的崔玨,不由流出來冷汗,尷尬地撓了撓頭,往後退了幾步,聽到了身後的黑無常帶著嘲諷的笑聲。

她看著周圍的場景,扯了扯嘴角,大殿什麽時候這麽近了,她敢肯定崔玨用了什麽招數,但是沒有反抗的勇氣。

“看完了麽?”崔玨看著她問道。

“還沒。”嬴季低著頭委委屈屈地小聲說道。

“那就繼續看。”崔玨說完坐到了上位,路過被扔到在地上的倀鬼的時候,手指一動,就已經解了他身上的那一道封印。

嬴季拿著文書走到一邊的位置,跪坐下來,像個學生一樣繼續看手裏的東西,黑無常站在他的身後,像個侍衛一樣,如果有他這麽兇的侍衛的話。

“韓同,你可知罪?”崔玨像所有的衙門大人一樣開口問道,這是他還在人間的時候留下的習慣了。

“我不知!”韓同,也就是那只倀鬼瞪著崔玨,沒有一絲害怕地說道。

“不知?”崔玨的臉色冷了下來,手掌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說道:“你肆意妄為,草菅人命,你不知錯?”

“難道你不知道什麽叫做罪有應得嗎?”韓同之前在外面的金色的眼睛變成了原本的樣子,狐貍眼,甚至還有點好看。

“罪有應得也輪不到你來懲處!”崔玨覺得自己有多少年沒遇到過這般敢於他這種態度的鬼了。

韓同冷笑了一聲,在地上跪的筆直問道:“那讓誰來,是所謂的上天,還是你們地府的生死簿?”

崔玨竟然稍微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這些自然有人安排,倒是你,原本理應貶作凡獸,仙家慈悲,留了你一半修為,卻被你如此利用!”

“仙家慈悲?”韓同仿佛聽到了一個巨大的笑話一樣,看著崔玨說道:“你有沒有做過仙,如何就肯定仙家慈悲,還是說,你們這群手握權力的人,都是這麽偽善?”

嬴季聽到這話的時候,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暗暗說道,崔玨的身上哪裏存在什麽偽善之說,他是真的正義凜然,鋼鐵不屈好嗎?

“偽善?”崔玨的眉頭擰出來一個“川”字,冷聲說道:“你犯了錯,理當責罰,偽善之說,你有什麽理由!”

“我盡心盡力數千年,不過是一點小錯,就將我逐出天界,難道不是偽善?”

二十八 倀鬼(柒)

韓同一直覺得天上的生活真的一點點意思都沒有,每天就是給自家主人跑跑腿,打掃打掃衛生,事實上不管是妖還是獸仙,除了在自己所在的領域,在其他地方都沒什麽地位。

比如人類將妖看做是不詳,仙家將妖看做是下人,也就是地府,只要你死了,管你是個什麽,一碗孟婆湯灌到嘴裏,還不是乖乖地上了過河的船。

韓同想念自己在地上時候的自由自在,當初是怎麽就選擇了修仙,來到了天上的呢,過去了太多年,他已經不記得了。

但是好在他也不算是孤身一人了,還有不知榮陪著他,不知榮是一棵樹,是月老編紅線掛牌子用的。

韓同一直覺得她不該叫不知榮,連個姓都沒有,而且應該叫不知枯,自己偶爾還要換個毛,但是不知榮卻好像是一顆假樹,連葉子也沒有落過,更從來沒有人見到她枯萎的樣子,自從月老種下她的時候,她是一片青蔥了。

韓同覺得月老沒文化,月老問他:“韓不知枯這個名字好聽嗎?”

不知榮穿著青綠色的長裙,鬢角帶著一朵白色不知名的花朵,坐在枝節盤虬的樹根上面,笑著看著韓同,眸子裏面亮亮的,仿佛映出來星空。

韓同偷偷提上好酒找月老商量,能不能給他和不知榮牽一個線。

月老難得的嚴肅起來,看著韓同的眼睛說道:“任何事情都是由上天命定的,包括人的姻緣,你真當我是簽了誰,誰就能在一起的嗎?”

韓同挑了挑眉問道:“難道不是?”

月老從懷裏拿出來一個本子說道:“你知道我每天去往凡間,是做什麽嗎?”

“不知道。”韓同回答的很老實。

“是去給那些凡人系上紅繩子,”月老有些醉了,指了指本子說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本子裏面記載好了的,我把牌子和繩子掛上去,下面的人身上就有了標記,我在根據標記系上繩子,不管是仇敵之家,貴賤懸隔,系上去,就沒得更改了。”

“那榮兒的姻緣在誰那?”韓同急切地問道。

“神仙的姻緣,你問我,我問誰?”月老喝了一口酒,明明就清醒過來了,還是裝著傻說道。

韓同眼睛裏流轉過金光,將那個本子搶了過來,背著月老翻開來看,卻連不知榮的名字都沒有找到。

“餵,月老,你再不說,信不信這幾壺酒我都送到太白金星那裏去?”韓同將本子扔到桌子上,看著月老淡定的樣子,知道他原本就知道自己在本子上翻不到什麽東西,不由得威脅道。

月老結結巴巴地護住懷裏的酒說道:“你這個……你,怎麽這樣子?”

韓同瞪著月老,不說話。

“哎,好啦,”月老最終認輸說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有姻緣的,有的人,註定就是要孤獨一生的。”

“那為什麽要包括她?”韓同有些暴躁起來問道:“給你簽一個不行嗎?”

“你這……”月老感覺自己在面對不講理的孩子,無奈地說道:“那你知道為什麽她不能有姻緣嗎?”

“為什麽?”

“因為她是一棵樹。”月老有些醒了酒,慢悠悠地解釋道:“你是狐貍,本就是能走動的,自然不覺得人身有什麽,但是她是樹,一旦身體離開了本體,你可知道會發生什麽?”

會消失,韓同看著月老,說不出話來,心裏卻是無限的心疼。

說起來,他從來沒有見過不知榮走出來這一方小天地,她從來沒有見過外面的風景,從出生起,她就註定只能在這個小閣樓活動,更不可能,會有姻緣這種東西。

韓同將本子扔在桌子上,順便拿走了一壺酒,沒理會月老心疼的目光,他也想醉一場啊。

再一次見到不知榮的時候,韓同有些落魄,因為她的事情,工作不認真,被自己主人責罵了。

轉轉悠悠,他來到了月老的閣樓裏,恰逢月老去到凡間牽線,不知榮依舊穿著那條裙子,耳朵上的花變成了紅色的。

“怎麽過來了?”不知榮整理著桌子上的東西,笑著問道:“還是這幅模樣。”

韓同沒說話,只是坐到了一邊的位置上,定定地看著不知榮的側臉,他覺得嫦娥能出來跳舞才會被說是第一美人的,明明這個姑娘更好看。

但是後者沒有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看著手上的一副畫卷說道:“韓同,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麽?”韓同回過神來問道。

“你能送我過了南天門嗎?”不知榮總算扭過頭來看著韓同,目光裏是殷殷切盼。

“你,要去做什麽?”

不知榮笑了,伸手攤開了桌子上的一副畫卷,指給韓同說道:“你看,這人間,多美啊!”

韓同這才知道,原來不知榮自己也很在意這一點,他以為像這樣的人都沒有煩惱的,原來,她也是渴望自由的。

韓同想幫她,但是還是理智地問道:“若是離開了這棵樹,會有什麽結局,你應該知道的。”

“放心吧,我在太白金星哪裏討了幾顆藥,能讓我在人間待上好久呢!”不知榮笑道,晃了晃手裏的一個小藥瓶。

“你,沒騙我?”韓同皺起眉來。

“騙你這個做什麽?”不知榮伸手戳了戳韓同的臉,她說罷,將一個錦囊放到韓同手上說道:“若是月老回來問起,你就將這個交給他,嗯?”

韓同看著手上的錦囊,又看了看滿是期待的不知榮,輕輕點了點頭,他還有什麽理由拒絕這個女孩呢?

不知榮下去了,穿著裙子,沒有簪花,那是她在月老閣種下來的,人間哪裏會有。

韓同躺在房屋之上,楞楞地看著天上的雲彩,有一朵花,特別像今天不知榮耳朵上的那一朵,他拿出來那個錦囊,放在手裏捏了捏,覺得有些不對勁。

連忙坐起來,用法力滲了進入感知,錦囊封口上束著一道法令,除非主人死亡,否則,斷不可能解開。

他知道自己還是受了騙,不知榮,分明是想用生命來換短暫的自由,他瘋了一樣的跑去了月老閣,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那棵樹的葉子,已經開始泛黃了。

二十九 倀鬼(捌)

韓同不知道這個罪名怎麽就落到了自己的頭上,被天兵架著跪在玉皇面前的之後,月老從他的手裏拿出來那個錦囊,輕松地打開來。

韓同睜大了眼睛,癱倒在地上,這意味著,不知榮,已經消失了,他腦海中浮現出來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子的模樣,還有月老閣裏面,掉了一地的落葉的枯木的樣子,後者是他想象出來的,那是他從沒想過的。

月老從那個錦囊裏掏出來一個手帕,上面寫著什麽,韓同看不見,但是看得到月老和玉皇商量了什麽,將那個手帕塞回到錦囊裏面。

然後,處罰就下來了,因縱容不知榮離開天庭,以同名逃犯論處,還有一些有的沒的,他沒聽,只知道最後,他被貶到了人間。

空還有一身法力,就算沒了罪名,他想要重新回去,也要再經歷一次天劫,更何況,他還有罪名在身。

他渾渾噩噩地活著,慢慢開始覺得,人間的生活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萬水千山,大千世界,卻連那個女子的一笑都抵不過。

他遇到人類,被關起來,被當做普通的狐貍,被虐待,卻一點感覺都沒有,痛覺,自尊。

在之後,人間都傳言城內宰相家裏的小公子養了一只毛色樣貌皆為上品的狐貍,就是狐貍像是丟了魂,沒有一點靈性,後來,被小公子拿去當了春獵的誘餌,就再也沒見過了,但是小公子的府裏多了一只被圈養起來的老虎,不無威風。

韓同作為倀鬼活了多少年呢,他也不知道,數不清楚,也從未在意過時間的變遷,只是每次見到鬢角別這一只花的女子,都不由得多看幾眼,然後在看到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張臉後,扭頭離開。

老虎問他為什麽不找個鬼使把自己給封印起來,省的這麽碌碌地活著,韓同總是毫不在乎地說:“不想。”也懶得去。

韓同給老虎找食物,什麽食物都可以,反正他還有法力在身,唯一的條件就是讓老虎在死之前把他轉出去,老虎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但是韓同自己卻沒有意識到,他給老虎找的食物,越來越像是自己想做什麽,就去做了的,老虎沒得挑了,反正都是人。

韓同開始去挑跟月老長得像的人,跟玉皇長得像的,跟天兵長得像的,跟當年的小公子長得像的,千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活下來了,倒是有一段休手的時間。

後來,生活的環境變化越來越大,他真是弄不懂自己的跟著的這種老虎是怎麽被關起來的,那種禁錮感讓他覺得憤怒,他的覆仇感又濃烈起來,直到他無意間見到了小公子不知道輪回了幾世的轉世。

因為沒積過什麽德行,他早就不是當年錦衣玉食的小公子了,不過是個沒本事還要裝著有錢的樣子的油膩的男人罷了,他稍加引導,不就讓他選擇了逃票嗎。

老虎撕食那具身體時候的場面,讓他有些興奮起來,他不知道怎麽解釋那種感覺,但是,就是有一種舒坦了的感覺,反正,那群人留在人間也是禍害,還不如……

他開始註意自己想要殺的人,回想得罪過自己的人,想要找到他們的轉世,妖魔都無妨了,墮落了又能怎樣呢?

就算現在跪在這什麽崔玨的面前,他也不覺得自己有絲毫過錯,是上天,先辜負了他。

崔玨擡手擰了擰眉頭,咬牙說道:“冥頑不靈,來人,把他帶下去,等候裁決!”這是天界的人,他沒有絕對的權力,要去跟玉皇商量一下才行。

左右上來,就要將韓同帶走,旁邊的嬴季也總算看完了卷宗,連忙開口叫道:“等一下。”

“嗯?”崔玨不悅地看了她一眼,發出不解地聲音。

嬴季有些抱歉地看著崔玨說道:“請崔判官稍等一下,給我一些時間。”

崔玨沒說話,甩了甩袖子坐回位置上,權當是默認了。

嬴季走到韓同面前,從懷裏拿出來一個方帕,遞到韓同面前說道:“你可認識這個?”

韓同看著帕子一角繡著的紅色花朵,睜大了眼睛,他找了這朵花上千年,怎麽會不認得,他擡頭看向嬴季,卻又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不知榮。

嬴季知道她在想什麽,搖了搖頭說道:“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韓同看著嬴季,眨了眨眼睛,上挑的眼中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感覺,沒有說話。

嬴季將手帕收起來,緩緩講述起來——

千年前,有一個生在天庭的女子,她的本體在一個閣樓中生長,這讓她沒有辦法離開。

可她多想去看看人間的景色,她想,如果能夠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領略人間的風光的話,就算放棄仙界的永生她也絕不後悔。後來,她聽說自己愛慕的男子,偷偷去找月老相求自己的姻緣,所以她決定賭一把。

在她的百般懇求之下,她的主人替她在太上老君那裏求到了一枚丹藥,能讓她到達凡間之後褪去仙體,成為凡人的藥。她請求男子將她送去了人間,並留下來一個錦囊給他。

準確的說,是留給她的主人的,裏面寫了她的計劃,她想知道男子到底願意為她做到哪種地步。

她讓她的主人問男子,這罪名,如果算到她的身上,她就將萬世不得轉生,如果男子願意將罪名背下來,就把他送到人間吧,她知道男子也想要離開仙界。

但是因為仙界的條令,他們不能讓男子知道這件事情,仙家不能把自己做得不合規矩的事情放到明面上,所以,男子被逐下凡間,連修為都沒有廢去,因為女子不知道男子願不願意放棄永生。

但是男子到人間,卻沒有找過她,她在自己經過的每一個地方留下這朵花的痕跡,她等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到活完了凡人能夠有的壽命,也沒有等到過男子。

嬴季講完,不管是韓同,連崔玨和黑無常都有些發楞,他們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

韓同盯著嬴季,眼中不斷有流光流轉,慢慢地紅了起來,然後抓住了嬴季的肩膀問道:“她現在在哪?”

嬴季吃痛地退了幾步,推開了韓同的手掌說道:“沒有用的,她已經不記得你了。”

“求你了,讓我見她一面。”韓同毫不猶豫地向著嬴季跪了下來。

嬴季搖了搖頭說道:“你來的路上,應該見到她了才對。”

“什麽?”韓同搖了搖頭,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崔玨的目光動了動,伸手揮了一下,幾個人已經出現在奈何橋邊,忘川河的隔岸,彼岸花叢裏,有一個青綠色的身影,正站那一大片彼岸花從中,**著一朵彼岸花。

“她叫忘枯。”嬴季說。

三十 科舉鬼(壹)

嬴季覺得自己和這個社會最脫節的地方,就是現在的學校,她說以自己的樣子,可以去上高中的時候,被黑無常鄙視了,他說你還真把自己當做少女嗎?

嬴季說用現在的話來說,活該你沒談過戀愛。

雖說她當然也不會去上學的,先不說有沒有時間,那些個數字字母,她也不想去接觸。

但是被崔玨安排到一個學校的任務的時候,她還是有一點雀躍的問了下是不是要進去學校當臥底。

但是對上後者毫無波動的目光,她就知道,不是,崔玨才會不給把你的任務安排成有意思的旅游。

嬴季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忍不住稍微憧憬一下,打開了手裏的信封,從裏面拿出來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充滿書生氣的名字,阮桐山。

嬴季將紙張來回翻了個遍,卻依然沒有找到其他內容,不由得楞了楞問道:“這個人,到底是?”

“你去查了,自然就會知道了。”崔玨寫字的筆沒有停下來,淡淡地說道。

嬴季看了手上還專門塞進了信封裏的那張紙,眨了眨眼睛,低著頭無奈應道:“是。”

嬴季離開之後,鐘馗前後腳的走進來說道:“你也真放心她一個人去查?”

崔玨擡頭看了一眼道:“最近地府人口告急,這也是無奈之舉。”

“那你查得怎麽樣了?”鐘馗倚在書架邊,手指在大劍上敲擊著問道。

崔玨停下動作,看著鐘馗,許久之後才低下頭去說道:“不怎麽樣。”

嬴季仔細感受著那張紙上的氣息,人的名字總會跟這個人的命格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系,當一個人失去了他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的時候,他在這個世界上,還算是存在的嗎?

地府的紙跟凡間的自然也有不同,更何況這是崔玨寫下的,她不信那位大人會只給她這麽一個內容。

嬴季最終來到了一個大學,並在大學的一幢樓中找到了阮桐山,和想象中溫潤的模樣差不了多少,甚至要更加文質彬彬一些。

嬴季看到他的時候,那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男生正坐在一樓的落地窗邊看書,臉上掛著一個黑色邊框的眼睛,看上去更加瘦弱了,不過他眉頭緊皺的樣子,倒是給人一種執拗的感覺。

說實話,哪怕是嬴季也不得不說,這個人看起來真的沒有什麽不一樣,身上沒有鬼氣,面相也沒有問題,更別說他就是鬼了。

嬴季皺了皺眉,倚在不遠處的墻邊,將那張寫著他的名字的紙拿了出來,本就是陰物,一暴露在陽光下,就立刻被穿透,仿佛透明的一般,偏偏那三個字還固執地留在上面。

她擡頭看向男生的方向,卻發現後者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已經空無一人,她不由得在原地楞住,這,什麽時候?

她雖然自認功力比不上鐘馗等人,但是普通的妖鬼卻也不未必會太放在眼裏,但是這個人能夠在她的面前毫無痕跡地消失,所說是她大意了,阮桐山只是離開了,她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她正糾結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溫潤的男聲:“很棘手吧?”

嬴季轉過身看著站在背陰處的白無常,苦笑地晃了晃手裏的紙張說道:“是很棘手啊,崔判官可比鐘天師難辦多了。”

白無常楞了一下,歪頭無奈地笑道:“是這個棘手嗎?”

嬴季沈默,她自然知道白無常所說的“棘手”指的是什麽,但是這才只是一面,她還不是很想承認這一點,她看著後者問道:“七爺怎麽會在這裏?”

“自然是來幫你的。”白無常恢覆了往常的模樣,淡淡地笑道。

嬴季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頭上的太陽說道:“可是現在,七爺不應該去工作嗎?”

白無常伸手輕輕咳了一下說道:“工作的事情,交給無救了。”

“啊?”嬴季楞住,先不說八爺願不願意,怎麽看,白無常也不會是要玩忽職守的人啊,他會提出來讓黑無常代替他的工作,自己出來幫自己做這種事情?

白無常立刻就明白了嬴季的想法,輕笑著提醒道:“現在崔判官可是在地府內呢。”

嬴季瞬間了然,怕不是之前黑無常讓白無常頂替工作的事情敗露出來,崔玨就讓黑無常給補回來吧,崔判官不在的時候,鐘馗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但是這位判官大人。可不是會縱容這種行為的人。

雖然有那麽心疼黑無常可能就要連續幾天都不得休息了。但是她還是有那麽一點幸災樂禍,活該。

“那,是崔判官讓七爺過來的?”嬴季走過去問道。

白無常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道:“是我跟判官提出來,要過來的。”

“嗯?為什麽?”今天白無常可帶給她有夠多的驚訝的了,在嬴季的印象裏,白無常絕不會怠慢工作,卻也不會給自己找閑事來做,這跟黑無常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黑無常總是除了自己工作的所有事都感興趣的。

白無常猶豫了一下,一邊往一個方向走著,一邊才說道:“大概是因為,這件事,我也脫不開關系吧。”

嬴季停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估計有故事聽了,說起來她好像從沒了解過真正的白無常,他給任何人的溫柔中都有著疏離,至少嬴季是這麽覺得的,有些話在黑無常面前也能會口無遮攔的說出來,在白無常面前卻會思量一下。

“嬴季姑娘之前來過這個地方嗎?”白無常在前面好像很熟練一樣地走著問道。

嬴季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並沒有,看起來七爺經常過來?”

白無常走在前面,放緩了步子說道:“算是吧,偶爾會來看看。”

“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人嗎?”嬴季猜測道。

白無常沒說話,她知道,她猜對了。

不過現在在路人眼裏,一個女生走在路上,時不時歪頭跟旁邊空無一人的地方說幾句,如果不是猜她帶著耳機,那就讓人覺得有點恐怖了。

不遠處的一個宿舍樓內,阮桐山站在窗口的位置,手上拿著一本資料看著,不知道為什麽,臉上有一絲不耐煩,可能是學不進去了,也可能,是看到了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三十一 科舉鬼(二)

嬴季跟著白無常在校園裏走著,路過一個宿舍樓的時候,擡頭往上看了一眼,什麽都沒有,是錯覺嗎?她搖了搖頭,跟上了白無常的步伐。

“七爺,”她沒忍住喚出聲來問道:“七爺想帶我看什麽?”

“你沒覺得,這學校裏面,有什麽不一樣嗎?”白無常說罷,停在了一個教學樓門口的位置。

嬴季下意識地往裏面看去,三三兩兩的學生拿著書在教室或者走廊裏進出,她也並沒有看出來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啊。

白無常搖了搖頭道:“不是這裏,剛剛我們路過的地方,你有感覺到什麽嗎?”

嬴季想起來剛剛路過那個宿舍時候的異樣感,但顯然白無常問得不是那個,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觀察力這麽的不值一提,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白無常顯然更希望嬴季自己發現,但是實在不行,他也沒有那麽固執,只好說道:“說出來恐怕嬴季姑娘笑話。”

“嗯?”嬴季擡頭看著他,更加迷惑了,笑話什麽,但也只發出來這一個音節,就等著聽白無常繼續說下去了。

“這個學校的學生,可比其他學校的要努力學習得多。”白無常說道。

嬴季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沒能說出話來,她知道白無常為什麽說害怕她會笑話了,努力學習的學生那麽多,這裏又不是一個特別差的學校,就算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努力,也算不上什麽吧?

白無常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的想法了,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然後說道:“姑娘活了這麽久,卻還是十六少女的心性,實在是難得。”

嬴季不由得抿唇輕笑,或許,這是她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吧,不成人,不成仙,不入魔。

“所以,七爺對世事,了解得要深刻得多嗎?”她問道。

“誰知道呢,”白無常看著校園內的景色,輕身說道:“至少,他們這個年紀,絕不應該把自己禁錮在那些書本裏面的吧?”

嬴季歪過頭,看到了不遠處走在路上的一個男生,戴著眼鏡,低頭拿著一本書,嘴上還不停地嘟囔著什麽。

一個人一旦註意到一點之後,這一點發現就會被無限地放大。

嬴季開始觀察這個學校裏的人,路過的每一個人,手裏都或多或少地那些書本要麽急匆匆地離開,要麽,就邊走邊看書。

白無常看著她的動作,悠悠然地說道:“你相信一件事情嗎?”

“什麽?”

“很多學校,都是建立在墳墓上面的。”

嬴季看了白無常好大一會兒,才笑道:“若按這種說法,古往今來那麽多屍骨,怕不是所有的建築都建立在上面才對吧?”

白無常被這種說法噎了一下,難得像是孩子性地說道:“但是有些確實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啊。”

“比如這個學校?”嬴季了然地說道。

“對,這裏,原本也是一片亂葬崗。”白無常說道,目光看著學校,不知為什麽有些空洞,藏了很深沈的意味。

嬴季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事實上除了黑無常很少有人能看白無常的心思。

她走向那個教學樓,快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將腰後的竹笛抽了出來,在身側的位置敲了一下,明明沒有東西,但是竹笛卻又確確實實地打到了什麽上面。

路過的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嬴季,然後抱著書匆匆走進教學樓內,除了白無常和嬴季,沒有人聽到那一聲尖叫。

“你們是什麽人?”仿佛從地下傳來的聲音,讓嬴季往後退了一步,這讓她有一種被偷窺的感覺。

感受著周圍洶湧的怨氣,還有數不清的亡音,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沒有在阮桐山的身上看到鬼氣。

在這樣的聚鬼之地想比,她還是太弱了,她根本就是一進到這個大學裏面,就已經被沾染控制住了,所以她註意不到阮桐山的身上有什麽不同,因為她自己就也已經受到了影響了。

“沒事吧?”白無常無視了那個聲音,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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