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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舊冤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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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條街巷,喧鬧聲傳來,燈籠的光芒將黑暗的天映紅,熱鬧的花神正在收場,她的十八歲生辰馬上就要過去。沈浩初說過,等到她的十八歲生辰,要她給他一個明白的答案,是不是願意成為他真正的妻子。她今天盛妝打扮,就是為著親口告訴他,她願意嫁他為妻,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放下昔日種種恩怨……

不管他是誰,是真正的沈浩初,還是另一個人,她都不在乎,他只是她這輩子遇到的良人。

可這番話,她卻沒機會說出口。

“秦婠,你沒事吧。”

耳邊有另一個溫柔聲音,她轉頭,看到何寄年輕的面孔,眉揚目清間劍骨俠腸,最是少年灑脫時,卻有牽腸掛肚的綿綿情意,化作隱忍微光,似夏夜螢蟲,一夕即枯。

“何寄,這條路很長,很黑,我們別再往回看。”她望著前路,話說得平靜。

大理寺外的街巷很長,兩邊有幽窄曲折的小弄堂,像大樹的枝丫,燈火只能照出腳下的路,卻照不出那些四通八達的分岔,像命運的巨網,稍有不慎便走迷了道,踏上錯途。可哪條路是對的,哪條路是錯的,誰也不知道,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回頭看。

人生沒有回頭的路,即便重生,再走的路也是嶄新並且未知,難以預料。

何寄見她將那香袋緊緊按在胸前,眉目疏落,對自己的態度已沒有開始時的親近依賴,越發連“哥哥”都不喚了,連名帶姓地喊他,他心裏隱約焦灼不安,聽到她的話,他腳步一頓,她就已越過他去。

背影清瘦,果然沒有回頭。

走一段路,又坐了陣馬車,秦婠終於到府,沈府的大門吱呀打開,秦婠從馬車上下來,朝何寄頜首禮過:“多謝護送。”

何寄抿著唇,見她客氣得不像從前,心裏刺撓難當,想問個清楚,又怕有些事捅破後再不能回到從前,便只能艱難咽下,擠出個笑:“怎麽忽然如此客氣?你我兄妹多年,還說這些?”

秦婠便不作答,轉身進府,挑燈的人簇擁著她進去,沈府的大門在她背後闔上,偌大的侯府門口霎時又只剩他一人一馬,與靜立左右的兩只石獅。

回到蘅園,秦婠未更衣卸妝,只將一幹人都遣退,獨自坐在燭下將那袋花瓣倒白宣上。花瓣枯黃發脆,她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拈起,生怕稍有大力就將花拈破。

花瓣有胖有瘦,有尖頭有圓邊,有長有短,每一瓣都不同,是他這一路南下所遇的花,不拘品種,不拘顏色,或許是田垠的野花,或許是山野綻放的春色,他踏泥而下亦或縱身上樹,每每遇見便摘入囊中,將所行所見與相思一起納入,贈予她知。

“傻子。”秦婠撥弄著滿紙的花瓣,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滾下,在宣紙上暈開。

梆——梆——

子時的更聲敲響,燭火爆了朵燈花,她的生辰徹底過去。

起身,洗漱更衣,摘去簪環,散下長發,頭上的芍藥已蔫……她沈默地上床,擁被而臥,將青帳落下。

————

是夜,夏風忽至,撲得檐下燈籠一陣亂晃,廊下值夜的小丫頭在地鋪上睡得實沈,風聲嘯起,她不過翻個身繼續睡著。屋裏的正主卻已醒來,她長年淺眠,稍有風吹草動就睜眼。對面錦榻上的丫鬟也睡得實沈,屋裏只有她細微的鼾聲,正主放開挑開床帳的手,盯著漆黑的床頂發呆。

醒了,就再也睡不著。多少年了,這毛病仍舊改不掉。

窗外樹影搖搖晃晃,天邊有電光馳過,似有暴雨將傾,她才要閉上,那電光劈下,床帳中間一雙手被照得陰森灰白。她驀地瞪大眼,剛想叫,床帳被撕開,有道黑影撲來,緊緊捂住她的嘴。

“噓……是我。”

床上的人巴著他的手,胡亂蹬床的腿漸漸停下,只有眼眸仍瞪著,試圖在黑夜裏看清來人的臉。

“我來了。”那聲音陰柔,聽不出男女,“你們動作太慢,並且已經打草驚蛇,黃氏已經曝露,外面有人在查她的來歷,馬上就會查到這裏,他讓我來幫你了……接下去的事,交給我吧。”

“你想留在沈家?這裏沒有你的藏處。”她安靜下來,他終於松手。

“我不會藏在你這裏,我有別的藏處。”他似乎在黑暗露出笑臉,“不歡迎我回來嗎?母親。”

“你想做什麽?”她拽住他的手甩開,從床上坐起。

“鎮遠侯回不來了,鎮遠侯夫人也沒必要留下,讓他們去陰間再做夫妻吧。”

電光劈裂天際,窗口白光一閃,照出他陰郁的臉。

————

一場傾盆大雨下了整夜,電閃雷鳴直至天明。天光亮起,雨後的草木滾著露珠,晶瑩剔透惹人憐愛。秦婠一夜心神不凝,睡不踏實,總惦記著沈浩初,醒來後精神懨懨,恨不得能插翅飛到他身邊瞧個究竟。

沈家家事繁雜,秦婠少不得還得打起精神應付,昨夜的事她並沒轉告老太太,這些時間老太太受的驚嚇已經太多,若沈浩初這消息再傳進老人耳中,她怕一時有個好歹。

如今她只能盼著卓北安能盡快找到沈浩初,否則她這顆心實難安下,不過勉力鎮定心神。而在這紛繁覆雜的事情中,唯一能讓她歡喜的,也只有秦望之事了。後日就是殿試之期,過了殿試,她親哥哥便能認祖歸宗,想想就讓人充滿期待。

“夫人,奉哥回來了。”秋璃在她耳邊小聲一語。

“快讓他進來。”秦婠忙道。一大早她就打發奉哥去了大理寺打聽唐楓情況,希望唐楓已經醒轉,能多說些沈浩初的情況。

奉哥快步入堂,行了禮道:“夫人,唐大人還沒醒轉,大夫說他傷得太重,一時半刻醒不來,昨日不過拼盡全力撐著那口氣將話轉於夫人。卓大人也讓我轉告夫人,若是唐大人醒轉,有了新的消息,一定及時轉達夫人,請夫人不要太過牽掛,務必保重身體。”

秦婠眼裏的希望慢慢散去,正兀自發呆,秦哥又道:“夫人,卓大人還有封信要我轉交夫人。”說著他呈上封信。信封口有蠟封著,上面蓋著卓北安的印,她小心翼翼撕開,將信紙取出展開。

目光又是一恍,那信上的字跡,竟與沈浩初一模一樣。

她心中驚奇不止,可註意力卻漸漸被信紙上的內容吸引。

果如她所猜測的那般,沈嘉敏的乳母黃氏有問題。

卓北安派往漢興調查黃氏的人已經回來,按官府戶藉上所登記的遷徙記錄,那人走訪了黃氏在漢興府舊宅的左鄰右舍,那裏確實有位黃氏,也的確在五年前漢興大旱饑荒裏往北逃難,這本無疑點,然而在黃氏的鄰居裏有戶陳姓人,那戶夫妻早年曾與黃氏一起逃荒,在外省呆了幾年,去歲才落葉歸根又回了漢興。正是這對夫妻,親眼見到黃氏母子死在逃荒路上,一張破席草草埋之,連碑都沒立。而根據黃氏左右鄰居的回憶,真正黃氏的形容模樣,也與沈府這個出入甚遠,顯而易見,沈府這個黃氏,是冒名頂替,已在沈家蟄伏五年之久。

用漢興府的籍貫,乃因宋氏祖藉也是漢興,以此打動宋氏讓此人順利進府被留下,再慢慢取得信任接手沈嘉敏與沈澤念的教養之職,隨後再有意無意地給宋氏謀奪家產與爵位出謀劃策,以宋氏為槍挑得大房二房紛爭不斷,她再坐收漁利。

恐怕上輩子沈浩初與自己的夫妻感情,多少也受其挑撥以至夫妻反目,不過除了的毒計之外,秦婠並沒受到太多性命危險,但這輩子想害她的毒計卻層出不窮,怕是因為她成功掌家,沒讓宋氏繼續得意下去,他們不能通過控制宋氏來控制沈家,所以對自己下了毒手。

前後因果一想,秦婠已背脊發冷。

這張網的毒牙,是一點一點滲透沈家,上輩子在他們毫無所察的情況下,將沈家毀得徹底。恐怕她被斬首之後,沈家其他人也不得善終。

————

整個下午,秦婠都沒離開蘅園。戌時末,沈府後園大多安寢,邱清露身邊的夢芝卻深夜忽至,給秦婠帶了口信,黃氏已有舉動。

那是秦婠和邱清露的合作,那日靈牌之舉,是她故意放給黃氏看的,不僅僅是為了引蛇出洞,也為了證明沈家的種種陰謀詭計,都與四十四年前沈從山一事有密切關系。

黃氏倒覺得住氣,隔了許多天才想報信。

如今已到收網之時,只要拿住和黃氏見面的人,便知道這後園之中到底是誰在搗鬼。

她匆匆披上外袍,頭發隨意綰起,帶著謝皎與四個體格健碩的仆婦匆匆去往與邱清露所約之地,除了一盞琉璃小燈外,他們誰都沒有打燈。邱清露在漱玉涇南面的觀景亭裏等她,四周樹景婆挲,在夜裏張牙舞爪地扭動,讓人不安。邱清露不自禁地攏緊衣襟,心神不寧地看著遠處,眼中閃過憂急,很快按下。

不多時,亭下小道有人行來,秦婠到了。

“幾個出入口都派人守住了,他們今晚若有會面,絕逃不出去,嫂嫂別擔心。”秦婠見邱清露神不守舍,只當她害怕,便出言安慰。

跟著她來的仆婦已去邱清露所示之地守著,她身邊只剩下謝皎與一個守在亭外的仆婦。抓人之事不必她親自過去,便只和邱清露約在此地候著。

邱清露勉強扯出笑容:“我沒事。”

話音剛落,黑漆的草木間忽有鬼影閃過,邱清露“啊”地尖叫一聲,退後數步,叫秦婠扶住。秦婠也看到那黑影,不過黑影速度太快,分不清是眼花還是真有異常,心臟忽怦怦跳起。“我去瞧瞧。”謝皎拔步從亭子的美人靠上跳下,往人影處追去。

漱玉涇外栽的草木繁多,經涇水滋養,長得比別處更茂密旺盛,謝皎追出約有半盞茶時間,都沒瞧見異狀,只有草木簌簌作響,她疑惑片刻,忽然心生不祥,迅速調頭。

觀景亭中,秦婠帶來的仆婦與邱清露俱都昏闕在地,秦婠卻失了蹤影。

————

翌日,天光自半新的窗紗照進,落在秦婠眼簾上,將她自沈重黑暗裏喚醒。後頸陣陣抽痛,她“嘶”了聲睜眼,腦中短暫空白,良久後模糊的視線才慢慢清晰。

入目一片狼藉,桌翻杯碎,她怔怔看著,覺得這景象似曾相識,鼻間有濃烈鐵銹味鉆入,叫她本就暈眩的身體陣陣惡心,手上粘粘糊糊的,似乎握著什麽東西,她木木地低頭,看到自己手中鋥亮的匕首與地上尚未幹涸的大灘鮮血。

不遠處,有人仰面躺著,已然氣絕。

和當初她被汙陷殺害沈浩初的情景,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這一回,死的人換成黃氏。

屋外有沈重的腳步響起,秦婠只聽到有人說:“幾位爺,這裏就是黃媽媽的家。”

門“吱呀”打開,秦婠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唔……暴風雨下啊下……

上章忘記說了,小考是芒果。吃芒果會過敏的同學舉個手啊,我有個同學芒果過敏得非常嚴重,有年夏天過敏了整個暑假,她後來再也不敢碰芒果,導致男友也不能吃芒果,因為他碰了芒果就不能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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