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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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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娘帶的消息讓秦婠驚訝。

上輩子邱清露這胎沒保住,秦婠是知道的,可怎麽沒的她卻不清楚,二房對外只稱意外,她也沒去細究。如今聽到周姨娘的消息,她才犯起嘀咕。

周姨娘有個要好的閨中密友,早年家境貧寒被送去道堂做了姑子,這些年學了些旁門左道的東西,慣常在各府後宅游走,拿些陰私伎倆哄那起不通世事的愚昧女人,賺點銀錢花,人稱莫道婆。那日周姨娘要給沈浩武求個平安,就把莫道婆請到屋裏吃酒,那莫道婆兩杯黃湯下去就面酣耳熱,說起各處陰私,把邱清露悄悄請她作法求安產保命的事給說了。

這安產保命的法術,說到底不過莫婆子誆人的手段,要燒替身,還要請鬼婆,要收一百兩銀。尋常人家不過是求子亦或安產,只有在胎象極不好的情況下,才會要做這保命的法術。

若這消息不假,邱清露腹中那胎情況確實不好。細想想也通,她早年生那對孿生子就傷了身體,後來幾年沒懷上,她又操持家務更是將身體虧空,如今突然有了身孕,可不危險?

可是從目前二房傳出的消息來看,邱清露的這一胎卻是安穩的,過年那會宋氏在老太太和親戚面前還表現得格外得意,相來這情況邱清露還瞞著眾人。

但為什麽要瞞?

原因何在?

————

“想什麽呢?”沈浩初見秦婠從芷園出來後就默不作聲,不由問道。

兩人已回到蘅園,皆走了一身汗,秦婠正站他背後為他褪外袍,手上動作心不在焉,聞言只道:“想大嫂屋裏的事,覺得奇怪罷了。”

“怎麽個怪法?”沈浩初褪去外袍,一身輕松,接過秋璃絞的帕子抹了抹臉,坐到羅漢榻上取了顆桔子剝起。

泛酸的桔香散開,讓人舌下生津。

秦婠也將外袍脫了,只穿翡翠色的小襖坐上羅漢榻,脆生生道:“大嫂的打算與嘉敏說的話。嘉敏那麽小,誰會每天晚上與她說話,還告訴她一些明顯錯誤的東西,這不是明擺著挑唆他們姐弟感情?”

就算在大太陽下面,她想起沈嘉敏稚嫩單純的聲音說著那個天天晚上與她說話的“人”,她都還會有毛骨怵然的感覺,是人類對未知危險天生的預感。

“確實很奇怪,但是他們那邊我們插不了手。”沈浩初當然奇怪,他比秦婠更加敏銳些,可沈府大宅雖然肅清,小家他卻也沒理由插手,最多不過放幾個眼線過去,但這時候安插過去的人,二房自然懷疑,肯定不會重用。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婠搖頭,“我是覺得,原本我們以為在宅中興風作浪的人是嬸娘,她最有動機,也最有可能,而最近發生的種種事情也確實都因她而起,那麽二房裏面應該是安全的,嬸娘再壞也不可能對嘉敏下手,更不可能教出讓弟弟‘死’這樣的話給嘉敏。”

僅管宋氏和邱清露婆媳不和,但這對龍鳳子卻是宋氏的心頭肉,確切些應該說作為長孫的沈澤念是宋氏的命根子,連他掉根頭發宋氏都要緊張半天,何況是涉及生死的事?邱清露是親娘,就更不可能如此教唆女兒了,那會是誰傳遞給六歲的孩子那樣的信息?

嘉敏說那“人”夜夜都來,那就不是外人,二房裏還藏著一個人在作祟。

“既然二房內也不安全,中間還有一個瑞來堂與楊守心串不起來,再加上王新與陳三的案子,我只是覺得,會不會還有一個人隱藏在更深的地方,可能針對的不是我們,而是整個沈家?”

她沒有證據,只是憑著直覺,但有時女人的直覺往往直指真相。

沈浩初早就懷疑了。

“從嬸娘經由她弟弟之手入資瑞來堂開始,就已經不對勁了。”沈浩初查到的東西要比她更多,他原本不想告訴她太多,怕她涉險,可是不說她也要查,反而更加危險。

“怎麽說?”秦婠與他討論得連他遞來的桔子都忘了吃。

沈浩初便將桔子拿回來,掰下一瓣餵她,她不自覺張口。

“當初喬宜松以瑞來堂在清州進了一大批貴重藥材為由,在京城大肆宣揚周轉不靈的消息,這才讓嬸娘之弟有了可趁之機,最後輾轉又哄到嬸娘頭上。可是我查過,去年整年,瑞來堂在清州並沒大批量進過藥材,而從瑞來堂在清州上繳的稅款來看,瑞來堂去年的利潤可觀,完全不存在資金問題。”

他要去清州調查江南王,不可避免開始查起清州的事,而在上輩子的記憶裏喬宜松和江南王關系非常密切,應該是江南王的軍餉的財力來源,所以他也著手查喬宜松。瑞來堂只是喬宜松手上一項並不重要的生意,但他卻對瑞來堂非常看重,事必親為,也不知出於何故。

“你的意思是,喬宜松故意設套讓嬸娘入資?為什麽呢?”秦婠大奇。

“他可能想要沈家的祭田。”沈浩初看了她兩眼,忽然道。

這是上輩子他查到的東西了,可惜最後沒能救到她。

上輩子老太太死後,“沈浩初”受毒之害脾性惡劣,沈迷酒色,雖有爵位卻無擔當,沈家族長之位落到沈從海頭上,“沈浩初”又信任宋氏,宋氏順理成章接管沈家祭田、公田等田莊資產,後來又因為在外的買賣蝕了大筆銀兩,不得不偷偷變賣祭田公田抵債。而她的買賣生意,應該就從入資瑞來堂開始,先嘗到甜頭,所以越投越多,後來一敗塗地。

原來他不夠時間查出宋氏從何時開始,又從哪裏開始進的圈套,到了這輩子,豁然開朗。

“什麽?!”秦婠拍案而起。

祭田是族產,不允許私賣,也是沈家族人最後的倚仗,上輩子她可沒聽說沈家祭田被賣之事,不過到了後面沈家家境越發不好倒是真的,後來為了維持日常開支,她還動用了自己的嫁妝。她本以為是老太太死後二房當家故意苛扣,倒沒往這一層上去想,如今聽他分析來看,若是真的,委實也太叫人驚怵了。

“你如何得知?”秦婠緊緊望著沈浩初。

他沒說自己是誰,但從他所說之事來看,上輩子他與沈家定然脫不了幹系,否則怎會知道這些連她都不知道的事?

“猜的。”沈浩初輕描淡寫,他知道她懷疑自己身份,也沒準備取信於她。

秦婠氣鼓了腮幫子,這處境就像兩人玩游戲,他拿手蒙住她的眼要她猜他是何人,明明一個轉頭就能看到的事,他偏要躲著,怎不氣人。

這一氣她就不理他,徑直起身喚人:“皎皎!”

謝皎應聲進來,聽她吩咐:“你幫我查下清露嫂子喝的安胎藥的方子,找個機會悄悄給她把個脈,看看她的脈象。”

謝皎看了眼沈浩初,沈浩初正剔手裏桔瓣上的白絡,一語不發,她便點頭出去。秦婠方轉身道:“你不說我自己查。”

沈浩初嘆口氣:“不告訴你這些,就是怕你趁我不在的這段時日貿然調查。秦婠,我肅清沈家已然打草驚蛇,不過是為了敲山震虎,先斷其爪牙,讓幕後之人短期內不敢再有舉動,好在我離家期間保你周全。你要知道,如果此事真的涉及喬宜松,那就可能扯上江南王。謀逆的罪名,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冤屈,還要牽扯到整個沈家乃至整個大安朝,根本不是憑你一個人就能解決的,這其中風險有多大,你知道嗎?”

這也是他最初想與她合作調查後宅,可隨著調查的深入他卻慢慢打消這個念頭的原因。

太多的蛛絲馬跡,都在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不受控制。

迫不得已,他還是提到了“謀逆”。

秦婠的氣來得快散得也快,聽到他提及“謀逆”,也沒有再問他為何知道,反正都是重生來的,他會知道這些也不足為奇了。雖然無人說開,但兩人早已心知肚明對方的重生。

“清州,喬宜松,江南王,謀逆……”她想的已是另一件事,“那你這回去清州,豈不是非常危險?”

正因為危險,他才突然有肅清沈家這番大動作,所有的事都在像安排……

沈浩初沈默起來,違心地安慰她肯定不會相信,可要告訴她自己可能有去無回,他說不出口。

秦婠還在盯著他,他終於嘆口氣,把剝得幹凈的桔瓣送到她唇間,道:“吃桔子吧,別胡思亂想。我想做的很多事都危險,秦婠,與我在一起,日後你要承受的風險,可能比現在還多,所以你要想清楚。雖然你我如今被迫綁在一起,若你……若你不願,有別的想法,我都可以成全。”

這些話,本想等回來後再細細說給她聽,可面對她似乎也藏不住。

“卓北安”未完之事,他要完成,那危險的程度便不再是後宅私鬥可以比擬的了。

因為見到何寄而生的好心情,都被他三言兩語打得粉碎,秦婠咬破舌上桔瓣,酸澀汁水湧出,竟無一絲甜味。

“我知道了。我會慎重考慮。”

而今能回答他的,也不過這句簡單的話。

有愛無愛,愛有多深,是否到了飛蛾撲火無怨無悔的境界,她都不知。

若是點頭,便是刀山火海,她也會陪他走下去。

她是這樣的人。

動情一時,承諾卻是一世。

沈浩初對她的回答不置一辭,只是繼續將桔瓣送到她唇間,縱是知道這桔子苦澀,秦婠也還是張嘴嚼破咽下,尋找苦澀之間那一點甜味。

甘之如飴。

暗湧的情感緩緩流淌,誰都沒再開口,像稚嫩的幼芽,在看不見的地方爬著根。

“侯爺,夫人,老太太打發雁歌姐姐送了補品過來。”外間青紋的聲音打破這片沈默。

兩人都將心事暫放。

因為秦婠中毒一事,老太太每日都打發雁歌過來看她,又往蘅園裏送了無數補品,像是要彌補秦婠,如今秦婠大安,琢磨著要去看看老太太,收下補品後便道:“這幾日老太太親自料理家務,勞神費力的,聽說身子骨也不爽利,我隨雁歌去給老太太請安,讓她放放心吧。”

語畢她隨著雁歌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花一章時間理理線……

PS:下個文寫修仙好不好呢?

噢對,剛剛忘記解釋一個問題,好像有幾個小天使在問之前和秦婠要定親的表哥。

那個是秦婠的表哥,不是何寄,雖然滿意這門婚事,但是娶不成也就算了,不是本文要交代的人物,所以就略過不寫了,何寄是和女主從小一起長大,對她來說是在感情上最接近兄長的存在,所以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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