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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我不殺他,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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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鋪裏, 丹桂挑挑揀揀,終於選中一根合意的月杖。

她付了錢款,出門後, 想起附近有家點心鋪,賣的蜜雲餅時纓頗為喜愛,便決定順道帶些回去。

她輕車熟路地拐進一條小巷, 腦海中還在回味時纓縱馬擊球的英姿,念及自己將來或許也能學得這項本領,心情雀躍,忍不住哼起了歌。

此前, 她從未想過命運竟會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不及青榆成熟穩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待時纓成為太子妃、皇後,青榆任職女官, 而她到了年紀, 十之八/九會被遣出宮嫁人。

雖然因著時纓的緣故, 她的婚事不會太差,但讓她選擇, 她更願意留在熟悉的主子和朋友身邊。

好在如今,她們一起離開安國公府, 即將去往一處自由的地方,時纓雖未明說, 三人卻似乎生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情誼, 經此一遭,她必定不會被打發走了。

想到這裏,她不禁露出笑容。

她還有意練習功夫,這樣就能保護時纓和青榆, 雖說肯定比不上專門的護衛,但至少可以應對某些突發情況。她尚且未滿十五歲,只要勤修苦練,定會有所成就。

屆時,她和青榆一文一武,便是時纓的左膀右臂。

小巷僻靜,街道上的人聲鼎沸漸遠。

她沈浸在對未來的憧憬中,絲毫沒留意到幾條黑影正悄無聲息地靠近。

突然,一陣疾風自身後掠過,丹桂心頭一跳,猛地躥起不祥的預感。

不等她做出反應,一記手刀重重襲來,她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客房內。

曲明微聽罷時纓所說,沈默許久,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卻只嘆了口氣。

她握著時纓的手,認真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阿鳶,你的好日子都在後頭。就是可惜,待你離開京城,我們就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時纓安慰道:“我會時常給你寫信,派人送到榮昌王府,再讓皎皎設法轉交於你。”

夢境裏,“她”怕連累英國公府,至死都沒有給好友傳過信,但現在有榮昌王世子從中幫忙,她再也不想留下遺憾。

曲明微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什麽:“你可知我來時聽到了什麽趣聞?通濟坊的宅子失火,武侯在廢墟中發現衛王的物品,原本事關重大,誰都不敢亂說,只能交予京兆尹處理,豈料京兆府中有人嘴上沒個把門,今早不小心說漏,消息就跟長了腿似的,一傳十十傳百,我經過樓下的時候,大家正討論得熱火朝天,這次,衛王可要成為全京城的笑話了。”

時纓不願將她卷入是非爭端,沒有為她透露自己的計劃,隨聲附和幾句,心中也覺舒爽。

這一時間點卡得剛好,皇帝前腳接到稟報,剛傳召衛王進宮,事情就緊跟著傳開,讓他們猝不及防,錯失率先控制輿論的機會,而且乍看完全像是意外,瞧不出有人暗中操作的痕跡。

慕濯的手段委實不容小覷。

曲明微又道:“不過,此舉也僅僅是損害了衛王的名聲,偷養外室雖然不好聽,但卻並非原則性的大錯,如果陛下執意袒護他,他的根基仍無可動搖。”

她擔憂地望向時纓:“阿鳶,你既嫁與岐王殿下,往後的命運與他息息相關,他……應當不會將皇位拱手相讓吧?衛王一旦得勢,你們絕無可能全身而退。”

“別怕。”時纓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我們……他自有打算。”

曲明微會意:“衛王無恥小人,不配為君,他若繼承大位,必將為禍蒼生。”

頓了頓:“見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初九四娘大婚,我會前去道賀,真沒想到,當日我祝世子閣下及早覓得良配,最後竟是令妹嫁與他為妻。”

榮昌王世子差點與英國公府結親,京中已有不少人知曉,但她坦坦蕩蕩,絲毫不介意在婚禮上露面。

時纓知她脾性,不由一笑:“明微,你呢?你今後有何計劃?”

曲明微聞言嘆了口氣,神色間流露出些許悵然:“我一點也不想嫁人,只希望能從軍建功立業,可我阿爹說女兒家上戰場不成體統,縱使我的武藝勝過所有兄長,他也不肯答應。”

“誰說女兒家上不得戰場?”時纓想起夢裏那位顧將軍和她麾下的巾幗英雄,“朔方軍中便有女子為將,她們在與北夏的戰事中履立功勳,不輸任何男兒。”

“顧玨將軍的威名,我自然有所耳聞,但……”曲明微默然垂眸,一反常態地對時纓產生了些許羨慕。而今的時纓瀟灑自由,再無需為父母和家族所累,她卻做夢都不敢奢望如此。

她的父母通情達理,遠勝過安國公夫婦,可有些事情卻終究無法達成共識。

他們是她的至親,卻也是她實現夢想的阻礙。

“也罷,”她笑了笑道,“或許將來我被阿爹逼急,就會孤家寡人逃去靈州,以避免被迫相夫教子的命運,到時候,你可要收留我。”

“那當然。”時纓莞爾揶揄,“等到曲將軍功成名就,我也與有榮焉。”

“阿鳶,我已經許久沒見你笑得這麽開懷了。”曲明微慨嘆道,“以前,你就算在鄙府練習騎術和擊鞠,也總是心事重重,不像現在……”

她捏了捏時纓的臉頰:“我想起曾經在杭州的日子,那時候你比誰都愛笑,我第一眼瞧見就喜歡,打定主意要和你做朋友。”

時纓有些赧然,卻聽她接著道:“看來岐王殿下不曾虧待你。前些天,我聽聞他登門搶親,枉顧你的意願將你帶走,還導致你跟安國公斷絕父女關系、被驅逐出府,我簡直擔心得夜不能寐,唯恐你想不開。”

“外面是這麽傳的嗎?”時纓問道,見曲明微點頭,不由一怔。

她還記得,夢裏閑言碎語橫行,皆稱“她”失身於岐王,才不得不嫁給他,而非他一意孤行、強取豪奪,她清清白白,卻遭受無妄之災。

是他故意為之嗎?

維護她的名譽,以一己之力擔下所有責任。

若是夢中,他的確有錯在先,但現實卻是她自願與他合作,他還在她危難之際從天而降,救她一命,帶她離開安國公府。

她心裏千頭萬緒,一時竟無言以對。

曲明微正待說什麽,卻驀然頓住。

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屏息凝神傾聽外面的動靜。

許久,她皺眉道:“阿鳶,好像是令……時員外。大白天的,他來這裏做什麽?”

她習武多年,內力深厚,時纓覺察不到的響動,落在她耳中卻是一清二楚。

時維?

來客棧?

時纓訝然了一瞬,覆而搖搖頭:“誰知道,他要做什麽與我無關。但願我們出去的時候不要碰上他,不然也太晦氣。”

話雖如此,她卻大致猜到,多半是吃喝嫖賭那檔子事。

不禁對曾經的長嫂心生同情,不知她何日才能解脫。

兩人又聊了一時半刻,因曲明微還有別的事要忙,便相約下次抽空再聚。

曲明微先行,時纓等了半晌,才戴好帷帽朝門邊走去。

然而在她開門之際,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連忙收回手,透過縫隙往外看去。

三五名家仆打扮的人匆匆跑過,皆是熟面孔,其中一人身後還背了一個,用披風罩得嚴嚴實實,看不到頭臉,只覺身形瘦小,像是女子。

時維那廝,在外拈花惹草還不夠,居然開始做強搶民女的勾當。

時纓心生嫌惡,思索著等會兒下去就報官,給他點顏色瞧瞧,不經意望見披風下露出女子的一角裙擺,樣式似曾相識,登時怔住。

再看另一人,手裏拿著根月杖,還有用於采購物品的竹籃……

丹桂?怎麽會是她?難道……

時纓臉色一白,待那群家仆走遠,她迅速推門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奔下樓。

廳堂中人來人往,臨近午時,更是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時纓聽到“衛王”、“通濟坊”和“外室”之類的字眼,卻已無暇顧及,等住兩位面善的年輕郎君,懇求道:“公子,妾身與阿妹進京探親,不慎遇到歹人,妾身的阿妹被打暈綁走,生死不明,妾身一路跟蹤至此,見他們將阿妹帶去客房,只怕……只怕是要行不軌之事,可否請您施以援手,幫忙報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的大恩大德,妾身在此先行謝過!”

那人一驚:“京城之地,天子腳下,是何人如此猖狂?姑娘莫怕,這事我們管定了!”

他與同伴對視一眼,同伴迅速轉身離去,他望向時纓:“我兄弟這就騎馬去官衙,姑娘,在下隨你上去看看。”

時纓搖了搖頭:“他們人多勢眾,不知是何方權貴,倘若因此牽連您,妾身實在過意不去。”

說罷,她牙一咬心一橫,獨自拾級而上。

她無法站在這幹等,時維喪心病狂,天曉得她晚一步,丹桂會遭遇什麽。

夢中的情形在眼前覆現,恐懼一點點侵占她的神思。

青榆和丹桂被安國公府設計殺害,丹桂臨死之前還慘遭時維侮辱,她卻沒有救下她們。

她絕不能讓同樣的事再度發生。

客房內,丹桂悠悠轉醒,脖頸後傳來陣陣鈍痛,她仔細回想,意識到自己應是被人劫持了。

她想呼救,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突然,一張熟悉的臉闖進視線中,她嚇了一跳,看清是時維,不由得倒吸口涼氣,驚懼之下,眼淚奪眶而出。

時維湊過來,衣擺淩亂,面色潮紅,空氣中泛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丹桂適才發現自己置身於床榻,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連磕頭求饒都艱難。

她極力往角落縮去,卻被他扯住了腳踝,時維嘿嘿笑著道:“丹桂,你從了我,回安國公府吃香喝辣,不比去靈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強嗎?識相點,別讓我對你用強,你把我伺候舒服了,往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丹桂拼命掙紮,直到無路可退。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的手攀住自己肩頭,眼淚愈發洶湧,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

肖想已久的美色近在眼前,時維滿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攥緊她的衣服,正想用力扯掉這礙事的布料,誰知下一瞬,房門轟然大開。

“混賬東西!你給我住手!”

泠然嗓音破空而至,不覆昔日悅耳動人,透著徹骨寒意,如同風雪席卷。

時維身形一僵,丹桂卻猶如聽到天籟,張著嘴無聲地嚎啕大哭。

時纓闖進來之際,安國公府的家仆們還想阻攔,她反手掀開帷帽:“我看你們誰敢碰我一下!”

眾人大驚失色,立時噤若寒蟬。

她雖然已經不是安國公府的三娘子,但岐王妃的頭銜擺在那,他們即使借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她動粗。

可少爺還在裏面……

為首的試圖出言相勸,然而時纓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把抽出他腰間佩刀,沿門縫橫切而下。

安國公府的利刃削鐵如泥,門鎖應聲而斷,她擡腿將門踹開,提著刀大步走入。

眼前的景象險些令她失去理智。

丹桂瑟縮在床榻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維衣衫半解,滿室盡是難以言喻的氣味。

她眼眶一紅,朝兩人走去,刀尖擦在地面,隱約迸出火星。

“阿鸞,你要幹什麽!”時維驚叫道,“來人!快來人啊!救……”

“誰敢過來?!”時纓手腕一轉,刀鋒在半空中劃過一圈圓弧,家仆們被她聲色俱厲的模樣嚇住,一時陷入兩難。

丹桂拼盡全力滾下床榻,膝行而至,抱住她的腿,飛快地搖了搖頭。

時纓一旦殺了時維,她和岐王都會陷入麻煩,自己只是一個婢女,犯不著她為她如此。

她能來救她,她已經知足了。

時纓望著她哀求的眼睛,深吸口氣,輕聲問道:“他對你……”

丹桂再度搖搖頭,努力向她展示自己完好無損的衣物。

時纓如釋重負,心頭火氣卻並未消減,她看到時維不堪入目的模樣,就近抄起放在桌上的月杖,對丹桂道:“我不殺他,你放手。”

丹桂遲疑著沒有松開,時纓的聲音陡然拔高:“你還認我這個主子嗎?我命令你放手!”

雙腿桎梏驟然消失,她將刀刃轉移至左手,右手掄著月杖,對準時維便是一通亂揍。

時維不會武功,因耽於酒色,體質虛弱,只覺眼前一花,雨點般的毆打便落在了身上。

加之欲/念未褪、衣衫都沒系好,愈發限制了他的行動能力。

他被時纓一桿子敲懵,抱頭鼠竄,連聲討饒:“阿鸞,阿鸞我不敢了!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敢了!我給丹桂賠禮道歉,你手下留情,我……啊!”

時纓置若罔聞,夢境與現實交錯輪換,丹桂染血的面容浮現在腦海,她不敢想象自己再晚一會兒,這個從小陪伴在她身邊的女孩會如何。

她還沒過十五歲生辰,時維究竟有多麽色迷心竅、禽獸不如,才能對她下手?

家仆們生怕少爺被打死,躍躍欲試想要將時纓拉開,卻被她刀鋒橫掃攔截在外。

他們萬沒想到她還頗有幾分/身手,一人疏忽大意,被劃破胳膊,鮮血直流,哀嚎不止。

時維不知自己挨了多少下,翻滾著跌落在地,時纓的杖頭緊隨而至,不偏不倚落在他腿間。

她已氣昏了頭,壓根不看打到了哪裏,只想著為現實以及夢境中的丹桂一並報仇。

慘叫聲沖天而起,時維面無血色,捂著要害打滾,涕淚橫流,再無半分體面。

時纓如夢初醒,將月杖丟開,扶起丹桂,用披風遮住她的面容,頭也不回地離開。

嶄新的月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已經出現彎折與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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