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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殿下……是在吃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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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王是臨時接到皇帝傳召, 匆忙趕來。

他惦記著彎彎的事,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打從被時纓說破之後,他就陷入茶飯不思、如坐針氈的狀態, 一方面對彎彎愧疚不已,但更多卻是恐懼,仿佛頭頂懸著一把利劍, 不知何時落下。

彎彎一日不見人影,他就一日不得安眠,可她卻像是憑空蒸發,他幾乎將長安城翻了個底朝天, 仍一無所獲。

為求隱蔽,他還不能大張旗鼓地找,只能心急火燎地在王府等待消息,一次次地接受失望。

他不知皇帝有何事交代, 滿腦子想著趕快結束面聖, 回去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出神間, 冷不丁擡頭,便與岐王和時纓迎面相遇。

目之所及, 兩人穿著禮服,時纓翟衣加身, 佩戴九樹花釵,儼然親王妃的模樣, 她的美貌並未被盛裝襯得黯然失色, 反倒愈發攝人心魂,只遠遠一看,便覺瑩然耀目,宛若日月光華流轉。

一瞬間, 他心裏頗不是滋味,原本她該是他的王妃,如今卻不得不委身旁人。

他已經聽說她被安國公府驅逐之事,想起過往的情分,突然又有些憐惜她。

那日與她不歡而散,他本是恨極了她,可回去細思,興許她確實是無辜,只因在慈恩寺偶然窺得彎彎容貌,通過交談,才推斷出她的身份;話裏話外夾槍帶棒,也是埋怨他的欺騙與負心。

如果她對他沒有一絲真情,又豈會如此?

這麽一想,他稍許覺出幾分痛快,幸災樂禍地等待她遭報應。

然而時隔幾天,再度見到她,他竟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視線。

活色生香的美人,還對他死心塌地,哪怕出身次了些,不能為他誕育子嗣,娶回府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誰知卻鬧得一拍兩散,白白便宜了岐王。

他心情覆雜地走上前,見岐王小心地扶她下臺階,臉色不禁變得難看。

就好像……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還拿到他面前耀武揚威。

時纓也沒想到衛王會在此時進宮,她不欲與他廢話,互相見禮過後,便要徑直離開。

身形交錯間,卻被他叫住:“阿鸞。”

時纓腳步一頓,就聽他躊躇著問道:“你……近來如何?”

“承蒙衛王殿下關心,臣婦一切安好。”她神色淡漠,並未轉頭看他,“而今臣婦已是岐王妃,還請您註意身份。且不說外頭這麽多人看著,陛下就在裏面,要讓他知道您對弟媳糾纏不休、言辭冒犯,您猜他會作何想?”

內侍宮人們見此情狀,紛紛低下頭。

時纓輕聲對慕濯道:“殿下,我們走吧。”

衛王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楞住。

以前他總嫌棄時纓平淡如水、無趣乏味,但卻從未聽過她用這種冷若寒霜的語氣對他說話。她目不斜視,仿佛他是件可有可無的物品,她甚至不願給一個多餘的眼神。

就連與岐王交談,態度都比對他溫和得多。

怎麽會?

岐王強取豪奪,連累她被逐出家門,她為何還能如此坦然地與他相處?

難道是為了氣自己,故意做給自己看嗎?

她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啞,細察才發現她眼角泛紅,纖長的睫毛濡濕,似是剛剛哭過。

珠光寶翠、錦衣玉帶的映襯下,她的面容猶如芙蓉泣露,盡顯楚楚動人之美。

果然,她還是不願的。

他心中酸澀,不甘道:“阿鸞,我……”

“衛王殿下,請自重。”慕濯在時纓開口之前打斷他,不著痕跡地擋在她和衛王之間。

“你……”衛王氣不打一處來,卻只得作罷。

沒等他再說什麽,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岐王攬著王妃的肩膀,如同在昭示彼此間的關系。

衛王:“……”

隨行的內侍小聲提醒道:“殿下?”

衛王恨恨地收回目光,定了定神,轉身走向紫宸殿。

通報過後,衛王進入殿內,行禮道:“父親傳我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混賬!”皇帝一聲斥罵,看著衛王茫然無措的面孔,板著臉詰問道,“通濟坊私宅走水,現場怎會留有你的物品?”

衛王大驚失色,腦海中頃刻間掠過無數念頭。

他素來謹慎,確保那座宅子裏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而且他的手下撤離得幹脆利落,未曾在現場遺留半點痕跡。

“父親何出此言?”他強作鎮定道,“事情是否存在誤會?通濟坊遠在城南,位置偏僻、人煙稀少,我去那邊做什麽?”

“朕也想知道你去那邊做什麽!”皇帝見他還敢狡辯,頓時火冒三丈,“……那間宅子裏住著個深居簡出的妙齡女子,疑似某位權貴的外宅婦,你實話實說,她是不是你的人?”

衛王的冷汗刷地落了下來:“父親,兒冤枉!定是有人使計陷害於我!”

他想到什麽,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誰對您說的?是岐王?我就知道他沒安好……”

“你把朕當傻子,分不清讒言還是確切證據嗎?”皇帝反問道,頓了頓,“此事還真與他無關。大郎,只怪朕之前待你太好,你翅膀長硬,都敢在朕面前撒謊了!”

“父親恕罪!”衛王手忙腳亂地跪下,連連磕頭,“兒一時鬼迷心竅,鑄成彌天大錯,懇求父親原諒,但……我究竟遺落了什麽‘證據’,還望父親明示。”

皇帝卻沒有回答。

他望著衛王匍匐在地的身影,心中忽然升起疑慮。

據京兆府調查,那外宅婦至少已經在通濟坊住了一年,而那座宅子的房契從始至終沒有更換過主人,雖然不是掛著衛王的名,但順藤摸瓜,可以追蹤到孟家曾經的一位仆從身上。

那仆從已離開孟家,身在何處不得而知,或許被衛王收歸己用,藏在他自己的地盤。

好一個衛王,居然背著他搞了這麽多小動作。

還有半個多月前的逍遙散事件,最後也是孟家推了個遠親出來頂罪,將衛王摘得幹幹凈凈。

水至清則無魚,衛王是他內定的儲君人選,經營勢力無可厚非,即使他為了對付岐王,擅自將逍遙散用於邊境守軍,因與他的打算不謀而合,他也佯作不知,沒有多加責備。

但他無法容忍自己被欺騙,尤其是孟家屢屢幫忙遮掩,總讓他想起一些深埋記憶的往事。

先是時文柏,隨後輪到衛王,他信任的大臣與兒子,一個兩個都心懷鬼胎。

還有孟家,他們又在打什麽主意?

皇帝臉色微沈,止住思緒,意有所指道:“大郎,朕掌握的消息遠比你想象得多,切莫自視甚高、妄圖一手遮天,否則早晚會誤入歧途。你回去吧,好好反省究竟做錯了什麽。”

衛王如蒙大赦,趕忙俯首謝恩,也不敢再加以追問,一溜煙退下。

出了紫宸殿,他直奔雲韶殿。

事已至此,彎彎的存在已無法掩藏,當務之急是請求母親出謀劃策,替他給父親說些好話。

那廂,淑妃正在安慰哭哭啼啼的德妃,因著宣華公主和親之事,德妃三天兩頭來她跟前哭訴,希望她能勸說皇帝收回成命。

淑妃表面溫聲軟語,內心卻早已不耐煩到極致,聽聞報信,登時松了口氣。

她委婉地打發走德妃,令衛王進來。

哪知衛王一見她,就撲通跪下,急聲道:“阿娘,您救救我!”

淑妃聽他說罷前因後果,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氣卷土重來,當即訓斥道:“你怎的這麽糊塗?陛下要你回去反省,你卻耳聾眼瞎,瞧不出他在意的是什麽嗎?你不老老實實地出宮,轉頭就來找我,是還嫌他不夠生氣,專門火上澆油嗎?”

“阿娘,兒實在走投無路,才來求助於您。”衛王自知理虧,縮著脖子猶如鵪鶉,“誰將此事捅到阿爹耳中,是否還留有後招,彎彎被他們藏在何處,我……”

“什麽圓圓彎彎?你就算偷偷去青樓睡妓子,也好過私養外室!”淑妃恨鐵不成鋼,氣急之下也開始口不擇言,“你是要做太子、未來天子的人,連下半身都管不住,本宮還指望你成什麽大事?”

衛王被她說得無地自容,一句都不敢回。

要讓母親知道彎彎原本是個妓子,只怕他今天不死也得脫層皮。

淑妃平覆心緒,轉過頭不想再看他:“你先回去吧,在這耽擱太久,陛下難免又要起疑。將你所知關於那個外宅婦的一切用書信告訴我,我再思考該如何幫你。”

衛王應下,連聲道謝,迅速起身向她告退。

淑妃兀自沈默,神色間掠過一絲陰霾。

時纓與慕濯回到蘇家舊宅。

她換下厚重的禮服,走出內室時,他早已收拾停當,正坐在桌邊翻閱著公文等候。

青榆和丹桂主動退下,為兩人關上門。

“衛王今日進宮,想必是東窗事發,通濟坊的秘密被傳到了陛下案頭。”時纓緩緩落座,沈吟道,“只要他看到那塊令牌,定能猜出是我的手筆,或許還會懷疑到你和世子閣下,但好在他沒有證據,無法認定你二人參與其中,我們仍占據主動。”

一來就說正事,不愧是她的作風。

慕濯無奈又好笑,卻不以為然:“未必。方才你直言挑明安國公的陽奉陰違,已經在陛下心裏結了塊疙瘩,衛王趕在這個節骨眼惹事,實屬自尋死路。陛下本就不滿他的蒙騙,他老老實實認錯就罷,但凡他敢當面否認一句,陛下定會被激怒,出於敲打和震懾,絕無可能透露自己的消息來源,更遑論將那塊令牌展示給他,以便他吃一塹長一智、往後變本加厲地欺君罔上。”

“以衛王的虛偽下作的脾性,定會矢口否認。”時纓笑了笑,不禁有些意外,“想不到,殿下雖遠離京城,對陛下的弱點倒是了如指掌。”

慕濯輕描淡寫道:“做過虧心事的人,自然會疑神疑鬼。”

時纓知他指的是皇帝,心下訝然,正待詢問,便聽他話鋒一轉:“再者,阿鳶對衛王知根知底,我也須得貢獻點有用的情報。”

時纓一怔,反應過來,忍俊不禁道:“殿下……是在吃醋嗎?”

“你說呢?”慕濯望著她笑意盈盈的眼眸,輕嘆道,“阿鳶,他比我多在你身邊待了十年。”

時纓脫口而出:“十年又如何?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話音一落,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就好像在暗示什麽一樣。

果不其然,他微微錯愕了一瞬,眼底浮起揶揄,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時纓:“……”

什麽叫言多必失。

這時,青榆在外面揚聲道:“娘娘,榮昌王府派人過來傳信,請您過目。”

時纓如釋重負,連忙起身過去開門。

慕濯笑了笑。

他可什麽都沒說。

時纓接過信件,打開一看,不由面露喜色。

昨日相會,她托時綺往英國公府捎封信,事情辦得很快,曲明微迫不及待想見她,榮昌王世子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保證兩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聚頭。

她知會了慕濯一聲,便帶著青榆和丹桂一同離去。

恰巧地點在東市,她還需要她們幫忙再購買些物品,而且丹桂想跟她學擊鞠,也能順道挑選一根趁手的月杖。

乘車出府,到得東市,時纓與兩人分道揚鑣,獨自來到一家名叫“聚賢樓”的客棧。

榮昌王世子的手下帶路,從後院將她引至樓上。

曲明微已經在客房裏等待多時,看到她,霍然起身:“阿鸞!”

時纓反手關門,攜她入座,笑道:“明微,你忘記了嗎,我叫阿鳶。”

曲明微回過味來,知她是下定決心與安國公府劃清界限,點點頭:“阿鳶,你沒事就好,外面風言風語盛行,傳得匪夷所思,我見不著你,擔心得緊,卻也只能幹著急。千秋節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和岐王殿下,還有四娘跟榮昌王世子,怎會……”

“說來話長。”時纓嘆了口氣,與她講起千秋節回府後的遭遇。

與此同時,青榆與丹桂分頭行動,一人去采購時纓所需的東西,一人去買月杖,相約完事還在這裏集合。

丹桂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滿心想著學習擊鞠的事,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兩人誰都沒有註意到,她們的身影已被時維盡收眼底。

時維本是與幾位同僚相約吃酒,不期然瞥見熟悉的面孔,頓覺喜出望外。

丹桂隨時纓叛出安國公府,他深感惋惜,只想著以後再也看不到她,孰料天公作美,給他提供了一個現成的機會。

她和青榆應是單獨出門,時纓並不在附近。

既然這樣,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別說時纓現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就算她後知後覺得知他將丹桂據為己有,堂堂岐王妃,難不成還要打上門來跟他討人?

他最近也頗有些郁郁寡歡,做國舅的美夢破碎,安國公府還因此淪為笑柄,父親閉門謝客,大小事務都落在他頭上,短短兩三日,他不知承受了多少壓力。

要是能搶走丹桂,也算是一箭雙雕,既得償所願,又能報覆時纓,何樂而不為?

他叫停馬車,吩咐仆從們道:“去跟王員外說一聲,我臨時有點事需要處理,下次再與他們約,拿上我的錢袋,就當我給他們添頭助興。”

一名家仆領命離開,他又對旁人道:“丹桂那小丫頭片子往前面走了,你們跟著,把她給我綁來,切記尋個隱蔽的地方動手,不要被旁人發現。我在老地方,速去速回,別叫我久等。”

說罷,他對車夫擡了擡下巴:“走,去聚賢樓。”

馬車轆轆而行,時維靠回軟墊,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想象丹桂清麗柔嫩的面容,感到渾身燥熱,恨不得立刻發洩一番。

至於時纓,待到生米煮成熟飯,看她能奈他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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