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洲頭，如果放在千年以前，確實是個修築洞府的好地方：獨門獨院，有山有水，離人間世俗近也有天然屏障，可以說是人傑地靈都占了。

但是現在嘛……誰要是再在這裏安家，先不說會被城管強制拆遷，單是日夜不息的游客都能叫修道者自己先落荒而逃。

不過這裏每周六晚上的煙火表演還挺好看的。

正因如此，我才實在想不出顏逸之一定要來這裏見的人，到底是誰。

法海看起來也很疑惑，他數次張嘴，欲言又止。

夜裏的橘子洲頭游客稍減，卻仍處處有人。我們仨除了法海一身西裝看起來有點奇怪之外，倒也沒什麽太惹眼的地方。跟著顏逸之就這麽幹走著著實有些無聊，我剛想散出靈識查探一下隱於此地的修道者，他卻攔住了我。

“這裏有法術禁制，如果你散出靈識，立刻就會被卷進結界之中。”顏逸之低聲道。

“這裏真的有人修築洞府？”我睜大了眼睛。

這裏的修道者，莫非往後數三代裏真有天大的關系？

“也不算洞府……”顏逸之頓了一下，還是賣了道關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見他不大願意說，我索性也不問了。只是橘子洲頭畢竟有這麽大，單是走走也太無聊了，於是我開啟自拍模式，時不時還拉著顏逸之和法海給我當人體手機支架。

不得不說，有老婆的顏逸之和萬年單身狗的法海比起來，前者拍照技術還是可圈可點的。

我美滋滋地點開美圖秀秀開始P照片，耳朵裏卻傳來顏逸之和法海的竊竊私語。

“你拍照施障眼法了吧？”這是法海。

“等你……哦忘了，你是佛修。有婦之夫的求生欲望都很強烈，你不懂。”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拍的照裏腿長都比例失調了。”

“法海，看破不說破，這樣你才能活的足夠久。”

……信不信下一秒我就扔你們下湘江中流擊水？

P好圖發朋友圈，我氣呼呼地跑去了就近的商店買冰激淩。但剛一進店我就渾身一哆嗦，不單單是因為空調效果太好，還因為我感受到了靈力波動。

這裏，有修道者。

我環顧一周，店裏有兩名店員、一對情侶和一位穿著運動服的老爺子，人很少，但我即便凝神細看也一時半會分不出到底是誰——顏逸之不讓我散開靈識，單靠看的這誰看得出來啊，又不是孫悟空有火眼金睛。

顏逸之和法海見我久久沒從店裏出來，便也前後腳跟著進來了。不等我開口提醒，他便徑直走向了那對情侶——邊上的置物架。

“好久不見。”顏逸之對著一包樂事薯片低聲道。

？？？

——難道橘子洲頭的修道者，居然是一包成了精的薯片？！

顏逸之話音剛落，整個商店霎時便自薯片處向外張開一道空間結界，除了我們仨，其他人全都消失不見。

我還在震驚中，樂事薯片後面卻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多時，一只黑色的老鼠鉆了出來。

“小春風，真是好久不見。”黑色老鼠上下打量他一番，咧開嘴，笑了。

“老鼠成精了！”我指著它，神色惶恐地看向法海。

“……恕我直言，你自己好像就是只胖頭魚精。”法海面無表情，但我總覺得她嘴角抽了一下。

哦，忘了。

黑色老鼠從置物架上縱身一躍，在落地的瞬間化身成人。

那是一個身著黑色衛衣的年輕男子，身材高挑卻有些佝僂，面目清秀卻有著很重的黑眼圈——更誇張的是，他脖子上掛著一個Brookstone貓耳耳機，一只手拿著薯片，另一只手拿著PS4!

又是個活脫脫的死宅啊這!!

我突然覺得，沒帶尹梓凡一塊過來有點可惜。

“老婆，這位是子墨仙君，上古時期的十二支仙君之一。”顏逸之向他行過一禮，隨即向我介紹到。

“等等，老婆？”不等我反應，黑衣青年已“呲溜”一聲竄到了我面前，“你是小春風的老婆？!”

“呃……”各中因緣太覆雜，我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子墨仙君，這件事以後再細說，我們——”顏逸之跟了過來，還沒說兩句話就又被打斷了。

“你還是條胖頭魚？嘖嘖嘖，小春風這品味啊。”黑衣青年繼續打量我。

“我——”我剛一開口，黑衣青年突然不見了。

？？？

“子墨，我的品味怎麽了？你仔細說說看？”顏逸之微微一笑，手裏拿著貓耳耳機，腳下踩著黑衣青年的腰。

“我的耳機!等等，你腳往右一點，用力一點……哎哎哎我開玩笑的!”黑衣青年哀嚎一聲，“你品味很好你老婆很好看你眼光真的太好了!!”

我：……

法海：……

現在的仙君，都這麽接地氣的嗎？

話說回來，也難怪顏逸之不著急飛升了，他現在都能將仙君踩在腳下摩擦，飛升之後那還得了？

我腦海裏突然又閃過那一片素白，或許他不飛升的原因……也並不單是因為這個。

“耳機還你。”顏逸之擡腳，將貓耳耳機遞回爬起來的黑衣青年，“我們這次來找你，是想借時梭一用。”

“借時梭幹什麽？”黑衣青年突然警覺。

“麓山寺的封印最近已經有人動過了，別說你不知道。”顏逸之語氣平靜。

黑衣青年沈默半晌，突然再次擡眼看我。這一次，他的眼中金芒閃爍，目光銳利。

“你是百華？”他看了我許久，突兀開口。

“從某種程度上講，是。”這個問題實在不好答，我只能實事求是。

黑衣青年再次沈默。

顏逸之也不說話，我和法海更是無從插嘴，一時之間結界內靜默無聲。

就在我開始考慮要不要偷溜出結界買一支可愛多吃的時候，子墨仙君終於回了神。

“看樣子，雲……上元魔君是想用前世書的力量恢覆百華的記憶？”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看向顏逸之。

顏逸之微微苦笑，算是默認。

“你想恢覆從前嗎？”子墨仙君又看向我。

“暫時不想，畢竟現在我是拖家帶口的人。要是一夕之間突然變成別人，怕是對現在的愛人和家人極度不負責任。”我老實回答。

子墨仙君盯著我看了許久，嘴角漸次上揚，終於笑了。

“小春風，老實說，你是不是對她覬覦已久？”他看著我，問的問題卻直指顏逸之。

“別瞎說，我喜歡的人一直都只有我老婆。”顏逸之先是一楞，隨即義正辭嚴。

子墨仙君便不問了，只是笑。不等我想明白他在笑什麽，就見他響指一打，結界瞬間消失。

“走，我請你們去吃宵夜。”子墨仙君也不管凡人對他的突然出現投來驚詫目光 ，勾著顏逸之的肩膀就往外走，“來到長沙，怎麽能不去嘗一嘗小龍蝦！”

“長沙最有名的不是臭豆腐嗎？”我問。

“臭豆腐、小龍蝦，嗦螺炒粉烤生蠔，長沙好吃的多了去了——走走走，我們現在就去坡子街！”子墨仙君越說越振奮，看樣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我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法海看著前面兩個背影，突然扭頭問我。

“大概是，先吃宵夜再加班？”我想了想，認真回答。

法海：“……口水先擦一擦。”

“看破不說破，才能活得久。”我頓了一下，然後踢了他一腳。

長沙的夜宵攤子，實在熱鬧。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肉香，五花八門的食物活色生香，我吃了這個又想吃那個，幾乎喪心病狂到想給胃裏施個搬運術好讓嘴巴永不停歇。

和我的如魚得水相比，法海就有點慘了。雖然佛修並不強制吃素，但大多數佛修飲食還是以清淡為主；所以一進到坡子街這個人間煙火地，還不到20分鐘，他已經變臉了。

“東皇，仙君，請容我去去……”一句話還沒講完，法海就青著臉捂住了嘴，一看就是要吐了。

顏逸之和子墨仙君趕忙示意他快走，後者還不忘給他指了個公共衛生間的方向。

“百華就算了，這個佛修是什麽情況？敢情你度個蜜月還自帶電燈泡的？”我正吃著臭豆腐，突然聽見子墨仙君在和顏逸之咬耳朵。

“他是法海。”顏逸之回答。

“難道來破壞麓山寺封印的人是白素貞？”子墨仙君呵呵一笑，顯然不信。

“不，”我回頭，正好看見顏逸之表情認真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破壞封印的是許仙。”

就在此時，夜空中突然炸開了一朵煙花。

大家紛紛發出驚呼感嘆煙花好美，我和顏逸之三人只擡頭看了一眼，就迅速擠開人群奔向了煙花的發源地。

——這特麽哪裏是煙花，明明就是修道者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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