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仙君一邊跑一邊張開結界，很快就將所有凡人屏蔽在外；我們三人跑到近前，這才看出打鬥的雙方不是別人，正是法海和許宣。

“你說這個佛修是法海，那另一個難道就是許仙？”子墨仙君仔細打量，不忘開口詢問。

“確切的說，他叫許宣，是名魔修。”顏逸之一邊解釋一邊就要上前幫忙。

子墨仙君卻伸手將他攔住。

“別急，現在是法海占上風，我們再看看。”他微微瞇眼，像是在觀察著什麽。

看他那副鄭重其事的模樣，我便也學著認真看其這場半空中的打鬥。但老實講，我其實也看不出裏面到底有什麽門道，但法海占上風這點卻還是顯而易見的；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思來想去，突然發覺這是因為法海上風占得太明顯了——雖說許宣剛剛出雷峰塔沒多久，但他歷經過戰亂又攝去唐卿大半的修為，沒道理會被老老實實修佛道的法海壓著打成這個樣子啊？

“法海，小心有詐！”我下意識脫口而出，顏逸之早已搶身上前。

但我們終究還是慢了半拍。

就見許宣趁法海不備，突然欺近他身前；法海見狀立即想要抽身急退，卻不料被對方出其不意扣住手腕，修為竟霎時如決堤潰口般自命門處源源不斷地流向了許宣！

法海心中驚駭，但對方的手卻如鐵箍，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直到顏逸之突然出現一劍劈下，許宣才如被煙燙過的水蛭般松手閃身，退去老遠。

“許宣，你那麽大年紀了還耍這種陰招，要不要臉啊！”一看法海青白的臉色就知道他肯定被吸去了不少修為，光是想想都覺得無比肉痛，於是我忍不住指著夜空中那道修長身影替他打抱不平。

“小妹妹，你見過哪個魔修要臉？”許宣聞言，無比驚詫地看向我。

“那還挺多的。”

“你叫誰小妹妹？”

我和顏逸之不約而同地搭了腔，但重點根本不在一個次元。

許宣聞言，看看我又看看顏逸之，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東皇，沒想到我們竟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面。”他的肢體動作慢慢放松下來，晃晃蕩蕩地浮在夜空中，好似閑庭信步。

顏逸之挑了下眉，算是回應。

“現在看來你還不如你身後那個和尚，修仙道直接修進了紅塵裏，就差把心一橫直接稱魔修了吧？”許宣笑意更濃。

“收起你那三流攻心話術，對我沒用。”顏逸之言辭冰冷，眉目好像掛上了霜。

“白瞎了小春風那麽可愛的名字，他應該叫暴風雪。”子墨仙君在旁小聲嘟囔。

“你懂什麽，沒有冰天雪地哪有春風化雨。”我扭頭瞪他一眼。

子墨仙君：“……”沒想到多年不見，這對傳說中的師徒竟也變成了滾滾紅塵中一對閃瞎人眼的狗男女。

“怎麽會沒用呢？”許宣不以為意，目光卻移向了我，“如果東皇大人不是為一己私欲鬼迷了心竅，怎麽可能做得出利用人間情愛阻撓百華仙君歸位的荒唐事？”

我剛要出聲反駁，一道淩厲劍氣已然掃向許宣。他急退數步，仍有幾縷發絲被劍風一刀兩斷。

“麓山寺的封印已被動過，但你還在此地，這說明以你現今的實力仍破不開封印，所以才亟待攝取他人更多的修為。”顏逸之神色平靜，眼神卻越發銳利，“你多番以言語挑撥我，難道還想將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不成？”

“如果是東皇的修為，怕是只需要一兩千年，我就能事半功倍。”許宣神色坦蕩，看樣子竟像是早有打算。

“他的主意都敢打，許宣你特麽真是不想混了！”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不擼袖子上實在是說不過去——我老公是誰都能調戲的嗎？！

許宣剛剛醞釀好的邪魅一笑，被我這一句話給噎成了赤橙黃綠青藍紫。

“小妹妹，你能不能不要……”他剛要嘆氣，冷冽的殺氣卻讓他打了個激靈。

“你叫誰小、妹、妹？”顏逸之微笑，眼中滿是殺意。

“我待不下去了，這裏的空氣簡直甜到齁鼻。”子墨仙君搓了下胳膊，我隱約看見他露出的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等我開口，法海卻道了聲“阿彌陀佛”。

“東皇，歸根結底這算是貧僧與許宣二人的因果，還是交由貧僧自己解決吧。”法海低聲道。

許宣眼中閃過異色。

“……如今你修為損失近半，他又擅長攻心，不要硬撐。”顏逸之沒有回頭，但話卻一字不漏地落入法海耳中。

“放心，我沒事。”法海對此不置可否，卻是無論如何都要親自應對。

顏逸之思忖半晌，終於足尖一點，穩穩落回地上。

“你不管了？看那個魔修的樣子，他說不定會死哎。”子墨仙君睜大了眼睛，有點不相信顏逸之就這麽回來了。

“我尊重本人意願。”顏逸之神色平靜。

“反正要是法海死了許宣也活不成，有結界有仙君有東皇，我們摁死一個只有幾千年修為的魔修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我微微一笑，雲淡風輕。

子墨仙君看看我又看看顏逸之，最後還是選擇擡頭看天上的許宣與法海。

“嘖嘖嘖，這可真公平，我輸了就是輸了，你輸了就有一排人等著替你出頭——法海，這麽久沒見，你倒是有了不小的靠山。”許宣低頭掃了一眼，語氣輕佻。

法海不動聲色，一雙眼睛始終落在他的身上，對他的話不聞不問。

“其實我很好奇，我與你之間到底有什麽因果？”許宣見對面的人沒有反應，便繼續朗聲道，“當年，鎮我於雷峰塔下的人是東皇和藍昭仙君，我與你不過是打了一架，怎麽到今天就成了因果？”

“當年即便沒有東皇與藍昭仙君，我就算拼卻生命也會將你封印。”法海深吸一口氣，手中托缽金光流轉，“——說到底，你我之間，你死我亡便是因果。”

許宣聞言，嘴角一挑，似笑非笑。

“你我之間？”他咂摸了一下這個四個字，右手一翻，一柄詭異骨鞭漸漸自虛空之中顯出全貌，“法海，你真以為你我之間勢均力敵？當年西湖如果只有你一人在，不等東皇與藍昭仙君駕臨，你就已經成了西湖畔的一捧花泥。”

法海一楞，不禁微微皺眉。

這話頭一起我就知道要遭，許宣這是打算翻當年《白蛇傳》的舊賬了——法海對當年孟師姐和顧盼的事忘得一幹二凈，但許宣卻全記得清清楚楚；他出來這麽久，肯定知道法海為證道毅然忘情的事，現在故意舊事重提明顯不安好心啊！

“西湖畔，細雨蒙，一條白蛇一尾青魚；石棋盤，茶三盞，對月當歌對花參禪。”許宣揚鞭，霎時便有數道如刀勁風直掃法海，“法海大師，不知你對這些景色還有印象嗎！”

法海旋身將托缽直面許宣攻勢，大多勁風為他所收化去無蹤，卻仍有些漏網之魚劃破了他的面頰與衣服。

“休想以言辭迷惑我。”法海眼神漸冷，托缽霎時化作禪杖。

“他還有禪杖？上次那麽危急的時候怎麽沒見他拿出來？！”看著他那件金光閃閃、無比佛性、看起來就很厲害的法寶，我忍不住指著他看向了顏逸之。

“因為法海是禪僧不是武僧，一般情況下他的托缽比禪杖管用。”顏逸之耐心解釋，“而且，他的托缽與禪杖本就是一件法寶的一體雙形，本名叫做如意禪珠。”

……沒想到這麽像□□的法海竟然是禪僧，實在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不過現在重點也不是這個：“既然如此，他現在亮出禪杖有什麽用？單純想用氣勢嚇倒許宣嗎？？”

“佛有三千相，其一便是憤怒相。”不等顏逸之解釋，子墨仙君倒是率先接過了話去，“主禪的佛修要是生起氣來，怕是連精武的佛修都要退避三舍。”

不等我琢磨出這句話裏的意思，許宣便已被一杖打進了不遠處的樓房裏。

“臥槽？!”這瞬息萬變的戰況讓我看得目瞪口呆，法海剛剛……真的讓許宣吸走過修為嗎？

許宣從樓房裏走出來，拍拍身上的灰，略微顯得有些狼狽。

“沒想到你一個參禪的佛修，這些年倒是另辟蹊徑學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他擡頭看向仍在半空中的法海，嘴角弧度不減。

法海不予理會，舉起禪杖俯沖直下；眼見一片金光自夜空中洶洶而來，許宣長鞭連揮數下，就見白影重重，無數骷髏虛影在許宣面前組成了骨墻，硬生生將法海這一杖攔了下來！

“這個單挑，現在才算真正開始。”子墨仙君唇角微揚，瞇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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