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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靈水妄境蝴蝶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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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重聽了這番說辭,有些受寵若驚。他很清楚,雖然阿繡整日與他濃情蜜意,口口聲聲說愛他,她最愛的還是她自己。

不像大多數女人,會被感情蒙蔽,道德束縛,為了男人默默奉獻,阿繡對男人的態度清醒且自私。她慣會撒嬌耍癡,用纏綿的情絲裹住一個男人,好好地利用。她喜歡男人為她奉獻,無用的男人她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她對桑重的愛起源於桑重對她的價值。

桑重甚至想過,倘若自己失去法力,變成凡人,幫不上她的忙,還要仰仗她的庇護,她棄自己而去也不奇怪。

可是現在,阿繡並不確定能否從靈水妄境中出去,便進來尋他,縱然是因為他還有用,多少也有點情深義重,奮不顧身的意思在裏面。

這一點,便足夠桑重感動了,感動之下,忽略了她這話中的疑點。

銅雀堂困住他給阿繡送信,目的是引掬月教的人上鉤,這個局怎麽這麽快就被霍砂和鐘晚晴破了?

他沈溺在阿繡璀璨如水精的淚眼中,柔聲道:“你也在外面等著就是了,何必進來呢?萬一再也出不去,如何是好?”

阿繡把臉貼上他的胸膛,道:“兩個人出不去,好歹還有個伴,一個人該有多麽寂寞。”

桑重撫摸著她絨絨的腦袋,心中百感交集,化作一聲嘆息溢出唇齒。

經過算計的愛,固然不那麽單純,但剔除了沖動,盲目,癡愚等因素,就像采摘下來的鮮花經過覆雜的工序,蒸氣成水,香氣馨烈非常,價錢也格外高昂。

桑重喜歡這樣的愛,就像貴婦人喜歡裝在琉璃瓶裏的薔薇水,少而珍貴,才配得上自己。

“是我低估對手了,讓你們受累,霍教主和鐘姑娘怎麽樣?”

“他們沒事,你怎麽樣?受傷沒有?”阿繡身子退後,將他上下打量。

桑重搖了搖頭,這才發現疑點,道:“他們是如何捉住曇摩尊者的?”

阿繡看著他的衣擺,道:“小姐給了他們一樣法寶,銅雀堂的人措手不及,曇摩尊者便被捉住了。”

桑重並未細問是什麽法寶,只想著這法寶必定威力驚人,銅雀堂的人見了,對掬月教又多一層惦記,不覺攢眉。

阿繡道:“對了,曇摩尊者說銅雀堂主就是東方荻。”

桑重眉頭擰得更緊,嘴上卻道:“知道是誰便好辦多了,我們得趕緊想法子出去,指望霍教主和鐘姑娘恐怕是不成的。”

阿繡也是這麽想的,除了打架,別的事她都不指望他們,所以進來之前也沒告訴他們。天知道告訴他們,會出什麽事。以這兩人的性子,直接去青帝城刺殺東方荻也不無可能。

阿繡道:“奴的法力使不出來了,這靈水妄境究竟是什麽地方?”

桑重手臂一松,坐在屋脊上,眺望遠處,道:“我的法力也使不出來了,這應該是用幻術搭建的世界。”

“幻術?”阿繡瞪圓雙眼,手摸著冰涼的屋瓦,回想先前聞到的血腥味,難以置信道:“竟有這樣的幻術?就跟真的一樣!”

桑重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幻術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實。”

阿繡眼睛垂下去轉了轉,曲起雙腿,下頜擱在膝蓋上,發愁道:“咱們都使不出法力,還怎麽出去呢?”

騎馬的官員業已走遠了,夜色沈沈,柳絮濛濛,穿過縱橫交錯的巷陌,越過高低起伏的屋脊,有幾點沾在桑重和阿繡衣襟上。

桑重道:“靈水妄境的作用是困住敵人,你說這位幻術高手為何不省省力氣,搭建一個簡單的空城,而要往城裏安置這麽些人呢?”

阿繡翻了個白眼,道:“顯得他有能耐唄。”

桑重笑了笑,道:“世間的高手都想求敗,我猜這座城鎮既是牢籠,也是謎題,破解謎題就是出去的途徑。”

阿繡想他這話也有道理,又聽他說了鎮上鬧鬼的事,便知道那個提著人頭的官員就是鬼,思量片刻,道:“厲鬼大多是因執念而生,也許他的執念就是謎底。”

桑重點頭道:“所以我才出來跟蹤他,不想遇上了你。我們先回客店罷,等天亮了再打聽打聽他殺的是誰。”

雖然沒了法力,他功夫還在,背著阿繡幾個起落便從窗戶進了客房,端的是利索。

走到桌邊點起燈,阿繡回頭乜他一眼,笑道:“倒是個做賊的好料子。”

這間客房陳設樸素,多了個她,便綺艷華麗起來,她眼波流轉,勾得桑重心也跟著一轉,面上不動聲色,坐下倒了杯茶。

阿繡搶過去呷了一口,是涼的,蹙眉道:“奴辛辛苦苦來找你,連口熱茶都沒有。”

桑重拿起蒲扇引爐子,阿繡歪在床上看著,少頃,他端了茶來,道:“娘子請用茶。”

阿繡憋著笑,像一只高傲的貓兒,坐直了,接過滾煙的茶,撅起紅潤的嘴唇,一口一口地吹氣。裊娜的熱氣吹進了桑重的七竅,闐滿了心房,欲念被撐得茁實。

他擒住阿繡的下頜,狠狠親了一回,去榻上打坐。

阿繡欹著床柱胸脯起伏,氣喘籲籲,奇怪道:“這會子你打什麽坐?”

桑重閉著眼,道:“會被人看見的。”

阿繡才想起來,這是幻境中,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不好雲雨,哀嘆一聲躺下,拉起被子蒙住頭,胡亂睡了。

勞舉人昨晚被鬼縣令割了腦袋,這消息清早便傳開了。擔驚受怕,壓抑了一夜的人們在街頭巷尾,酒店茶樓議論紛紛。

桑重下樓吃早飯,大堂裏已經坐了幾桌客人,桑重在一張空桌旁坐下,點了一碗豆湯,一屜包子。阿繡從外面走進來,穿著大紅衫子,杏黃裙,鬢邊簪著海棠花,香靨深深,看得一眾客人直了眼。

阿繡走到櫃臺前,嬌聲道:“掌櫃的,還有空房麽?”

掌櫃的滿臉堆笑,道:“有有有,天字號房五百文錢一天,地字號房三百文錢一天,人字號房一百五十文錢一天,姑娘要哪種?”

阿繡目光一掃,定在桑重身上,面色又驚又喜,走上前道:“喲,這不是桑四爺麽!”

桑重睜大眼看著她,也流露出驚喜之色,站起身笑道:“唐姑娘?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阿繡笑吟吟道:“可不是麽,自從無錫一別,已有半年未見,四爺一向可好?”

寒暄幾句,桑重請她坐下,又點了碗豆湯。因在別人看來,他昨晚不曾出門,身邊多出個姑娘,忒奇怪了,便讓阿繡先悄悄地出去,再進來演這出戲。

雖然周圍人都是幻象,但這個幻境如此真實,桑重認為只有遵循真實的規則,才能找到線索,解開謎題。

阿繡用湯匙攪著豆湯,與桑重有說有笑。眾人很快便從她身上移開目光,又撿起勞舉人的話頭。

“聽說是在床上被割的,五姨太就睡在旁邊都不知道,早上醒來身子都泡在血水裏。”

“呀,這不得嚇死了!”

“就是不死,也要瘋了!可憐勞老爺膝下只有一位六歲的小少爺,他這一走,家裏的頂梁柱便倒了,小少爺還不知怎樣呢。”

“勞家畢竟有錢,再不濟也過得去,史主簿的老娘才叫慘,六十多歲了,一身病痛,如今連個服侍送終的人都沒有。”

眾人搖著頭,一疊聲的嘆息,又說起史主簿的死。

“那晚他和幾個朋友從酒樓出來,吃得醉醺醺,迎面就看見鬼縣令騎在馬上。當時大家還不知道他是鬼,以為是哪位大人,正要上前拜見。鬼縣令沖過來,一劍砍下了史主薄的腦袋,血濺了旁邊人滿臉,你們說嚇不嚇人!”

“我看鬼縣令八成和史主簿有什麽過節,不然為何第一個殺他呢?”

聽了一會兒,桑重站起身,走到櫃臺前,道:“掌櫃的,我隔壁的房間還空著麽?”

掌櫃的點頭笑道:“空著,空著,要給那位姑娘住麽?”

桑重嗯了一聲,放下一錠銀子,道:“掌櫃的,那害人的鬼怪以前做過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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