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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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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豫趕到禦書房外時,陸至言正在受刑。空氣裏有淡淡的血腥氣味彌散開來,他身上一件衣袍已看得到血痕,一張冷汗涔涔的臉異常蒼白,嘴唇已幾乎看不出血色。

饒是如此,陸至言咬牙一聲也不吭,人卻似意識模糊。他為何招來這禍患,謝清豫雖來不及弄個明白,但心裏並非完全沒有想法,只是又生氣又心疼。

喝止太監的行為,不讓他們繼續碰陸至言,謝清豫緊抿著唇,走進禦書房。未及半刻鐘,她從禦書房出來,直接吩咐太監取來小榻,讓他們將陸至言擡上去,而後吩咐把人送到宮門外的馬車上。

謝清豫送陸至言回陸府。

她在馬車裏,小榻旁,用帕子幫他擦身上的冷汗。

太子將她請到東宮,沒有特別的事,正趕上小太監到東宮稟報陸至言受罰,謝清豫倒不覺得會這麽湊巧。大約其實是……想要讓她救下陸至言吧。

謝清豫看一看小塌上眉頭緊皺、忍耐身上疼痛的人,不由輕嘆一口氣。到底是不忍心苛責,頂撞皇帝陛下他也不是第一次,這般性子若改得了便不是陸至言了。

馬車走得不快,是謝清豫擔心走快了顛簸弄得陸至言更疼。不過命人快些去陸府通知一聲,也讓他們提前將大夫請來。因而他們回到陸府的時候,陸衡、陸雲繡都焦急等在府門口了。

陸府的仆從小心把陸至言從馬車上擡下來,一路擡回他住的院子。他回到陸府,有家人會照顧,謝清豫知道自己其實可以離開,卻放心不下,仍跟上去。

因為陸至言傷在背上,仆人把他半擡半抱放到床榻上,哪怕如何的小心,依舊弄疼他,額頭看得見滲出汗來。大夫被請進來幫他查看傷勢,陸衡和陸雲繡滿臉關切圍在床榻旁邊,謝清豫站在他們身後,沒有上前。

大概謝清豫及時趕到禦書房,陸至言受的是皮肉傷,未曾傷及筋骨,養起來稍微容易一點兒。盡管如此,他現在這般狀況,也至少須得養上一個月才行。

大夫留下傷藥,交待幫陸至言清理傷口和上藥包紮,之後到外面去開藥方。陸衡陪大夫出去,陸雲繡吩咐仆從送熱水帕子進來,而後她離開床榻,走到謝清豫的面前。

“他身邊一直沒有丫鬟伺候,又這樣難受,多留一會兒陪他說說話吧。”

陸雲繡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這般說道,謝清豫無法開口拒絕。

仆從送熱水和帕子進來便退了出去,陸雲繡取來陸至言的一套幹凈衣服,徑自放在床頭。後來她握了一下謝清豫的手也出去了,一整個房間轉眼變得安靜下來。

沒有別的人,只剩下床榻上的陸至言和她。

謝清豫腳下步子半天才挪動,深吸一氣,不甚容易走到床邊。

陸雲繡說陸至言身邊沒有丫鬟伺候,而他身上的衣服都臟了,勢必要換下來,包括清理他背上的傷口、上藥、包紮,這些事都得有人來做——現在等於她接手。

謝清豫低聲說:“我幫你把衣服換下來,可能會疼,你稍微忍耐一下。”

陸至言沒應聲,可他該是聽見了,手指動了動。

嘴上雖然和他那麽說,但謝清豫絲毫不敢有大動作,只差沒有屏住呼吸。脫掉的外裳,她擱到旁邊的椅子上,裏面一件中衣被鮮血染得紅一塊白一塊的,光看一看都不忍心。

有的地方傷口和衣服因為血水黏在一處,不敢強行剝下來,謝清豫便先拿浸過熱水的帕子捂一捂,再用剪子小心的把衣服剪開。等到幫陸至言脫下裏衣,他只著一條小褲時,她也變得滿頭大汗。

骨肉勻稱、肌理分明的身材,原本賞心悅目,此時的謝清豫卻分毫欣賞的心思都生不出來。陸至言後背上一道一道皮肉外翻的傷口,讓她幾乎忍不住淚。

謝清豫咬唇壓下眼淚,不讓自己哭。她一面用帕子幫他清理傷口,一面觀察他的表情,怕自己下手沒有輕重,弄疼了他。直到換過幾盆水,才算做好這件事,她又開始幫他上藥。

陸至言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人一動不動,像任由她擺布的樣子。謝清豫也不怎麽說話,安靜的幫他上藥、包紮傷口。後來,她又試著幫他換上幹凈的衣服,除去小褲沒有動以外,都問題不大。

把這些事情一一做完,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謝清豫見陸至言不出聲,試探喊他兩聲,不得回應,以為他是睡著了,便想若不然今日暫且回去。

謝清豫正欲開口說自己該走了,床榻上的陸至言睜開眼睛。他忍著疼,動一動身子似乎想要翻身,知道他自己現在做這件事困難,她連忙伸手過去幫幫他。

陸至言側身躺在床榻上,仍是白慘慘的一張臉,但一雙眼睛落在謝清豫的身上。

他目光灼灼,叫她心裏生出幾分不安。

“你想喝水嗎?”謝清豫試圖借別的事打破這種氣氛。

陸至言微微點了一下頭,她松一口氣,轉身走到茶桌旁去幫他倒了杯茶。

因為陸至言不好起身,謝清豫坐下來餵他喝的水。之後又問他還要不要,陸至言搖頭,她便準備起身去放茶杯。只是沒來得及站起來,已叫一只手掌握住手臂。

謝清豫視線落在陸至言拽住自己的手上,繼而望向他的臉,多少疑惑。陸至言眉頭皺著,輕咳一聲,低啞問:“怎麽會到禦書房去了?”

“不是。”謝清豫把茶杯擱在一旁,稍稍用力掙脫陸至言的手掌,“太子殿下派人來王府請我過去。後來在東宮和太子殿下喝茶的時候,有小太監匆匆來稟……因而趕了過去。”

陸至言聽罷她的話,沈默幾息,忽然道:“你瘦了。”

三個字足以叫謝清豫心裏暗暗抽氣,她不見他,便是最怕要這個樣子。

他的溫柔體貼,他的小意關心,他對她的在乎與上心,都已然變成今時今日的她所無法承受的東西。要是貪戀這些,只怕往後她是真的不可能放得下這個人了。

謝清豫沒有應陸至言的話,努力想一想才開口:“我之前和你說的話,是不是都白說了?若是你今天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你想一想陸大人,想一想你姐姐,他們很關心你也很需要你,他們都不會希望你有事。我也說過就想你好好的,別無所求。不要為難自己,讓別人也難受。”

陸至言望住謝清豫的臉道:“陛下說,賜婚之事,是你的請求。”

謝清豫心裏一跳,想起那時皇帝陛下確實說過可以幫陸至言物色一門好的親事。

她沒有否認,盡管她從來沒有這麽請求過建和帝。

陸至言卻不輕不重說:“我不信。”

“你不會那麽做。”

陸至言語聲微弱,語氣格外篤定,而謝清豫一味閉口不言。

兩個人相對靜默片刻。

陸至言說:“豫兒,我信你,所以,你也要信我。”

“不要。”謝清豫垂著眼,小聲道,“別折騰,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別這樣。”

好半天,陸至言開口:“說點開心的事吧。”

謝清豫眼睛望著床沿,鼻子泛酸:“我該回去了。”

她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很沒出息,不敢和他這樣獨處,也不敢和他高高興興說話。

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哪怕他什麽都不說,她一個人都可以在他面前說個不停。

謝清豫又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

陸至言沒有應,而是伸過手來,緊緊握住她的手。

這一次,他語速緩慢,字字句句對謝清豫說:“你希望我好,我心裏明白,可是豫兒,當初我活著,也是想看你好……”

陸至言聲音低下去很多,一句話裹挾著絲絲縷縷的悲傷,毫無征兆撲向謝清豫。她用力咬唇,竭力克制住奔湧而來的哭意,一顆心滿滿當當說不出的難受。

謝清豫思緒變得混亂,胡亂點一點頭:“我們都要好好的。”

陸至言聲音仍舊低低的說:“豫兒,你該信我。”

謝清豫心軟道:“沒有不信你。”

“嗯……”陸至言說,“你相信我,一定,會去接你回家,帶你回來……”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的聲音低到快要聽不清楚,大約傷口疼得太難受,他有些熬不住了。謝清豫沒有擡頭,一雙眼睛大睜著,滾滾的淚水落下來。

陸至言昏睡過去,沒有看到她流淚的樣子。謝清豫匆匆擦幹了淚,動作很輕從陸至言掌心抽回手來,幫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走出了房間。

陸雲繡人就在院子裏面,謝清豫和她說過幾句話,之後乘馬車離開陸府。回王府的路上,她腦袋都是混沌的,腦海裏翻滾著陸至言最後那句話,又有哭的沖動。

他怎麽能這樣子?怎麽好這樣子?

謝清豫對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生出動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當真該信他……

可是,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謝清豫心裏沒有底,總覺得,那也許是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是在彼此最艱難的時候不離不棄的這種治愈。

今天姨媽疼又低燒,難受了一天,只碼出來這麽多,大家見諒

晚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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