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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事在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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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豫自這一日離開陸府,一直隱忍著沒有去看過他。

她再見陸至言,是半個月以後的事了。

馮嫆從臨近生產的兩個月,再到生下慕慕之後的一個多月都幾乎沒有出府。她在府裏確實待得悶了,索性邀上謝清豫,趁著謝澤休沐的日子,一起去騎馬踏青。

清明已過,春末夏初的季節,天氣涼爽宜人,十分適合出游。心知如此,可謝清豫對這種事有些提不起勁,便想要拒絕馮嫆的邀請。

但杜氏聽說這件事卻分外的讚同,希望女兒能出門散散心的想法沒有多加掩飾。謝清豫感覺到自己娘親擔心,也意識到自己在府裏悶得太久,終究是答應下來。

他們出門這天,艷陽高照、暖風徐徐,是連續數日陰雨之後的久違好天氣。謝清豫和自己哥哥嫂嫂一道騎馬出門,說笑中到得城郊,氣氛輕松閑適。

太久沒有到外面好好看看,入目皆是綠樹紅花、綠草茵茵,那樣的生機勃勃讓她恍然有種真正是到了這般時節的實感。或是因天氣太好,這天成群結伴出游的人很多,城郊異常熱鬧。

謝清豫猝不及防見到陸至言便在這兒。彼時她坐在馬背上,四處亂看,偏偏一眼在人群中發現他,眼睛都直了。幸好戴著帷帽,不至於叫人輕易發現她的失態。

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陸至言也註意到他們一行。謝清豫感覺他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微微停留,繼而移開看向旁邊的謝澤。仿佛因確認過身份,他走過去和不遠處的陸雲繡說了些什麽,姐弟兩個便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謝澤和馮嫆慢一拍才發現陸至言和陸雲繡,也有些詫異在這裏碰到他們。謝清豫已經收回視線,聽到自己哥哥湊過來小聲的說:“豫兒,真的是巧合,我沒有和陸兄說過我們今天出門踏青的事。”

其實謝清豫沒有往那個方向想,哪怕真的那麽一回事,她也沒關系了。因而,在謝澤解釋過自己無辜之後,她點一點頭:“不要緊。”這個回答,反叫謝澤眼底劃過錯愕。

謝清豫三人翻身下馬,陸至言和陸雲繡已經走到他們面前。

幾個人互相問好,謝澤關心的問陸至言:“陸兄身體如今可是無恙了?”

陸至言因為出言頂撞建和帝而受罰停職這件事,暗地裏早已傳開。

這樣的事,瞞也是不可能瞞的。

謝清豫今天在這裏見到他會感到驚訝,主要是在意他的身體。他當時傷成什麽樣子,她親眼見過,這才過去半個月,不知他身上的傷有沒有好全、是不是要緊。

“已經不礙事了。”陸至言頷首,平緩道,“多謝世子關心。”

謝清豫沒有摘下帷帽,她躲在帷帽後,多觀察兩眼他的模樣,感覺不是在逞強。

盡管陸至言臉色有點兒蒼白,可是看起來精神不錯,衣冠濟楚,人物軒昂,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有如日月的清朗氣質。那件事,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陸雲繡在旁邊笑說:“瞧他在府裏無事可做,正巧書院的學生要來踏青,人手有些不夠,便叫他一塊兒來幫忙。正巧出來走一走,別是整日悶在房間裏難受。”

話音方才落下,遠處傳來一陣孩童歡快的笑聲。謝清豫朝那邊看過去,看到一群男孩女孩正追逐著玩蹴鞠,個個臉上有笑,興致高漲且活力十足。

他們往孩童的方向走過去。

謝澤和陸至言在前,陸雲繡、馮嫆和謝清豫在後。

馮嫆好奇問起書院的事,陸雲繡便與她細細說得起來。謝清豫在旁邊安靜的聽她們聊天,沒有插話也沒有開口。走在前面的兩個人交談的聲音,一並傳入耳中。

謝澤和陸至言有意放慢腳步等她們三個,因而他們始終只保持幾步的距離。哪怕謝清豫沒有刻意去看他,眼角餘光總晃過他的背影,以致於她腦海裏不時浮現他受傷的樣子。

謝清豫禁不住神游。那麽嚴重的傷,半個月想要好透怎麽看都不太可能。大約是他背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所以下地也不礙事,只須小心磕碰即可。

“豫兒,豫兒,要一起去放風箏嗎?”

馮嫆的聲音把正在亂七八糟想事的謝清豫的思緒拉回來。

陸雲繡略帶著探究朝她看過來一眼:“正準備帶學生去放風箏,要不要一起?”

意識到自己走神,謝清豫多少不好意思。

她摘下帷帽,對陸雲繡和馮嫆微微而笑,卻搖搖頭拒絕:“你們去吧,我想去那邊坐會兒。”她看向不遠處一棵樹幹粗壯的杏子樹,示意自己想要去那裏休息。

陸雲繡臉上意外又不意外的表情,她輕輕嘆氣,沒頭沒腦出聲問:“郡主有沒有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其實很像一個人?”

謝清豫一時不甚明白,反問:“有嗎?”

陸雲繡卻笑笑沒有說下去。

因為謝清豫這麽說了,陸雲繡和馮嫆都未勉強。

有丫鬟仆從在,馮嫆吩咐他們照顧好謝清豫,和謝澤、陸雲繡、陸至言走開了。

錯過了花開的季節,此時樹上樹下都不見杏花的蹤影,繁茂枝葉之間倒有許多小小的果子。春絮和夏果檢查過周圍,又收拾妥當,謝清豫才在樹蔭底下坐下來。

她抱膝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孩童們嬉戲追逐玩鬧,暗自琢磨陸雲繡說她很像一個人這種乍聽之下沒有緣由的話。不到一刻鐘,陸至言折回來,也沒有說什麽,徑自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謝清豫扭頭看一看他,默默收回視線,卻回想起自己反問時陸雲繡的表情。恍惚中,她領悟到陸雲繡話裏的意思,大概是說……她現在這樣很像陸至言?

說得準確一點,是指曾經沈默至極、什麽都藏在心裏的陸至言。

有嗎?謝清豫皺一皺眉,又在心裏反問一句。

雖然陸至言同樣在樹底下坐下來,但謝清豫沒有想避開的心思。他們沒有交流,各自沈默中坐在那兒,但她絲毫不覺得尷尬或不自在。

記得春絮老家村口那一棵紫荊樹,也記得他們在樹下,兩個人湊做一堆,陸至言手把手教她編草螞蚱。那時天氣比現在稍冷些,卻春風和煦,花香陣陣,充滿美妙的感覺。

只是一年前的事,回想起來,竟覺得久遠。

謝清豫也從沒有想過,他們再一次並排坐在樹底下,會是現在這樣一個情況。

如此看來,陸雲繡一番話不無道理。

說不定,那個時候的陸至言和她此時此刻的心境相差無幾。

“你背上的傷好點兒了嗎?”

謝清豫一句話令陸至言側過臉看向她,他點一點頭:“在服藥,不過不礙事。”

好半天,謝清豫才說:“那就好。”

陸至言又輕點一下頭,這一次他沒有說什麽。

他們坐得一陣,有兩個穿著粗布衣服的總角小姑娘跑過來他們面前。小姑娘一人捧著一束新鮮潔白的梔子花,舉到謝清豫和陸至言眼前,卻又不甚確定般回頭朝遠處看去。

謝清豫順著她們的視線,很容易看到用手勢鼓勵她們的陸雲繡,姑且明白過來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她垂下眼看她們手裏的東西,梔子花馥郁的香氣鉆入鼻尖。

得到鼓勵的其中一個小姑娘沖謝清豫脆生生道:“小姐姐,送給你。”

另一個小姑娘也跟著對陸至言說:“小哥哥,送給你。”

謝清豫看到她們明亮的眼睛裏些許不安,便笑一笑說:“謝謝。”

她伸手接過花,餘光瞥見旁邊的人沒有動作,由不得認真看了一眼陸至言。

約莫她的這一眼起了效,陸至言伸手接過花,低聲道:“謝謝。”

兩個小姑娘牽著手,臉上也笑起來。

“要開心呀!”

跑開之前,她們對謝清豫和陸至言丟下了這麽幾個字。

小姑娘方才走開,把花拿到鼻子前嗅嗅的謝清豫面前忽然伸出來一只寬大手掌。

她眉心微動,陸至言已經把她手裏那束花抽走。

謝清豫忍不住出聲:“餵——”

陸至言卻深深的皺眉道:“庭前佳樹名梔子,試結同心寄謝娘。這麽不吉利。”

是《離鸞》裏面的兩句。

謝清豫醒悟過來他口中的不吉利,撲哧一笑:“你倒信這個。”

從陸至言手裏把花拿了回來,謝清豫將它們何為一束,隨即收斂臉上笑意。

她認認真真說:“我不信的。”

陸至言一雙眼睛,眸光炙熱看著謝清豫。

她被看得低頭,咬唇小聲問:“事在人為,對不對?”

陸至言聞言,嘴角彎彎,頷首道:“對。”

謝清豫想了一下說:“那你得先告訴我,你準備怎麽做、做什麽。”

陸至言沒有直面她的話,反問:“這是信我了?”

謝清豫說:“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陸至言聽過她的話,嘆一口氣,無奈般道:“果然不吉利。”手裏的一束梔子全部被抽走,謝清豫一楞,身旁的人已經站起身說:“埋了做花肥也罷。”

謝清豫:“……”

誒?這人如今怎麽這樣?

謝清豫到回府都沒能從陸至言口中問出什麽話來,只是感覺到,他好似對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成竹在胸、格外有把握。其間緣由,她來不及想個通透,長安城裏又發生一件大事。

四月廿九,一個細雨朦朧的清早,謝清豫正在陪杜氏用早膳,有丫鬟滿臉驚慌闖進來。片刻之後,她們皆被突來的消息震驚了,立刻換衣服進宮去。

謝清豫在殿外守得約莫一個時辰,建和帝的近侍太監從殿內腳步匆匆出來,低聲請她進去。她悄悄的看看自己的娘親,暗自深吸一氣,跟在太監身後往殿內去。

建和帝臉色慘白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明黃色繡龍紋的錦被,床榻旁圍著數名嚴陣以待的禦醫。太子謝昭、皇後娘娘,此時亦在殿內。

謝清豫與他們見過禮,皇後娘娘紅通通的眼,艱難維持氣度,點頭示意她上前。

她不由自主腳步很輕行至榻邊,喊一聲:“陛下……”

床榻上的躺著人手動一動,半睜開眼,啞聲道:“豫兒來了。”

謝清豫連忙握住建和帝的手回答:“是,陛下。”

在謝清豫的印象中,眼前的人從來都是身體康健。哪怕先前他曾與自己說出該服老了、身體不行之類的話,她也未往心裏去,更不會想他竟會這般倒下。

今日一早,她正同自己娘親早膳時,得知建和帝在勤政殿昏倒的消息。慌忙進宮的路上,盡管說得十分隱晦,卻隱約省得,情況大約很不妙。

彼時尚無實感,只是感到不可置信,但此時握著他略有些枯瘦的手掌,謝清豫才發覺這個人沒有她以為的那麽高大強健。見他說話費力,她眼底泛起潮濕之意,不由怯怯喊了一聲:“皇伯伯……”

從殿內出來,謝清豫眼眶泛紅,心裏悶堵。她難受,既為建和帝的身體狀況,也為他在這個時候依然惦念著要和她說的那一句“豫兒,委屈你了”。

和親之事她縱然不情願,也承受一些逼迫與壓力,可要說記恨這個人,是絕對沒有的。說到底,她懂得他們身處的位置不同,而這個人自有他的難處……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一場雨越下越大。

謝清豫看到外面茫茫的雨落下來,一顆心也如同被雨澆了個透。

傍晚時分,已經停雨一個多時辰,天空仍烏壓壓的,空氣裏透著幾分涼意。

殿內殿外從早晨起的一種壓抑的氣氛有增無減。

至天將黑未黑之際。

隨著太監尖利細長的聲音,群臣齊齊跪拜殿外,低首痛哭的聲音響徹整個皇宮。

建和二十四年,四月廿九,酉時兩刻。

建和帝薨,舉國大喪。

謝清豫自己說不明白,但心裏清楚知道,這件事的發生對她造成一些沖擊。她從未想過它會來得如此突然、急切,不給人任何準備,殘酷而又無情。

按照原本的安排,端午之後,她該隨和親隊伍一齊上路,離開長安,離開大晉,去到她不曾去過的南詔。皇帝陛下仙逝,卻使得這個安排無法按照計劃的進行。

先帝逝世,太子殿下與皇後娘娘率群臣與後宮妃嬪為先帝守靈。

謝清豫作為睿王之女、永寧公主,亦在其列。

到底國不可一日無君。七日之後,太子謝昭在群臣的擁戴之下,平穩順利登基。待到先帝出殯,葬入皇陵,則改國號為嘉平,是為嘉平元年。

直至此時,長安城內外都十分的平靜。

但在其後一個看似普通的中午,城中一條繁華街道發生的一件事傳入宮中。

作者有話要說: 離鸞:比喻與配偶分開的人。

離鸞

唐彥謙

聞道離鸞思故鄉,也知情願嫁王昌。

塵埃一別楊朱路,風月三年宋玉墻。

下疾不成雙點淚,斷多難到九回腸。

庭前佳樹名梔子,試結同心寄謝娘。

dbq,我忘記了我就是傳說中的flag狂魔QAQ

只寫了這麽多,說好的六千沒有了,給大家發紅包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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