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琴，怎麽他就這麽牛逼，我這麽渣。”黃亞路一臉“哀怨”。

“你好意思講，我和你住一個寢室到現在快三年了，也沒見過你去哪裏練琴。不談天賦，就你這個態度，你懂的。”程予安說起大實話來，一點兒也不手下留情。

“...”黃亞路氣鼓鼓地白了一眼程予安，“人艱不拆行不行？”

兩人低聲說話間，江小容與楚天秋第二輪的比賽已經開始了。這次先上場的是江小容，後發的是楚天秋，競演曲目是江小容所選的《計時沙》，一首很經典的民謠。

自從上次楚天秋在反選賽中以《追夢赤子心》挑戰遲叢並獲勝之後，很多網友都不再小覷他。而這一次，他也不負眾望，贏了江小容。江小容的唱法雖然細膩，但楚天秋能勝她一籌的地方在於他有著很強的情緒表達力以及舞臺表現力。情緒表達能力，用比較科學的技術分析就是，語感與樂感強，即對歌曲情感起伏節點的極好把握。如果再加上合適的肢體與表情動作，便可以感染到聽眾。

這種東西，大概是年齡與經歷所賦予他的某種趨於本能直覺的禮物。

於是短暫的休息之後，便再次輪到了晏嚴和第五泉的競演了。

先走上舞臺的人是晏嚴，還是之前的白西裝。

《童神》是他選定的對戰曲目，這是一首日本沖繩民謠。原曲悠揚婉轉，又平淡治愈。

根據比賽規定，只有一首曲子才可以進行改編。也就是說，選手自己選定的那首曲子是不能被改編的，改編只能用於對手所出的曲目上。

因此，晏嚴的現場伴奏只有一只吉他，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他唱出了海風的味道，唱出了夏日的月光，唱出了遠方的牽掛。顫音悠悠地打著轉兒，仿佛山野間野草的青色波浪，輕飄飄地拂過人們的心房。

而與此相比，第五泉獻上了一曲截然不同的《童神》。

配器加上了中國大鼓、三弦以及鍵盤和貝斯，編曲的重新加工讓這首曲子煥發出了別樣的味道，竟然讓這首民謠搖身一變成了民樂搖滾。原曲本身的主副歌層次感並不強烈。改編的版本也沒有搞AB或者ABA的套路，只是簡單做了一個漸進式處理。

配合著有力激越的鼓點，悠揚婉轉變成了灑脫大氣，平淡治愈化為了淡然堅定。

第五泉渾厚而有力的嗓音和編曲相得益彰，人聲沒有被配器所壓制住。他的歌中是一位看開了是非成敗後的劍客，曾風華絕代，也曾潦倒失敗，青絲轉眼白頭，年少百無禁忌，遲暮依舊縱情恣意，只求我心自在。

如果說晏嚴的演唱是一杯茶，那麽第五泉的呈現就是一碗酒。茶靜人，酒躁心。雖然因為這是比賽，所以才需決出個勝負，但實際上兩者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高下。

☆、第 42 章

“幸好兩首歌都是外文歌詞，不然歌詞和旋律不搭的話就會很影響整體效果。”艾肖一向都是那個最先開口的人，“你們兩個人這兩首歌唱得都很好，非要選一個出來簡直太折磨人了。我可是天秤座啊。”

現場一陣笑聲。除了拖延癥這個標簽之外，天秤座可是號稱最能出帥哥美女的星座，但不幸的是，艾肖導師與“帥哥”這個詞無緣，但他又特別喜歡在網上發一些自己的p到變形的“美照”，雖然是自黑之舉，但還是在大眾眼裏留下了“在意顏值”的標簽。當然最重要的是，艾肖導師壓根兒就不是天秤座。

“晏嚴，我覺得你第一首歌《in the hell》主歌部分唱得太克制了，應該再外放一些。情緒上的處理不夠有勁兒。”這是宋殊鈞在點評，“第五泉你的聲音很搭兩首歌。你的隋照導師真的很厲害啊，居然能把那樣一首安靜的歌曲改編得這麽大氣。不過我覺得你還有點點緊張，第二首歌有的地方唱得有點幹澀。”

“兩位年輕人都好厲害！”韓真珍說話還帶著一點軟軟的臺灣腔，“晏嚴的氣息控制真的很棒，頭聲實在太驚艷了。那第五泉，你的爆發力相當出色。我和艾老師一樣，真的是覺得選誰都為另外一位可惜。”

按照比賽規定，PK選手雙方的導師不能參與投票。也就是說，晏嚴和第五泉的誰勝誰負是由艾肖、宋殊鈞以及韓真珍三人投票決定。

主持人張杉拉回話題：“隋照導師和姚永賢導師不準備跟自己的學員說點什麽嗎？我們馬上就要投票表決了。”

“不管你們今天誰贏，你們兩個人都已經在這個舞臺上留下了足夠精彩的作品。我為你們驕傲。”姚永賢笑瞇瞇，看上去沒有很強的進取心，原本是鼓勵自家學員的時候他倒是一視同仁。

“比賽這種東西，不要太在意結果。審美這種東西其實很主觀。”隋照言簡意賅。

張杉拿著話筒轉向了身邊站著的晏嚴和第五泉：“緊張嗎？要不要先來個深呼吸放松一下，投票馬上就開始了。”

他站在臺上扯了幾句套話，外加再次給金主爸爸念了段廣告詞，終於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投票環節。

黃亞路在臺下碎碎念：“廢話也太多了點。我突然好緊張啊，不會晏嚴被淘汰吧。我這會兒比高考出成績還緊張點呢。”

“...”程予安沒說話，手心裏是一層薄薄的汗，心也咚咚咚地跳著。她也很緊張，眼睛一眨都敢眨地盯著場上的燈。

藍燈意味著投晏嚴，紅燈意味著投第五泉。

此刻，艾肖先投。

“兩人不相上下。不過晏嚴改的副歌部分對我是加分項，所以我投晏嚴。”說著，艾肖爽快地按下了藍燈。一道藍光出現在晏嚴的腳下。

接下來做選擇的是宋殊鈞：“我投第五泉，今天他更能打動我。”

現在一比一平，就看韓真珍怎麽選擇了。

韓真珍先是調侃：“我覺得節目組對我們這種臨場評委真的很不友好誒。非要把這種最後一票的生殺大權給我們，搞得我心裏壓力好大啊。”她用手摸著下巴，臉上的表情真的很猶豫，糾結了半天才再次開口，“我的選擇是這個。”

她並沒有直接說出名字來，還賣了個關子，不過按下的燈揭示了最終結果。

是藍色。

也就是說，晏嚴贏了！他進了四強，進了決賽！

掌聲響了起來，而程予安的反應就是興奮地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這一幕，被不遠處的某個機位拍了下來。

在被主持人張杉追問原因後，韓真珍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一是因為晏嚴的音色實在太有特點太美了，你知道嗎？我現在腦海裏還盤旋著他唱第一首曲子的副歌的那個假聲男高音。第二個原因說來有點不好意思，第五泉長得太帥了，這其實對現場演唱不是件好事情，觀眾可能會把一部分註意力放在他的臉上，而不是他的歌上。他的臉對於他的歌而言有些喧賓奪主。這樣的話，感染力就會打個折扣。”

她這番言論在節目播出後引發了不小的波瀾。一些喜歡第五泉的粉絲們跑到韓真珍的圍脖下方留言，嘲諷她“這是唱歌比賽，長得好看還成了扣分點？”“你這個老女人自己花癡，還要怪到別人長得帥”。第五泉確實很帥，也因此吸引了許多看臉的小女生。而粉絲群年齡偏小的話，就很容易拉踩無腦黑。在韓真珍的微博下方到此一游後，又有粉絲們自發跑到了晏嚴的微博下引戰，難聽話不要太多。

粉絲們為自己的偶像不能進決賽而感到憤懣是件人之常情的事情。在他們看來，本來比唱功的比賽居然還受創作、音色以及顏值等其他因素幹擾，實在太不公平。不過他們卻忽略了韓真珍的話其實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解讀，那就是第五泉的演唱還不足以好到讓人先去關註的是他的歌聲，而不是長相。

不管怎樣，這一期節目成為了《與聲俱來》所有期數中點擊量和收視率最高的一期。晏嚴和第五泉所演唱的那兩首改編曲目《in the hell》和《童神》被B站的某位up主cut進了一個叫做《那些炸上天的翻唱合集》之中，點擊率後來破了百萬。

這對於有些人而言，那些偶然最終成為了必然，一次莫名的點擊宛如街角無意的回眸，遇見了便不會再錯過。粉絲和他們所喜歡的明星之間的緣分，就是如此玄妙。

* * *

窗外是一片映著夜色的萬家燈火。

程予安坐在沙發上，打開的電視放送著最近的熱播劇集，一部民國諜戰劇。雖然有著臺詞尷尬、演技捉急、劇情脫軌、柔光不要錢等種種令正常人類hold不住的bug，但摻了水分的收視率還是穩居上游，這大概因為是男女主角瞪眼式的表演激發了某種神秘的宇宙力量吧。

她看了一分鐘就堅持不下去，便果斷地換了臺，一激動連著摁了好幾下按鍵，電視便跳到了一檔綜藝節目頻道上。屏幕左上角的臺標是一個黃色的不規則三角，所以被眾人戲稱為“三角臺”。

正當她準備再次換臺的時候，畫面忽然給了其中某一個人特寫，臉足足占了半個屏幕那麽大。是汪夜岐！他好像變白了，發型也變得更適合臉型。他拿了這一屆《想唱就唱》的冠軍，近期的曝光度也比較高，雖然出道時間比晏嚴也就早個小半年而已，但能登上“三角臺”周五晚上的《全民一起樂》綜藝，說明近期人氣維持的不錯，沒有在比賽結束後熱度快速消失。

程予安看著汪夜岐在電視上還有點不適應綜藝節目路數的樣子，心中忽然生出莫名其妙的感慨。

他在自己的路上正穩步向前。

晏嚴也站在了新的起點上。

今天錄制了《與生俱來》的決賽。她當然也去了現場。

導師與選手的表演秀、來自另外沒進入決賽的8強幫唱以及四位決賽選手的獨唱。

舞臺效果美輪美奐，甚至還出場了升降機。作為一個嘗試過和音樂拉進關系、卻被音樂一腳踢飛的可憐音癡，程予安把至少一大半的註意力都放在了歌聲之外的事物上。比如盧曼娜這次的裙子好好看；楚天秋還真是喜歡黑衣服，沒見過他穿別的顏色；給遲叢做造型的化妝師是不是討厭他，居然給他搞了個港男油頭發型，顯得遲叢越發欠打了；以及晏嚴你走的太快了，幹冰都追不上你的步伐了！

楚天秋首位出場，晏嚴、盧曼娜次之，遲叢壓軸。

而最終的比賽結果，與出場順序恰好相反。

遲叢以一曲內蒙人都耳熟能詳的民歌《父親的河母親的草原》奪冠。他依舊炫了技。前奏時他的呼麥讓人震撼，一高一低兩個聲部同時從他的口中發出，音源以他為原點向四面八方擴散了出去。聲音像大風一樣將人包裹，明明聽見的是源源不斷的聲音，感受到的卻是一片遼闊的寂靜，正如同夜晚蒼茫的草原。

單憑這正宗的呼麥技術，便已經讓人驚訝。他把自己的一大絕活，留在了這場最重要的比賽上。

而之後的部分他卻第一次做了減法，沒有為了展示自己的轉音技術而過分繞來繞去。技術恰到好處，感情也渲染地正中紅心。草原的壯美、大河的奔流、父母的思念，以及游子的歸心，都在歌中。

絕對當得起第一名的桂冠。

盧曼娜第二，晏嚴第三。雖然盧曼娜也特別強，但遲叢獲得冠軍也無可厚非，可在她粉絲的心中，卻把結果當成了黑幕，因為遲從簽約在了明珠臺旗下的經濟公司，而盧曼娜卻不是。

在觀眾的掌聲中，在炫目的燈光下，在主持人的結束語中，比賽就這樣落下了帷幕，《與聲俱來》也迎來了自己的終點。但對於參加的許多選手們而言，一切才剛剛開始。

錄制結束後，晏嚴並沒有和程予安一起走。既然進了這個圈子，應酬總是難免的。這是最後一期節目，選手導師們甚至於節目組的主持人、音樂總監有飯局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和黃亞路吃過晚飯後，程予安並沒有和她一起回學校，而是坐車來到了世紀公園附近的一處住宅區。晏嚴在參加比賽後的不久，便在外面租了房子住。一來他忙碌起來回宿舍太晚，總是打擾到室友們也不好意思，二來也確實不方便。

晏嚴的新住處位於十五層，朝向靠南，白天會有暖洋洋的陽光照進來。兩室一廳，雖然總面積不算大，但一個人住的話卻是綽綽有餘的寬敞。一個屋子是臥室，另外一個則充當了琴房，裏面擺放著一架黑色的立式鋼琴。客廳附帶著一個能曬太陽的大陽臺，采光極好。廚房是開放式，與客廳相連。晏嚴很愛幹凈，所以再忙屋子還是收拾得井井有條，沒有積灰。不過廚房竈臺上一滴油漬也無的情況卻不是他打掃衛生的成果，因為晏嚴壓根兒就不做飯。快2米高的冰箱都幾乎成了一個擺設，裏面只有冰激淩冰棍和酸奶這種不能當飯吃也不能多吃的東西。一進門的鞋架上除了晏嚴自己的鞋子外，本來還擺著一雙白色的女士拖鞋，此時正被程予安穿在腳上。

餐桌上放著一只蛋糕盒，是程予安吃完飯看見面包店順手給晏嚴買的，他喜歡巧克力口味。算是他今晚的犒勞品。

程予安大爺似的斜靠沙發坐著，在換了一圈臺之後終於找到了有興趣看下去的頻道，正盯著屏幕看得津津有味。CCTV的電影頻道在放送經典老電影，電視上正播著《音樂之聲》中女家教帶著孩子們表演一出提線木偶劇。

唱得正是那首因這部電影而出名的約德爾調歌曲《孤獨的牧羊人》。

她看著電視中的畫面，回想著晏嚴第一次登上《與聲俱來》的舞臺唱起這個奇怪的調調時的場景，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特別感受。

果然原版聽上去也很像羊叫，也唱得歡快極了，讓聽的人也忍不住舒心一笑。沒想到，一晃眼間，兩個多月就這樣過去了，晏嚴也成為了他第一個大型舞臺的季軍。

雖然不是名次更好的第一或第二，但他應該不會太放在心上。她如是想。

他想要的是在舞臺上唱歌給別人聽，贏了固然很開心，沒贏也能一笑了之。程予安坐在離舞臺最近的觀眾席上，用戴著隱形眼鏡的眼睛將他的表情看得很清楚。在宣布結果完畢的剎那，浮現在他臉上的笑就是她見過很多次的、那種不摻假的明朗笑容。坦然率真。

此刻，門外忽然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第 43 章

自然是晏嚴回來了。

他在門口換好鞋子，將外套掛好後，一扭頭便看見了放在餐桌上的蛋糕包裝盒。

“回來了？過來，坐這兒。”程予安將目光從電視上移開，只丟給晏嚴一個眼神後便又把目光黏在了屏幕上，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他過來和自己一起看。不得不說，這一套動作加臺詞做下來，簡直霸氣側漏。

要配合她的演出，晏嚴一向不會視而不見。

他聞言笑了，然後拿了那個蛋糕盒後便靠著她坐了下來。

“吃嗎？”晏嚴打開盒子，用裏面附贈的塑料勺舀了一勺，遞到程予安的嘴前，可惜被對方“無情”地扭頭避開。

“好吃。”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仿佛吃到了人間無上美味的笑容。

“《音樂之聲》啊，好懷念。”晏嚴一邊吃著，一邊蹦出這句感慨，和程予安一同看了起來。和這是第一次看這部片子的程予安有所不同，這部片子他看過好幾回了。他母親很喜歡這部片子，還買了DVD，現在還保留在家中。

雖然是1960年代的電影，但質量卻高的出奇，既使現在來看也依然能秒殺一大票只有清晰度在進步的爛片。

在修道院嬤嬤的幫助下，男主角上校一家逃出了納粹的追捕。在可以望見群山的山野間，迎著日出，他們唱著歌走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電影就此結束。

程予安看著屏幕上跳出了滾動的職員表名單，擡手伸了個懶腰。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居然已經這麽晚了，那我走了。”

她站起身來，卻被身邊的晏嚴一把拉住手腕，將她扯住。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讓程予安又坐了回來，半個肩膀落進了晏嚴的胸膛。

“最近都沒有時間好好見面，你就不能多陪我一會兒？”晏嚴側過臉，看著程予安的眼睛說道。他這樣一對秋水般透亮的眸子只要盯著人定定地看，便總有一種讓人有些招架不住的深情在其中。

“我今天拿了第三，除了蛋糕，不能要點別的獎勵嗎？”他說著話的同時，又將臉緩緩朝本來已經距離已經很近的程予安靠近，口中的氣息輕輕地撫在她柔軟的臉頰上，有些微熱。

程予安看著他這幅難得一見的樣子，卻忍不住笑了。

她伸出雙手，忽的捧起晏嚴靠過來的臉，湊過去就在他那張漂亮的元寶唇上親了一大口，用一記捧臉殺反殺對方。

然而程予安又被反殺了回去。晏嚴畢竟現在靠唱歌混，有個常人難以抗衡的巨肺，一口氣唱個幾十秒都不帶換氣的，於是接起吻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程予安作為一個常年肺活量在1000多徘徊的渣渣，被晏嚴吻得快斷氣了，一把推開他。

“好啦，別鬧了，再不回去，舍管阿姨就不給我開門了。”她說道。

晏嚴擡手扶額，露出無奈的笑容來：“...嗯，好吧，那我送你回學校。”失落自然是有的，之前他就想讓她搬過來和自己一起住，連這個地方都是因為離她實習的地方近才特意選的。其實他也真的沒打算幹什麽，只是想和她有更多的相處時間，哪怕只是她陪他靜靜坐著也很好。但他又不能說什麽“我什麽都不會做”之類的話語，聽上去實在太不讓人信服。

兩人站起身來，晏嚴戴上一頂棒球帽，在門口換了鞋子，便一同出了房門。

他正準備去按電梯鍵，卻看見程予安走到對門的那一戶人家門口，伸出手像是要去敲門。他連忙大步沖過去，抓住她的手，壓低聲音說道：“你這是想幹什麽？”

程予安擡起頭朝他露出一個有著熟悉配方的笑容，落在他眼中就是讓他猜不到的古靈精怪。

他喜歡這樣笑得一臉得意的她，又覺得後背有點發涼，不知道她又冒出了什麽奇怪的捉弄人的念頭。

該不會是想嚇唬他的這位還未曾謀面過的鄰居吧。

他正打算去阻止她，卻看見程予安將門上電子鎖的外殼向上推去，露出了12格的輸入鍵盤。

“我想試試他家的密碼誒，讓我猜一次，要是猜錯了我們就走。”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嘴角彎彎。果然又是惡作劇。

晏嚴扶著額頭，表情有點“沈痛”，他用手指了指走廊天花板一角的監控鏡頭：“你這樣做，會被當成小偷的。”

然而，程予安在他說這句話的功夫便已經用右手飛快地完成了6位密碼的輸入。

清脆的電子音“”叮一聲過後，門居然自動開了！

晏嚴望著那條兩指寬的門縫，眼睛瞬間睜大了。不會這麽巧吧，一次就輸對了？！

老天爺，這個概率未免太低了點吧。這個運氣拿來買彩票不好嗎？

他拉起程予安的手，正準備把門悄悄關上後就立刻逃離“作案現場”。萬一這一戶人現在走出來的話，他們就真的是有口也說不清了，被“請到”警察局裏坐一坐也不是不可能。

但程予安卻在他將門合上之前，一把將門朝內推開。於是，屋內的景象一覽無餘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笨蛋，你還沒有反應過來嗎？”程予安徑直走了進去，正對著他笑得前仰後合。

晏嚴大腦宕機了十幾秒後，這才反應了過來：“這，是你的房子？”帶著一絲震驚和不可置信。

程予安開了燈，然後招手示意他趕緊進來：“是啊，我們現在可是鄰居了。對了，密碼和你屋子的一樣。”她笑靨如花，燦爛若朝陽，“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晏嚴聞言笑了。

這句話，她第一次去他宿舍的時候也說過，而那次他的回答是“驚嚇”。

“這一次，嗯，不僅意外，而且驚喜，還特別開心。”站在門外的他邁步進來，反手把門關上後，便走了過去，一把將程予安抱在懷裏，在她的耳邊如是低聲說道。

* * *

就這樣，兩人開始了半同居生活。之所以有“半”這個字，是因為他們並不總住在一起。晏嚴是因為有時候晚上練琴或者突然靈感來了要寫曲子等等原因，不想打擾到她。程予安覺得很有必要保留出獨處的空間來，雖然她一周裏面本來就已經有兩到三天是在學校裏住宿，但她還是覺得這樣更好，要是吵架了的話，還可以直接甩手回自己的屋子去。

只可惜，在一起的一年多裏，兩個人居然一次架都沒有吵過。晏嚴的脾氣沒話說，不驕不躁，程予安雖然性子跳脫但很講道理，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兩個人步調相當一致。程予安和晏嚴就屬於那種幾乎不用磨合就處得心曠神怡的類型，黃亞路因此還戲稱為“這是因為你們相當是兩個男人談戀愛，沒有隔著金星和火星。”

兩個人很能理解對方，在處事上都遵循“君子和而不同”的指導方針。比如，晏嚴愛幹凈整齊，程予安雖然達不到把屋子搞得像豬窩那種程度，但是不疊被子，衣服分類也是胡亂放。晏嚴在幫她收拾過幾次房間，卻讓程予安找不到自己的東西後，便作了罷，亂就讓她亂著去吧。程予安喜歡的東西，無論電影、小說、穿衣打扮或者食物，也從不強迫晏嚴必須喜歡。南甜北鹹這一引發無數人吵架的□□當然也不是什麽問題。

對於程予安而言，這種生活模式給自己帶來最大的感觸，不是可以有人陪她打聯機游戲，也不是清早睜眼就能看見喜歡的人，而是深刻體會到留長頭發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她會常常不小心就壓到晏嚴的頭發。

他的頭發已經是快到背部的長度，散著發絲躺在床上，如果光是用看的話，那畫面確實很養眼：烏黑的長發、雪白的皮膚、寬闊的肩膀，以及厚實的胸肌，完全一個如假包換的“佳人”。

但是當她笑著朝佳人撲過去之後，往往得到的結果是這樣的：

晏嚴眉頭微皺，用手擡起程予安的身子，口吐一句：“你壓到我頭發了。”

嗯，還真是大煞風景。

程予安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雙眼作無辜神色，為自己第n次偷襲失敗而暗自感到一絲淡淡的憂傷。

有時候也有睡著睡著，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一片而醒過來的事情。晏嚴本來是側睡面對著程予安的睡姿，卻已經變成了背對她，長而柔順的黑發正拂在她的臉上。

不過更常見的情況在於，晏嚴的頭發被程予安用各式各樣的角度壓在身下，只要他來個轉身便立刻能從睡夢中被扯著頭皮的疼痛而驚醒，再躡手躡腳地將自己的頭發從她身下一點點慢慢抽出來，不過十次裏面有六次都能成功地將程予安也弄醒。

於是兩人在黑漆漆的黑暗之中，無奈地四目相交後，又帶著朦朧的睡意倒頭睡去。

痛並快樂著，是壓頭發一事於他們兩人的最佳寫照。好在兩人雖然是那種容易清醒的體質，但也容易入睡。

除此之外，長頭發也格外費洗發水，吹頭發也要比短發多出近一倍的時間來。有時候程予安洗完澡犯懶，便頂塊毛巾在頭上，不一會兒也能自然風幹。但晏嚴就不能這麽幹，唯一修煉出來的好處就是吹頭發也是一把好手，不比理發店的Tony老師手藝差。

每當程予安坐在椅子上，享受著晏嚴幫她吹頭發的時候，心裏那個甜蜜滿足，難以用語言形容，自覺受到了皇家公主般的呵護。而晏嚴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撥弄著她濕漉漉的頭發，心中只覺得瞇著眼睛一臉享受的她就像是一只特別會來事的小動物，嗯，還不是寵物的那種，像是一只藏起尖牙和利爪的野生狐貍，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顯現出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來。

☆、第 44 章

《與聲俱來》節目落下帷幕的不久後，大三最後一個學期的期末考試也如約而至。

和以往不同的是，晏嚴走在學校中也開始被人行註目禮，也有膽大的女生跑去問他要簽名和合照，雖然在數量上比不過靠顏值加成太多的洛揚就是了。

更大膽一點的女生也不是沒有。

黃亞路就曾向程予安“揭發”過，說有某某學院的某某年級的某某女生在四處打聽晏嚴的各種聯系方式，對方的心思不言而喻。

但程予安不放在心上，在她看來，因為這個節目而認識到晏嚴的才華、繼而喜歡上他這個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總不能因為這個，就去亂吃飛醋吧。何況在她心中，她很是信任晏嚴，就像晏嚴信任她一樣。

她還記得兩個人剛開始在一起、和陳知轍及關析四人約會的時候，她和陳知轍你來我往地鬥嘴，整頓晚餐一大半的話都是他們兩個奉獻的。飯後去玩湯姆熊時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冷落了晏嚴，也有些擔心他會誤會。畢竟太多的人都誤解過她和陳知轍的關系，雖然不是兩小無猜，卻也是自初中就相識的好友，青春期的大部分時光都有彼此參與見證過。

“我知道你們只是好朋友。你們要是彼此喜歡的話，應該早就在一起了。”晏嚴擡起臉朝她微微一笑，游戲機屏幕上發出的光幽幽地照映著他的臉龐，“朋友和男朋友本來就不一樣，所以我很高興看見你和別人相處時和我相處所不一樣的那一面。”

推己及人，程予安覺得現在這個社會大家有幾個關系好的異性朋友再正常不過。晏嚴和那個之前拉他去組室內樂的柯佩也保持聯系，在微信上討論一下音樂是常有的事情。要是她連這個都接受不了，那晏嚴之前在決賽上被節目組安排了和江小容對唱，兩個人還要牽手加“深情對視”，那她還不得把自己給憋屈死？

事實上的當天，程予安這個有些沒心沒肺的家夥坐在觀眾席上，看著晏嚴和別的女孩“深情款款”地唱著情歌，卻笑得樂不可支，還扭過頭去對黃亞路小聲說道：“他們兩個好沒有CP感，兩個人梳著同款發型，只能讓我想到四個字。”

“哈？”

“姐妹情深。”說完這句話的程予安再次笑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黃亞路聞言嘆了一口氣，為舞臺上唱歌的晏嚴默哀了一秒鐘，他把身邊這位奇女子收了還真是“為民除害”啊。說句題外話，事後她還是很感謝程予安的存在，因為等節目播出的時候，黃亞路發現自己居然上電視了！她和程予安的臉被鏡頭切進去了好幾次。

言歸正傳。

黃亞路覺得能和晏嚴產生CP感的女生太少，畢竟他相貌女性化的清秀，給他配一個或可愛或美貌的女性都感覺有點不夠味。單論長相來說，程予安和他也算不得登對。在她眼裏，程予安的美有攻擊性，和洛揚或者陳知轍這種有著男性的俊美帥氣才是珠聯璧合般的璧人組合。而晏嚴可能大概需要一位氣質古典、長相上又自帶英氣的女生和他站在一起才比較般配。不過她也是在他們之間當過一兩回電燈泡的人，見過晏嚴和程予安看對方的那種眼神那種笑容。

那種含情的眼神，那種相似的笑容，會讓所有見過的人沒法兒說出“不般配”的字眼來。

晏嚴出道後，並沒有把和程予安的感情轉入地下。之前怎麽來，現在還是怎麽來，若是在校園裏和程予安一起出現，也常拉著手，並不遮掩。而他的經紀人林彤並沒有對此不滿，對他的私生活從不加以幹涉。晏嚴開始還天真的以為是對方和公司開明，願意讓他走實力路線，而非是靠人設圈粉的偶像路線。

其實是林彤一來忙著打理汪夜岐的事務，沒太多精力關註他。二來也是私心作祟，她心裏瞧不上晏嚴，也討厭硬是把晏嚴塞給自己的劉創，所以巴不得他發展一般，以此證明是劉創沒眼光。基於這主觀原因加客觀條件，林彤對於晏嚴的事情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並不真正上心，那些提點的話語一句都沒有，營銷什麽的就更是不可能了。

而這一切，晏嚴還並不知道。

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情，他同樣不知道。

程予安趁著暑假不用上課，跑去考了托福和GMAT。托英語底子不錯，外加臨時抱佛腳以及比普通人稍微高了一些的小聰明，她很順利地兩個考試都一次過了。托福101、GMAT700分，其實也只是滿足了剛能用來申請還不錯大學的底線而已，並不能成為申請的優勢。不過程予安不打算再去考了，她自身並不想出國讀研，申請不上好大學的話最好，那才是真的遂了她的心意。

然而這件事情，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和晏嚴提起過。她既不知道怎麽說，更是不想說。她備考特意跑回學校覆習，考試也從未報備過，直接變成了蓄意隱瞞。

程予安在逃避這件事情，而她隱蔽工作又做的很到位，所以晏嚴並沒有發覺。

《與聲俱來》的播出結束後，晏嚴和其他幾個人氣選手也上過好幾回明珠臺的其他幾檔綜藝或者談話類節目。但隨著時間推移，熱度消失，大眾的焦點慢慢轉移，漸漸的這種上電視臺的機會也很少了。

像比賽過程中簽約了明珠臺自己旗下的文娛經濟公司東華娛樂的第五泉和遲叢情況好一些，在明珠臺的某個綜藝裏面當著固定嘉賓。

晏嚴自己則被經紀人塞了一些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工作。商演這種倒沒什麽可吐槽的地方，因為這本來是歌手們賺錢的主要方式之一以及表演形式之一。那些莫名其妙、和音樂唱歌沒有一毛錢關系的工作讓晏嚴感慨圈內的世界果然很不容易。

他倒不是因為落差而有所不滿，只是單純地覺得其中的一些工作很尬、他有點hold不住而已。

但既然林姐給他接下來了，他個人再怎麽不喜歡，也要硬著頭皮做下去。不過有時候他也會這樣想，幸虧只是和音樂及唱歌沒什麽關系的事情，如果是讓他去唱自己不喜歡的歌、出自己不認可的歌曲、甚至是被迫假唱的話，那他又該如何做呢？

不過這個時候的晏嚴，還沒有遇到這種事情，所以也只是在奔赴那些讓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工作時，於腦海中隨便過過。

令他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回，是去錄制一期網絡綜藝節目。據說這是檔專門針對90後白領女性的深夜脫口秀，但他拿到的臺本上全篇只寫著和星座男女有關的句子。臺詞尺度與其說是犀利大膽，不如說是嘩眾取寵，通篇充斥著滾床單、一夜情、炮友等和性有關的字眼。

晏嚴當時就覺得自己的臉部有點僵硬，確定這是針對90後女白領的節目？！這哪裏是深夜聊天，這明明就是深夜發癡啊！

對著鏡頭，在背出臺本上那句羞恥度略高的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今晚的星座男神晏嚴”時，他在說出男神那兩個字前默默地停頓了一下。但這還不是本場節目最尷尬的地方，最尷尬的地方在於大段大段的臺詞中，有幾句是說處女座男生的，諸如“處女男是12星座中最容易精神出軌的星座男”、“有城府、往往找到下家後才提出分手”。

而他本人就是處女座。所以節目組你這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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