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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迎刃而解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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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宗師在酒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發問,問是何人所作,其實便就是想引出學生。”

王提學的目光閃了閃,卻是端起了茶盞,垂頭去喝茶,似乎想要掩飾自己的臉上的表情。

陳凱之繼續道:“引出學生,其實是大宗師是想要引出陸家的那位陸學兄,因為大宗師知道,陸家對這一次飲鄉酒宴很是看重,那位陸學兄,一定想要借此機會大放異彩,果然,一切如大宗師所料,那陸學兄按耐不住了,舉薦他的人,乃是副使張宗師,大宗師自然順水推舟,看了他的文章,卻是在最後補了一句,文章雖好,卻不如學生。”

“這樣做,豈不正是借此羞辱撻伐了這陸學兄?若是傳出去,陸學兄豈不是大失顏面?而事實上,大宗師要的,便是他惱羞成怒,希望他來針對學生,想想看,堂堂舉人,連個小小秀才都不如,若是別人倒還罷了,偏偏此人,乃是世家子弟,這口氣,是絕不會咽得下的。”

“而大宗師也一定預料到,陸學兄的挑釁,會引起學生的反擊,而大宗師的願望是什麽呢?”

陳凱之目光專註地看著這位高高在上的提學大人,緊接著道:“大宗師想必要的就是陸學兄聲名掃地,敗在了學生手裏,從此在金陵成為笑柄,是嗎?甚至包括了大宗師將學生留下來,其實……也是就只是為了讓陸家人心裏不是滋味吧。”

“學生自始至終,都是大宗師的一枚棋子罷了,這枚棋子,是大宗師就是為了壓制陸家的,是嗎?”

“哎……”陳凱之知道,自己揭破了真相,極是可能引起王提學的反感,自己和王提學的身份相差懸殊,對自己自然沒好處,而這時,他話鋒一轉,則道:“本來有些事,看破不說破,可是大宗師乃是學生的座師,學生對大宗師敬仰無比,可哪裏想到,大宗師竟這般對待學生,學生實在無法忍受,這才不吐不快。”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不是東西啊,可是呢,我是真正的將視作是自己的老師,你怎麽可以這樣做呢?

一句反詰,令王提學方才鐵青的臉上,卻又柔和了一些,他凝視著陳凱之道:“你倒是真讓老夫刮目相看啊。”

陳凱之搖頭道:“大宗師既想打壓陸家,也不希望直接和陸家撕破臉,這才需要學生這枚棋子罷了,學生既是門生,即便是充作大宗師的馬前卒,那也是心甘情願的,只是被這般的利用,心裏卻還是很不是滋味。”

王提學的臉色,又緩和了許多,半響,他才嘆了口氣道:“倒是難為了你了,你真要知道前因後果嗎?”

陳凱之毫不轉彎拐角,直接道:“學生既然已經身在局中,難道不該知道真相嗎?”

王提學想了想,從袖裏抽出了一份文牘,道:“你看了便知道。”

陳凱之接過文牘,便見這文牘之中,只記錄了一件事,便是那陸學跋騙jian了民女的事,最後這民女不堪始亂終棄,最終懸梁自盡。

案子報到了陸家所在的浦口縣,因為案情重大,苦主鬧得厲害,於是上報了刑部,刑部判的乃是捉拿審問,不過刑部的定巚,卻需大理寺核實,結果,這大理寺居然直接將案子以事實不清的理由,直接打回了刑部。

原來這陸家,竟有人在大理寺裏任官,而最終,陸學跋得了“清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反而是苦主的家人,因為不甘心這樣的判決,大鬧一場,最後被打了出去。

陳凱之看過之後,眼裏極為平靜,他不是生在蜜罐裏的人,自然清楚這世界從沒有過這樣簡單。

他看過之後,平靜地將文牘送回王提學,才道:“大宗師的心思,學生明白了。大宗師是既出於公義,想要狠狠的整一下陸家,可陸家也絕非軟弱可欺,所以大宗師又希望明哲保身,是嗎?”

王提學嘆口氣道:“是啊,這件案子已經定巚,想要翻案,卻是難之又難。”

“所以,大宗師利用了學生,為的是明哲保身,既打壓陸學跋的同時,卻又令陸學跋矛頭不會針對大宗師,而是針對學生?”

王提學籲了口氣,這時候直接被陳凱之捅破了窗戶紙,不免露出慚愧:“你是秀才身份,學問又好,老夫……”

“算了。”陳凱之站了起來,邊道:“學生這一次原諒大宗師。”

這句話說得,令人感覺甚是好笑,原諒……大宗師?

就在王提學錯愕之間,陳凱之卻是平淡地道:“學生告辭。”

“你……陳生員,且聽……”

王提學還想說點什麽,陳凱之卻作了一個揖,毫不停留地直接走了。

既然已經明白自己今兒被人當做棋子所用,而做這棋子的感覺,當然不好受,難道還要我陳凱之謝你個祖宗十八代嗎?你特麽的不敢得罪陸家,還特麽的非要假裝自己有正義感,卻拿我陳凱之來當槍使?

陳凱之很幹脆地走了,懶得再聽那王提學啰嗦,講什麽大道理,或者訴說苦衷。

等出了學廟,卻見吾才師叔已在這裏久侯多時了。

吾才師叔一臉痛心地道:“怎麽去了這樣久?這些轎夫都等得急了,說是誤了工,還要加錢呢,凱之啊,師叔這一次,真是為你破費太多了,遲早要窮死啊。”

陳凱之朝吾才師叔笑笑,道:“有勞師叔掛心了。”

上了轎子,在中途和吾才師叔分道揚鑣,陳凱之便直接回家去。

但令陳凱之意想不到的是,剛剛到了家門口,竟見郡王府又來了人,派來的人催促道:“陳生員,請速去郡王府,朝廷有敕命下來了。”

所謂的敕,便是封賞的意思,而諭呢,則是宮中下達的命令;詔書,則是布告天下的旨意,這裏頭每一個字的意義都是完全不同,比如這一次是敕,這便是宮中的恩賞下達。

陳凱之自是不敢怠慢,這一次誅殺鹽賊,算是大功一件,想來朝廷定是會有所表示的。

可是……會賞賜什麽呢?

陳凱之坐上了王府特意給他備好的馬車,很快趕到了郡王府,便見陳德行已穿了蟒袍,頭戴梁冠,也已命人開了中門,和宣旨的宦官一起,專等陳凱之來。

顯然這份敕命裏,也有陳凱之的一份。

見陳凱之一到,陳德行便急道:“凱之,快來。”

接著與陳凱之一道接旨。

這宦官披著紅袍,對陳德行自是極客氣的,不過到了宣讀旨意的時候,方才板起臉來,扯著嗓子道:“敕曰:東山郡王陳德行、江寧生員陳凱之,剿除鹽賊有功,特賜東山郡王東珠十顆,準其整肅金陵鹽務;江寧生員陳凱之,功勳卓著,責令地方加以旌表……”

這旨意聽罷,陳德行呆了一下。

他的賞賜還算是豐厚,東珠十顆,其實雖然不值多少錢,對於宗室來說,象征意義卻是巨大,而且還令東山郡王府負責鹽務,這也算是朝廷的恩榮,金陵的鹽務太猖獗了,東山郡王府出面整頓,可以使朝廷省心一些,何況,鹽務的油水豐厚,背後的獲利肯定不少。

可是……陳凱之呢?

陳凱之卻只有責令地方旌表,這等於是什麽恩賞都沒有啊。

陳德行是火爆脾氣,他曉得這功勞主要是陳凱之的,自己不過是個陪襯而已,他歷來囂張跋扈慣了,這時氣沖沖地沖上前去,一把揪住這宦官的衣領子,惡狠狠地道:“不公,這是什麽敕命?立功最大的是陳凱之……”

宦官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道:“這……這是趙王殿下草的……這……和奴才無關。”

陳凱之也沒有想到,結果居然只是個旌表,不過他比趙王要冷靜,其實就算是朝廷封賞,又能賞什麽呢?

自己未來的前途是科舉,就算給了自己官做,不是從科舉走出來的官,也會被人瞧不起!

於是他忙攔住陳德行道:“殿下,息怒,何必與這位公公計較,這並非是他的意思,他只是傳命之人。”

陳德行惱怒地道:“趙王素來被稱頌為賢王,現在本王看來,也不過如此,賞罰不明,賢明個鳥。”

痛罵一通,直嚇得那宦官心驚膽跳。

陳凱之這時卻是笑道:“學生倒是要恭喜殿下了,殿下接掌金陵鹽務,這是其他宗室都不曾有過的待遇,實在可喜可賀。”

“本王寧願不要。”陳德行怒氣難消地道:“真是可笑,本王哪有什麽功勞?沒有你想出辦法,救了本王一命,本王還有個什麽勞什子功勞?本王要上奏,非要據理力爭不可。”

陳凱之卻是拉住他,搖搖頭道:“學生不過是個讀書人,志向是讀書進學,其實就算是有什麽恩賞,學生也是無福消受的,殿下,這既是朝廷的敕命,就算爭了,又有什麽用?殿下這樣做,反而是害了學生,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與朝廷爭論,是學生在幕後指使的呢。”

“可……就這樣算了?”陳德行眼睛瞪得有銅鈴大。

陳凱之心裏想,世道就是這樣不公啊,既然是趙王擬定的旨意,自己似乎因為洛神賦,已經得罪了趙王,趙王怎麽可能會給自己厚賜呢?反而是陳德行,想必趙王一定很希望能籠絡住這位東山郡王。

要知道,鹽鐵專營,歷來是朝廷主要的財源,所以牽涉到了鹽鐵,一般是不允許宗室插手的,畢竟地方的宗王們已經待遇優厚,怎麽可能還將這等肥差交給宗室們管理呢?

當然,金陵的情況特殊,大量的私鹽充斥市場,導致官鹽反而賣不上價錢,這一次趁著這個機會,給了陳德行管理鹽務的機會,既賣了東山郡王一個人情,也是省了朝廷一些麻煩。

陳德行依舊是怒氣沖沖的樣子,冷笑連連著道:“如此不公,實在是令人齒冷啊,凱之,本王是為你痛惜,你怎麽反而幫著外人來責怪本王?哎。”

陳凱之道:“殿下,學生是個認命的人。”

“嗯?”

“學生苦慣了,也知道自己出身貧寒,想要得到什麽,都需比別人付出更多才能爭取,所以今日這些事,在殿下眼裏是不公,可對學生來說,反而是稀松平常的事,殿下就不要氣惱了,現在朝廷委以殿下大任,這鹽務已是當務之急,殿下難道就沒有想過,如何整肅這金陵的鹽務嗎?”

陳德行不由呆了一下:“整肅?無非就是拿鹽賊而已,還能如何整肅?”

此時郡王府已打發走了那宦官,陳德行依舊還是氣不過,帶著一身氣焰和陳凱之到了小殿中。

這王府的宅院富麗堂皇,一路上,陳凱之看得眼花繚亂,猶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若是說完全沒有動心是不可能的,他坐下,等人給他上茶,他呷了一口,方才道:“鹽賊之所以鋌而走險,是因為什麽?是為了牟取暴利,一味的打擊,可只要暴利還在,他們就還敢鋌而走險,所以殿下即便再如何厲害,殺了一茬鹽賊,新的鹽賊又會滋生出來,依舊會殺之不盡,除之不絕。”

陳德行還在氣那不公平的恩賞呢,本來還沒什麽心思去想鹽務之事的,可現在聽陳凱之這麽一提醒,也開始犯難了。

凱之說得很有道理啊,殺之不盡、除之不絕,這鹽務本來和自己沒關系,雖然油水豐厚,可若是這樣放縱鹽賊在金陵猖獗,也不是辦法。

陳德行便看著陳凱之道:“凱之認為該怎麽辦?”

陳凱之想了想,才道:“殿下還記得當初學生在那賊窟裏煉的精鹽嗎?”

陳德行頓然眼睛一亮,道:“記得,那精鹽可好了,不過這煉精鹽和打擊鹽賊有什麽關系?”

陳凱之徐徐道:“殿下想想看,精鹽的成本,其實並不高,只需進行一些加工而已,可是同等的價格,其口感和質量,卻是私鹽販子所兜售的粗鹽,不知要高多少倍,如此一來,若是精鹽的價格與粗鹽價格相當,誰還會買私鹽販子的鹽呢?”

“一旦如此,那私鹽販子手裏的鹽就賣不出去了,賣不出去,就不得不降價,可兩種鹽的差距實在太大了,這價格即便一跌再跌,依舊會是無人問津的,銷量少了,價格跌了,原先十倍的利潤,而今卻只有兩倍至三倍,卻還需鋌而走險,提著自己腦袋去販鹽,那麽請問殿下,還會有多少人願意販賣私鹽呢?”

“與其殿下使用高壓的手段去打擊鹽販,倒不如直接釜底抽薪,殿下以為呢。”

這些東西,其實陳德行聽得也不甚懂,他不禁道:“意思是本王讓鹽場直接煉精鹽?”

陳凱之搖搖頭道:“鹽場是朝廷的,這是官鹽,一旦讓鹽場來煉,秘方就極容易外洩,到時候就有可能掌握在私鹽販子的手裏了,屆時,官鹽可以賣精鹽,私鹽販子也可以賣,這不是長久之計,我看,學生不如就請殿下給學生一個方便,讓學生招募人手來煉吧。”

陳德行明白了,陳凱之這是希望自己給他足夠的官鹽配額。

朝廷乃是鹽鐵專政,所以對於鹽的生產、銷售環節,都是進行了管控的。

比如鹽的生產,所有的鹽場都是官府管理,而鹽要出貨,也絕不是什麽人想要分銷就可以分銷的,這得需要鹽引,分銷商用鹽引從鹽場還到官鹽,然後再進行銷售,從中牟利。

能得到鹽引的鹽商,大多都和鹽務的官員關系匪淺,利潤豐厚,絕不是尋常人可比。

現在,陳凱之其實就是希望陳德行能夠獲得正式的鹽引,從鹽場買下粗鹽,之後自己再進行精加工,再將精鹽賣出去。

陳凱之的計劃中,他的身份,唯一和鹽商不同的是,他多了一個精加工的工序。

陳德行聽罷,像是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似的,帶著得意之色,笑嘻嘻地道:“原來你這小子,也想掙銀子。”

陳凱之確實想要賺錢,因為他……太窮了,他倒是一本正經地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何況學生這樣做,對殿下打擊鹽販,也有莫大的好處,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何況同樣的價格,學生能讓這百姓吃上更好的鹽,不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嗎?”

陳德行一拍大腿道:“這個倒是好說,這鹽場,是朝廷的,本王能做的,便是準你到鹽場進官鹽兜售,你要多少,便有多少,可價錢,卻還需按官鹽的價格來,否則本王就不好交代了。”

這一點陳凱之當然明白,只是這時候,他卻是搖搖頭道:“進鹽的不是學生。”

“嗯?”

陳凱之解釋道:“學生是讀書人,怎麽可以去做鹽商?不過學生會想辦法與人合夥,到時再和殿下來商量。”

這時代,商賈其實也不算是擠賤業,可讀書人去做生意,說出去終究是不好聽的。

正因為如此,所以陳凱之對此事還有些避諱,何況他的本業是讀書,這一門生意,所費的資金不少,而且需要一些可靠的人手,沒有足夠的實力,這買賣是做不成的。

陳凱之只能選擇和人合作,采取入股的方式,現在陳凱之唯一做的,便是尋一個合夥人,只是誰有這個實力,又足夠讓自己放心呢?

陳凱之和陳德行寒暄幾句,心裏一直都在想著合夥人這個問題,陳德行依舊對那份敕命耿耿於懷,反而是陳凱之想得更開,安慰了他幾句,才告辭而出。

郡王府的車馬要將陳凱之送回家去,陳凱之走到半途,卻是吩咐道:“煩請送我去荀家。”

看來……眼下能合夥的,也只有荀家了!

自己的未來泰山大人,看上去,倒是老實人,荀家家底殷實,這個生意,他們吃得下,再加上自己和荀家的關系,也是一種保證。

等到了荀家門口,陳凱之向門房通報,那門房去回稟,很快便回來請了陳凱之去小廳。

在這小廳裏,陳凱之見著了荀游,可是……

荀游的臉上居然又有淤青,看得陳凱之的眼睛都有些直了。

臥槽……又挨揍了?

“啊……凱之,你來了。這天色不早了,你來此,所為何事?”

陳凱之一臉同情地看著荀游,尷尬道:“世叔的臉……”

“摔的!”荀游凜然道:“近來多雨,路滑。”

“啊……”陳凱之只得道:“是,是摔的。學生來此,其實是想和世伯商量一些事。”

“什麽事,但說無妨。”翁婿相見,總是不免會有一些尷尬,尤其是在一臉淤青的情況下。

陳凱之籲了口氣,便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其實陳凱之深信,荀家一定會願意和他合作的,這倒不是因為對方對他無條件的信任。

而因為天下誰都知道做鹽商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可是想得到鹽引,卻是千難萬難,陳凱之可以弄到鹽引,其實就算他不對粗鹽進行精加工,想要和陳凱之合作的人,怕也是如過江之鯽。

荀游怎麽會不明白鹽的利潤?他聽罷之後,倒是顯出了濃厚的興趣,陳凱之的精鹽加工,他沒什麽興趣,可凱之能得到官鹽的分銷權,就已經足夠保障利潤了。

荀游呷了口茶,便道:“你與郡王殿下私交甚厚?”

陳凱之老實回答:“是,殿下是個敦厚之人,學生和他有些交情。”

這一番話,等於是給了荀游一顆定心丸,荀游眼睛一亮,不由道:“這個生意,是穩賺不賠的,而且但凡是關系到了鹽鐵,利潤都是豐厚無比,想要合夥,這個倒是容易,等老夫稟明拙荊,拙荊一定會同意的。”

陳凱之再一次感到汗顏,其實他還真就是不想讓未來岳母大人插手進來啊,那岳母大人就是屬老虎的,不但荀游怕,就是陳凱之,其實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心裏陰影呢!

現在聽荀游開口就要去稟報,陳凱之再也忍不住道:“伯父,其實學生的意思是,這等小事,何須要稟明伯母呢?其實只要伯父出面就可以了。”

“啊……”荀游身軀一震,嚇得連忙左右張望,見方才奉茶的女婢似乎已經走遠了,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心,良久才道:“這……很不妥吧。”

你特麽的逗我呀,大男人出去做點買賣,也不妥?還要再三請示的?

陳凱之很是郁悶,卻又不免同情荀游的處境,便循循善誘道:“伯父,你細細想想,只要伯父拿出一點錢來,再找幾個可靠的人經營,其實並不難的,這生意利潤不低,到時……”

“一點錢?需要多少?”

陳凱之想了想,道:“本金只怕要三百兩銀子上下,我們可以從小做起,所謂貪多嚼不爛……”

話說一半,卻見荀游齜牙,很直接地把手一攤:“三百兩,這樣多?老夫沒有呀。”

荀家家大業大,也算是這金陵數得出的大戶人家了,陳凱之一副你特麽的逗我的表情:“那麽伯父手頭有多少銀子?學生說的是私房錢。”

荀游楞了很久,才道:“昨兒拙荊給了我五十兩銀子置辦一副頭面,還餘下四兩五錢銀子,不過這錢可不能動,否則拙荊問起,那就不好交代的。”

陳凱之震撼了,特麽的,你堂堂金陵大戶荀家老爺,竟比我還窮?

“賢侄,你為何踟躕不語?”

見陳凱之癡癡地坐著,像是呆了一樣,荀游也看出了陳凱之的心思,便忙道:“家中大小事務,總要稟明了拙荊才放心,再者說了,賢侄啊,你怎可生出藏私錢的心思?你……”

猛地,一個念頭突的一閃而過,荀游想到了一個可能,頓時臉色驟變,甚至身軀下意識地打了個顫。

不禁在心裏說,凱之莫不是夫人派來試探自己的吧,啊……夫人歷來詭計多端,深不可測啊,這……真是太有可能了,方才自己可有說錯了什麽話嗎?

他額上冒出了冷汗,仔細地回憶著方才的對話,仔細疏理了一遍,好像……沒說錯什麽。

不過……他心有戚戚焉,已是嚇得再不敢松懈了,於是拍案而起,凜然正氣地道:“賢侄,你怎可這樣想?男子漢大丈夫,言行一致,藏私,這樣的人,還算是人嗎?豬狗不如啊,想一想,老夫就覺得可惡,賢侄,以後萬萬不可有這樣的想法了,我們做人,需坦坦蕩蕩才好。”

陳凱之一楞一楞地看他表演,猛地,陳凱之的腦中如電光火石一般,想到了那位未來岳母大人。

做生意,還真是得找岳母!

人才啊!

陳凱之想想都覺得激動了,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合意的合夥人,可在此之前,他一直將老虎一般存在的岳母大人排除在外。

他一直忽略了一個重點,這個合夥人,要有法子治下,保住制鹽的秘密。這個秘密不需要保守一輩子,但是至少也需要幾年的時間,讓陳凱之的精鹽先打開銷路,並且在市場上建立起品牌效應,到時別人就算想要東施效顰,卻也難以抗衡了。

除此之外,還要能鎮得住,得精明,辦事能雷厲風行。

未來岳父大人,唯一的優點就是老實,可老實有什麽用?

岳母大人就不同了,不需要看她有什麽手段,只看這被治得服服帖帖的荀游,甚至這被她把持的荀家,這世上……還有什麽是岳母大人罩不住的事嗎?

陳凱之淡淡一笑道:“噢,學生受教了,卻是不知伯母在嗎?”

“在後園……”提到自己的妻子,荀游就心有餘悸,一副期期艾艾的樣子。

陳凱之便請荀游讓丫鬟將荀母請來,過不多時,荀母便領著幾個丫頭端莊肅穆地來了。

見陳凱之在小廳裏等,卻是一笑,前些日子,還對陳凱之冷言冷語呢,可轉眼之間,便如沐春風起來,她心疼地道:“凱之,外頭天寒地凍的,你還四處跑,小小年紀,也不怕凍著,來,不必起來行禮了,坐著吧,顰兒,去斟茶給新姑爺吃。”

新姑爺……

這便是下了定論了。

陳凱之道:“說來慚愧,小……”本想自稱小侄,可陳凱之一想,卻還是坦然地道:“小婿是有事……”

“知道,知道,這事兒啊,也不算難,你既能牽上郡王府的門路,能弄到鹽引,這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倒是你有良心,有這樣的好事,卻是尋到荀家來,此事,我哪有拒絕的道理?再者說了,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你的事,便是荀家的事,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只是這煉鹽,又是怎麽回事呢?”

臥槽……方才自己和荀游的對話,她竟一字不落的都知道?

陳凱之頓感自己的後脊發涼,這岳母大人神了啊……

陳凱之不由自主地朝左右的幾個女婢看去,這麽看來,方才他和荀游的對話,都一字不漏的被人竊聽去了?

陳凱之不禁驚嘆,這荀家上下,當真是可怕,滴水不漏,無孔不入,處處都是荀母的眼線和耳目,佩服,佩服啊。

可換個方式去看,這怎麽又不是荀母的能耐呢?

既然將荀母請了來,陳凱之便將自己煉鹽的想法說了出來。

荀母用心地聽完,沈思了片刻,便道:“你說能煉出好鹽,工序還很簡單,若是如此,這便是獨門秘方啊,官鹽其實是不愁賣的,不過若是鹽煉的好,獲利便是巨大,老身啊,有幾個淺見,說出來,凱之你不要笑話。”

說著,她坐定了,沈吟道:“其一,是秘方,真有這奇門秘術,那秘方便是重中之重了,過兩日,你帶那鹽來,若果真是上等的鹽,秘方就要小心了。要保住秘方,其一是匠人的身份,若是工序簡單,就盡量的少招募匠人,招募的匠人,都得訂下賣身契約,拿捏住了賣身契約,再將他的家人安置在其他的地方,好吃好喝的供著,平時看管得嚴厲一些,就可安心了。”

“其二嘛,便是鹽鋪的選址,若是自己去單售,費時費力不說,還麻煩,其實大可以把招牌打出來,用較為低廉的價格轉售給其他鹽商,這樣一來,也就不擔心其他的鹽商眼紅使壞了。雖說凱之有郡王的關系在,可在這裏,金陵的幾大鹽商,都是經營了許多代的,樹大根深,與其與他們為敵,不如給他們一些利潤,這對凱之,並不是壞事。”

“這最後,才是最根本的問題,但凡是合夥做買賣的,便是兄弟都可能反目,既然決心要做,荀家這兒可以出本金,還可以出力,凱之的未來是考取功名,許多事,可能顧不上,那麽就由老身來管吧,可這買賣怎麽做,為了防止將來禍起蕭墻之內,還是先說清楚才好,訂立了契約,到時大家各自分賬,誰也別想多拿少拿,牽涉到鹽的買賣,可謂是一本萬利,其實本金和人力,反而不算什麽了,這鹽是凱之的門路,凱之又有秘方,那麽……便七三分賬如何?凱之得七,荀家得三成出力的錢。”

她一五一十,很有章法,第一條且不說了,使陳凱之心安了有一些;大陳朝允許蓄奴,大戶人家買一些人口不算什麽,用簽了賣身契的人來負責生產,確實可以保守很多秘密。

第二條卻是陳凱之沒有想到的,將來這些鹽不走零售,而是與鹽商們合作,委托他們分銷,這確實是眼下最穩妥的辦法了,可以想象,一旦精鹽橫空出世,多少鹽商要生意慘淡,若是零售,想將這上游和下游的錢都掙了,那些樹大根深的鹽商,還不得和你拼了?讓他們參與分銷,分一杯羹,不但可以盡力不和人結怨,還可以建立一定的交情,陳凱之和荀家畢竟才剛入了金陵鹽業的門,想要站穩腳跟,反而需要和大鹽商們合作,得到他們的扶持。

而最後這三七開的分紅,陳凱之大抵也能接受,自己等於是靠著門路和秘方獨得七成利潤,陳凱之自己反而覺得多了,可細細一想,官鹽的販賣,可謂穩賺不賠的,最難的反而是取貨的渠道,想必未來丈母娘正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如此吧。

這未來丈母娘,果然是人才啊,直到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在荀家為何是荀母做主的了。

陳凱之心中的一塊大石也隨之落定,有這未來丈母娘親口承諾,由她親自出面,依著她的精明和手段,此事已算是成功了一半。

陳凱之忙點頭道:“好,就這樣辦,過兩日,學生就送鹽來。”

陳凱之心裏明白,這等事,是斷然不能拖的,方才和荀母的一番交談,他已足見荀母是個雷厲風行之人,而自己堂堂男兒,當然也不能拖拖拉拉。

他拜別之後,便開始在家中提煉精鹽,這是最基本的化學知識,提煉起來也簡單,其實就是去除掉粗鹽中的雜質和微量元素而已,很簡單的工序。當然,在這個時代,這已算是一個跨越了。

足足鼓搗了半天,終於將其制成了鹽水,而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將鹽水曬幹,使其凝結成結晶,陳凱之也就放下心來。

當日夜裏,想到自己終於有了一個副業,心裏不禁有些感慨,自己窮慣了,其實倒不是不想掙錢,可陳凱之清楚,眼下還是以讀書為主,因為讀書取功名,比之任何副業都重要得多,他是穿越者,想要掙錢並不難,難就難在,能夠躺著把錢掙了,而這官鹽的副業,有荀家人幫忙,上頭又有郡王在,自己除了起步之初需要操心,後面估計只等著分紅就可以了。

他終究漸漸平覆了心情,在這月朗星稀的夜晚,又忍不住翻開了那本《文昌圖》。

誦讀文昌圖,已成了陳凱之的某種習慣,也成了陳凱之在夜裏,孤寂一人時養成的興趣。

近幾日,氣息一直都在湧動,陳凱之感覺有一種欲要破繭重生,卻又像是差了臨門一腳的感覺。

現在的自己,自讀了這《文昌圖》,氣力有明顯的增長,從前提個二三十斤重的水桶,尚且都氣喘籲籲的,可現在,卻是輕而易舉,甚至陳凱之認為,即便五十斤,亦已不算難事。

耳目和頭腦,似乎都比從前更加敏捷了一些。

這想必就是文昌圖的功效吧,越是如此,陳凱之越是對這《文昌圖》視若珍寶。

他又一次誦讀,在這寂寂長夜,越讀,竟越覺得有滋味,足足讀了一個時辰,猛地,體內的氣息仿佛流轉的愈發厲害了,只是這瓶頸,好像就在眼前,又好像……

哎……

陳凱之搖了搖頭,將書合上,一股睡意襲來,只是在合書的那一刻,陳凱之突然產生了異樣的感覺。

現在他的耳朵,極為靈敏,正因為這靈敏,才發現了一點不同。

細細地看,這書的封面,是精心打制的,似乎裏頭是一層鐵片,再在外蒙了一層不知什麽皮,這皮不知用了什麽工藝,乃至於數百年不腐。

其實刨去這書中的內容,還有太祖高皇帝遺物,單單這書的本身,陳凱之便覺得這足以稱得上是一件至寶了。

無論是制作的工藝,還是所用的材料,能經過數百年的洗禮保留下來,就足以價值連城。

而陳凱之所以察覺出異樣,在於合書的聲音。

他凝神靜氣地重新將書翻開,接著輕輕將手一松,書重新合上,而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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