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分道揚鑣

待他們剛走遠，鳳軍的援軍緊隨而至，他們的人並不多，由攝魂與荀子墨帶領繞遠路前來包抄，加之南晉傳來的消息足以他們應付軒轅澈，除非他無所謂他的皇位了，否則他必然不會多作停留。這其中為他們預留了時間來救阿月他們，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阿月他們根本沒能等到他們前來就被軒轅澈幾次圍剿，無奈之下想出計謀來對抗，最後損兵折將勉強度過難關還是因為百裏無殤的到來，否則他們必將全軍覆沒。然而即使是這樣，杜麗娘為了救阿月還是犧牲了自己。

當他們在鳳軍的屍首中尋找自己所熟悉之人時，每翻找一下內心的忐忑必定多增加一分。攝魂先找到的杜麗娘，他在一片血泊中看到了倒在其中的女子，秀麗的容顏被血汙沾染得辨不清容顏，胸口的血將她身上寶紅色的盔甲浸濕。她就像是安靜睡著了，平和靜默，少了分素日裏的嬌俏。因為荀子墨的關系，攝魂與她到底也算是熟悉，他咬住拳，忽然不想再看下去。他不知該如何對荀子墨說，顯然他的沈默驚動了他。

荀子墨腳下步伐踉蹡，他不敢相信是眼睛所看到的，甚至根本不敢去看。他在害怕，從未有過的恐懼包圍著他，讓他像是從溺水中被人拉上來的。他顫抖著指尖猛然跪倒在地，低聲喚著杜麗娘的名字：“愫愫，愫愫，你說說話好不好，你別嚇我……”他像是怕太過大聲會吵到了她，想到素日裏她生氣時不理他的樣子，他只要這麽哄著她就心軟了。他如果，如果早些哄她就好了，她想知道什麽他都告訴她，哪怕得不到她的原諒，他都不要看到她冷冰冰的樣子。

荀子墨眼中蘊出淚來，他將杜麗娘抱在懷中，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沒了力氣，幾次都險些將她摔倒。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擁在懷中，似擁著摯愛珍寶。他輕聲低喃道：“愫愫，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你醒來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行，就是不要嚇我，我不能沒有你。我們已經錯過了十年，我不能再失去你，餘生我還沒對你補償，你怎麽舍得棄我而去？你不是想知道孩子是怎麽沒了，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好不好……”他語無倫次地說著，似陷入回憶中。

“子墨，我想起來了，我都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才不得不將孩子拿掉的。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你其實是愛我的，只是從前的你不自知罷了。”荀子墨在一片淚眼模糊中看到了置身在霧霭中的杜麗娘，她的身影慢慢走遠，笑容還是那麽絕艷嫵媚，仿佛一切都沒有變。

荀子墨揉了揉雙眼，他分不清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他只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他所朝思暮想的，他有許多話都未曾與她說過，就連喜歡的字眼都不曾告訴過她。從來都是她主動，他也習慣了被她追著，被她憎恨，被她無視，被她原諒。原來這麽多年他與她相識的點滴他從未忘記過，他以為那些過往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過往，卻從不知他早在點滴中融進了對她的相思刻骨。

“愫愫，對不起，我此生對你做過太多錯事，我不要你原諒我，我只求你留下來別走行嗎？”他幾乎是哀求著對她說。

杜麗娘笑容委婉，依稀還是年少時的模樣，著一身她喜愛的紅衣，朝他揮手道：“子墨，我早說過原諒你了，我只是不想再等你了。”她說罷轉身朝他越走越遠，她的身影幻化成精魂，朝著天空慢慢飄走，終消散在空中，什麽都不剩下。

“不——愫愫。”荀子墨撕心裂肺地喊著，他想去抓她，可徒手抓到的只有一片虛無。攝魂拼命拉住他，將他制服於地，他不知該如何去勸，只知道這種深入骨髓的痛起初並非最痛，但疼痛會隨著歲月蔓延，治不好也愈合不了，就像潰爛的腐肉，時不時就會痛不欲生。或許沒有嘗過情愛的人不會懂，失去摯愛究竟是何感受，但攝魂看到過魯瀟然死時顏九幾乎失去的半條命，如今又輪到了他的好友。他隱忍著悲傷，將荀子墨一步步拖離……

“沒有用的，就算是死，我也會和她死在一起。其實當年我害得他們家滿門被屠時就應該以死謝罪了，可她受了那麽重的傷，如果連我都死了，她還要拿什麽理由恨著活下去？她問我為何要拿走她的孩子，我在她與孩子之間無法選擇，我不知如何做才能讓她好受些，可與其在懷著一個仇人的孩子與拿走她孩子之間，我寧願她恨著，越是恨得強烈她才越有求生的本能。十年，我以為一切都能從頭來過，我以為時間的洪流能沖刷我的罪孽，換得她一句原諒，卻忘了我犯下的是怎樣的罪過。即使時間能填補傷口，我與她之間的裂痕依舊還在，她怕是永不肯再見我了。”荀子墨慘白著一張臉，露出虛弱的譏笑來。他漸漸不再掙紮，全身就像陡然失去力氣般任著攝魂拖拽。

待攝魂意識到不妙時，荀子墨已癱倒在地，從他口中流出的黑血凝固在唇角。他聳搭著頭，雙手垂落，向著杜麗娘的方向微微露出笑意來。沒關系，即使她不肯原諒他都好，這一次換他去追她，不用她再那麽辛苦的跟在他身後跑，只要她轉身的地方都會有他。不止是虧欠，更是愛。自她走後他才體會到，原來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刻入了他心底，她的一顰一笑，她年少時的天真爛漫，她如花年歲時的嫵媚絕艷，都深深吸引著他，那些排斥與厭惡像是譏諷的耳光狠狠抽打在他臉頰，他終於被自己的殘忍反噬，她每痛一下他都百倍千倍的所傷，看著她與不同的男人來往歡笑，他的心就像被人拽緊在手中揉捏。她無意中的一個眼神、巧笑卻能讓他歡愉上許久，他想這大概就是愛慘了一個人的感覺罷。他此生都不想再與她分開，天上地下，她去哪他都隨著，這算不算也很傻？從前的她不就是這麽傻麽，傻得被他從小欺負大，往後換她來欺負他好不好……

荀子墨！攝魂咬緊了唇，忍痛將他與杜麗娘合葬在了一起，今生的路雖短，他們的情卻仍在。只要他們心中有著彼此，不管在哪都不會感到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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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樣？”百裏無殤將阿月帶到了距離風谷不遠的落腳點，這裏是距離東燕最近的兩國交匯處。早在他下定主意前就將東燕所有的兵力都駐紮在了那裏，時刻關註著幾國的動向。那時的他態度尚未明確，這麽做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被脅迫，說起來四大國中東燕的國力尚算是最弱的，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來應對這場敵我不明的戰局。看似是只有東燕在作壁上觀，保持中立，實則他們也極有可能轉變為被戰國，誰都無法真正在天壑大陸這盤棋局上置身事外，旁人看到的不過是眼下的局勢。若是南晉一旦調轉方向圍攻東燕，那他又該如何去應對呢？被逼著加入他們的戰局？這從來就不是他的風格，他素來喜歡將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方能有安全感。與其被動不如他先出棋，這盤棋下到這步才算是有了點看頭。任著南晉一國獨大的後果，他可不是已經瘋了的北魏帝，不計較代價。可若說野心，他自然不會比他們少幾分，他之所以會在此時選擇幫助西鳳，私心裏有二。一則是眼前正躺在屋中的女子，二則自然也是西鳳了。若是東燕能與西鳳聯手，攻打已經疲弱的北魏，那勝算是否更大些？至於南晉，只要除了北魏，南晉又還有何懼？百裏無殤的一盤棋打的一手好算盤。

隨軍的禦醫掩上門，面有為難色，斟酌著該如何告知，但他觸上百裏無殤陰鷙的臉，不敢再猶豫道：“公主外傷臣已包紮好，但她郁結在心胎象極其不穩，恐有滑胎之兆，臣只有勉力一保，並無勝算。再加之她勞累過度，精神狀態極差，若是再不能勸她休息，就連她自己都恐有危險。”禦醫戰戰兢兢地說完，瞧著百裏無殤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你說什麽，她懷孕了？”百裏無殤臉色陰霾，似不能相信這個事實。他譏諷一笑，這個孩子還能是誰的，除了那個人她此生就不會愛任何人。哪怕是與他隔著前仇舊恨，她還是要與他在一起嗎？既然如此為何那人沒來救她，為何她會落到被軒轅澈四面圍困，差點慘死的地步？這就是她所要的情愛嗎？他可是在東燕都聽到了關於他們的消息，據悉司夜離頂著北魏聯合幾國的壓力，硬是將赫承郡一役給勝了。在大敗了北魏後他難道不該來救她麽？為何在他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並非他們所以為的那麽堅不可摧呢？

百裏無殤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忽然覺得這盤棋局越來越有意思了。該怎麽說呢，他很期待接下去的每一步，而他也始終都相信他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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