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十五章 (2)

關燈
白色的花朵敞落在藤床上,他俯身靠近她,端詳許久,拾起一朵別在她鬢邊,手指在她鬢角處輕撫後一停,滑過她的眉毛、鼻梁、嘴唇。他第一次為她別花也是在四季樹下,這樣親密的舉動,就像在履行一個誓言,你還有我,阿蘭若,有我就足夠了。良久,他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她並未醒來。

而命運,卻在此開始出錯。

傾畫夫人借口查驗他制鏡的進度,到阿蘭若府中同他一敘。制鏡房中,傾畫面具般的妝容出現在他手中的雙面鏡碎片裏,淺聲道:“相裏闕一日在位,你便一日不能回歧南神宮,我不知你有何良計,卻知你並不願困在此間。你從來敬重先夫,而我為先夫報仇之心也未有一日泯滅。為何你我不合力各取所需,倘橘諾即位,我代她立下此誓,王宮將永不冒犯神宮。”

照他此前的計策,若他此時是自由身,早已逼得相裏闋同神宮動上幹戈了,而如今相裏闕果真已不再如昔日魯莽,對神宮乃是走的壓制蠶食的路子,神宮表面上瞧著無事,想必內裏的神官們,卻已被相裏闕暗中替換了許多。近兩年幽居,他並非對外事一無所知。他一直在等著傾畫來找他。

他幼年時,息澤常在他跟前說一句訓誡,咱們歧南神宮,不到萬不得已時,絕不卷入凡塵之爭,這種事情,有失咱們的格調。大約息澤早已預料到終有一日他們將卷入這種降格之事,他不願為此事,因此將擔子卸給了他。既有傾畫相助,相裏闕必有一死。縱然傾畫意在扶橘諾上位,但橘諾即位還是太子相裏賀上位,於他又有何幹?歧南神宮只需相裏闕的一死。

傾畫三次過府,顯出十足的誠意,他方將籌謀放在一個錦囊中交給她。用毒從來就不是什麽出奇妙計,卻是最適宜傾畫之計,相裏闕天性多疑,因而在最後那一步之前,還有頗多路需繞行。每一程路該如何走,有何需規避,朝野中有誰可拉攏,可從誰開始拉攏,有些事成了該如何,不成又該如何,載了厚厚一疊紙,就像算籌一樣精準。相裏闕雖寵著傾畫,卻如籠中鳥一般禁著她,此前她對朝野之事不甚了解,卻是他,將她帶上了權謀之路。

相裏闕薨逝的前兩夜,傾畫再次過府。鏡房中,他正提筆描琉璃鏡的鏡框,好叫人照此打個模子。雖是他的姑母,傾畫卻敬重地稱他大人,同他商議相裏闕的近況,並允諾事成後即可迎他重回神宮。他提著筆,專註在畫紙上,道:“此事若成,我要阿蘭若。”傾畫驀地擡頭。他做出冷淡的模樣:“她加諸在我身上的,自然要一分不少,盡數奉還給她。”擡眼看向凝眉的傾畫,“還是說她終歸是君後的骨肉,君後心疼了?”傾畫沈默片刻,道:“事成之日,阿蘭若便是大人的。”

他不會再娶橘諾,而神宮的力量既不能歸於橘諾,傾畫也不會讓它歸於阿蘭若。要將她安全帶回神宮,這是最好的借口。

但他這一生,最大的錯,卻是低估了傾畫。

七月十六夜,相裏闕薨。七月十九,他被匆匆迎回神宮,主持相裏闕大喪。而不過三日,便有消息傳入神宮,阿蘭若弒君,已被收押。彼時神宮大殿之上,黑色的祭瓶自他手中驀地滑落,啪一聲脆響。傾畫未兌現她的諾言。她如今慮事的周密,竟在他意料之上。

他對阿蘭若是假意還是真情,傾畫如何能知曉。她行此一招,不過是防著有朝一日,萬一他對阿蘭若動了真情,會幫著阿蘭若威脅橘諾的王位。她要將阿蘭若置於死地,她從未當自己是她母親。他怎會沒有想到。

阿蘭若被關後,他也被密實地監視起來。

傾畫到過一回神宮,在他面前攤開的一席話,看似出於一個母親的苦衷:“你那樣恨阿蘭若,本宮瞧著,卻覺難過,她囚了你釀成大錯,但終歸是本宮的骨肉,她若長久受苦,本宮卻是不忍。看在本宮的面上,即便她有天大錯處,一死還不能泯你之恨嗎?你若做給本宮這個人情,往後有什麽用得著本宮,也只管開口。”話雖如此說,甄別他神情的眼神,卻難掩銳利。

他蹙起眉來,就像果真十分不滿的模樣,片刻,方緩緩道:“宗學中有位叫文恬的女先生不知君後可識得,若覺此事對不住我,君後可否認文恬做義女?我落魄時她待我不薄,我同她情投意合,意欲聘她為妻。”傾畫緩緩笑了:“有何不可。”那笑容中,終於有幾分放松。

傾畫允文恬到神宮陪他,此番相見,一貫恬靜的女子臉上卻難有笑意,無人時蔑然向他道:“我知你娶我是為報恩,你可知對你施恩最大的,卻是二公主殿下?公主待你的好連我都看在眼中,此番她蒙冤受屈,你卻坐視不理。我的確曾喜歡過你,但今日才發現,你當不上我的喜歡。”

他未有辯解,這樣的非常時候,除了自己,他誰也不信。若文恬出於本心說出那些話,他很欽佩。若是受傾畫旨意說這些話來試探於他,他就更需謹慎。

傾畫終是信了他,放在他身上的監視漸漸松動,尤其文恬在的時候。是日,他捎帶文恬去後山取天泉水,避開她去了一趟青衣洞。青衣洞洞名青衣,乃歧南山最為靈氣匯盛之地。息澤兩年來一直在此洞閉關。

無羽箭攜著疊好的書信闖過洞外結界,信中所述乃是阿蘭若被困之事。

息澤當年閉關之時,領了兩位神官入洞護法,他雖信息澤,卻信不過護法的兩位神官,因而信中矯了他人筆跡。此番只望息澤能親眼見到此信,出洞一救阿蘭若。”

事急之時,更需冷靜與周密考量。倘息澤救出阿蘭若,三五月後,他便悄無聲息離開神宮,同她重會。倘息澤並未見到此信,唯一的法子,卻是將她的行刑之權移至神宮。屆時他護著她成功逃離的可能雖僅有一半,或許還更少,但總有那麽一些。

傾畫如此算計他,若能逃過此劫,他亦不會讓傾畫如意。她一心想讓阿蘭若死,那麽終有一日,他卻定要讓她坐上上君之位。

這天地蒼茫浩大,他從沒有親人,阿蘭若也不再有親人,即便所有人對他們都是算計那又如何,他們僅有彼此,有彼此,就足夠了。

八月朔日,阿蘭若被劫。此日亦為相裏賀出征日,消息傳來時,他正於靈梳臺主持大軍出征的祝禮。近日脫軌而行的事著實太多,好在這一樁終於走了正軌,他沒有押錯息澤。但阿蘭若被劫後,他被看得愈加嚴密,傾畫終還是有些疑他。不過好在她平安了。她平安就好。

與夜梟族的一戰,時有戰報傳來,他雖身在神宮,亦知一二。但這一二中,並不包括此時思行河主帳中坐鎮的已是阿蘭若,並非相裏賀。

八月初六,大軍被夜梟族逼退至思行河以南,折損三萬士卒。

他閑步在神宮中,瞧見滿栽四季花的園子裏,一落地的果子被鳥雀啄食,裸出一褐色的種子,他將這種子收起來。

八月初八,阿蘭若以半月陣阻敵人,將夜梟族阻於河外寸步難行。

他在園中清出一塊空地,將種子撒在空地上,天泉水兌了些普通泉水澆灌,種子次日便長成清俊的樹苗。

八月十四,夜梟族攻破半月族,阿蘭若使了招魂術,思行河上燃起潑天業火。

他替樹苗培了土,這幾日它們已長出翠冠,還有一株竟開出一朵清妍的小花,他用術法存起來,想這一朵很適合她。

八月十七,阿蘭若戰死,魂魄成劫灰,湮滅於思行河。

他徘徊於園中,四季樹已花滿枝頭,他拿了剪刀挑揀出一些飽滿的花枝剪下,想著這些亦可存起來,日後供她插瓶賞玩。

傳聞中相裏賀戰死,阿蘭若死罪在身,相裏闕生前最寵的嫦棣,也在聽聞相裏闕死訊後過度傷心以至發瘋,偌大一個王室,即位者僅存橘諾一人。八月十九,流放在外的橘諾被迎回王都即位。八月二十,橘諾親上神宮求他的祝禱,禮畢時請他去荷塘邊站站。

從前單純而自持身份的少女,此時臉上卻布滿了滄桑,遠目荷塘中水色,良久方道:“流放兩年,雖歷了些艱辛,但這兩年我才像真正活著,想通了一些人,也想通了一些事。我們姊妹三個,其實真正得著好教養的,倒是阿蘭若,長大後我會那麽討厭她,不過因她或得那樣無拘束,讓我很羨慕。她剛生出來的時候,我記得我是很喜歡她的。”他不知她此話何意,沒有接話。

片刻,橘諾又道:“許多事母親不同我明說,但我心中其實有張譜,說阿蘭若她弒君,我,不覺得這是真的。”她回頭看向他,“表哥,母親她讓我覺得,有些可怕。”

傾畫一生為著這個大女兒,虎毒尚不食子,她卻毫不在意用小女兒們的血肉鑄成橘諾的王座。到頭來,橘諾竟未有半分感激,倒只覺她的可怕,這是報應。

他淡淡回了一句:“你害怕的不是她,是她手中的權力。如今你已是上君,你母親不該幹政太久。”

八月二十二,是個好天,日頭不烈,偶有小風。這種天色,最宜訪親拜友。像是特地挑好似的,息澤神君來神宮探他。

彼時他袖了本書正在四季樹園子裏隨意翻看,息澤穿過月亮門,一路行至他跟前,神情有些頹然冷淡,省了寒暄落座到他對面,道:“山外的天已變了一輪又一輪了,你幽在此中,倒是閑適。”

他擡頭略瞟了一眼息澤,手指翻過一頁,目光重回到書冊上:“我記得從前你常說,神宮乃世外之地,既如此,那些世間之事與一個世外之地又有何幹?”手中書冊再翻一頁,道,“阿蘭若她……”

息澤皺眉打斷道:“情之一字,我沒沾過,自然不曉得你同阿蘭若都是如何想的。但既然你有此一問,可見心中也還顧念著她,既如此,又何苦將她逼到那個境地。當然你二人之事,我一個旁人,不大說得上什麽,你選的路,她選的路,不過都是你們各自的命數。”嘆了口氣道,“今日我來此,也不過念著她一個心願,聽說她有二十封信在你處,她臨行前,托我替她討回來。”

息澤一篇話像說了什麽,又像什麽都沒有說,唯獨“臨行”兩個字如同兩根長針釘入他耳中,他手指僵在書頁上,緩緩道:“臨行?你救了她,卻讓她走了?”

息澤怔了一怔,像是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一絲不祥忽漫上心頭,他倏然起身,向園門而去:“既然你來了,應有辦法助我早日離開此地,不管她去了何處,我們即刻下山,還能趕得上找回她。你不知她時常有奇思妙想,她若只身一人在外我不放心……”他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此時卻唯恐被人打斷也似,到底在懼怕什麽,他自己明白。他和阿蘭若,他們僅有彼此,命運再是出錯,卻萬不能在此刻出錯,若是連這一步都錯了,若是……

息澤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在他身後道:“沒有人告訴你嗎,沈曄,阿蘭若她去了戰場,換……”卻被他厲聲打斷:“不要說。”

不要說。

仿佛息澤不說出來,如他所願的一切便還會依然如他所願。

園中寂靜如死,唯有涼風閑翻過書頁,刺啦幾聲輕響。

他的手撐住園門,額頭浸出冷汗,卻還強撐著一臉平靜,仿佛裝成這個樣子,他此刻心底最深的恐懼,那足以將他徹底摧毀的恐懼,就不會也不曾發生。

但息澤終還是緩聲阻住了他的步伐,道:“阿蘭若她……”頓了一頓“你的那封表書,傾畫給她看了。臨去思行河前,她說她今生可能並無姻緣,你是她爭來的,同你兩年情深即便是場虛妄,她也認了,只是沒料到你恨她至斯,她再是心寬,終究有些承受不住。”又道,“她說她會回來。我不知她去思行河,原是一心求死。”

平平靜靜的一篇話,字字如刀,像最鋒利的匕首紮進他心口,他知息澤不是有意,他卻想讓它們紮得更深、更痛,因這樣才能感到自己還活著,才能有力氣反駁息澤:“阿蘭若她不會死,你說的字,我一個都不信。”

息澤端視他片刻,低聲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嘆息道,“她死後傾畫和橘諾才曉得此事,因關乎王權種種,她們瞞了臣下,但我不曉得她們為何要瞞住你。”

他不知自己如何發出聲音:“告訴我,她在何處?”

息澤沈默許久,無邊的靜寂中,仿佛終於明白,眼前這年輕的神官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但與其相信他,他更願相信自己的眼睛。許久,息澤道:“她孤註一擲,啟開招魂陣,上古的兇陣噬盡了她的魂魄,化為塵沙湮滅在思行河中。”

他的身影狠狠顫了顫,腳下踉蹌,步伐卻更急。

那一日,王宮密探們自以為那位被看守得嚴嚴實實素無反抗之力的神官長大人,竟打他們眼皮底下,自正門走出了神宮。此舉令他們無限惱火,紛紛自半道現身相攔。而神官長面若修羅,只手執劍,劍光閃過,相攔的密探們便個個身首異處。百十來密探裏頭唯留一個活口,是個平日反應奇慢此時來不及現身的小密探。待神官長走遠,小密探哆嗦著喚出傳信的鴿,將神官長離宮之信綁在鴿腿上,傳給遠在思行河的傾畫母女。傾畫二人在思行河,乃是按比翼鳥族的族例,為死去的將士們祈福。

八月二十六,南思行河畔,將士們的枯骨旁搭起百丈高臺,臺上招來祥雲點綴,女君祈福的儀仗鋪排得很大。幾日急行,他亦恰在這一日趕至此處。

河似玉帶,蜿蜒於平韻山旁,耀耀晨光中,樂音林玎玲輕響。不吃不喝急行趕路的這幾日,阿蘭若時時縈繞於他空白腦際,一閉眼,腦中便全是她的影子,那麽鮮活,容不得他相信她已離他而去。但如何能不相信,他不是自欺欺人之人。這幾日他如在雲中,思緒與痛苦皆離他而去,他要來思行河,他來找她,因此地是她給他的答案,將是他的終局。

他未曾想過躲開女君的儀仗,他只是沿著河畔,想象那是她臨終時走過的一段長路,她一生最後的一段路。走過這段路時,她在想著什麽?她仍恨著他嗎?

行到河畔盡頭,便是高臺突兀,旌旗如蓮華,紫色華蓋下傾畫的臉映入他眼中,竟是難得的慌亂驚恐,他不知他的模樣是否令人害怕,只知傾畫僵著臉下了什麽號令,便有鐵箭如雨蜂擁向他,他本能揮劍,長劍立於河畔,鑄起森嚴劍氣格擋,但箭雨無終,終將他阻得進退維谷。

河畔忽有陣風吹過,樂音林中似有誰奏出一曲挽歌,白色的樂音花脫-離枝頭,竟穿過凜冽箭雨,飄落於他的劍陣之中。小小的樂音花棲立於劍柄處,像一只純白的蝶。蝶翼撲閃之下,阿蘭若就那樣出現在他眼前,漆黑的發,緋紅的衣,帶著一點笑意,從他的劍柄上取下那朵白花,指間把玩一陣,緩緩別入發鬢,手指在鬢角處輕撫後一停。他心中狠狠一痛,伸手想要握住她,握住的卻只是虛空。那不過是,樂音樹存留下來的一段影子罷了。心神動搖間,便有鐵箭穿過護身的劍氣直釘入他肩臂,剛硬的力道逼得他後退數步,口中的鮮血染紅劍柄。

“適聞孟春院徙來新客,以帖拜之。”

“我說的或許是真的,或許是假的,或許是我真心喜歡你,或許是我真心捉弄你。”

“你真的喜歡我,沈曄。”

“我有時候會覺得不夠,但有時候又覺得,你這樣就很好。”

他失去她那麽多次,眼看著她的影子消逝在眼前,才第一次明白,失去究竟是什麽。

那個人,你再也見不到她。再也不能聽她說話,再也無法觸碰到她。她甚至決絕得放棄了輪回,無論有多少個來生,無論你變成誰,也再不能同她相遇了。

她已經不在了,離開得徹底。

巨大的痛苦從內裏深深剖開他,一寸一寸蔓延,是遲來的絕望,他一生從不曾品嘗過的絕望。早知如此,他的那些隱忍是為了什麽,他對這俗塵俗世的忌憚是為了什麽,他或者又是為了什麽?

狂風自天邊而來,東天的日光瞬間被密雲覆蓋,阻擋箭雨的長劍忽然爆出一陣玄光,靠近的羽箭竟在這玄光中熔得無形。依劍身而起的玄光一分一分延開,猶如一只可怕的焚爐,所過之處萬物無形。這是毀天滅地之力,他不知自己何時有了這樣的力量,只是令萬物同葬的欲念一旦生出便難以再收回,他也不打算收回。

高臺之上,傾畫與橘諾眼中含著濃黑而純粹的恐懼,她們這樣無能為力,他很滿意。阿蘭若在此處安息,這裏有山有水,也有花鳥蟲魚,這很好,既然她再不能回來,那麽與她同葬在此處,便是他的終局,也將是她們的終局。

不祥的玄光蔓過思行河,滔滔長河悄然蒸騰,唯餘一河泥沙,眼見離那座祈福的高臺不過數丈,橘諾已暈了過去,唯餘傾畫仍勉力支撐。危急時刻,高臺旁的濃雲中卻驀然浮現一個人影。息澤神君。終歸是一場滅族的大劫,一向逍遙的前代神官長亦不能袖手旁觀。

白衣的前代神官長廣袖飄飄仙氣卓然,神色間卻難掩疲憊,祭出全力克制住玄光的蔓延,向他道:“阿蘭若並非無可救之策,傳說九重天上有件聖物喚作結魄燈,能為凡人塑魂造魄,此結魄燈雖不能為我等地仙所用,但萬物皆有其法度,依照結魄燈的法度,造出一個養魂之地,為阿蘭若重塑一個魂魄,又有何不可?沈曄,你是想懷著遺憾與她同葬此間,還是想再見她一面?”

浮蔓的玄光瞬然停滯,息澤的話入耳中,令他有了一些神志,他平視著前方的白衣神官,聲音暗啞道:“我要怎麽做?”

息澤低聲:“你願不願窮盡此生修為,為她另造一個世界?即便她初始只是一具虛假的軀殼,直到你付出足夠的耐心,重塑出她的魂魄,方能令她完全覆活。你願不願因此,付出你的一生?”

他看著面前的神官,神情格外平靜:“既然我已經失去了她,你說還有什麽,是我不能付出的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