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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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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秀秀的話如同利箭一般,狠狠地戳進了海大爺心窩子裏最脆弱的地方。

海大爺氣得兩眉倒豎,雙目圓瞪,他惡狠狠地說道。“我可不是你爸爸!你跟我說這些廢話幹嘛?”

蘇秀秀卻瞇著眼,又說道。

“還好你不是,我爸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他雖不是我親生父親,可對於我來說他就是個英雄。他會讓我覺得,就算我在外面到處撒野也無所謂。因為我闖的禍,他會給我兜回來。我惹了麻煩,他幫我解決。我受了委屈,他幫我討回公道。雖然,平日裏他總是指使我幹這幹那的。那我心裏卻還是很高興,能有這樣一個爹。

海大爺,您比起我爸實在差得太遠了。就好像許哥和彭姐過來求著你去他們家當大爺似的?

人貴有自知之明,許哥人好,想照顧您,是因為他念舊情;彭姐心善,願意把你當作家中老人侍奉,是因為她為人厚道。可您倒好,反倒嫌棄他們。可您怎麽不想想他們兩人有多艱難呢?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您一個人倒黴?

彭姐從十五歲開始,就在社會上掙紮著,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許哥年少時也有過痛苦的經歷。他長大後常年侍奉母親,盡孝於病床前。

這樣的兩個人明明一心為你著想打算,你還這樣對待他們,實在有些不夠仁義!”

海大爺聽了蘇秀秀的話,正好又戳在他的肺管子上,他心裏頓時又羞又氣,最後忍不住破口罵道。

“這是哪來的小丫頭片子?我家的事輪得著你廢話麽?是我請你來我家了嗎?你厚臉皮登了我的門,還敢在我老頭子面前大放厥詞,又是什麽道理?我的好壞跟你何幹?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你也別想讓我幫你修房子看風水了。”

蘇秀秀幹脆一甩手說道。“那可正好了。我看您這狀態也沒辦法幫我什麽忙,我還是先回去吧。我只是於心不忍,想說句公道話。

孩子倘若受了委屈,甚至被歹人害了,父親都不知道想辦法幫他(她)討回公道?終日裏,沈醉於酒壇裏醉生夢死,那孩子實在太可憐了!”

說罷,她起身離開了那間屋子。

海大爺被這死丫頭氣的,直接就從床上蹦了下來,想追上去罵蘇秀秀幾句。只可惜他酒喝多了,一時腿軟,差點摔著自己,還虧得許宏偉扶了他一把,才能站穩。

話說回來,許宏偉心裏倒是有些佩服蘇秀秀這小丫頭了。

這些年來,海大爺就像爛泥一樣,半死不活地活著,也不過剩下一口氣。

蘇秀秀來了這麽一趟,海大爺一下就來精神了。這還想著跟人家小姑娘吵架呢?實在有些好笑,難道人家小姑娘說得不對呀?

蘇秀秀分明就是字字句句都說到點子上了。海大爺心虛,才不管不顧地想要反駁人家呢。

許宏偉原本只想給海大爺找點正事幹,讓他打起精神來。卻沒想到蘇秀秀這樣一個弱弱的小姑娘,也是個大殺器。

他只希望海大爺這次能被蘇秀秀當頭棒喝給敲醒,能夠振作起來,重新做人。

這時,彭小茹也顧不得他們這邊了,她連忙追了出去。

到了院子裏,她才對拉著蘇秀秀說道。

“秀秀呀,你跟這老頭較什麽勁呀?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生悶氣吧?好了好了,你可別氣了。實在覺得不痛快,就罵姐姐兩句出出氣吧!”

彭小茹這還是第一次聽蘇秀秀說起從前的那些事。原本她只知道蘇秀秀這小妹子也是孤兒出身,過得也不容易,卻沒想到她之前的日子,過得竟是這樣辛苦。又遇到了那些歹毒的親人。

一時間,彭小茹就忍不住有些心疼她。哪裏還顧得上許宏偉和海大爺那邊的情緒呀,只想好好安慰蘇秀秀一番。

這時,蘇秀秀卻轉過身,對她說道。“姐,我沒跟海大爺生氣。我就是忍不住激他一激,看看他以後能不能重新振作起來。

我覺得,人吶,總喜歡逃避,大家總會找各種借口和理由,躲起來去療傷。我今天幹脆就把海大爺那些借口和理由都給他捅破了,戳穿了。我倒要看看這老頭子還怎麽逃避下去?”

彭小茹聽了這話,眼睛都瞪圓了。她又忍不住問:“妹子,你真不生氣呀?”

蘇秀秀咧嘴笑道。“不生氣,我還等著以後跟海大爺一起合作呢。”

彭小茹猶豫著說道。“現在那老爺子連家門都不讓你進了,你還怎麽合作呀?對了,現在什麽事都沒談成,你還打算去哪兒呀?”

蘇秀秀鼓著腮幫子,開玩笑似的說道。“我打算回家去,跟我爸撒個嬌。他的老朋友把我罵得這麽慘。我要去告狀!”

彭小茹看著眼前這個半大的孩子,心軟的同時又覺得這孩子的性格還真可愛。

這還能開玩笑呢,看來,她是真沒生海大爺的氣。

再想起蘇秀秀之前那些遭遇,彭小茹心裏又生出了許多的憐愛。她心裏只想著,以後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蘇秀秀這個妹妹。

彭小茹又開口說道。“那你現在就想走了吧?姐姐送送你吧,順便也幫你指指路。這邊你好像不怎麽熟吧?”

“好。”蘇秀秀點點頭。

姐兒倆一前一後,離開了海家的院子。

走到院門外,彭姐突然兩眼直視遠方,嘴裏如同喃喃自語一般,喊了蘇秀秀的名字。

“秀秀啊。”

“唉?”蘇秀秀站在自行車旁邊,側頭看向她。

彭姐卻一臉認真地說道。“以後不論你遇見什麽事,都可以來找姐姐。我雖然沒什麽錢,也沒有什麽大能耐。可是只要你需要,就可以住到我家裏,我也可以做飯給你吃。”

彭小茹突然許下了一個看似普通,卻又情真意切的承諾。

“恩。”蘇秀秀隨口應了下來,她眼圈微微泛紅,心裏也因為彭姐的這兩句話,變得無比柔軟。

兩人看著彼此,站了一會兒。

蘇秀秀想了想,突然上前趴在彭姐耳旁說了幾句話。

彭姐聽完,整個人都楞住了。她又連忙說道:“我幫你這事兒倒是沒問題。可萬一海大爺當真這麽想了,可怎麽辦呀?到時候,他真去找你爸要求合作。這不是給你們家添麻煩嗎?”

蘇秀秀卻拍著她的手臂,安撫道。“姐,你放心,這事兒既然我說的出來,肯定能辦得到。再說了,我家生意是真的需要海大爺這種人才幫忙,他能過來是再好不過了。”

彭姐還有些猶豫。“就你家裏小賣部,小飯館兒,小魚池什麽的,有什麽需要海大爺幫忙的?就算要重建,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幹的事。秀秀呀,你爸媽現在雖然很疼你,你可別為了幫著海大爺,就胡亂攬事,給家裏添不必要的麻煩。”

蘇秀秀只得又開口說道。“這你放心,指定不麻煩,我現在一句兩句話也跟你解釋不清楚。倒不如等我們家搬到成府胡同,你過來看看,也就明白了。”

“這,那好吧,我可按照你說的這個事兒辦了。你放心,我會拉上宏偉幫忙。海大爺雖然那樣,卻也肯聽宏偉的話。”彭姐說。

蘇秀秀也笑道。“那好,反正,時候到了,你們隨便在他面前煽乎幾句,海大爺肯定會動心的!”

彭姐雖然一肚子疑惑,卻還是忍不住相信蘇秀秀。

看著眼前這小姑娘笑得像小狐貍似的,既精明,又狡猾,還帶著一臉的小得意。這樣的孩子實在是可愛至極。讓人忍不住心軟的同時,只想著順了她的意。

彭姐暗下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幫著秀秀把事情辦成。她甚至預感到,如果事情辦得好了,對他們兩家都會很有利。

就這樣,姐倆揮手告別,蘇秀秀騎著自行車,就回家去了。

這一次,她表面上看來雖然是無功而返,還把海大爺諷刺一通,惹得海大爺大為光火。

可實際上,蘇秀秀心裏卻已經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就好像已經放好了最為堅固的釣魚竿。只等著那條大魚掙脫水草,從汙泥裏竄出來,自己飛起來吞魚餌上鉤了。

蘇秀秀到家的時候,家裏正在準備午飯。

剛好許姨今天做烙餅攤雞蛋,還把豆芽菜跟韭菜炒在一起,成了一盤“青蛇白蛇”。這也是吃烙餅時,最美味的配菜之一。

五奶奶難得來了興致,也到廚房裏幫著老許,一起烙餅。

她很擅長烙荷葉餅,烙出那餅幹凈利落,除了面和底以外,中間還能分出兩層來。

蘇秀秀特別喜歡把這樣一張餅,分成四張再卷菜吃。容家老兩口也不會嫌她嘴饞,吃菜總是比餅多。

五奶奶知道閨女喜歡,所以餅也烙得格外盡心。

蘇秀秀進屋的時候,只剩下容五爺,還穿著他那身已經顯得有些厚重的棉襖棉褲,正坐在炕上,就著花生米喝小酒呢,看上去優哉游哉的。

容五爺一見閨女進屋,就隨口問道。“今天,去你海大爺家聊得怎麽樣了?你說服了他沒有?”

蘇秀秀不慌不忙的放好東西,又在臉盆裏洗了洗手,擦了擦臉,這才開口說道。

“喔,我倒是去了海大爺家,也見到人了。”說著她也走到炕邊來。

“然後呢?”容五爺又問。

“然後?我就把他罵了一頓!”蘇秀秀沒事人似的,輕飄飄說出了這句話,就坐在了炕邊。

“什麽?”容五爺聽了這話,不禁有些吃驚。“閨女啊,你今天不是上門去請教人家,怎麽布置私房菜館嗎?怎麽跟個小土匪似的,沖到人家裏罵人去了?”

容五爺嘴裏雖然略有責怪之意,手上卻拿起了茶壺,給閨女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他心裏很了解自家小閨女是個什麽樣的品性;也知道他們家這孩子不會魯莽地胡亂行事。所以,其實並不怎麽擔心。

蘇秀秀端起了茶杯,匆匆喝了一大口。這才開口說道:“我在海家說了一上午,口幹舌燥的,也沒人張羅給我來點水喝,還是我爸知道心疼我。”

容五爺聽了這話,不禁好氣又好笑。“你上門去罵人了,人家還給你預備著水喝?這孩子想什麽好事呢?”

說完,他又給蘇秀秀倒了一杯茶。

蘇秀秀一連喝了三杯水,這才稍微緩了過來。

容五爺又問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兒,你怎麽就看不慣就把人家給罵了?”

蘇秀秀索性就把在海家看見的情景,發生的事兒,聽到的那些話,都一一跟容五爺說了。也包括她說海大爺那些話。只是略減了一些她對容五爺的崇拜之語,其他都沒有隱瞞。

容五爺雖然老早就知道,跟他一起遭逢大難那些老熟人,未必能像他這樣迅速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從坑底想方設法爬出來。只是他卻沒想到,海德惠居然淪落到,要靠撿破爛為生,要靠親戚幫襯才能過得下去。

一代工匠大師淪落到這種地步,實在讓人忍不住有些唏噓。

容五爺想著,倘若五奶奶不是那種外柔內剛的性子,掙紮著也要守在家裏,等他回來。他要是沒了老婆這個牽掛,或許也會一蹶不振,又或者一黑到底,報覆周圍的一切。

依容五爺的性子,後者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些。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看向面前這個軟軟呼呼的小閨女。

他家這閨女也是遭逢大難,也算是憑著一己之力,逃了出來。

雖然她做事兒的時候有心機,又略帶些兇性。可這孩子心腸卻不壞,又懂得體諒別人。

就算命運對她不公,她卻從不怨天尤人,只會打起精神來,不斷地想著破局之法。

真要說想起來,這孩子恐怕比他們這些大人還強些。

容五爺幾乎已經猜到了。可能是幼年時過得太慘的緣故,以至於秀秀這孩子就像小野草似的。

風一吹她就長起來了。來了暴風雨,她彎下腰躲過去了。哪怕遇見再大的事兒,風雨過後,她依然能讓自己過得很好。

容五爺越想越覺得,自己家這孩子實在是有意思得很。

這時,就聽孩子自己說道。“我這不是實在看不下去了麽,海大爺躲在垃圾堆裏,每天醉生夢死,二兩劣酒就能過一天,這也不是個事兒呀。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特別討厭這種自暴自棄的活法。倒不是針對海大爺,只是覺得還沒到那份上呢,幹嘛不拼一把?活得好好的,卻偏要尋死膩活的。

所以我就想著倒不如刺激他一下呢,說不定海大爺一賭氣,就能夠重新振作起來呢。這不就是激將法麽?”

容五爺也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頭,然後又笑道。“這事你倒是也沒做錯。要是我趕上了,估計也得罵海德惠一頓。”

蘇秀秀悶聲說道。“這事兒我只有六七分的把握。倘若運氣不好,海大爺還是那副樣子,估計他也就徹底毀了,大概也就不可能過來跟咱們合作了。”

容五爺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裏,嚼了嚼說道。“怎麽著,這小丫頭子,你是要認輸了麽?得,今天爸給你破個例。你要是跟我道個歉,求求情。裝修那事,爸就給你想辦法解決了。也省得你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了。”

蘇秀秀也拿了一顆花生米丟進嘴裏,嚼了嚼,滿口香。她這才擡起頭來說道。

“那就不用了,我才不會輕易認輸呢,就算跟親爹打賭也一樣,怎麽也得等到最後關頭定勝負。說不定海大爺不出三天,就來咱們家裏找您了。

到時候,他把我罵一頓倒是小事,讓他出出氣也無所謂。只是他要是找您談合作的事,那您就把他談下來吧?以後咱們家賣龍魚也有個幫手了。”

容五爺聽了這話,就忍不住笑罵道。“這小死丫頭子,合著你還是又把你爸也給算計進去了。得,你願意扛就繼續扛著吧。如果三天內海德惠登門了,你爸豁出老臉不要,幫你把這事談妥。

可要是他三天內沒登門,私房菜館裝修這事也拖不得了。你就直接給你爸道個歉,認個輸,爸給你找師傅去。再怎麽說,也把私房菜館先裝修起來再說。

不然,等你孟叔寇嬸過來一看,大話你早就說下了,拖了這麽多天,還沒開始幹正事呢。到時,丟人現眼的可就是你了!”

蘇秀秀聳聳鼻子說道:“不帶您這樣的,就知道等著看自己閨女鬧笑話。這也實在太過分了。”

這時,剛好五奶奶端著一盆子烙餅進屋裏來。一看他們父女兩又在爭競,就對容五爺說道:

“閨女一上午跑得這麽累,好不容易回到家裏,你這老頭又招她幹嘛?”

容五爺擺了擺手說道:“哪是我招她呀?是你閨女在外面胡亂拿我做了擋箭牌。最後,還得讓我幫她忙,你說我冤枉不冤枉。”

五奶奶就笑道:“那你是幫還是不幫呀?”

容五爺說:“等三天再說,如果三天內,人家真的登門了,我就幫你閨女這一回。如果三天過了,人還沒來。那你閨女這次就輸了。

唉,我這次真沒說清楚,下次再跟她打賭,需得有賭註才好。就比如她每個月的零花錢,反正她也不會花,還不如孝敬給我呢。”

蘇秀秀剛好在吃東西,聽了這話差點噴出來。

“好黑心呀,我爸竟然想扣我糧草?!”她瞪圓了眼睛說道。

容五爺也不在意,只是咧嘴笑道:“你怎麽不想想,你要是贏我一回,你的糧草可就翻倍了。你的零花錢我和你媽向來都不管你,多一倍錢給你花,還不好?”

蘇秀秀一聽,好像倒是這麽個道理,可她總覺得她爸笑起來,牙齒雖然很白,卻帶著一抹寒光,怎麽看怎麽滲人。

可偏偏她現在又騎虎難下,她爸是鐵了心要跟她打賭,騙她那點糧草了?!!

這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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