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他卻是有些說不下去了。

程笑笑心中微微一沈，道：“管家有什麽話就直說吧。看得出來，管家雖然是皇上派來的人，跟皇上卻並非完全是一路人，所以我希望管家能告訴我真相。”

東方愚聽的這話，心中不禁一陣感慨和惋惜。

他嘆了口氣，滿心無奈看了程笑笑一眼道：“既然郡主都把話說開了，老朽也沒必要再隱瞞——郡主若是中了此蠱，便早些做打算吧，哎！這血傀……其實是沒有解藥的。”

這最後的一句話，宛如一個重錘，狠狠的砸在程笑笑心頭。

砸碎了她最後一絲希冀。

她只覺得眼前仿佛眩暈了一下，再看向東方愚時，視線竟然有些模糊。

盡管，她心裏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然而，等到真正聽到這樣絕望的消息時，她還是有些難以承受。

不是怕死，而是怕就算她死了，也保不住家人。

——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走一遭，不僅沒能給疼愛她、信任她的家人帶來福分，反而給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這樣的結果，是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她忍不住擡手扶住桌面，防止自己倒下去，有些不甘心的問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只有一個辦法——至親之人，一命換一命。”

“那不可能！”

程笑笑想都沒想，便一口否決了這個不能稱之為辦法的辦法，旋即她便緊抿唇瓣，陷入了難言的沈默之中。

東方愚見此，不禁喟嘆一聲，一時間也沒有再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程笑笑才緩過神來，擺了擺手道：“管家，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當然，若是皇上問起，你告不告訴他就由你自己定奪。”

“那郡主，老朽就先退下了，郡主也早些歇息。”

東方愚應聲便要退出房間，卻聽程笑笑忽然又問道：“管家，毒發之前這三個月，我的身體是否會出現什麽異常反應？”

東方愚微楞了下。

繼而站定腳步，恭敬的回答道：“回稟郡主，這三個月，郡主的反應速度、記憶力都會緩慢消退，最後一個月尤為明顯。”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默然了一下之後，程笑笑才輕緩出聲，聲音中並沒有多少恐懼，只是充滿了無奈和疲憊。

東方愚便不再多言，默默的退了出去。

走出程笑笑所在的正院，東方愚不禁轉頭看向皇宮所在的方向搖了搖頭，眼底流露出一絲難掩的失望——

皇上，同樣的錯誤，你竟然又犯了一次。

一國之君，豈能如你這般欺軟怕硬，以為家世弱小的功臣便可隨意打壓？十六年前的葉秦，十六年後的程笑笑，兩位有功之臣，卻都不能得到應有的善待，這些都是人禍啊！

長此以往，必將動失人心，江山不穩啊……哎！

房間裏，程笑笑強自打起精神，面色如常的吩咐玉秀去打了熱水過來，洗漱過後，便言稱要休息，揮手讓她回房去睡了。

待到玉秀走後，房間裏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坐在窗臺邊，看著窗外的漫天飛雪，鼻間是白菊散發出來的幽香，程笑笑忽然便覺得有些冷，下意識裹緊了肩上的披風。

不遠處的常青樹上，一名身著一襲墨青色長袍，肩披黑色披風的男子站立在樹枝上，目光幽深的看著她。

看著她就這麽靜靜的坐在窗臺邊，眼神飄忽的望著天空中飄落的雪花，一直到黎明時分，才起身走回到冰冷的書桌前重新坐下，至始至終都沒有註意到他的打量。

“這女人怎麽回事？”

蕭晟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略作遲疑之後，擡手抓著披風抖落了身上的積雪，身形一動，便縱身一躍從窗戶飛掠進了她的房裏。

披風不經意掛倒了窗臺邊的花瓶，眼看就要落下，就被他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

感覺到寒風撲面而來，程笑笑驀地轉頭，就看到一張並不陌生的面孔，冷酷而俊美，不禁皺起了眉頭：“是你？”

“是本王。女人，這段時間別來無恙。”

隨手將花瓶放回到原處，蕭晟的目光在白菊上略作停留之後，便神色如常的回頭看向她道。

程笑笑又掃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伸出手擺弄起書桌上的筆山，神色如常的說道：“我快死了，你說我是有恙還是無恙？”

蕭晟面色微微一變，當即箭步上前，半瞇起精銳的雙眼上下打量著她問道：“怎麽回事？”

“還能是怎麽回事？還不是托你的福，半點沒有準備的來了京城，然後被宮裏那幾位擺了一道，就這麽回事。”

程笑笑說著，轉回頭白了他一眼。

其實，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她自己太掉以輕心，怪不得別人。

之所以會這麽說，不過是想起之前此人對她下毒，害她昏迷不醒，以至於程樂樂竟然以身試毒，讓她對此人有些遷怒和不悅。

是的，她知道來京城的路上，襲擊她的那些人是眼前這人安排的。

見她還有心情跟他鬥嘴，蕭晟便以為她的情況不嚴重，思及此，他不知為何心中竟是松了口氣，冷冷道：“你當時乖乖跟本王的人走，就不必來京城了。”

程笑笑不以為然，搖了搖頭道：“那可未必見得。”

蕭晟冷酷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意，胸有成竹的冷聲說道：“女人，本王自然知道你擔心什麽——當時你跟你妹妹若是跟本王的人走，本王安排在青木村和你大哥身邊的人，就會立刻行動，將他們帶去一個安全之所。”

聞言，程笑笑把玩筆山的動作一頓，旋即輕嘆一聲道：“可惜，晚了。”

“怎麽會晚？不如你現在就帶著你妹妹跟本王走，本王向你保證，本王一定第一時間將你的家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蕭晟半瞇著眼，目光篤定的看著她，冷酷的聲音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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