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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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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風間的手當枕頭,睡得正香時還拿小臉蹭蹭,儼然一只嬌養的貓。

另一側的他望她許久,終究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秀發。青山眉黛,眼波流轉,緩緩的柔光漫過她的容顏,忽然就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她有天不在自己的身邊了。

以夫妻名義綁了她在身邊,她卻不要;把她強要了禁錮在身邊,他也不忍。

到底怎麽辦才好。風間一想到這個問題不禁傷神,看碧色天邊白雲擱淺,時光無聲的走過,文藝氣息的許願不符合他霸氣鬼王的作風,然愛上一個人後,很多東西在改變,這樣期冀時光靜止在這一刻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愛上了女人的男人。

該拿你怎麽辦才好……蔥白的指尖點在女子的唇上,指腹摩挲著唇的熱度,溫熱蔓延了細碎的花朵,繞過他指間開出嫣美的花容,馨香襲人。

“嗷——”

吃痛的一聲來自被小貓襲擊的鬼王,尊貴的鬼王大人毀形象的捂住手幹瞪她,“你敢咬我!”

“誰叫你不老實!”木夏沒好臉色的罵,大色狼!又趁人睡覺幹壞事!

反正在她眼裏,他的人品道德全都打上了壞蛋的標簽,想改變成正人君子的形象,這輩子免了。風間難得有些懊惱,都還沒親下去,這要是親下去了,他怕是又要被她鄙視到地底下,從此別想出來見她,見一次都是活生生的無視。

沒地位,沒氣場,沒尊嚴。

遠遠看著這樣被奚落的三沒少爺,府裏的惠裏奶奶和一群丫鬟們的小心肝都疼了,不帶這樣瞧不上人還冷落人的,這個半鬼公主又算什麽東西!

這些不平的抱怨,木夏也不是不知道,她想既然討厭她,那幹脆趕她走好了,幹脆別提什麽親。她本就打算買處良田美宅一個人逍遙自在去,不當公主也不做半鬼,就做一個普通的醫者,給人看病,能養活自己就好了……

反正……從頭到尾,只是自己一個人而已。

木夏一想到這些,就垂了眼,默默不說話,抱住雙膝像只受傷的小貓一樣蜷縮起來——是嬰兒在母體裏最原始的保護自己的姿態。

來府上也住了一些時日,每次看到她這樣,風間心裏沒由來的一陣生疼,他不知她在禦所裏經歷了什麽,皇家是非他自小便習以為常,可她不一樣,她是自由的鳥,飛過萬裏晴空,最後被一只籠子束縛,這比死還痛苦。

更何況被人用迷魂香軟禁,知曉事實的她當時也未見傷心,風間還以為她對皇室裏這點手段有了覺悟,只是有天他半夜裏放心不下想看她是否又踢了被子,在門外聽到一陣細弱的卻強忍著出聲的痛哭時,他的心忽然就抽痛了。

明明就是一個愛哭的人,堅強是裝給誰看……

推了門,徑直走到她身邊,不準她反抗說不要,風間就是霸道的將她抱緊,直到她沒了哭聲,安心睡去後,他偷偷的輕吻她雙眼的淚痕,即使第二天早上鬼王大人的臉上多了幾道貓爪印。

有夠狼狽的傷顏面啊……不知火看著在廳堂議事的風間千景就想笑,遭了某人駭人的目光後才有所收斂,在心裏還是對某位姑娘豎起了大拇指——姑奶奶您真下得了手!

木夏說,她又什麽不敢的,反正人生都被她搞砸了,還有什麽不能砸的。昨天失手砸壞了鬼心愛的瓷器,前天砸了鬼送的一塊好玉,她就是一個破壞王,成天不消停的要樹立惡婆娘的形象。

這回她搬弄完頭上的簪花,繞了鬢角碎發頤指氣使的念叨,餓了餓了餓了餓了,要吃魚要吃魚。

“惠裏……”

每逢此時,風間便喚來惠裏管家,給做條魚,給添張椅子,給加些衣衫……只要是木夏開口,就沒有不能實現的。

惠裏無奈的應聲,再看榻上那趾高氣揚的女子,細想三年前她不過是有些淘氣的可愛,現如今成了公主就養成刁鉆性子,這樣也太不像話,少爺真是寵她寵到無法無天了!

真是個刁蠻的公主殿下呢。惠裏嘴上不說,心裏怨了怨,撩起廚房藍布門簾,剛擡腳進門就囑咐吉田師傅殺條活魚時,身後卻冷不丁的冒了一句‘魚湯要好’,這不經意的高傲口吻,的確是鬼王的命令風格,只是風間少爺也會來廚房!?

惠裏轉身後一時沒反應過來眼前正是穿得雅致又生得英俊的少爺,嚇得老人家忙跪下,哎呀呀,這裏可不是少爺來的地方,這要是族裏的長老知道了,怪罪下來是她惠裏沒把少爺伺候好呢。

“讓開!”

淩然一聲,風間半點兒也未沒踩周圍人驚詫的神情,泰然自若的拎了魚扔鍋裏,蓋上鍋蓋,轉頭問吉田師傅,“調料在哪?”

“在……在……在這。”吉田師傅揣著嚇壞的小心臟,哆哆嗦嗦的把那罐鹽呈到風間面前,目睹完這位少爺一臉淡然的倒完一罐鹽,吉田生生咽下一口水,欲言又止。

就連惠裏也忍不住抽嘴角,有些懺悔當初不該那麽對木夏小姐,所有人都羨慕她一人得寵,可這其中真相也只有冷暖自知。

最後端上那碗魚湯到木夏跟前,惠裏還是違了某位少爺的旨意,輕聲提了句,這魚是少爺做的。

“你做的?”

木夏擡頭挑眉,見鬼王大人那張臉風雲不驚,她便狐疑的夾了一小塊放嘴裏,差點當場吐暈,最後剩下半口氣死活也要砸掉那碗魚湯,突然手腕被一道力量阻止,木夏發現風間眼中的怒色,瞬間意識到睡覺時的貞操問題,還是放下了。

“本大爺頭次親自下廚,你不是應該說聲感謝?嗯?”篤定的口吻絕不是霸道的要求,風間少爺自持的驕傲從來都是這樣理所當然。

謝你大爺的!木夏啪的一聲把門關上,送他一鼻子灰。

沮喪感這種情緒大概是有生以來的初次,風間站在門外楞了一會,神思斷斷續續的定格在她張嘴的那一刻,對於第一次下廚的滿足欣喜感,他很錯愕。

但他很快又收起那份愕然,轉而一副大爺舍我其誰的倨傲態度把責任丟向惠裏,“以後等她吃完再提誰做的……惠裏你是明白人。”

“都怪惠裏沒有燒好菜,讓木夏小姐生氣了。”惠裏面有難色的接受了這份要求,她練就多年的廚藝好名聲怕是從此毀了。

然而毀了不止惠裏的名聲,木夏被毀得斷腸人在天涯,魂飄八方的尋覓食物。好不容易等來了白粥,她盯著勺裏的不明物體,擡眼對上風間期許的溫柔目光,她欲哭無淚,風間千景你倒是兇我罵我,也別做這死難吃的東西害我啊。

終於……有天木夏熬不住打算偷溜出去覓食,而這間府邸是風間選的一處隱秘地方,於青山綠水間的庭院修得格外秀美,如女子發髻上那藏匿的簪花一般,精細又別致。她繞了好些路也沒走到京都鬧市區,為了避人耳目,她特意選了套男裝出門,未料半路上遇見了惠裏奶奶。

“木夏小姐,這是想去哪?”惠裏瞇眼笑起來,皺紋細細的。

木夏剛想編出什麽借口來忽悠這老人,還沒等她開口,被惠裏拉過手說,走!惠裏帶你去吃點好吃的,京都有家飯館做得清淡適宜又可口。

“……”木夏只差淚流滿面。

***

京都的鬧市不比木夏剛來那會熱鬧,三年前禁門之變的大火痕跡似乎還能從路人惶惶的眼神裏讀出來,小販們的叫賣聲裏少了從前悠揚的閑適,多了一份謀生的艱難。

這一年,應慶二年,春。

櫻花依舊落滿了街道,又是一年春好,女兒節。

待在禦所裏久了,木夏都快忘了原來京都的樣子。三年後再看京都,在歷史的渦輪裏它的恬靜少女氣質已然褪去,滄桑過後的沈澱是洗練鉛華,還是頹廢靡然。

木夏不知,她只知不要戰亂與殺戮,不要……流血。

看著櫻花從指間飛過的一線浮光,她期許某人能在這亂世間安好,哪怕此生都不見。

忽然那浮光中多了點淺蔥色,一點一點的匯聚在長街盡頭,明知是異路兩相忘的人,她還是邁開步子跑過去,如一葉匆忙的蝴蝶飛到那淺蔥色前,卻怎麽也找不到那玄墨一色的人。

一君,你在哪?

木夏怔怔的站了許久,隔了三年的如水光陰,看見那片蔥綠色時,眼眶還是止不住的濕潤,她努力眨眨眼,咬了下唇,對惠裏笑笑,“沒什麽……認錯人了而已。”

惠裏陪在一旁看她失落的模樣,想起那年的花火大會,問及木夏是否有了心上人,女孩羞澀的眼神明眼人一看就知。惠裏也明白她家的少爺是晚了一步,沒想到三年過去了,那人還住在她心裏。

“走吧。小姐餓壞身子可不好吶。”

惠裏勸慰著木夏先去吃頓飽飯,這幾天也難為這姑娘了,半夜見她跑廚房尋東西,尋到一點果子都當寶貝啃。

“其實……少爺是想……”想照顧好你。這話惠裏到嘴邊一陣心虛。這世上哪有人照顧自己心愛的女人照顧到像極惡鬼投胎。她望著木夏消滅掉第四碗飯時,沈沈的嘆了一口氣。

少爺您實在不具備家庭婦男的氣質與天賦,省省吧。惠裏的心聲大抵如此。

“喲嘎達~~終於吃飽了。”

木夏雙手恭敬的放下空飯碗和筷子,感慨生命有飯即美好。

然而未想她出門這一趟覓食撞上了某殿下派的搜查侍衛們。她和惠裏正打算下樓時,只見樓下幾位公家裝束的侍衛跟老板打聽畫像上的女子模樣,老板搖頭說沒見過,這時侍衛們不慌不忙的拿出第二張男版木夏時,作為本人的她連忙退回至二樓上,心想這一定是她那哥哥幹的好事!

該來找她的總要來。

未過半盞茶功夫,樓梯口傳來一串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木夏慌忙倒了醬油往臉上抹,只不過對方可是她哥哥,她那點小把戲在他眼裏都是耍性子。睦仁殿下特意送了幾只愛犬給搜查隊伍們,木夏就算是換了張臉,也改變不了與生俱來的味道。

“公主殿下,請回去吧。”侍衛們的態度還算禮貌,看來並非要綁了她帶走。

木夏沒有應話,只看了一眼這滿屋子向她下跪的人,她笑自己是高興得太早了,太早寄予自己美好的人生,可惜……木偶公主的人生能好到哪裏去……她轉身看窗外那四角的天空,和她一個人待在禦所裏看到的一樣,都是方方的,小小的,好像她的世界只有這麽大了。

如果此生都要這樣過的話,那不如重新來過一次吧。

木夏快步跑向窗前,一聲不響的雙手撐過窗沿,一個縱身躍起,她跳進了那四角天空,下一刻,收獲一個更大的天空,飽滿了一整個天空的陽光沐浴下來,溫暖得不想睜眼,只聽到風呼呼的鼓脹在耳邊,她想,櫻花瓣是否也曾調皮的躲進發梢裏……

下一個人生又會是怎樣?

原以為一切結束於落地剎那的痛後,新的開始會到來,木夏滿懷期待的睜開眼,看到的還是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她想問,這裏是地獄還是天堂?怎麽哪哪都有風間千景?

“該死的!老子要被你嚇死了!” 風間氣得渾身都在顫抖,緋紅的雙眼裏盛滿了怒意,“蠢女人!你在我面前死一次不夠,還想死兩次,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比此前任何時候都要生氣,是木夏這輩子從來沒見他這樣沒了理智的對她大吼大叫。

“老子不準你死!不準你死!你聽到了沒有!”他雙臂緊緊抱住她,把頭埋在她肩窩裏失控的咆哮,“你不能死!”

聲音震得木夏的心臟都在發抖,她想捂住耳朵不再聽下去,卻發現自己被他抱得死緊,一下都動彈不得。

“你聽好了,老子不管你是木夏,還是榎子,還是誰,你是我的人,只有我準你死!!!”

他發瘋似的露出猩紅的目光,整顆心亂如麻的急到心痛,這該死的笨蛋,到底要怎樣才讓他安心!他除了沒命的抱住她,不松手,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讓她好好的。

雙手用力的揪住她的秀發,又生怕弄碎她般的輕柔撫摸,風間放緩了呼吸,在她耳邊低語,

別死,活下去。

餵,木夏?

你老老實實聽我的話,好不好?

不會哄人的風間少爺試著這樣哄人,生硬又笨拙的咬了字眼,卻氣息不足的一頓一頓。

木夏被罵得有些愧疚還是不習慣風間這突如其來的柔情,她縮下脖子,垂頭,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像是做錯事的小孩,閉上嘴巴不說話。

在這安靜的片刻,耳邊傳來男人胸口處急促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撞擊著她的耳膜,像兒時夏祭那時太鼓聲,她好奇的躲在紅色大圓鼓下,像是聽到了來自遠古洪荒般的大地震動聲,小小的她卻被嚇得目瞪口呆。

咚——

咚——

咚——

猛的一下撞擊,木夏抖索著身子忽地回過神,雙目發直的看著風間,看他英俊的鼻梁上冒出了細細的汗,她想找出帕子給他擦擦,卻被對方的手帕快一步給遮了眼。

她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三年前那個不帶手帕的男人,現在為了誰,把手帕待在身上。

我愛的女人……是個愛哭鬼吶。

風間抿了唇,若有若無的笑意蔓延在唇邊,從帕子後面傳來了他低沈又柔和的嗓音。

“怎麽又把臉弄臟了,你用臉吃飯?嘁……蠢女人。”自言自語的,又自顧自的輕笑出聲。

這一句話木夏聽著鼻子一時竟有些酸,什麽東西哽咽在喉口處,心裏那句話還是沒說出口。風間你啊……求你別對我這麽好……

細寧的清風吹了那一樹櫻花,粉色旖旎,櫻花落雨。

兩人緊摟在櫻花樹下本是無限美好的畫面,但木夏那身男裝的緣故,旁人略過的目光多少有些詭異。

惠裏不禁輕輕咳了幾聲,示意那邊的侍衛們,少爺你也別當人家是瞎子。

若說這群侍衛是佑宮培養的精兵,惠裏在與其交手過程中就察覺到,雖是人類卻不遜於鬼族的力道和速度,這其中定有蹊蹺。但眼下情況,是保護木夏小姐回少爺這邊,還是應了那殿下的意思,先讓她回禦所。惠裏向風間請示,而這位鬼王大人不打算給那位殿下面子。

前些日子那一刀的痛,他還是記得的。

“風間少爺不想放人,那就別怪屬下謹遵殿下之命,搶!”

為首的隊長一聲令下,其餘的侍衛作勢要進攻,一場戰鬥不可避免。而此處正是京都的下京地區,歸京都守護職們管轄,也就是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壬生狼!

引起那群穿著淺蔥色羽織服的男人們的註意,似乎都沒好下場。

“阿拉阿拉,幾天沒動筋骨,好刀都要生繡啦~~~”

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一把菊一文字則宗扛於背,兩手耷拉在刀柄上,男子一副痞氣十足的樣子掃了眼這群鬧事的人,懶洋洋的伸了個腰,翠色的眸子倏地一道清光幽冷。

“我說……拿你們磨磨刀,如何?”

☆、醉酒

美人醉,月欲淚,何為情殤。

***

“餵……本大爺在問你們話吶?”

綠柳橫臥於碧水,櫻紅飄滿這長街,風吹亂了男子的頭發,他半瞇眼,在怡然□裏打了個哈欠。

這倦懶如狐貍般的美男人,天底下還有誰?

木夏悄悄的把臉側過去,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總司……撒西不理(好久不見)。

那麽……他也在?

她心裏細細的念著,那人正前一步自報家門,“在下新選組齋藤一,負責此地治安,請問各位是何人,在此聚眾鬧事又是為何?”

清冷聲音一如從前,她都能想象他還是穿那身墨色和服,白色圍巾搭在右肩幹凈又安靜的樣子。

阿一,你還是沒變。

無聲無息的,木夏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怔忡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轉身看他。

即使她心知是他,真是他,日日夜夜想見又不能見的他。

活在她一觸即碎的夢裏,醒不得。

作為一絲不茍的新選組三組組長,齋藤一很快就認出了三年前池田屋裏的金發男子,那晚讓總司身負刀傷的神秘人物,如今出現在此究竟是什麽目的,再看他身邊那瘦小的男子,身形似曾相識,想細看那人的臉,卻跟花貓似的看不清。

睫毛輕微的顫了顫,齋藤一略低頭,手指置於武士刀柄,一時的走神,竟想到了還在屯所裏的小七——那只被某個女孩找到的貓。

他的目光總是淡如清水,不帶一絲漣漪,卻不想彼端的她心中已是大雨一場,水花濺起的漣漪一圈圈的褪去在心間,又被雨滴鬧了個大水花,嘩啦啦的在心底一片吵雜。

木夏慌亂的扯著風間的衣衫,細聲問,怎麽還不離開這裏?

“哦?故人?”指尖接下她眼中那一滴晶瑩的淚,風間目光銳利的看她,一看就猜到了七八分。

“不打算久別重逢後問聲好?哼?”鼻間一聲低沈的鄙夷之氣,風間揚起傲眉,發話道,“一群鄉下來的野狗也配拿刀跟本大爺搶人!?嘁……本大爺教你們嘗嘗死的滋味!”

倨傲的態度三年來絲毫未改,沖田總司回憶起夏祭那天的決鬥,這金毛犬也是這樣傲人一等,敢情天下人都不是他對手!?

“恐怕你早忘了當年你被老子打得倒地不起吧?”總司晃著刀,毫不示弱的回擊,只是眼尖的他同樣發現了那瘦小男子的存在。

好像在哪見過他,又好像沒有。總司蹙眉,這種詭異的熟悉感為何莫名的親切?若不是此刻要集中註意力準備戰鬥,稍稍調戲那位小兄弟,讓他轉個身露個臉什麽的,對這只狐貍太輕松不過。

只是有些時候,人偏偏就無心的選擇了錯過。

總司握緊刀柄,屈膝半蹲,“別得意太早,金毛犬,誰死在誰手裏,只有我的刀說了算!”語畢,刀鋒相向,他快步沖向對面的風間千景,速度快如閃電!

夾在兩方中的禦所侍衛斷定總司這是對公主殿下的攻擊行為,在他砍向風間前,已形成保護陣營,抵禦總司的進攻,而新選組的其他隊員也毫不猶豫的拔刀,劍氣掃下,櫻花染血,又是一場惡戰!

糟糕,真打起來了!

木夏揣摩著那群侍衛要誓死保衛她這公主的決心,就算對方是一群狼,聽命於睦仁的他們會絕不手軟的除去。雖說公家和幕府間曾起過正面挑釁事端,長州那群人幹的禁門之變還未平息,但又若以此事成了導火索,讓她那位哥哥殿下有了正當理由出師征戰,那她豈不害了新選組的各位。

這其中,包括……他。

“求求你……快點帶我走,離開這裏!” 擡頭仰望這位高高在上的鬼王,木夏揪住衣衫的手在顫抖,她不管風間鄙視她沒出息也好,說她性子多變也好,她想那群侍衛的目標是她,只要引開那群人,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木夏,這樣子不像你……”目睹這樣慌神的木夏,風間瞇起眼盯住她的那張小臉,在極短的時間內,他提出了一項條件。

這樣的條件似乎有些卑鄙,甚至是自私的要求,一向以光明磊落自居的風間少爺也有違背道義的時刻,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能幫助她,讓她從今以後都可以在他身邊。

節操掉掉也無妨。

“嫁給我……就帶你走。”

映著春光明媚的好天氣,眸光裏的淡陽溫柔幾許了他的樣子,這話聽來倒不覺得是卑鄙的行徑,有些孩子氣的偏執了。

木夏不禁莞爾,說,“好。”

用同樣認真的神情回應了對方,但風間明白,表現得再懇切都無用,是他親手讓這場婚姻變成了強橫的交易行為。

的確,木夏堅信著……她和惡魔之間就是一場交易,當年戲院時,他許她自由,她成他新歡,兩兩不相欠,雖說中間少了幾兩銀子一直追溯到現在,也不影響來日方長慢慢算。

畢竟是一條船上一張床上的人了。

原來下一個人生還是這樣糟糕。糟糕的遇到了鬼王大人。

木夏倚在風間的懷裏,感受到多年前的那份忐忑,那時她從來都不知道這樣一個花心少爺會帶她去哪,現在她不敢想象這樣一個花心丈夫會許給她怎樣一個後半生。

會不會太糟,但即使糟糕,也總比害了那群人好。

木夏才發現自己的軟弱和無助,她找不到可以保護好誰的辦法,在這個人心惶恐的戰亂年代,所有人不過是求一份安穩——‘他在就好’,繪馬上再簡單的願望也要這樣繞了好幾回才能實現。

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這一生的憾,她只有埋進心底,等時光緩緩老去,這份遺憾是否有天也會失去曾經的光澤,化作一坯塵土,塵封全部的過去,永不想起。

會有那麽一天嗎?

第一次喜歡上的人,驚艷過她最好年華的人,會有那麽一天不再愛嗎?

木夏仿徨在昨日的少女情懷間,成長在今天的堅韌女子,每一個四季流轉都有誰的笑顏紛擾過她的天空——他於雨中一把墨傘,他於清月闌瘋中櫻花落滿肩,青山碧水般的環繞了她的思念。

這個叫齋藤一的男子,全都靜美的刻在松本木夏的記憶裏,一點兒也不要抹掉。

三年來,她很多次幻想著再見面會說些什麽,是否還能聽到他喚她一聲木夏,然而今天的事實證明,即使再見面,也是陌路人,一路向北一路向南,沒有交集。

淚水濕了膝蓋前一大片,木夏倒在門邊失聲痛哭到傍晚時分,兩眼腫得像桃子一樣,最後流不出淚了,就一個人發呆的看晚霞燒紅的天邊,隨夕陽落下,轉而沈靜成墨色,好些時候都不曾見的星辰又有了閃光,像誰眸子裏那清亮的光澤……

“不要再想了……不想了。”她對自己說,端起手中那碟酒獨自悶悶的喝起來,滿嘴酒氣的笑問天上星辰,可是……我還是很想很想他,怎麽辦?

怎麽辦?有誰可以告訴她怎麽辦?

這一次,風間卻敏銳的沒有管她,他心裏那份澀澀的酸意不知從何而起,那個幫他撈金魚的家夥有什麽好,不就是撈條魚,他成天為她煮魚湯的,難度系數高太多!

他忿恨的脫去那身月白羽織,想著那土掉渣的淺蔥色到底哪點好,帥氣指數有他高!?他風間千景甩那群狗八條街!更何況,他才不消與一群狗比較,不配不配通通不配!

心裏的怒氣不知何處使,風間一時覺得火大,正巧此刻惠裏說木夏小姐暈了過去,他提腳就要去尋她,暈過去了好,他踹幾腳就醒了。

等他真真站在她面前了,又鬼使神差的抱好她,嘗試著學會哄女人,餵,醒醒,你不醒,本大爺就欺負你……

“誰欺負我,我咬他!”木夏突然睜開眼,一看這人長得像那大壞蛋,想也沒想就揪住風間的頭發哭鬧,“你是壞人!壞人!”

“放——手——!”

忍了一下午的氣,風間終於控制不住大吼,這一吼木夏又哇哇的哭起來,揮著粉拳打在他胸膛上。“壞人欺負我,欺負我……哥哥幫我教訓他!”

發酒瘋的話在風間聽來都格外刺耳,他神色微惱,使了點力捏住她的小下巴,“你除了叫你哥哥,還敢叫哪些家夥?啊!?”

木夏被捏疼了,飛快的扭頭,一個人掰了指頭數半天,“我父親……我……我師父,我……父皇……我偶卡桑,我……”晃著小腦袋吸了吸鼻涕,幹脆抓了風間的衣袖左右來回狠狠擦鼻子,擦完一伸手推開某人,又抿下一口酒,唧唧歪歪的不知說些什麽。

你……你拿本大爺的衣服當手帕?風間愕然瞪住衣袖上那不明液體,一時無言,打算拂袖離去再也不管這喝醉的瘋丫頭,不經意聽她喃喃自語時提到他的名字,腳步停頓在半空,轉而落下,風間撿了處幹凈地方,拿了那碟酒一飲而盡,讚了聲——好酒。

木夏還在一個勁的說她父皇壞話,天皇有什麽了不起,隨便把人嫁給那死壞蛋風間千景,把她害慘了。

“慘了慘了……嫁給壞人……洗衣拖地做飯洗碗,不給飯吃,只給餵毒藥……嗚嗚嗚嗚(吸鼻涕抹鼻涕)”她說著說著,風間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都快聽不下去,又被木夏拽了衣服,指手畫腳的命令他,“你你你……對,就是你,風間他……他弟弟?你告訴他,不要娶我,千萬不要娶我……”

“啊,公主殿下,為什麽不許?”

風間很配合的握住她的手,略有些好笑的為她擦去鼻涕,木夏就這樣楞楞的看他一頭金色的發,幾根發絲因剛才某人亂揪突兀的立了起來,她一時好奇又抓在手裏玩,軟軟的像狗毛,摸著怪舒服的。

風間實在受不了有人動他頭發,那是身為西方鬼族最尊貴的象征,動他頭發的人早就投胎不知多少回,眼前這位姑娘膽大包天的給他順毛,他忍了,她當著他的面精神出軌,他都忍了,還有什麽不能忍的。

木夏說,小狗乖,不哭了……帶你去找哥哥……

張嘴閉嘴的提她哥,風間滿臉不爽的冷哼,那種沒用的哥哥哪點值得她信任,他斷然不信睦仁對於軟禁木夏的事會毫不知情,那小鬼安的什麽心他不懂,這種保護妹妹的做法,他絕對不認同。

而木夏嘴裏念叨的這位哥哥實際上是眼前她以為的風間弟弟的哥哥,也就是風間千景他本人,等風間總算理順了醉鬼的邏輯後,終於明白這女人就如他所想,從來沒存過壞心。

“阿喏,我……使喚你哥,欺負你哥,就是想讓他討厭我,別娶我……可他為什麽不嫌棄我是個半鬼,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啊啊啊啊(揪頭發揪頭發)……嗚嗚嗚嗚(嚎啕大哭)”她哭鬧了半天,揪也揪累了,就拉過風間的手蓋在自己身上,當做她的被子蓋好,手掌心拍拍被子,又開始嘰歪,“其實……你哥……是個好人呢,好人……我不想傷害……”

“……”

“害鬼族的王……娶一個半鬼的女人……”

“……”

風間一下子就沈默了,任由她這樣搬弄著自己的手,他想過千種她拒絕自己的理由,沒想到卻是他想過千遍不曾想到的一條,他此刻才發現她比他想象中要想得深。

蠢女人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東西?

他一直以為她是不懂事的女孩,從未想過她在森山家寄人籬下,凡事都要想三分,沒心沒肺不過是偶爾不用堅強的幌子罷了。木夏不是進了禦所才保持那份睡姿,她從失去哥哥失去父親時,就明白,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一個人只能一個人保護自己。

是個……倔強的女人啊……

風間若有似無的笑了,卻是苦笑,他的手在她的心臟位置上,無比清晰的感受那顆鮮活心臟的跳躍,而後吻上她的胸口中央,溫熱的脈搏聲中留下了他的眷戀……

我未來的妻子,你會愛我嗎?

☆、夢醒

晚晴雨,酒未醒,好夢初覺。

***

翌日清晨,微雨。

半山上煙雨籠綠柳,屋檐下傳來清麗風鈴的叮當,細細碎碎和著濕潤氣流,溜進屋裏,叫人鼻間嗅出了冷的味道。

這是否就是……記憶裏,雨的味道?

木夏醒來做了一個夢,她不記得夢裏有什麽,只知醒時無比的傷心,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她不想去弄明白。

這夢卻讓她有了一種想回到江戶的念頭,她自覺也怕是夢糊塗了,或是昨晚喝太多頭暈得厲害,恍惚看外頭有了光,便趿上木屐,撿一件單薄的羽衣,聽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又在屋裏尋了把紅色油紙傘,一個人靜靜的出了門。

慶幸雨不大,她也未穿白襪,水花濺在腳背上,一點一點的涼意倒有了絲調皮味道。這時節已春末夏初,天亮得也早了,她擡頭看遠山尖上那籠著的一團霞光,便知旭日要東升,稍過了一會,那透過雨霧的光線抵達至視網膜,卻異常的朦朧,甚至有著松軟的毛茸茸感。

“下雨了。”她喃喃的說,一伸手,接住雨水。

一個人就這樣站在雨裏站了很久,半截裙子都濕透了也未發現,直到覺得腿上有了冷意,她才動了動步子。

忽然,一個金發男人探下-身鉆進她的傘下,滿臉不耐煩的拍掉肩上的雨水,用擔憂的責怪目光看她,“蠢女人,下雨天的在外面發什麽呆!?”

木夏緩緩的轉過臉來,雙眼空洞無神,明明是在看他這個人,但他明白她眼裏沒有他。

“把你那張蠢臉給本大爺收回去!”為了掩蓋住一時的失落情緒,還是突然的暴躁,他總是這樣沒好脾氣,又兇巴巴的幹吼。

木夏只是無聊看地上的水花,突然發現風間是光著腳踩在泥土裏,她不禁莞爾擡頭,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眼裏的擔憂,害怕她出什麽事,害怕她離開的不舍。

她默然蹙眉,片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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