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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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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躁感。現在要把木夏交給這種人!?見鬼去!

“榎子的婚事以後再議,她今天累了,本殿要帶她先回去休息。”

右宮旁若無人的牽了木夏就走,目光不經意的瞥過她身上的羽織服,正要拿掉,募地目光一滯,盯著木夏脖頸上的痕跡,心中狠狠抖了三抖。

滿腔的狂怒幾欲破體而出!

然而嘴角卻透出一股笑意,右宮十分淡然的朝風間走近。“啊,本殿忘了有事要告訴你。”

真是讓人琢磨不透的笑,看過殿下這沒有笑意的笑,一群侍從們身後起了陣陰風。

風間亦從容不迫,在高貴的鬼族統治者看來,人類生存的姿態非常滑稽,然而凡事也有例外,因是某人的哥哥,他對此人格外恩賜的回以正色。

“睦仁殿下,有話請說。”

“賤民!”右宮撤去笑意,生生的賜了一道鄙夷的眼神。

風間愕了一愕,也笑了。笑得極冷極狂,永遠都是高人一等的他,視整個人類是低等物種,不屑一顧道。“愚蠢的人類,想死在本大爺手上,命會賤得少一點。”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右宮不緊不慢的拔出腰間的刀,“欺負榎子的人,本殿一個也不放過!”

風間斂眉,神情自若的高舉武士刀,一場對峙即將開始!

糟了。哥哥有危險!木夏未料右宮會跟風間動手,對於鬼族的速度與力量,右宮或許還不了解,但她剛剛見識過這頭豹子把一群餓狼秒掉,風間千景的實力不容小覷!

慶子娘娘知道是勸不住,只好提醒右宮小心,這個鬼王大人的劍術極強大,惠裏當初的形容能以一敵十,現在看來,敵百都不成問題。

作為旁觀者的惠裏看得最清楚,劫了人,又砍人,少爺的形象都不夠毀了。

趕緊先勸住,“少爺!快住手啊!”

但事實上,控制不住要殺人情緒的是右宮,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多次向風間發動了猛功,相比風間力道極大的刀法,他的北辰一刀流的招式剛柔並濟,自有一派俊逸灑脫之氣。

右宮身穿一襲錦緞白褂,頭戴烏帽,是傳統的公家裝束。在動手前已卸去帽子,連同外套也褪去一件,弧刀砍出的勁風揚起了他一頭墨發,這位白衣飄飄的少年絕非只是一身書卷氣,他骨子裏的剛毅性子從那六歲年未能保護唯一的妹妹起,就決定要變得強大,強到沒人可以欺負她!

殿下大人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吶……看那表情都要扭曲了。近衛們第一次親眼目睹右宮拔刀動武,實在汗顏從前一堆人保護他真是太多餘,感慨有生之年見到殿下一流的劍術是何等幸運。

雖然右宮的劍術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不過風間身為強大的鬼族首領,力量的懸殊讓右宮在經歷幾次頑強反擊後,已經顯得有些吃不消。

該死的賤民!他忿忿的吐掉嘴裏的血,再次緊握住刀柄,在對方抵抗之際,借助刀身反側,穩住重心準備後發制人,但風間已早一步發現,以驚人的速度再加一擊,將右宮逼至絕境!

眼看那道白光快穿透右宮的身體,木夏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跑過去從身後抱住風間,死死求他不要傷害她的哥哥,他是她唯一的哥哥,不可以殺他……

哭聲從背後隱約的傳來,風間的胸口微皺,突然起了一陣躁意,蠢女人,給他點教訓,誰要殺他啊,哭個毛!

就在此刻,右宮迅速的將刀鋒一轉,毫不客氣的刺入風間的胸膛,還在風間身後的木夏忽然就看到白花花的刀子以裸-露的姿態從風間脊背上突顯在視野裏,那光刺得她眼睛莫名的痛。

抱住他的手,禁不住的發顫,但沒有放開。

風間一聲也沒吭,出神的盯著胸間處那雙小手,鮮血從他和服底下透出一大片,漸漸的,湧出來更多,有些已滴在她的手上。

他艱難的擡手擦去那些血,喃喃自語的說,別弄臟你的手,你又不高興了。

“笨蛋……”

她的臉挨在他的背上,如此之近,仿佛能聽到他體內的血管被刀割裂的聲音,一聲聲的揪緊她的心,忽見刀尖再突出來一截,生出的那道光像是要刺進她眼裏去。

“不要——”

木夏本能的大叫出聲,慌張的抓住那頭的另一端刀身,刺痛如荊棘般爬滿了手掌,她卻覺得手心處的痛能把心裏的痛減少一點。

壞蛋死掉了,應該安心才對。可是現在她很不安,在擔心這個混蛋。

因為救她很多次,因為很多他無意的幫忙,還是……身體裏還流著他的血。

餵,風間千景,我從來都沒希望你死掉,是不是吶?

木夏閉上眼,哭了。

“榎子,你在幹什麽!?”

右宮的聲音像穿透一層阻隔到達耳膜,變得細弱無力,木夏聽不到,固執的抓住那把刀,堅決不讓它再深入一點。

她有些失控的喊,甚至是央求,“夠了……夠了……不要再打了……求你了,哥。”

“……不要說求我。”

右宮將刀一氣收走後,沈默的看木夏,看她抱住風間一直沒有放開。

陰沈著臉背過身子,他心底的那股煩躁變得更加強烈。留給那家夥一命,一定後患無窮,所以下一步的計劃必須趕在父皇下決定前,阻止這場極其荒謬的婚事!

轉臉後再面對木夏時,便是溫柔的關切,想去握她受傷的手,可她躲開了。

“哥……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和他說。”木夏頭也沒有擡。

右宮不語,一雙漆黑的眼望著她……深不見底。

***

這一刀力道狠毒至極,風間能挨下這刀,多虧了鬼族異於人類的體質。

但還是有些狼狽不堪,而後天霧和不知火也趕到,一見他胸口那攤血,再看身旁的木夏,情況和三年前的夏祭那天一樣。風間你一遇到這女人,就沒好事!

受傷的某人倒顯得滿不在乎,就算身負重傷了,還一副‘有人欠他銀子’的模樣發號施令,“都滾出去,看著你們就煩!”

木夏也打算走,風間見了,又生硬的抓住她的衣袖,“本大爺又沒叫你滾。”

“……”

“蠢女人,以後本大爺砍人,不準你跑過來!”打輸的大爺有點不爽,掏出手帕給她包紮傷口,動作倒很輕柔。見某人疼得嘶啞咧嘴,想來就一肚子氣,“你到底能多蠢,刀子也能抓啊!?”

木夏沒話說,看著那手帕,取笑鬼王大人也帶女人的東西,回答卻出乎她意料,‘還不是因為你喜歡哭,這種東西誰要帶,麻煩死了’。

淚水一下子就掉下來,她心裏直說討厭,慌忙用手擦。風間擡手接過那滴淚水,問,蠢女人,這是為我流的淚?

“……”

“準你在我面前哭。”風間把頭別過去,皺起漂亮的眉毛說,“你為我而哭,我很高興。”

“笨蛋。”

木夏撅起嘴巴,有些生氣的檢查風間的傷勢,見他深情而專註的在看自己,心裏撲通一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她以前是醫生,這是習慣,懂不懂啊?

“你還記得以前?”

“我記得某個笨蛋大夏天發燒,昏倒路邊……”木夏確定鬼族,尤其是鬼王的恢覆能力那是怪物級別,總算松口氣,一時感慨的說,“娶了我,會讓你倒黴的。”

“本大爺很多年都沒倒黴了,偶爾倒黴一次,也不錯。”風間雖然在笑,卻沒有一點不認真的成分,“嫁給我,你一點都不要嗎?”

木夏一楞,轉話說這需要父皇大人的點頭。當然她心裏早就想,死纏爛打也不讓孝明天皇答應這樁婚事,不信父親也能狠心把她趕出去。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就這樣吧,再見。”

“等等。”風間想去抓她的手,想起她的傷,又松開,終究是沒有抓到,失落的時間裏,忽然看到她走至洞口,沖他笑了笑。

木夏低頭踢走小石頭,捏了捏手裏的帕子。她其實笑的很溫和,可惜是逆光,面容都看不清。風間瞇起眼,只聽到她說,“你別亂動,我在這聽著。”

“站在那不準動。” 他的語氣還是有些霸道。

木夏就這樣看著一個偏執的鬼王大人,明明身受重傷,還要一步步吃力的走過來,英俊的眉眼依舊,桀驁的神情依舊,多少年過去都這樣的風間千景,現在多了分不相稱的溫柔。

“這話是第一次說,說得不好聽,你也要給本大爺聽完!”

風間咬緊牙關,一拳生猛的擊在墻上,要不是木夏確認這家夥被捅了一刀是傷員,絕對以為他又想殺人。不過下一刻陡變的表情,楞是讓她覺得時空錯亂。

滿臉通紅的像極草莓,因紅得熟透而垂落下來,一直落在木夏的肩上,她腦子裏神經一跳,承受身高一八五以上的男人表示很有壓力。

“那個……你受傷就回去……休息吧。”

“就這樣一會,不要動。聽我說完……”

木夏只好保持僵硬著不動,視線往下一轉,能瞥見風間那削瘦的側臉,金色頭發柔軟的貼下來,在陽光下閃爍出微妙的水晶光芒。

好像連同他的話語也開始閃閃發光。

“……我會成為讓你信任的男人,讓你的心交與我。你的心是屬於我的,就算你的心動搖了,我也會把你搶回來的,不管多少次。”

微熱的氣息貼服在肩膀處的肌膚,弄得木夏癢癢的,心裏也很奇怪的發癢,而風間的話還在繼續,呼啦一陣風調皮的吹過他的發梢,屬於春天裏全部的氣息都從身後湧過來。

櫻花,青草,甚至連湖泊呼吸的暖陽香氣都充斥著鼻尖。

——像繞過森林許多小道,經頭頂枝葉落下的花斑影,我走過時光織起的階梯,回頭看一看,陽光在你肩上跳一場盂蘭盆舞。

帶著假面的惡魔,原來是王子殿下。

木夏在多年後回想起來,還記得這一天,某個混蛋家夥倒在她肩上,半昏沈又半清醒的說。

“すき。(si ki喜歡)”

“誒?”

“だいすき(da yi si ki很喜歡)。”

“誒?喜歡什麽?”

“你啊……”

☆、婚約

玲瓏月,淺黛眉,伊人未眠。

***

夜色厚重如濃墨,禦所長廊裏亮起了些許燈火,幾點明暗間掩映兩抹水色和服,隨宮燈搖曳的碎光,女子的神色在忽明忽暗中閃爍。

“吶,吶,公主總算是找到了,可回到房間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聽說……是和今天的事情有關呢。”

“……呀,公主大人已經見到風間少爺了?”

昨日的劫持事件雖已被封鎖消息,但少了一個大活人,禦所裏還是有人註意的。女官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就在檐下鬧開來,一聲‘殿下駕到’後卻迅速散去,所有人都打著寒顫跪下,壓低了視線,目送那一清冷的身影離去。

無一例外的,欣長身影頓在那道木格門前,徘徊良久,卻未離開。

“阿拉阿拉……殿下又在為榎子公主操心了呢。”

“這個時候來找公主,一定又是擔心得睡不著吧……”

女官們的嘆息在夜色裏悠悠隨風而去,只剩下朦朧月光下那清瘦的臉龐上一道傷痛的痕跡,和鬼族戰鬥後的外傷不算什麽,或許心裏的那處傷,才讓他無法抑制的痛——用盡生命想要保護的人,卻無法陪她到老,即使是同父異母的哥哥。

佑宮輕擡腳步,推門踏入室內,想著或許看看她會心裏安穩些。

而他心念的女子正靜看窗外的櫻花落滿水池,月色闌珊於水,水亮的眼裏蓄滿了柔光,因了那花瓣的色澤,粉晶般的閃亮。

“……榎子。”

佑宮開了口,卻不知道下面說什麽。未等她轉過身看他,便將視線挪走,慌亂的盯著那紛飛的櫻花,一時覺得春日裏的這場絢爛花開得讓人起了躁意。

該死的……那種賤民厚顏無恥的來提親,而父皇大人竟答應這場荒唐的婚事!

他攥緊拳頭,恨不得將指甲掐進肉裏,然而在對上女子的雙眼時,忽然就褪了怒意,對她回以淡笑。“記住……榎子,不管發生什麽,請一定要告訴哥哥。”

“尼桑,我沒事……放心吧。”木夏大概猜出了佑宮想問那晚的事情,有些東西藏在心裏會比說出來或許更好。

見佑宮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打算,她想即使是兄妹,深夜兩人獨處總覺得哪裏不好,便微笑著問,“用這樣不安的表情看著我……尼桑~很晚了,還有事?”

“啊……這個。”右宮的嘴動了動,又不知說什麽,心裏一直都想問那會他離開一會,她和風間都說了什麽……“能告訴尼桑麽?”

木夏的心晃了晃,臉上不自覺的有些發熱,熱度悄然蔓延,紅了耳根子。

回到禦所後,某個聲音一直占據著她的腦海,如潮水般來回侵襲過心岸,無聲無息的柔和,但比起溫柔無比的‘喜歡你’,她更想聽到‘快還錢’的惡聲惡氣。

討厭的家夥,無緣無故的告白神馬啊!!!

不對,不對,一定是惡魔的詭計,故意懲罰她不還債。

但是,但是,但是……

那溫柔堅定的眼神也裝得那麽像,是不是有點太敬業這一場懲罰游戲?

她閉上眼,那一瞬間的畫面卻歷歷在目,真切的流過視野,連同那時的芬芳也一並留下……

真是……見,鬼,了。

被各種情緒纏了一晚上的木夏只能閃爍其詞的回答,“什麽都沒有發生,什麽也沒有。”

帶著懊惱的,莫名羞赧的表情面對佑宮,讓他頓時錯愕得無言以對。

心裏一種無法預知的恐慌在蔓延,這樣的感受即使在面對刁鉆的公家右-派保守分子時也沒有過,那麽棘手的問題都輕松解決了,卻在面對自己的妹妹時,覺得無措的恐慌。

也許是和孝明天皇爭執得有些累了,讓原本對任何事無所謂的他竟有些害怕……如果她從此消失在眼前,走進另一個人的世界?

他皺緊眉頭,心中的答案太明確——這絕對不是結局,改變不了時間前進的腳步,但可以改變故事裏的方向。

壓下心底的紛亂猜測,右宮神色安然的走進木夏,淡漠的眼裏浮著一層薄薄的霧,很輕很輕。

“不管發生什麽,哥哥都會在你身邊,你的每一步,都是我來陪你走……榎子。”

因一時的錯愕而睜大眼,木夏並不明白右宮的話,也讀不懂他笑言深處的不安,她目送他的背影融進黑夜裏,莫名的覺得冷,她猜是起風了吧,吩咐侍從把窗子關上,那月色畫成了格子落進屋裏,一格光,一格影。

到了第二天早上,整個禦所裏傳遍公主的喜訊時,木夏才知道昨晚右宮欲言又止的原因。

面對所有沖她道喜的女官們,木夏頭痛得厲害,用完早膳後就提起十二單衣,指尖摩挲在繡花上似乎已毛躁不平,她挪著碎步走進孝明天皇的寢宮,被眼前高他一截頭的侍衛們生冷的攔住,她不相信她的父皇,為了得到鬼之一族的幫助,就這樣將她的婚姻作為獻給政治的祭品。

而踏門而入的第一步,是父親嚴厲的呵斥,“榎子,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

蒼老無力的除了聲音,還有老人布滿皺紋的面容,孝明天皇因病多年臥於床榻,這幾年的政事已交給了右宮處理,然而這位老人就算是久居宮內,對很多事情看得更遠,因他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直到黃昏時刻,斜陽將女子的影子折過廊道,幾片櫻花寂寂落下,光陰涼薄的穿過了老人的視線,終究是無奈的擺手,命了侍衛們讓她進來。

木夏雙腿跪地,滿目悲慟的哭喊,“父皇,求求你,不要讓榎子嫁給他,榎子還不想嫁人……”

她生生念著父皇,不曾叫一聲父親。而這位十六年未曾露過面的父親,第一次的印象不是小時候牽著她手的教他走路的樣子,而是那天她從禦所裏折轉了幾條宮廷走廊看到大殿內那位威嚴的男子,她照著女官們的樣子行了大禮,算是十六來第一次的拜見,可從那一刻起,木夏只能認定他是天皇,她心裏的父親松本醫生早因研制變若水去世了……

但血緣這樣的關系,便註定了信任的產生。與其說是求情,不如說是確認自己的判斷,木夏不相信她的生父會這樣冷血無情。

“父皇的意思……你可以嫁給風間家的少爺,足以幸福後半生。”孝明天皇這一句也是肺腑之言,更何況,這也曾經是她母親的意願。

“母親?”木夏從未聽起她的這位父皇大人提起過母親,在松本齊的描述裏,她的母親是一個溫柔的女子,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這位女子,便是友子娘娘。

關於友子娘娘,皇宮內凡是見過的人都說‘娘娘很是賢淑,待人接物讓人惠澤甚多’。這位娘娘亦是北方鬼族的公主,那個為愛情放棄了一切的公主,即使與當時的西方鬼族族長有婚約,最後嫁給了人類的男子,也就是以後的孝明天皇。

這在當時遭到了北方鬼族和皇宮大臣們的一致反對,一方面大臣們不讚成他們的皇後是一位鬼族女子,不斷對天皇施加壓力。後來孝明天皇便娶了慶子為妻。另一方面,西方鬼族族長對友子的作法失望至極,他另取了南方鬼族公主,育有一子,即風間少爺。

之後慶子生下了佑宮,賜名睦仁,兩年後木夏出生,友子娘娘給她取名為榎,即楸樹,無果的花,這樣悲傷的名字或許一開始就背負了太多的期望。友子希望她的女兒能嫁給西方鬼族的兒子,就當做是還了上一輩的債。然而就在小公主才出生後的第二年,皇宮一場大火,友子為了保護女兒被火活活燒死,榎子和佑宮一起被護送至江戶的松本大人家,後來佑宮被送回禦所,榎子卻杳無音訊……直到三年前藝館的那次相遇。

“友子她啊,太善良了……隨著時間的過去,西方鬼族族長對此事不再惱怒,但友子仍然有著虧欠他的抱歉。”孝明天皇說著這些過往,放下了平時天皇的威嚴,像世間最普通的一位男子在追憶自己的妻子那樣,眼中柔光幾許的懷念她。

在此刻木夏的眼裏,他是一位慈祥的父親,為不懂的女兒訴說過往。

可是……為何西方鬼族的兒子為何偏偏是風間千景……那個大惡魔!大色狼!大壞蛋!木夏用指甲緊摳住衣服,一臉不情願,若不是聽到孝明天皇提起她姑姑——和宮公主。(歷史上著名的公武合體一事,標志性的事件就是‘和宮下嫁’)

“我的小女兒,你已經很幸運了,當年如果沒有你的姑姑為了兩歲的你站出來,恐怕你現在已是家茂將軍的妻子了。”老人的這一番話,無非是想提醒木夏,生於帝王家,誰的婚姻又是自己情願。

那個非他不可才嫁的權利從來就不屬於她。

是這樣啊……木夏絕望的癱坐在地,被女官們扶起後才回了自己的宮殿,而後一個人發楞的盯住清麗屏風上那條金魚,一筆落墨點睛,再看那魚缸裏的魚兒悠哉於水草間,卻和那畫的魚兒一樣,死寂的眼。

出生在禦所裏那一刻起,她的自由就死了。

在禦所外那樣奢侈的享受了十多年的自由時光,不過是夢一場,醒後時是穿上十二單衣的木偶公主。她不由想起三年前須永先生的話:十六歲之前,希望你可以隨自己的心,過自己的生活。

隨不了自己的心,與其這樣不如那時就在那場大火裏燒死好了……木夏抱住膝蓋,縮在房間角落裏幾日都不出來,甚至是絕食,她用這樣的行動在表示——本公主死也不嫁!

幾日後,木夏終於支撐不住的病倒了,就算大聲說出‘我不嫁’三字的力氣也沒有,她也要把那碗藥摔在地上,不肯喝藥。

佑宮無奈的把藥湯擱下,指尖按於太陽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擔憂,“笨蛋妹妹,你是故意讓尼桑心疼,睡不好覺,只能把床挪到你這才能安心睡一覺?”

“哼!才沒有……”

視線上方依舊是他清俊的容顏,那澄澈的眼裏藏著的心思木夏讀不明白,她只是惱佑宮在這添床就罷了,怎麽半夜裏睡到一半就抱著她一塊睡了。

雖說是兄妹,但畢竟也長大了,小時候一起睡還說得過去,現在抱在一塊……“尼桑,你的被子不夠大,就換一床吧。”

這樣陳懇的要求的確不過分,但這在某人眼裏成了‘嫌棄他’,擠一張被子怎麽了,多少女人想擠進他睦仁殿下的床裏,還沒有資格呢。

佑宮沈了臉色,半晌也不說話,忽地,那墨色的眸子幽光微亮,他提議如果木夏把藥湯喝了,就不再搶她被子。

“那……那我的被子還是分你一半。”雙手耷拉下來,木夏弱弱的投降,望著視線上方男子的深色眼眸,她若有似無的冒出這樣的想法——總覺得佑宮哥哥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有壓迫感,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意志,一旦他認定的,那就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是因為父皇交與他越來越多的權利,還是自出生就養成的性子,她不得知,也懶得猜。木夏只相信,她的哥哥就算是霸道,就是霸道的對她好——無條件的好。

叮叮。

風鈴聲清幽入耳,和哥哥正鬧著玩笑話的女子循聲望了一眼窗外。

大片大片的粉色透過木格子窗落盡眼裏,花開得如此爛漫,春天的氣息越過枝梢綠葉,攜了青草露水的味道一同穿過窗欞撲來,鼻尖上的綠茵氣息忽然這樣讓人懷念……木夏瞬間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春天,雨落半空,邂逅君子,那一場櫻花色的夢。

心情有些悄悄的微酸,木夏抱住枕頭把臉埋進去,沒過一會,竟有了困意。她覺得自己是喜歡上了睡覺,這樣有些事可以不必在想,有些人不必再念。

做夢總是好的,睡去便再也感受不到一切。

即使不是為了睡覺而睡覺,木夏也不知為何這些天她也進些膳食,還是全身乏力,總是犯困,似乎空氣裏飄著一股催眠的味道,讓她每呼吸一次,就增加了一分困意。

“榎子,困了就睡吧。”

就連佑宮也提醒著她多休息,把身子養好了才有精神。於是木夏也安心的合眼睡去,而佑宮坐一旁為她撚好被角,眸光低低的掃過她榻前的香爐,垂眼,嘴邊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輕輕合上格子門,思緒隨著夾縫中最後的光線而合上——很快就好了,榎子,你要等我。

出了靜文宮,佑宮微蹙眉,向後探一眼,隨即又回了書房繼續處理政事。這位日後的明治天皇,多年後站在萬人中間,宣告日本進入一個新的紀年時,手中那本宣書也不過是此刻筆下一些零碎的想法所匯聚的精神之卷。

松本佑宮再也不是江戶的那個遭人欺負的男孩,他展開豐滿的羽翼保護此生唯一的摯愛時,便是整個幕府的葬禮——為他痛苦十年相隔於她的祭奠,僅此而已。

只是他的保護,也成了偏執,偏執的結果,往往便是錯。

此後好些天木夏也不見陽光,有天想出去透透氣時,才發現格子門推不開,她使上最後一丁點力氣叫女官們來開門,卻無人答應。

原來……還是被軟禁了。

要說恨她的父皇,木夏沒有這個心思,要說不恨,她覺得委屈。

於是一個人蜷在被子裏默默流了很久的淚,直到身體裏再也擠不出一點水分,她便狠了狠心,從首飾盒裏尋出一枚簪子,沈靜的色澤在少女眼中變成了銳利的光芒,只需用力一刺,便能穿透她瘦薄的身軀……死了就自由了。

如果說臨死前還有什麽遺憾,她念及母親當年用命換了她的命,她卻好不珍惜,不過這樣也好……“母親大人,木夏很快就能見到你了。”

耳邊風聲鼓鼓,內心卻平靜如水,她在那間奢華卻孤涼的屋子裏……最後決絕的閉上眼,等待這一刻的來臨。

只是有人偏偏不讓她走,鐺的一聲金屬摩擦的聲音後,她恍然見來人一頭月華般耀眼的金發,如黑夜裏一道奇光白晝般的刺眼,逆光而來的線條匯聚在男人那對緋色的眸子裏,居高臨下的送她一眼——蠢女人。

木夏還以為會習慣性的皺眉罵‘你滾開’,然而終究是撐不住困意抑或是疲倦,她無力的趴倒在地,任由這一襲月白羽織的男子溫柔抱起,也沒了怒氣,只剩呢喃的央求,“你別管……我……風……”

“嗯?”俯身湊近想聽她再念一次他的名字,又怕嚇壞這個成天鄙視他嫌棄他討厭他恨他從未喜歡他的松本木夏。

沒了昨日的戾氣和蠻橫,此刻的風間千景多了一份難得的紳士風雅。

目光落在女子那蒼白的臉上,纖長的睫毛低垂下來,雖時光走過這些年,她多了皇家公主的富貴裝扮,但眉眼在他看來,還是三年前看戲時那個毛躁的不懂事的小丫頭。

他輕嘆一氣,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嗔怪又霸道的口吻道,“本大爺什麽時候準你死?你是我的女人,我叫你死,你就死……蠢女人你就做好這份覺悟吧!”

木夏沒有力氣說話,只能翻去一個‘我又沒答應’的白眼,還以為他又要一副大爺似的賞你個毒藥早死早超生的欠抽模樣,卻見風間換了慌張的擔憂神色,細聲的問她。“好好的,尋什麽死……”

木夏沒好氣的哼,“還不是你害的。”

“你……”俊眉皺起,風間又不耐的湊近木夏的臉,他本是鋼鐵般意志堅定的男子,卻每次在她忤逆時,煩躁得想把她小嘴封上,哪怕是用強吻的手段。

惱怒才是風間千景該有的態度嘛……木夏盯住近在咫尺的鬼王大人,明顯感受到他隱忍著怒氣,她心裏輕輕的感嘆,溫柔什麽的,一點都不適合你啊……

可他再次破天荒的軟了目光,軟了心的讓步,“你若不要,那就罷了。”

罷了,罷了,溫柔的嘆息似夜月下野獸困倦的喘息,低迷沈醉於耳邊,木夏想說,這麽多年來,頭次覺得風間大爺的聲音好聽呢。

只是收獲風間那半惱又糾結的模樣,讓她心情舒適了幾分,連困意也掃了不少,來了興致的問,“不要什麽?不要你啊?”

木夏這一問,風間那句倒成了‘你不要我’的意思,鬼王的尊嚴臉面往哪擱就算了,身為全日本女人都想嫁的男人頭銜也罷,風間千景更在意的是,昨天的表白被活脫脫的給拒絕了。

他雙目定定的看她,女人,你要把我的自尊心踐踏到何種地步才罷休?

她一楞,扭頭不搭理。那對迷人的眼睛這樣深情換哪個女人也難承受。

忽然他就放手了,筆直的走向門口,一心要離去。或許因清風送了櫻花香的緣故,他皺了鼻,又疑惑的掃了一眼木夏的居室,幕地定在那枚精致的小香爐上。

接著大步流星的朝木夏走來,嚇得她縮了雙腿往後退,風間千景該不會又想哪些下流無恥的事了吧!?結果是整個人抱走,揮一揮衣袖,腳一踹,香爐倒了一地,差點成了禦所的第三把火。

這絲毫沒有半點君子風度的作為在某位殿下眼裏等同於——下等暴民!佑宮面對著空空的房間,破了帝王精英教育十三章裏的律條,狠狠罵了聲:王八蛋!

小笠原大人連忙撤走了身邊的隨從,做事滴水不漏的少納言一直都是睦仁的得力助手,勸慰殿下莫生氣,找到公主才更重要。

睦仁下令,三日之內必取風間千景性命!誰敢搶他的妹妹,只有死!

清澈明眸中一道冷寒的狠勁,紛亂的腳步聲褪去在夜色中,只剩下幾片殘了的櫻花瓣,被足跡踏過後,紅得沈艷。

☆、風間

時雨亭,花常開,歲歲靜美。

***

晴空總是無雲,清風搖晃了風鈴,靜寂的庭院飄著一縷淺香。

素色和服的女子側臥於檐下竹塌上,手中的書咯噔一下落地,書頁便隨了風鈴聲嘩嘩的翻動……

偷得浮生半日閑,即使外面歷史風起雲湧在變換,這位公家的公主睡得異常安然。

而最近對於木夏動不動就睡著已經習慣的某位大爺來說,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想來也是一活蹦亂跳的兔子,現在卻被那毒香爐熏成一條死魚幹,幹巴巴的曬在他寶貝竹塌上,還順了他的香枕。

松本木夏,本大爺是不是把你寵得太過分……?

立於竹塌前的鬼王大人,照從前的性子早一腳把她踹醒,現在他眼裏少了傲慢,添了一絲溫怒的寵溺,這在府上所有人看來都是一件怪事,從未見過這樣的風間少爺,溫柔的不像話。

只不過這份溫柔讓萬千女人都無福消受,只專屬某位姑娘一人,而已。

這位姑娘睡覺極不老實,那竹榻再大也阻止不了她翻滾幾圈後掉下去,還好某位鬼王大人格外耐了性子搭一只手扶住,可這位姑娘什麽時候是省油的燈,幹脆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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