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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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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求學,但是也得像那麽一個樣子,明兒就重新去學堂吧。”還怕女兒不願意去,拿了一個盒子出來,哄她道:“你看,父皇給你備了靈犀點墨。”

阿沅打開盒子,那墨錠造型別致,外方內圓,表面光滑平整,離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兒。然後想起自己那歪七八扭的毛筆字,覺得可惜了,訕訕笑道:“我的字寫得跟蟲子爬似的,用這個……,簡直就是暴殄天物,還是父皇留著用吧。”

武帝聽了“哈哈”大笑,“朕的女兒,難道還用不起一塊好墨?憑他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能摘了,父皇都統統摘了給你。”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還知道什麽叫‘暴殄天物’呢,成語用得不錯,就沖這個也該好好兒的獎勵你。”

“呃……”阿沅心道,果然是一個毫無原則的偏心爹啊。

第二天,是新學期開課的日子,一大早白嬤嬤就過來叫人,“頭一天,新氣象,千萬別把時辰誤了。”采薇和青蘅捧了兩身新做的春衫,問道:“公主是要穿碧玉色的,還是煙霞色的?還是別的?”

阿沅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隨便吧。”

最後穿了煙霞色的繡花上衣,內裏玫紅小抹胸,同色束帶,下面配一襲彩蝶撲花煙羅鳳尾裙。頭上挽了小小發髻,花鈿、耳墜,還把那只特制的翡翠獨珠簪子戴上,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折出碧綠欲滴的光芒。

襯得一張瑩玉似的巴掌小臉,宛若清新荷瓣。

先去鳳棲宮給郗皇後請安,因為趕時間,倒是不用聽看範貴人的熱絡表演,以及葛嬪的目光帶憤,說了幾句便允許先走。不是自己一個人,郗皇後柔聲道:“阿沅和宛宛一同走,路上有個照應。”

周宛宛在皇宮裏不能穿孝衣,著了一身淺淡的鵝黃色素面春衫,月白湘水裙,頭上只用銀飾和白色珍珠,整個人瘦了兩圈兒,像是風吹吹就要刮跑了。

小姑娘先死了父親,再死了母親,哪怕阿沅跟隆慶公主不卯,也不忍心在這個時候為難對方,因而客氣道:“宛宛,我們走吧。”

從前的周宛宛還有一絲驕傲,就算小白花,也是高傲水仙的那一款,此刻徹底沒了傲氣,怯怯聲應道:“是,公主殿下。”似乎下一瞬就要流出淚來,可憐巴巴的。

兩人一起乘坐車輦到了學堂,哪知道剛下車進了院子,就見兩個小正太扭在一起打架,旁邊宮人都是神色慌張,這個大喊,“大皇子快住手!”,那個嚷嚷,“莫公子你別再打了!要惹禍事的……”

旁邊還有一個小正太哭哭啼啼的,上前拉人,“都是我不好,你們別打架了。”可惜不僅沒有勸阻效果,反而被那兩個憤怒的小子推倒在地,狠狠跌了一跤。

阿沅上前一聲斷喝,“都住手!這是在做什麽?!”

打架的那兩個小正太扭回頭來,一個是宇文極,另一個……,居然是正太版的莫赤衣,再移動一下視線,哭哭啼啼的那個不就是祁明夷嗎?前世的兩個奸夫嫌疑人,今兒都到齊了。

宇文極要來上課自己是知道的,皇帝爹說了,“不能讓東羌大皇子學業荒廢”,但是莫赤衣和祁明夷怎麽也來了?前世的時候,白嬤嬤好像說他們是伴讀,唔……,意思是宇文極的伴讀?

☆、32姻緣?紅鸞星?

白嬤嬤見場面亂糟糟的,上前喝斥道:“還不快見過公主殿下!”

宇文極憤憤起身,一甩袖,喊道:“阿沅你來了。”

莫赤衣也翻身彈跳起來,撣了撣袖子,並沒有因為對方是東羌大皇子,就顯得有多麽畏懼,然後瀟瀟灑灑上來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見過公主殿下。”祁明夷也爬了起來,行了禮,擦了擦臉上淚痕,解釋道:“方才都是我不好,惹得東羌大皇子和赤衣生氣,都是我的錯……”

“你說什麽呢?!”莫赤衣跳腳道:“分明是他冤枉你!說什麽你弄了墨汁在凳子上面,弄臟了他的袍子!我呸!”啐了一口,“就算皇上讓我們來給你做伴讀,那也不是給你做奴才的,由不得你頤指氣使!”

宇文極目光微微一冷,堅持道:“墨汁就是他弄的!”

----兩個人梗著脖子,誰也不讓誰。

周宛宛的視線在宇文極身上流連,這位……,就是東羌國的嫡長大皇子?長得可真是漂亮啊!不知不覺起了幾分親近之意,上前幫腔道:“東羌大皇子小小年紀,就能出使燕國,豈能是顛倒是非黑白之人?”看著哭哭啼啼的那個就不喜歡,“你別以為哭兩嗓子,就能蒙蔽過去!”

祁明夷面色一紅,分辨道:“沒、我沒撒謊。”

宇文極怒道:“難道是我撒謊了?!”

他的個頭比祁明夷要高,身體也更挺拔結實,發怒時,更有一派天潢貴胄的囂張霸氣,對比斯斯文文、清清秀秀的祁明夷,襯得他簡直就像一個惡霸。

阿沅想起他一向脾氣傲嬌多刺,不覺偏心祁明夷,上前道:“好了,一點點小事也吵的起來,趕緊都收拾收拾,回去坐好等著夫子過來吧。”

宇文極見她一副和稀泥的樣子,目光錚錚,“阿沅,你不信我?”

阿沅哄他道:“沒有,沒有,就是叫你們別鬧了。”

宇文極握緊了小小拳頭,目光生氣,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客居他國,最後還是只得忍了忍,把怒氣忍了下去,轉身就朝裏面走。

阿沅跟了上去,喊道:“等等,你耳朵後面好像刮花了。”

宇文極又氣又委屈,用力一甩袖,“不用你管!”

阿沅年幼身體單薄,不比他從小習武鍛煉身體,騎馬射箭都有練習,力氣大,偏偏趕上站在臺階上,竟然被甩得踩空跌了下去!不由大叫,“哎呀……!”眼睛一閉,做好要被甩個屁股蹲兒的心理準備,哪知道卻跌在一個軟軟的身子上面,身後傳來一個小男童的痛呼聲。

不由睜開眼睛回頭看去,詫異道:“明夷?我沒壓壞你吧?”趕忙爬了起來。

“沒事。”祁明夷痛得呲牙咧嘴的,吸氣道:“我想扶住公主,可是沒扶住……”淚水在眼眶裏面打著轉兒,瞧著跟小鹿一般楚楚可憐,又詫異問道:“公主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阿沅吞吞吐吐,“呃……,聽父皇說的。”

周宛宛跟著追了上來,打量著祁明夷,撇嘴道:“哭哭啼啼,跟女孩兒家似的!”上前圍著宇文極一疊聲的道:“大皇子你別動,讓我看看,你耳朵哪裏受傷了?哎……,你別動啊。”

宇文極轉身走下臺階,朝阿沅伸手,“來,我扶你。”

阿沅知道他別扭,不想事情再鬧大下去,於是搭了他的手,剛站起來,就聽莫赤衣在旁邊冷嘲熱諷,“哎唷!東羌大皇子真是好大面子哦,先是打了伴讀,然後再推了公主,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宇文極本來都忍住氣不發作了,被他這麽一譏諷,不由怒道:“你還有完沒完?!”

莫赤衣冷哼道:“難道我說錯了?你能做,我還不能說。”

因為頭一天入學,宇文極穿了一身嶄新的寶藍色團紋袍子,上面金線刺繡,在陽光下綻出爍爍光華,好似一只漂亮的小孔雀。而此刻,憤怒的小孔雀氣炸了,“分明是你們有錯在先,弄臟了我的袍子,還跟我打架,方才我只是不小心推到阿沅,你還敢在這兒挑撥離間?!”猛地沖過去,對準莫赤衣的眼睛,上前就是狠狠一拳,“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莫赤衣在家也是千嬌萬寵的,哪裏受得了?當即毫不客氣回了一拳,兩人誰也不肯讓誰,很快又扭打在了一起。

阿沅只覺得一陣頭疼。

這兩人是八字相克還是怎麽地?都是炸毛脾氣,一點就炸,再對比看看旁邊乖寶寶一樣的祁明夷,唉,還是這個省心一點兒。

白嬤嬤急道:“你們兩個都快住手!”

周宛宛更是大聲喊道:“那個穿紅衣服的小子,休得無禮!你再亂來,等下我就去告訴外祖母,讓她狠狠的責罰你!”

白嬤嬤領著宮人們上前,一陣拉扯,總算把兩個憤怒的小家夥拉開了,各自都還不服氣的亂掙紮,弄得宮人們避之不及。

阿沅冷冷道:“拉什麽?讓他們兩個打好了。”

一句話,讓宇文極和莫赤衣都安靜了下來。

前者橫眉冷對,後者瞪大眼睛,傲嬌的那個似乎在說,“你什麽意思?”,毒舌的那位好像在問,“不是吧,你還嫌不夠熱鬧?”只有乖寶寶祁明夷最老實,先呆了一下,繼而上前作揖賠禮,“都是我的錯,我的錯,你們兩個不要再打架了。”

周宛宛一溜小碎步,跑到宇文極面前看了看,忽地大呼小叫,“哎呀,臉上有一塊都青了!”想要訓斥莫赤衣幾句的,一看他頂著個熊貓眼,倒也不好再說,只是一疊聲的問宇文極,“疼不疼?要不……,我讓人叫太醫過來吧?”

她還沒叫,宇文極就不耐煩道:“你誰呀?管你什麽事兒?!”

周宛宛先是一怔,繼而羞得滿面漲紅,小嘴一扁,轉瞬間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小小聲道:“我、我是……”說了半天,也沒說出自己是誰。

莫赤衣是個記仇的性子,冷哼道:“切!剛才還說明夷哭哭啼啼呢。”

“哇……”周宛宛哭得更兇了,捏著帕子,扭著身子,一頭沖了出去,走到門邊大聲喝斥宮人,“備車!我要去見皇後娘娘!見外祖母!!”

莫赤衣在她背後做了鬼臉,吐舌道:“沒出息,就會找大人告狀!”

阿沅皺眉,“你少說幾句不行?”從小到大嘴都這麽欠,跟前世一個樣兒,一語不合就找人動手,真是二楞子一樣的家夥。回頭看向宇文極,見他嘴角微翹,不由詫異問道:“你笑什麽?”

“沒事兒。”宇文極眉色得意,上前拉了她的手,“走,我們進去。”

莫赤衣在後面恨恨道:“巴結上公主就了不起啊?!簡直就是那……”慌得祁明夷趕緊沖上去,捂了他的嘴,連連擺手,示意不要再多說惹禍了。

整個小班唯一沒有被波及的,只剩下姜胭脂,看著鼻青臉腫的兩個同窗,不由長長嘆氣,與阿沅說道:“都成這樣了,還上什麽課啊?都回去找太醫看看吧。”

宇文極不以為意,“沒事,又沒破皮兒。”

阿沅瞪了他一眼,“該!惹禍精,痛你十天半個月才好。”

宇文極這會兒倒是不惱了,勾起嘴角,“反正你還不是幫著我。”頗有點得意,又做出一派男子漢的氣概,不屑道:“這點小傷小痛,我才不會放在心上呢。”

阿沅氣笑,“死鴨子嘴硬!”

等到程夫子過來一看,學生走了一個,傷了兩個,說什麽也不肯開課,吩咐趕緊回去傳太醫,----這些小家夥一個比一個矜貴,自己得罪的起哪個?不說宇文極是東羌大皇子,就說莫赤衣,那也是定國公家的寶貝疙瘩。他的曾祖母定國太夫人,就連皇帝有什麽不是,也敢當做子侄一樣教訓的。

因此新學期的第一天課程,就被打亂了。

阿沅領著宇文極回去,傳了太醫,看了看自然沒事,也不用敷藥,只讓人拿了熟雞蛋在臉上滾,說是過幾天淤血散開就好。偏生服侍宇文極的小太監笨手笨腳,滾了兩下他就不樂意了,“換個人!”

碧晴笑道:“奴婢來吧。”果然滾的穩穩當當的,一時事畢,讓人打了水,親自擰了帕子與他擦了,方才低頭告退。

阿沅在旁邊一頁一頁翻著醫書,滋滋有味的。

宇文極突然伸過頭去,說道:“今天真的是祁明夷弄臟了我的袍子,莫赤衣那個幫親不幫理的,不信就算了!”他問,“你總相信我吧?”

對於阿沅來說,不論是誰起得頭,都只是幾個小孩子玩鬧,根本沒放在心上。又不想惹得小孔雀炸毛,連連點頭,“信的,信的,阿蘭若最乖了。”

宇文極不悅道:“你少裝大人!哼……,別被祁明夷那愛哭鬼給騙了。”

“你比我大呢。”阿沅放下醫書,拖了腮幫子認真的看著他,“好哥哥,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信你還不行嗎?”給他順了順毛,又道:“不過你今天脾氣真夠大的,周宛宛是皇後的親外孫女,她也是好意關心你,怎地叫人下不來臺?不說別的,往後大家一起上學天天見面,多尷尬啊。”

宇文極撇嘴道:“我又不認識!誰叫她羅裏啰嗦的。”

“罷了。”阿沅勸道:“你明天說句和緩話吧,別把關系鬧得太僵。”沒說的是,郗皇後才死了隆慶公主,肯定見不得外孫女受欺負,而宇文極又住在泛秀宮,指不定讓她怎麽恨上呢。

哪知道宇文極卻是心思通透,眼睛閃了閃,“我知道,不會給你惹麻煩的。”但是追加了一個條件,“你要是相信我,不信莫赤衣和祁明夷的話,明兒我就去把周宛宛給你哄好了。”

阿沅啐道:“呸!什麽給我哄好了?你自己捅得簍子,少賴我。”

“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阿沅連連點頭,實在是不想跟個小孩兒爭辯下去了。

而另一邊,周宛宛正在鳳棲宮裏哭哭啼啼的。

“別人打架,你哭什麽?”郗皇後皺眉問道。

“那個莫赤衣好兇……”周宛宛哭道:“打了東羌大皇子不說,還一跳三丈高,對小姨也十分不敬,這樣的人怎麽能做伴讀?外祖母讓人換了他吧。”

在她身後的宮女一臉詫異之色。

郗皇後瞧在眼裏,只等周宛宛哭完了,讓人哄了她下去,等她午睡,才找了機會叫那宮人來問,“學堂那邊到底是怎麽回事?想必另有隱情吧。”

那宮女便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遲疑道:“原本東羌大皇子和莫公子打架,也不管周小姐的事,可是周小姐一直關心東羌大公子,只可惜……”咳了咳,“可惜那東羌大皇子有眼無珠,不識好歹,反倒嫌周小姐啰嗦,叫她落了面子下不來臺。奴婢還以為,周小姐回來,是要……”

“你以為,她是要告宇文極的狀對吧?”郗皇後微微瞇起雙眼,若有所思,將那宮人攆了下去,然後與趙嬤嬤說道:“宇文極那小子長得十分好,宛宛多半喜歡他,怕是存了別的小心思呢。”

趙嬤嬤詫異道:“能有什麽心思?”頓了頓,“難道周小姐還想嫁去東羌?做宇文極的皇妃不成?這也……,她才多大一點兒啊。”

郗皇後搖了搖頭,“你不是不知道,那丫頭素來就十分早慧。”嘆了口氣,“如今她父母都去了,孤苦伶仃,隆慶那混帳又做出那等……”叫自己都說不出口,“總之將來宛宛長大了,在燕國只怕不好尋一門上佳親事。如果真的能夠做東羌皇妃,嫁得遠遠兒的,沒人說道,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趙嬤嬤心思轉得飛快,“這樣……”

周宛宛在燕國固然不太好嫁,但是到底還有皇後和郗家撐腰,而一旦去了東羌,且不說隆慶公主的事根本瞞不住,就算瞞得住又如何?外嫁異國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想得壞點,在那邊死了,都沒人知道!

皇後不會不明白這些,只她的意思,周宛宛留在燕國就時時提醒眾人,她有一個荒唐淫*蕩的娘親,不如遠嫁了沒人看見,郗家和皇後、太子才不會受到影響。遠的不說,至少比眼下周宛宛在皇帝跟前晃蕩,整天提醒皇帝要強,所以嫁得越遠越好。

說起來,皇後其實是不願意接周宛宛進宮的,但是不接又說不過去,女兒都已經死了,哪怕死得不光彩,周宛宛也是唯一的外孫女啊。只是這些揣摩不能當面說出來,趙嬤嬤把心思壓在肚子裏,笑了笑,“果然是一門上好的姻緣呢。”

只是有一點遲疑,“但是奴婢瞧著,東羌大皇子和三公主走得很近。”

“和三公主走得近?”郗皇後啞然失笑,“別說走得近,就算他們倆私定終身,皇帝也不會讓那小丫頭嫁去東羌啊。”撥了撥手中的茶,卻不喝,而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墩,冷笑道:“宇文極若是不知好歹,惹惱了皇帝,發兵找東羌國打一仗都有可能!他們兩個絕對成不了事兒。”

☆、33翡翠珠

“當真?”阿沅問道。

“千真萬確。”樂鶯就站在美人榻旁邊,回話道:“方才碧晴找到墨玉,說是見著東羌大皇子臉上有傷,很擔心,問起今兒在學堂發生了什麽事。”她說的墨玉,就前次和碧晴一起選上來的小玉。

“那墨玉怎麽回的?”

“墨玉是個老實丫頭,碧晴問什麽,她就老老實實全都答了。”

阿沅又問,“那可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比如……,碧晴的臉色?”

“嗯……”樂鶯細細回想了一下,“當時我不敢跟出去聽她們說話,在屋子裏,從窗戶縫隙往外看的,墨玉說到東羌大皇子和莫赤衣打架時,碧晴還只是聽著,等聽到祁明夷在哭的時候,她突然皺了一下眉頭。”

阿沅確認道:“你看仔細了?”

樂鶯挺起胸脯保證,“當時她正對著這面,奴婢絕對沒有眼花看錯!只是……,想不明白是何緣故,興許沒什麽,只是剛剛趕巧了吧。”皺眉回想,“別的、別的,就沒有特別的地方了。”

----照這麽說,碧晴更關心祁明夷?

碧晴是自己的重點懷疑對象,而被她關註的,不是奸夫,就是一起合謀的人,如果她關註祁明夷的話……,往後也得留意他了。

說起來,今兒宇文極口口聲聲被冤枉的,那麽是不是祁明夷在撒謊?他們兩個,肯定有一個人說了謊話。當時自己覺得小孩子玩鬧沒在意,這會兒回想,以宇文極的身份和特殊處境,沒必要去冤枉人,故意跟一個伴讀過不去吧?冤枉了祁明夷,他又能有什麽好處?

可如果是祁明夷在撒謊,那麽……,只是小孩子玩鬧偶爾所為,還是別有用心?再想到他進來還“救”了自己,做了肉墊,莫非是想有意接近自己?假如他小小年紀就在算計自己,未免也太可怕了。

如果他是奸夫……,往後幾年,一定會努力討好接近自己的吧。

阿沅蹙眉凝思,想起前世的一些片段。那次自己落水以後,祁明夷吞吞吐吐過來賠不是,說他沒有及時跳河救自己,碧晴突然就插嘴說,“祁公子你又不會水,公主不會怪你的。”

她是怎麽知道祁明夷不會水的?在皇宮裏,祁明夷應該沒有機會展示到底會不會水吧?就算是祁明夷偶爾說出來的,碧晴作為自己的宮女,卻如此在意一個伴讀,還急著為他分辨,多多少少有點問題。

要麽兩人有點瓜葛,要麽她心中對祁明夷暗生愛慕。

不怪自己看誰都是草木皆兵,畢竟祁明夷和莫赤衣都是奸*夫嫌疑犯,自己甚至還懷疑過宇文極,但是……,那時候他應該早已回東羌去了。

對了,對了!阿沅突然又想起另外一個片段,當時自己在豫王府落水,本來都可以走了,碧晴突然開口關心自己,問要不要請太醫!當時自己沒疑心過她,只當她是單純對主子的關心,現在看來大大的可疑!想到這兒,基本已經百分百確定,這個碧晴絕對有問題!

她不僅想要害死自己,而且還多半知道自己已經懷孕!甚至知道奸夫是誰!!

那麽做一個毫無根據的假設,祁明夷和小公主互相愛慕,成了好事,而恰好碧晴又喜歡祁明夷,所以就趁著小公主病要她命,順手送了一碗人參湯。這麽想,還真有一點像,但是似乎太過瘋狂,一個小小宮女哪來的膽子?況且沒有任何證據,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空想罷了。

阿沅越想越多,越想越亂,憑空分析實在是太不靠譜。

只恨自己掌握的有用東西太少,前世經歷短暫,僅僅這麽幾個片段可以琢磨,眼下除了讓人繼續觀察碧晴,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畢竟小公主懷孕的事情還沒有發生,現在就算嚴刑拷供,也無法讓碧晴說出前世的事啊。

******

第二天,是大班、中班、小班一起上大課的日子。

阿沅一進門,便看見一屋子的陌生面孔,當然也有熟人。姬暮年正坐在靖惠太子右邊的長案前,身著玄色長袍,俊眉修長、明眸善睞,手上握著一卷書,唇角始終保持著讓人愉悅的微笑,仿佛春風化雨一般拂過人心。

靖惠太子穿了一身秋香色的蟒紋常服,頭戴紫金冠,瞧著也是一表人才,他以儲君的身份坐在正中。聽得後面有聲音回頭,見著阿沅,目光露出歡喜,“妹妹來了,來我身邊坐吧。”招手將阿沅叫到跟前,拉在身邊坐了。

去年上學剛上兩天課,就接連生出大事,先是陳嬤嬤鬧得滿宮風風雨雨,後來阿沅跟著太子出門又遇到刺客,還在太子府裏中了毒,所以還沒來得及上大課,就窩回泛秀宮休養了。

今兒這樣還是頭一次呢。

宇文極是跟阿沅一起過來的,見她過去太子身邊,也毫不客氣,大大方方坐在了書案的另一頭,反正兩個小孩子坐在前面也不擋人。倒是姬暮年看了他一眼,----前世的小公主和宇文極,關系是很糟糕的,今生兩個人居然粘到一起去了。

重活一世,變數實在是太多,隱隱對未來的道路生出擔憂。

不過也只是一瞬,姬暮年這人看著十分謙和有禮,實則內心極為自負,並不會輕易詆毀內心的堅定。在他看來,自己重活一世已經占盡先機,加之有心改變,比如現如今已經踏入仕途,將來應該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靖惠太子拉著阿沅問長問短,笑道:“幾天不見,妹妹好像又長個兒了。”因為宇文極是東羌大皇子,出於禮數,也和他說起了家常,“昨兒學堂的事,孤也聽說,等會兒莫赤衣來了,孤會好好教訓他的。”

宇文極淡淡客氣,“多謝殿下好意,不過無妨,只當是練練身手吧。”

靖惠太子見他小孩子說大人話,不由心下一笑,但他一向都是謙和有禮的,更不會去嘲笑一個小孩兒,於是頷首,“這話說的很有志氣。”繼而看向妹妹,“阿沅,怎地今兒呆呆的?”

阿沅倒不是呆呆的,而是一看到姬暮年就忍不住有點緊張,雖然告訴自己,按道理還不至於喜歡他,多半是小公主的身體在作祟,但就是控制不好。正在胡思亂想,莫赤衣和祁明夷跟著進來,周宛宛也來了。

宇文極還記得昨兒的應允,起了身,上前朝周宛宛作了個揖,“昨天那會兒我正在氣頭上面,一時說話口氣沖,還往周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他原本就長得俊秀非凡,性子又穩,是一個十分令人矚目的小小正太,眼下更是彬彬有禮。

周宛宛本來就對他存了點心思,雖說小小姑娘,還不懂什麽嫁人生子,但是對方的東羌國大皇子身份,卻是懂得。加上自身的處境不好,爹娘已死,母親名聲敗壞,外祖母也不甚疼愛,每天過得十分壓抑,如果能遠遠離開燕國就好了。

昨兒還想著,今兒見了宇文極不要發脾氣,溫溫柔柔的,慢慢他就會察覺出自己的好處來,比那任性跋扈的小姨強一千倍!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主動過來賠禮,頓時生出一腔喜悅,嬌滴滴道:“不要緊,生氣的時候難免會說幾句重話,再說也不怨你。”回頭看向莫赤衣,“是有的人故意沒事找事兒,討人嫌!”

宇文極說好不給阿沅添亂,就要做到最好,微笑道:“周小姐寬宏大量不生氣,這樣就是最好,我也不必整天懸心不安,至於旁人……”他心裏十分討厭莫赤衣,“不用理會也罷。”

周宛宛淺淺笑道:“是。”

莫赤衣聞言沈了臉,譏諷道:“狼狽為奸!”

靖惠太子見狀喝斥他道:“莫赤衣,不許無禮!”不管怎麽說,宇文極代表的都是東羌國的面子,莫家再矜貴,也不能得罪鄰國皇子,“父皇讓你和祁明夷一起作伴讀,是給你們的體面,若是做不好,莫家和祁家都要為你們丟臉。”

意思是,得罪了東羌國的話,莫家和祁家都要因此而受處罰!

這話莫赤衣當然聽得明白,氣呼呼的拉了祁明夷,兩人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了,白了宇文極一眼,便不再說話。

阿沅一見這幾個小屁孩兒就頭疼,再想起昨兒的猜疑,更加頭疼,但不管怎麽說,昨兒都是祁明夷替自己擋了一下子。因而叫了采薇進來,遞了一套文房四寶給他,“昨天我撞著你了,這是謝禮。”

如果他要接近自己的話,這……,也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契機。

祁明夷趕忙站起來,“多謝公主殿下賞賜。”

宇文極撇了撇嘴,----愛哭包!娘娘腔!旁邊還有一個豬頭一樣的蠢貨,不辨是非黑白,只管替人出頭,估計將來被人賣了還在數錢呢。

“你夠了啊。”阿沅見他神色不悅,低聲戳了戳他,“不許再惹事!”早起原本要送祁明夷一盒子點心的,這別扭孩子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居然打開食盒,把點心吃了幾塊兒,弄得亂糟糟的,所以又換成了一套文房四寶。

宇文極皺了皺眉,“回去再說。”

靖惠太子坐在中間,看著一左一右兩顆小腦袋,伸長了脖子,嘀嘀咕咕的,很有一副青梅竹馬的架勢。又想起宇文極最近總是跟著阿沅,不由疑惑,這小子不會看上自己妹妹了吧?打量了下,要說宇文極倒也算個好胚子,但是東羌太遠了,妹妹還是不要嫁過去的好。

繼而失笑,自己怎地忽然想得這麽遙遠?也太荒唐了。

“阿沅。”睿王從門外走了進來,一襲江水海紋八寶長袍,頭戴白玉簪,腰束鑲金白玉帶,容顏俊美宛若美玉雕刻而成一般,聲音朗朗,“夫子快到了,趕緊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別纏著太子殿下。”說得客氣,卻明顯不想讓妹妹跟太子走得太近。

阿沅知道哥哥對太子很有戒備,“哦”了一聲,起身提裙,正要走……,忽地看見腳邊掉落一個荷包。一時促狹心起,便借著人小身嬌飛快揀了,握在裙子裏,然後滿心竊喜入了座,在書案底下遮遮擋擋打開荷包,想看看裏面有什麽好玩兒的。

剛才那位置,肯定是靖惠太子掉落的,回頭訛他一點好東西再說。

阿沅借著自己裙子繁覆層疊的遮擋,將荷包裏的東西倒在中央,臉上的調皮笑容忽地僵住了,----那枚翠綠欲滴的翡翠耳墜,不是已經被母親給自己改成簪子了麽?怎麽會又出現了……,這不合理啊!

不對,不對,這分明是丟失的另外一只!

一剎那,宛若驚雷在阿沅的頭頂上面劈開!母妃的耳墜,藏在異母兄長的貼身荷包裏面,這意味著什麽?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太子哥哥,喜歡……,自己的母親?一陣頭疼欲裂,許多紛亂的片段撲面而來。

自己醒來以後,除了白嬤嬤等人,見到的第一個陌生人就是靖惠太子,那天他吞吞吐吐的,跟自己說什麽對不起,說什麽都怪他喝醉了!難道說、難道說自己一直苦苦尋找的奸夫,竟然是靖惠太子?不……,心中一個聲音在尖叫,不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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