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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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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

新近最得寵的叫八八皇妃,那麽肯定還有不得寵的,少說也是百來號,平均下來三天換一個,一年才能輪完一遍,----東羌皇帝大人每天眼花繚亂的,又是摸黑工作,估計連人名都記不住吧。

繼而想到一個更要緊的問題,“阿蘭若,那你有多少兄弟姐妹?”

宇文極勾了勾嘴角,“你猜?”

阿沅決定保守起見,畢竟皇帝的妃子多,也不代表個個都要經常臨幸,而臨幸了也不一定就能生娃,於是伸出小手比劃,“二十來個?”

“差不多。”宇文極嘴角微翹,淡淡道。

阿沅有點小小興奮,搓了搓手,“這麽說,我猜對了?”

宇文極輕飄飄補了一句,“兒子。”

“呃……”阿沅慢慢從興奮中平緩下來。

心裏明白,對於一個皇室嫡長子來說,有二十多個兄弟意味什麽,想安慰幾句又覺得沒用,且宇文極一向有些孤傲,說出來了,豈不是叫他臉上更加難堪?猶豫了下,轉換話題問道:“你那麽多兄弟,怎麽這一次會是讓你過來?你還有嫡親的兄弟嗎?”

“沒有。”宇文極有點不想談這個話題,可是看著對方烏黑晶瑩的眸子,以及眼裏滿滿的同情和擔憂,忽地改了主意,“是我自己要來的。一則我的身份最為貴重,代表東羌交好的誠意;二則,母後想讓我出來見識一下。”

阿沅把這話在心裏嚼了嚼,是因為皇子太多,東羌皇室的後宮競爭激烈,已經達到水深火熱的程度,所以皇後把兒子送到異國他鄉避禍?也對,在燕國做質子還有燕國皇室保護,為了兩國關系,皇帝爹肯定不會讓宇文極出事的。

----小家夥真是可憐。

想到這兒,阿沅不由自主抓住宇文極的手,打岔安慰道:“挺好的,你來了正好有個人跟我做伴兒呢。”笑盈盈看著他,“回頭找個機會,我們溜出皇宮去玩兒,把燕國的各色小吃都吃一遍,回去你好跟別人炫耀一下。”

宇文極不習慣跟外人如此親密,想要抽手,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

起初是因為怕傷了小公主的面子,可是後來……,那肉乎乎的小手,宛若白玉一般覆蓋在自己手上,軟軟的、暖暖的,好像母親握著自己的感覺,只是……,太小了一點兒。

阿沅還在喋喋不休,“你看多好,我先帶你把大燕國都玩一個遍,將來有機會我再去東羌了,就輪到你盡地主之誼啦。”

將來?去東羌?宇文極烏黑的眸子亮了亮,她這是……,在安慰自己吧?怕自己因為質子的身份而難過,所以才說這些哄小孩子的話。

自己是東羌國處境艱難的嫡長大皇子,她是燕國最最矜貴的受寵小公主,等到東羌和西羌的戰事結束,自己回國面對勾心鬥角,她肯定還是留在燕國,留在疼愛她、縱容她的燕國皇帝身邊,----兩個人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忽然之間,居然湧起一絲淡淡的傷感。

不過落在阿沅的眼裏,則是宇文極又把小臉繃起來了,因而繼續打岔,“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母後是端木家的吧?那麽端木雍容豈不是你表哥?”

“是表叔。”宇文極的小小劍眉微皺,“好了,不說這些了。”

自己的母親出自端木家不假,但卻不是嫡支。當時西羌國的那位皇帝打跑了,父親因為年紀合適,而倉促拉上皇位,偏偏端木家嫡支裏面沒有適齡姑娘,這才從旁系裏面挑中了自己的母親。

端木家枝繁葉茂、子孫眾多,這裏面又是一汪深不可測的渾水。

忽地一擡頭,這才發覺已經跟著來到了金鑾殿,再往回想,想起自己是怎麽被哄到這兒的,不由冷哼,“慕容沅,你糊弄人的本事還真不小。”

“什麽?”阿沅故作天真懵懂,拉了他,“快快快,下車走啦!”

明媚如金的陽光下,小蘿莉梳著最最常見的雙環髻,掛了海棠珠花,再一左一右插上赤金蝴蝶花鈿,走起來一顫一顫的。手上牽著一個翡色錦繡長袍的小正太,正太別別扭扭的,兩人一前一後,拉拉扯扯的上臺階進了金鑾殿。

宮人們都緊緊地跟在後面,白嬤嬤掩面笑道:“小公主降伏起人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宇文極那臭小子,平時拽得什麽樣兒的,這會兒還不是服服帖帖、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頭,叫人瞧著就覺得好笑。

******

“已經沒有大礙了。”姬暮年替皇帝請完了平安脈,慢條斯理的收拾東西,一樣一樣放回藥箱,溫和道:“皇上只是一時氣血攻心,暫時迷住了,這段時間心情一好,慢慢散開,自然身體氣血通順。”

這話武帝樂意聽,高興道:“是啊,小阿沅天天都過來看著我喝藥。難為她小小人兒,做的一副老氣橫秋大人模樣,眼巴巴的在旁邊盯著朕,又是遞帕子,又是端水,每天還換著花樣帶蜜餞過來,真是一個細心周到的孩子。”

“是,公主殿下一片純孝。”這番車軲轆的話,姬暮年已經聽過好幾遍了,每次皇帝都說得不厭其煩,一臉興致盎然。

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只見皇帝鬢角已經生出隱隱華發,臉上細紋密布,畢竟是快六十歲的人,加上隆慶公主和河間王謀反一事的打擊,縱然猛一瞧頗為精神,但是眼神裏面卻透出掩不住的暮氣,皇帝到底還是老了。

早年在沙場征戰的殺伐果斷,隨著歲月流逝,被年邁、心軟和猶豫取而代之,甚至像一個婦人似的,絮絮叨叨,貪戀小女兒的一點點乖巧,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樣子,這算是老年人的通病了吧。

或許正是因為皇帝老了,心軟了,所以才會赦免河間王之子慕容鈺,不過好在慕容鈺還算老實,之後一直無聲無息的。至少在自己前世賜死之前是這樣,至於再後來慕容鈺有沒有發動叛亂,那自己就不知道了。

反正眼下的確沒必要擔心慕容鈺,要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前世自己雖然一心撲在醫術上,但是作為世族官宦子弟,加上又常在皇宮行走,一些大事還是知道的。既然有這個優勢知曉端倪,那麽未雨綢繆,提前布置一下,也是情理當中,等下出宮便去見一見堂妹細說。

正在一面走神,一面收拾好了藥箱,忽地擡頭看見兩個小小人影兒,前面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後面小公子神色驕矜,兩人手拉手一起走了進來,都是漂亮的不像話的小小家夥,還真有一點金童玉女的感覺。

姬暮年看清楚了那張娟美如畫的小臉,視線再往下移動,落在她和別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心頭猛地掠過一陣不舒服。繼而一怔,又是驚訝,自己這是什麽心態?就算前世和她是夫妻,這一世也不是了,更何況她眼下還是一個小丫頭,有什麽好不舒服的?並不喜歡這種感覺,迅速壓了下去。

“父皇,我和……”阿沅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裏面一襲月白長袍的姬暮年,他正在靜靜凝視自己,心頭一跳,忙不疊把宇文極的手給甩了。

好像被當場抓*奸一樣,呃……,是反應是不是過激了?下次可不能再這樣。

而宇文極這邊,本來就別別扭扭的還在生阿沅的氣,忽地又被她甩開了手,不由驚怒交加,壓著火氣朝她看了過去。卻見那個小小壞丫頭眼神慌張,而讓她避開的,正是坐在皇帝身邊的人,哦……,不就是上次那個姬公子嗎?不明白,有什麽可怕的。

等等,莫非這小妮子年紀小小,就學得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樣,動了什麽狗屁春心?見了清俊一點的男人,就魂不守舍?

宇文極先是覺得荒唐,繼而覺得惱火,就算如此,自己又哪點比姬暮年差了?用的著見了他,就像扔破布一樣把自己甩開嗎?!這丫頭真是太過分了!

那小小的烏黑眸子裏面,快要噴出火來。

可惜阿沅跟沒就沒回頭看他,而是為了掩飾尷尬,走到了皇帝面前,背對姬暮年細細聲道:“父皇今天的藥還沒有喝吧?我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又叫宮人,“快把蜜餞拿過來備著,等下父皇要吃呢。”

姬暮年看著那個小小的背影,已經百分之百確定,這個小公主……,和自己是一樣重活一世的人!若不然,方才她為何見了自己,就慌裏慌張把宇文極的手給扔了?想到這兒,心裏居然掠過一縷淡淡甜意。

繼而皺眉,自己這是怎麽了?這狀態……,實在不對勁!難道還要為了一個七歲小姑娘,心情起起伏伏不成?就算她前世是自己的妻子又如何?並非兩情相悅,她的心裏早就有了人,肚子裏還懷了胎,於自己而言根本就是一個恥辱!

不對,不能被她純潔無害的外表所迷惑了。

姬暮年不喜歡這樣的狀態,有一絲煩躁,但是很快壓了下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自己去做,因而起身道:“皇上,微臣先行告退。”

武帝一直笑容慈愛看著女兒,眼皮不擡,“去吧。”

阿沅如釋重負,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一扭頭,看著抿著小嘴的宇文極,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他,趕忙介紹,“我在路上遇見阿蘭若,他也閑著,就帶他一起過來了。”

武帝轉過頭去,問道:“在燕國住的還好?”

“一切都好。”宇文極在人前一向是禮貌的乖寶寶,說話微微含笑,欠身,不卑不亢應對皇帝的話,“之前還擔心自己一個人住不慣,現在跟沁水公主在一起,天天做伴兒說話,就好像是自己的妹妹的一樣。”

武帝笑著點點頭,“阿沅年紀小,她的哥哥姐姐都差開太多了,你們差不多大,經常在一起玩,也不孤單。”一心為著女兒著想,沒留意就掉進了小家夥的小陷阱,“那你以後就在泛秀宮長住吧。”

宇文極笑瞇瞇道:“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阿沅眨眼看著他,這臭小子……,分明剛才還氣得要死,眼下卻歡歡喜喜的,三言兩語就賴在泛秀宮不走了!哼,狡猾狡猾的。

☆、30戀庶母?奸妹妹?

宇文極一臉單純乖巧,伸手道:“阿沅,我來幫你打開盒子。”

咦?!名字都叫上了!阿沅看著他上前,幫忙打開了雕漆盤花的食盒,把裏面的蜜餞一碟一碟的取了出來,好像他真是自己的哥哥,皇帝的兒子一樣。

這小子……

武帝倒是沒有留意這些,一心享受女兒和宇文極帶來的天倫之樂,從宮人的手裏接了藥碗,一氣兒喝了,在阿沅的服侍下漱了口,再從宇文極的手裏吃了幾塊蜜餞,高興的眼睛都瞇起來了。

宇文極一臉期盼的樣子,見縫插針道:“阿沅,下次我還和你一起過來。”

小狐貍!居然敢跟姑奶奶搶功勞?!

阿沅背著身子瞪了他一眼。

*****

比起皇宮裏兩個小孩兒的鬥趣,姬暮年的心思則要沈凝許多,到了太子府,當然是先找到靖惠太子,與他說了說皇帝的近況,順便給垂頭喪氣的太子把了平安脈,然後才找了借口,“有事”找太子妃說幾句話。

“太子最近可有跟什麽道士接觸?”

“道士?”姬月華點了點頭,“有的。”細細說起來,“有個叫道號涵虛子的,年紀約摸三十左右,因為年輕,上次我在書房見到一眼,那人便避諱退下去了。”

姬暮年雖然知道前世的一些事,但也不好直接說,否則就要嚇壞人了,因而含蓄委婉說道:“眼下隆慶公主剛死,雖說死得不光彩,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嫡親姐姐,他心裏一時傷痛也是常情。只是這些道士最愛亂力鬼神,神神叨叨的,別再鬧出什麽動靜,惹得皇上更加心煩就不好了。”

姬月華淡淡一笑,“能有什麽動靜?”她的容貌秉承姬家人的血統,細眉細眼,算不上十分美貌,勝在氣質特別好,“我想著,讓殿下有個人陪說說話,也是好的。”

姬暮年微微皺眉,堂妹明顯是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也對,她又不知道後來要發生的事,只是自己不好直說。

“怎麽了?”姬月華問道。

姬暮年在肚子裏斟酌了一下,“就是我聽說,那個叫涵虛子的在外面風評不好,眼下太子處境艱難,還是慎重一些的好。”

“這……”姬月華遲疑道:“那我勸勸太子殿下?讓他少和外頭的人來往?”

姬暮年搖頭,“不。”

自己對太子的性子頗為了解,畢竟前世也是他的伴讀。靖惠太子這個人,大家都知道他有些懦弱和綿軟,待人和氣,但其實骨子裏,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他堅持的事並不喜歡別人反對,有時候還會弄得適得其反。

況且阻止得了一個涵虛子,保不齊還有熱虛子、溫虛子呢?要是堂妹一次又一次的勸阻,太子肯定不厭其煩,若是讓堂妹的太子妃地位動搖,那就得不償失了。

與其跟太子擰著來,還不如……,將計就計!

想到這兒,姬暮年恢覆了一貫的優雅淡然,端起青花瓷的茶碗,飲了一口,“這是今春新出的玉露芳影吧?”徐徐點評起來,“茶湯顏色不錯,就是香氣略重了一些,想必是炒制的時候,桂花揉得太多了。”

“四哥。”姬月華揀起剛才的話頭,“你還沒說要怎樣呢?太子那邊……”

“許是我過慮了。”姬暮年緩緩放下茶碗,淡笑道:“先這樣吧,我回去讓人在仔細的打聽一下,看看那涵虛子的人品,別冤枉了人,若是不妥再來找你說話。”

姬月華一向很信得過這位堂兄,頷首道:“那就有勞四哥了。”有些歉意,“我在後宅消息不便,而且……,隆慶公主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太子府的人還是少走動,安安分分一些的好,省得被有心人捉了把柄。”

“嗯,你性子一向謹慎。”姬暮年也對堂妹表示滿意,月華是長房唯一的小姐,卻自幼嚴格庭訓,並未驕縱,----若是跟當初的小郗氏一樣蠢,自己可就頭疼了。

小公主來太子府,小郗氏居然因為賭氣不管她,送了命,也怨不得別人。

姬暮年皺了皺眉頭,有一瞬迷惑,自己方才……,是在為小公主中毒感到憤怒?她死不死的,又與自己有何關系?罷了,她還是好好活著吧,這樣自己才能查出前世那個奸*夫,才能為自己和母親的枉死報仇!

姬月華見堂兄目光變幻,想問一句,又知道他素來心思深重,不想說的肯定問不出來,便止了嘴。然後說起一些姬家的閑篇,沒說幾句,堂兄便起身告辭,含笑送到內院門口,方才折身回來。

細細思量起堂兄之前的那些話,不免有點擔心。

想了想,幹脆起身去了書房看看太子,打算見機說話,結果沒有見到靖惠太子,小太監回道:“太子殿下和涵虛子道長去後花園了。”

姬月華“嗯”了一聲,揮手讓小太監退了下去。

因為來都來了,不免順便在書房裏逛了逛,還把一些淩亂的書籍整理了下,摟著一沓書走到書架前,比對書名,按照分類一本一本放回去。正在擡頭之際,門外忽地傳來一聲斷喝,“你做什麽?!”

嚇得姬月華手一抖,“啪嗒”,好幾本書都掉在了地上。

靖惠太子快步走了進來,神色不善。

姬月華忙道:“對不住,妾身把書弄掉了。”趕忙蹲身下去揀,嘴裏解釋,“我是看你的書太亂了,想幫忙……”

靖惠太子冷冷打斷,“行了!不必揀。”彎腰將太子妃擰了起來,不容商榷,“你出去吧,我自己來收拾就可以了。”

“那怎麽行……”

“孤說可以就可以了!”靖惠太子很少生氣,但板起來臉時,自有一股天潢貴胄的威嚴氣派,重聲嚴令,“以後不許到書房來!婦道人家,就該內宅呆著,你回吧。”

姬月華自嫁過來以後,還從未見過太子如此嚴辭令色,不由臉色漲紅,想要解釋幾句,手中卻猛地一空,拿著的兩本書被丈夫用力抽走了。

“還不走?”靖惠太子眼裏滿滿厭煩,喝斥道:“來人,送太子妃回去!”

“妾身告退。”姬月華咬了咬唇,羞憤難當的飛快出了門。

靖惠太子趕緊走到書架前,將一個青玉長頸瓶子擺件拿了下來,走到裏面小憩的長榻上,翻轉瓶子一倒,“撲”的一聲輕響,一個翠綠欲滴的翡翠珠耳墜掉了出來。他輕輕撚起那個耳墜,對著陽光,在那碧色光芒中靜靜凝視不動。

最終,卻只是一聲黯然嘆息。

靖惠太子將翡翠耳墜重新放了一個地方,還是覺得不保險,翻騰一陣,最後幹脆用力把長榻挪了挪,然後找刀敲開一塊青石地磚,----挖個坑,拿帕子包了放進去,上面蓋上地磚,再用長榻腳壓住,應該就沒人能動了吧。

可是……,也太作踐這耳墜了。

靖惠太子最終還是沒有那麽做,而是將翡翠耳墜裹了帕子,踹進懷裏,出門叫了守屋子的小太監交待,“以後沒有孤的吩咐,誰都不許進書房!”頓了頓,“就算是太子妃也不可以!否則就把你扔了去餵魚!”

小太監低著頭,一臉戰戰兢兢之色應道:“是,奴才記下了。”

******

泛秀宮內,內殿新換了進貢的霞影雲紋窗紗,陽光投射進來,便帶著朦朦朧朧的煙霞之色,給殿裏的擺設籠罩上一層柔和光暈。玉貴妃松松的挽了一個髻,斜墜一旁,盡管不施脂粉,但是天生麗質、膚若凝脂,仍舊跟那畫中人兒一般。

此刻她只穿了家常衣衫,綠衣白裙,和阿沅對坐在美人榻上,小幾上放了幾個多層首飾盒子,全部都打開來,一派五彩斑斕的炫目珠寶之光。

“哇!”阿沅喜滋滋的,“都好看呢。”

“太大了,你戴著還是重了些。”玉貴妃東挑西揀的,只找一些小巧的放在女兒鬢角邊比戴,總是不滿意,“再停一、兩年,人大了,頭發養得厚厚密密的,梳了發髻才好帶首飾。”

阿沅甜甜笑道:“母妃,我不著急的。”

玉貴妃對自己的這些寶貝挺有興趣,一樣一樣的翻檢,最後將一枚翡翠耳墜拎了出來,流波妙目中掠過一絲惋惜,“原本這一對翡翠耳墜又綠又通透,難得都有半截指頭大,一點瑕疵都沒有的,可惜去年掉了一只,再也找不到一樣好品質的湊成對,只能白白單放在這兒。”

阿沅好奇的拿在了手裏,轉了轉,的確是一汪水瑩瑩的碧綠,玻璃似的,叫人看著就愛不釋手。要是丟了一只配不成對,確實可惜。因而嘟了嘟嘴,“是可惜。”忽地腦海中靈光一閃,仰面笑道:“不如母妃把這個給我,讓人改了,比著打一個小小的金簪套上,正好做一支翡翠獨珠簪子呢。”

“咦,你這個主意還不錯。”玉貴妃微微一笑,誇道:“小人精兒似的。”本來那剩下的一直耳墜放著,就覺得惋惜,給女兒改成小簪子戴正好,十分滿意。當即叫人吩咐,“拿去讓人鑲了金托兒,嗯,小孩子家家的,就做成桃花瓣的樣子吧。”

阿沅笑嘻嘻道:“母妃還有什麽好耳墜,是單了一只的?”

玉貴妃忍不住“撲哧”一笑,“你想得美!”在女兒的小腦門上戳了一下,“都丟了,都單了一只,全部給你改成簪子,那我戴什麽?”又道:“你還小,等你年紀大一些,母妃肯定會好好打扮你的。”

挑首飾、搭衣服,細致到胭脂口膏顏色都要協調,然後打扮的光彩照人,在花會上面吟詩作賦、煮酒烹茶,玩一些風雅有趣的游戲。那個最出挑、最風光,令全場女子都艷羨的女子,每一次都只會是同一個人,----無雙公主。

那些明媚恣意的少女時光,回想起來,似乎耳畔還縈繞著清脆的笑聲,旁人的讚嘆聲,竊竊私語的嫉妒聲,讓自己又驕傲又得意出盡風頭。

可惜……,全部都已經逝去了。

玉貴妃的眼裏閃過一絲淡淡落寞,笑容凝固唇角,收回視線看向阿沅,在女兒還嫌單薄的發髻上輕撫,聲調如水,“阿沅,母妃真羨慕你。”

阿沅一時沒有悟過來,“母妃羨慕我什麽?”

玉貴妃淺淺一笑,並不想跟女兒說那些前朝血海深仇,剛想要拿話岔開,就見岑蒼從外面急步進來,“娘娘,懿慈宮那邊有點事。”

“何事?”阿沅替母親問道。

岑蒼目光頗為覆雜,看了看玉貴妃,低下頭回道:“聽聞來了幾位世家小姐,皇太後她……,要親自替皇上挑選幾位佳麗,用以充實後宮。”

啥?阿沅聞言吃了一驚,----皇帝爹要添妃子了?要像東羌皇帝學習,提高皇帝的待遇和檔次了?可是……,除了這件事對母親有威脅以外,更奇怪的是,前世並不曾聽說有別的嬪妃啊?也就是說,要麽這件事沒有成;要麽,這一批進宮的嬪妃們,都在後幾年的宮闈鬥爭中落敗死去了。

可是玉貴妃並不知道前世的事,聽了這個消息,禾眉微蹙,但很快又展開了,繼續擺弄自己的寶貝首飾,聲音輕嘲,“看來……,這後宮要熱鬧了。”

☆、31奸夫齊聚一堂

----後宮並沒有熱鬧起來。

因為上官太後根本就是早有人選,說是為挑選佳麗充實後宮,卻只封了兩個,一個範美人,一個上官美人,----前者是郗皇後母親一族,後者出自上官氏支系。

魏女官扶著太後躺在美人榻上,往她背後塞了一個軟枕,細聲說道:“太後娘娘怎麽不多挑幾個?只得兩個,是不是瞧著太明顯了些?”

“哀家懂你的意思。”上官太後擺了擺手,“兵貴精,不貴多。”嘆了口氣,“你要知道,皇後早幾年就想給皇帝塞人了,可是怎樣呢?想塞她塞不進去啊。”

建國之初,武帝剛剛登基對朝政有著十二萬分的興趣,一心撲在上頭,後宮則被玉貴妃一人迷花了眼,皇後挑了好幾個美人放在鳳棲宮晃動,結果都是沒用,----哪有比玉貴妃更美貌更矜貴的人呢?後面皇帝的年紀漸漸大了,對XXOO這種事的興趣漸淡,就連玉貴妃臨幸的次數都有限,別人就更沾不著邊兒。

上官太後又道:“再說了,哀家多挑一百個有什麽用?難道明眼人就看不出來,哀家到底是捧著誰?人多了,皇帝又放著不寵幸,弄得怨天載道的,宮裏頭也會無故多生是非,何苦來哉?還是就這兩個試試看吧。”

要麽說知子莫若母呢,太後還是挺了解兒子的心思的,一試一個準兒,皇帝果然臨幸了範美人和上官美人,給足母親和大老婆面子。

阿沅替母親吃味兒,又不好直接跟皇帝爹抱怨,只能借著年紀小,撒嬌道:“父皇可不能有了美人兒,就忘了過來陪阿沅了。”

武帝聽得一樂,“說什麽傻話呢?”蹲□,摟了跟韭菜一般抽條的小女兒,握住那纖細的肩膀,“沒有誰,比得上阿沅。”寵幸那兩個婦人是原因的,一則不忍心潑了母親和皇後的面子,二則麽……,罷了,這些跟小女兒說她也不懂。

阿沅還在撒嬌,“那父皇往後還是要常來泛秀宮哦。”

若非玉貴妃一向是個冷淡的性子,武帝都要以為,是她故意讓女兒這麽說的,可惜知道她不會,心裏反倒湧起一層難言的失落。

而景陽宮內,葛嬪氣得嘴巴都歪了,在屋裏罵道:“什麽範美人?!小狐貍精,我看她叫犯賤人還差不多!皇上也真是的,現如今一大把年紀了,對著十幾歲的小丫頭都下得去手,做她的女兒都綽綽有餘……”

“母妃!”豫王皺眉打斷,“不要妄自非議父皇的不是。”

葛嬪訕訕的住了嘴,“這不……,不是沒有外人嘛。”

“就怕母親說順溜了,回頭帶出去。”豫王有些不滿的抱怨了一句,又擔心母親不知根底,真的惹禍,只得耐起性子解釋道:“這事兒不是那麽簡單的。父皇不是那種好色的性子,便是早些年,也不過是迷了玉貴妃一陣兒,何曾廣納過後宮?更不用說現在年紀大了。”

這話倒是真的,葛嬪一時找不到意見來反駁,撇嘴道:“沒準兒年紀大了,花花腸子的性子反倒上來了呢。”

豫王對母親的見識短淺感到郁悶,索性談明白跟她說,“這麽講吧,父皇之所以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寵幸範美人和上官美人,除了抹不開皇祖母的面子以外,最重要的就是給眾人一個明示。”

“什麽明示?”

豫王冷笑道:“父皇就是要告訴天下人,郗家聖寵猶在,皇後還沒倒,太子的儲君地位更是不會動搖!”握了握拳,有些恨恨之色,“不信母妃等著瞧吧,一旦範美人有孕的話,甚至不用有孕,父皇只要多寵幸她幾次說她服侍的好,過一段兒,就會晉升範美人的位分的。”

葛嬪聞言大驚,“什麽?還要再晉封那小賤*人的位分!”

豫王的話很快得到了應驗,武帝果然誇範美人“溫柔嫻淑、知書達理”,然後愛寵甚重,僅次於玉貴妃,沒多久就晉封了她為範貴人,就連生了七皇子的虞美人,都被這位新寵生生壓了一頭。

這樣明顯的訊號,朝堂大臣們不會比豫王笨讀不懂。

先前因為河間王和隆慶公主謀反,太子府的幕僚們人心浮動,已經走了幾個,被皇帝這麽大力安撫之後,漸漸恢覆從前平穩。而朝中那些左右觀望的人,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是要跟著皇帝的意思走呢?還是逆著皇帝的意思來?

葛嬪見事情被兒子說中,越發著急,又讓人請了豫王進宮說話,“你說說,你父皇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是封了貴人就打住頭,還是……”說著,便是一臉忿忿之色,“難不成,還要一個黃毛丫頭騎在我的頭上?!”

真是平時好日子過多了,一點都沈不住氣!豫王淡淡的看著母親,悵然道:“這種事情就難講了。”想了想,還是勸了一句,“不過父皇年紀大了,範貴人只怕難以懷上身孕,能晉封的位分應該有限,母妃不必擔心。”

心下卻是著急另外一件事,眼下這當口兒,父親剛剛扶了太子一把,要是再鬧出什麽事情來,反倒有些不美。要知道父親一向疑心甚重,特別是最近幾年,看來事情還得再仔細籌謀一下,斷斷不能讓父親疑心到自己才行。

******

阿沅陪著母親、哥哥,去鳳棲宮給皇後請安,看著旁邊兩位年輕的新庶母,不免有點擔心,----既然這兩位都沒有活過天聖二十年,那麽最近幾年,必有大事發生,才會讓她們兩個送了命。

就是不知道,事情會不會影響到泛秀宮這邊。

“皇後娘娘今兒精神不錯。”範貴人著一身雲雁細錦上衣,腰束繡花緞帶,下著一襲銀紋繡百蝶撒花裙,很有幾分婷婷裊裊的味道。此刻笑吟吟的,正在恭順謙卑的給皇後倒茶,輕啟朱唇,“眼下天氣暖和了,多走動走動,曬曬太陽精神自然就更好了。”

葛嬪撇嘴道:“日頭曬得人頭暈。”

範貴人頓時一陣尷尬之色,郗皇後見狀接話道:“還好……,現在早春的太陽不是很毒,只要不趕在正午的日頭,曬在身上,暖洋洋的也挺舒服的。”

範貴人神色微和,不過沒敢跟著說下去,----皇後可以說葛嬪,自己卻說不得,剛進宮資歷又淺,還是夾起尾巴做人的好。

阿沅看在眼裏默不作聲。

現任鎮國公夫人範氏,便是皇後的母親,郗家和範家小輩裏面亦有聯姻。這一對“稀飯組合”,自然是扶植太子一系勢力的,特別是皇帝年紀大了,範貴人能懷孕希望微乎其微,基本不可能再生個皇子另立門戶,所以只能依附郗皇後生存,必定會牢牢的抓緊皇後,進而成為她的副手。

繼而再看向另外一位,----上官美人鵝蛋臉面,大大的眼睛,論美貌還要勝過範貴人幾分,甜甜含笑,一臉天真嬌憨的站在旁邊,----至於是真天真,還是假天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至於在座的其他嬪妃,玉貴妃神色孤傲、表情冷淡,葛嬪嘴上帶笑,眼裏卻是掩不住的嫉妒和怨憤,傅婕妤則是置身事外,虞美人繼續低頭沈默,一副專註背景墻事業三十年的敬業精神。

整個大殿,就聽見郗皇後和範貴人你來我往說話了。

阿沅有些百無聊賴,最近十幾天,基本上每天都是這種古怪的氛圍,但是暫時也沒有大事發生。畢竟新嬪妃才進宮都小心翼翼的,皇帝又聖眷隆重,老嬪妃就算心裏有什麽意見,也不會挑在這會兒鬧事。

時間一晃,很快到了三月裏,天氣暖和、萬物覆蘇,武帝叫了阿沅過去說話,“雖說你是女兒家,不必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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