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姐的殿中，芳香怡人，她躺在榻上，向他微笑著，似乎什麽也沒發生過。李隆基睡了一個好覺。

“你跟花奴是怎麽回事？”李隆基想把這件事放在肚中再挑明，作為帝王的傲氣又讓他不能隱忍。

“年少無知的事罷了，那時還沒見到皇上，不做數的。”寵姐忍著心痛，勉強笑了笑。

“你在宜春院時，他沒見你吧？”李隆基的話裏有話，寵姐突然明白他的想法了，她侍寢的玉碟早就查過了，跟孕期並沒有差錯，可皇上還是不放心。

“皇上，奴家不是那麽沒有羞恥的人。”寵姐克制著怒火，試著解釋，可辯解明顯蒼白無力，因為她的手在抖，花奴就是她心上的一道疤，不能揭，揭開了就能露出鮮紅的肉，流下鮮紅的血，疼啊。

“你們都把朕當成傻瓜！”李隆基的怒火來得很突然，他對寵姐的厭惡已經不能掩飾，他不是要魚死網破，是要讓寵姐知道自己的身份，從此規規矩矩的任他奴役，她想要的有點多，是時候讓她醒醒了。本不至於走到這一步，只因為他們中間有個武嫻。

在多年前，依如武嫻所講，李隆基是撒嬌偎在她的懷裏叫大嫂的。李隆基第一次見武嫻時，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少婦，而李隆基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她剛生過一個孩子，身體豐腴，皮膚嬌嫩得像牛奶般的武嫻，又是那麽熱情如火，她喜歡掐著李隆基的鼻子叫三郎，還喜歡把他摟在懷裏。李隆基總是紅著臉假意躲閃，實際上，他希望這個懷抱一直為他敞開。他是真心愛著大哥大嫂的，那時的他還沒有野心，他的夢想是，大哥做皇上，他輔佐大哥，做一個天下敬愛的王爺。

可事世無常，大哥過於怯懦了，眼看著到手的王位也不敢去爭，他只能挺身而出。這時的武嫻突然就變樣了，她表面上還是那麽熱情，背地裏卻一把刀又一把刀地戳過去，這傷比敵人刺來的更狠，被自己所喜受的人背叛，是李隆基更不能容忍的事。

現在武嫻已經徹底解決掉了，本以為很簡單，不想又搭上了他最心愛的侄子。這筆賬，都要算在寵姐的身上，別問為什麽，就因為她的身份低賤！

寵姐感覺到危險時，已經來不急了，李隆基的第一腳，正好踢在她的肚子上。寵姐自幼練習舞蹈，身體靈活，第一腳沒有躲開，是因為太過吃驚，下意識的收腹翻身，減輕了傷害，她的腹中還是嘶嘶疼痛起來。

“皇上！你要做什麽？”寵姐驚恐地向後退著身體，可是沒有用，李隆基的拳腳劈頭蓋臉砸下來，寵姐開始還能遮擋幾下，後來腹痛一陣強似一陣，下體已經開始流血，她就只能用雙手護著肚子，徒勞地在地上翻流了。

“朕後派人送來補藥，你好好吃著，一個月後，侍寢。”李隆基扔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寵姐掙紮著向床榻上爬去，地上拖出一條血痕。一面銅鏡被扔在地上，寵姐伸手拿起來，看到鏡中披頭散發的女人，像一個女鬼。

她是什麽？她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為什麽？

在床上躺了足有半個月，寵姐的血止住了，身體也漸漸平覆，她一直想不明白，皇上明明是厭惡她，為什麽還要留著她。

果然，一個月後，李隆基來了。他的臉色比上次還要不好，寵姐害怕他再動粗，一直陪著小心。奇怪的是，這次他沒有發作，語氣也算溫和平淡，看著寵姐眼中掩飾不住的恐懼，和加倍討好，他很滿意。兩人吃了酒菜，就睡下來，連親熱都沒有，李隆基就睡熟了。

深夜，寵姐無眠。她坐起身，看著身邊的這個陌生男人，苦苦找著答案。他到底要怎麽樣？不是要她的身體，也不是要她的心，可還是舍不下她。

寵姐伸手攏了一下亂發，一陣香氣飄過，她忽然明白了，是這香味！皇上舍不得的是這香味！原來她可利用的只有這香罷了。

最讓寵姐接受不了的是，這個男人對她都沒有設防，他算定她不敢怎麽樣，不管他怎麽折磨她，怎麽羞辱她，她都沒有反抗能力。那麽，是時候讓他看看了。

寵姐已經不想聽到武嫻死去的消息，她希望什麽也沒發生，一切都回到那之前，至少讓她還有臉見花奴的面。可消息還是傳了過來。

武嫻死了，有人說她是含笑飲下的毒酒。她可以死得瞑目，她的兒子被搶走了，可還是她的兒子，最後只認她這一個親娘。

花奴從此流連酒中，成了酒中仙，借酒消愁，皇上傳他，多半是爛醉如泥，久了皇上也就作罷，只當沒這個侄子罷了。

至此，寵姐在花奴身上也徹底死了心。

近來皇上去小九兒那越來越少，不是小九兒不能給他快樂，是他越來越小氣，越來越怕失去了。念奴不能回來，小九兒被困在宜春院，寂寞如雪。

“皇上，你能不能把我念奴姐姐要回來？”小九兒苦著臉說。其實李隆基對那個只聽過歌聲沒見過面的女伶也有些好奇，只是人在武信府中，沒辦法要回來罷了。

武惠妃不在了，李隆基對武家的恩典依舊，他對武安安的感情與對別的女人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這點不用置疑。總不能武信府要去陪鄭國夫人欞的人，都要討回來，那可是不講情面了。

小九兒吃了兩片瓜，洗了手，就拿琴過來。

“皇上，我新學的曲子，要不要聽？”

“快打回去，最不喜歡這些。”李隆基說著起身轉到鼓前，又覺得渾身提不起力氣，鼓捶都拿不動。

“皇上，奴家怎麽都覺得自己老了，現在可懶著呢。”小九兒嘟著嘴說，李隆基聽著一笑，回頭細看她，圓鼓鼓的小臉兒，還帶著嬰兒肥，這麽青春的一個人，就說老了，真是可恨。

“寵姐，噢錯了，寵妃現在怎麽樣了？”小九兒忍不住打聽寵姐的消息。

“她，很好。”李隆基白白的牙齒咬住下嘴唇，這是他不喜歡的話題。

“她可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那日在大殿時，她給皇上跳的舞，美極了。”小九兒說著站起身，學著寵姐的舞姿旋轉起來。她還私下給淩仙仙帶孝，一直穿白衣裙，旋轉起來宛若地上長出一朵朵白蓮。李隆基不由得叫好，用手打起拍子來。

小九兒旋轉得越發賣力，只是她舞蹈功底不好，早就天旋地轉的，忽地向地上一倒，撲在李隆基的腳下，咯咯笑個不停。李隆基在她的身邊盤膝坐下，搬著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人生若只如初見。皇上，這句詩真好。”小九兒癡癡看著窗外，說道。

“人生若只如初見。”李隆基只覺得一道光穿透他的胸膛，他從麻木中恢覆過來。是啊，如果只如初見，他的安安，玉容，婉如，都是那麽美好，甚至連寵姐，淩仙仙這些都是美好的，為什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呢？

他突然怕起來，懷裏的這個小女子，他是喜愛的，現在宮中最喜歡的就是她了。可是有一天，她變了怎麽辦？或是他對她的感情變了？他們也會那麽不堪。

“小九兒，朕有話想問你。”李隆基鼓起勇氣。

“皇上，有話就問呀，小九兒不會欺瞞皇上的，再也不會了。”小九兒瞪大眼睛盯著他，皇上勇氣頓消，他還是不忍心，他貪戀這溫暖，算了，得過且過吧，過一天算一天，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再說他是皇上，他有特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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