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雪又下了一尺厚，是在小九兒和茅大娘的眼中一分一厘長高的。她們根本無法入睡。雖然不知阿來到底有多高深的法力，可是侍寢的緋衣變成了淩仙仙，這怎麽交待得過去。天亮時，會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傳來，她們不敢想象。

小九兒猜測，是四更時她睡著的，等到她被外面的聲音驚醒，只來得及看到皇上一行人的背影。他甚至都沒有想到還有個小九兒，這讓小九兒說不出什麽感覺，又有些失落，又有些寬慰。

阿來沒有出現，五姐也沒有出現，東廂一片寂靜。

茅大娘和小九兒沖進東廂房，這情形跟當日茅大娘抓住五姐和李瑛茍且的些相似。五姐坐在窗前，梳理著烏黑的青絲，她的身邊有一道聖旨，上面寫著“女伶淩仙仙蒙聖寵，特封為十家，賜宅別居。”

阿來的手段果然高深，一直到五姐搬出去，也沒人問過這院子裏曾經住過的另一個叫緋衣的女子，就像她從來沒來過，抑或是從人間蒸發了。

茅大娘本來是一門心思跟著五姐去享福，沒想到碰了個釘子。

“茅大娘且和小九兒住在這裏，等我擇日接你過去吧。”五姐輕飄飄扔下一句話，把茅大娘的心擊個粉碎，這個女兒只怕也指望不上了。

小九兒最關心的則是阿來去了哪裏。

到了五姐搬家的正日子，雖然茅大娘心裏不痛快，還得強顏歡笑去幫忙打理。小九兒樂得省心，睡了一上午，中午時起來自己填補一口，突然發現沒有什麽事做。

她決定去東廂房看一看。那日皇上走後，東廂房就空下來，小九兒匆忙去看一眼時，已經發現跟原來不同了，現在她想探個究竟。

果然，屋裏的擺設全變了，靠墻的櫃子都不見了，多來原來沒有梳妝臺等物件。也沒見緋衣當日怎麽置辦不知是哪裏淘弄來的。小九兒沒看到想看的東西，有些失望，轉身想離開。

突然她發現窗臺夾空處，有道光一閃，她過去探身伸胳膊進去掏了一下，夠出一個描金黑漆小匣子。小匣子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描畫著精細的花紋，小九兒看著突然心裏一凜，把小匣子扔到地上，滾出很遠。她想起在箱子中的恐怖經歷了，這只小匣子雖然小，可款式和花色同大箱子是一模一樣的，小九兒是一朝被蛇咬。

她穩了穩心神，又把小匣子撿了回來，她用手摳開銅鎖上的銅片，咬住嘴唇，就要開啟。

“不要動！”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小九兒吃驚地擡頭看，眼前多了一個穿黑色錦袍的老嫗。她白發蒼蒼，臉上布滿了皺紋。

“你是誰？”小九兒問道。

“呵呵。”老嫗沒有回答，小九兒卻依稀看出了什麽，這張臉似曾相識，也許是……

“阿來？”小九兒驚呼道。

“嗯。”阿來說著，一邊氣喘，一邊委坐下來。

“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小九兒驚得嘴都合不上了。

“我的真正身份是韋後的禦用巫女，韋後事發後，她身邊的人都被處死了，我幸遇貴人相救，隱於宮中暫避。”阿來說著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氣喘。小九兒膝行到她的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

“是不是我連累了你？為了救我才弄成這個樣子的？”小九兒見她兩次施法，頗耗精力，雖然不懂巫術，也猜個差不多。

“你太高估自己了，一個小小女伶，生何妨？死又何妨？我是因為當年對貴人起過誓，要護皇上周全。那巫女出自深山，已經修煉時間不短了，如果這次放她入宮，只怕到時我已經沒有能力控制她，所以必須防患於未然。”阿來說著，把小匣子夠到手中，放入懷中。

“是什麽人對皇上這麽好？”小九兒有些感動，這樣冥冥之中也要保全皇上的人，是有多愛他？

“呵呵，可惜啊，她想保全皇上，皇上可沒有心情保全她。”阿來苦笑一聲。小九兒突然有些明白了，阿來說的人，應該是現在不能說不能動只能用眼睛說話的豆盧氏。小九兒心裏一陣酸楚。

“這世上真是不公平！”

“不，世事有因果，有些事不是只有來無往。譬如說，你容留我，我幫助你五姐，這些看似有關聯，又全無關聯。你這性格不適合入宮，早日脫身吧。”阿來說著，哆嗦著站起身，一邊一頓向門邊移去。小九兒看著她的背影，似有所悟。

“老奴再留句話給你，你愛信不信，你那五姐，以後只做不認識吧，也許還能免你的災難。”阿來說完開門走了出去。

小九兒怔怔站著，心裏暗嘆，至親骨肉，真能分得這麽清楚？她突然想起還沒問阿來去哪，拉開門時才發現，庭院空空，剛落的一層雪地上，白茫茫一片，沒有一只腳印，阿來已經不知所終了。

皇上的新寵叫淩仙仙，寵姐很快就知道了消息，她只能抱著氣吹般拱起的肚子苦笑，

宜春院大考時見過她，知道是個粗鄙貨色，看來皇上也只是在欲上動心，連對象都不挑一下，連帶著他的女人品味全都下降了，真讓人無語。反過來再想，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賤女人。不過這樣也好，長久不了，等她身體恢覆了，又有了孩子，想奪回什麽都還容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