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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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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之後是年節的休沐, 皇上也會在六日之後的正月初三重新開璽。

不過, 蘇宓還是沒怎麽見到秦衍, 自那天他無端發了脾氣之後, 就一直住在東廠,連隨身衣物, 也是叫馮寶取了拿去。

午膳過後, 蘇宓裹著穿花雲錦夾襖, 躺坐在院子裏, 曬著冬日的太陽, 愜意舒適。

“小姐, 掌櫃的人選您就選這個啦?”春梅看了看蘇宓方才遞給她的畫像名冊,看起來是個和善可親的老人。

“嗯。”蘇宓閉著眼應了一聲。

舊書的買賣是有些無趣, 且需要耐心,這個老掌櫃年輕時做過秀才,後來一直未中選, 就去當了掌櫃, 年歲是大了,但蘇宓覺得還挺適合的。

春梅點了點頭,她也只是隨口問問,隨即從鏤青石桌上拿了一顆栗子糖, 啜了幾口。

“小姐, 大少爺送的糖挺好的呀, 姑爺怎麽就叫扔了?”雖說這模樣比不上宮裏頭做的, 可味道還是很好的啊。

蘇宓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不過扔是不舍得的了,只好趁秦衍最近不在,剩的糖又不多,趕緊和春梅一道吃了。

反正,她還不舍得吃賞賜的那一盒呢。

主仆二人在吃著糖閑談些家常,門房處突然送來一封交州的信箋。

虞青娘的信隔幾日便會來一封,是以蘇宓並不怎麽驚訝,她滿懷欣喜地展開,凝眸看了一會兒,卻是‘咦’了一聲。

“小姐,夫人說什麽?”春梅湊過來問道。

“娘說,蘇琦要娶親了。”蘇宓確實驚訝,娶妻是大事,蘇琦是家中獨子,爹對他也是寄予厚望。她成婚不過半年,走之前未聽聞什麽消息,怎麽就突然定了婚期?

她當初是秀女,皇上將她賜給了秦衍,省下了許多步驟,可若是普通人家按著三書六禮的流程,她走之前不該一點都不知曉的。

“小姐,是誰家的姑娘啊?”

蘇宓道:“趙姨娘妹妹的女兒,周采薇。”

春梅忖了忖,周采薇她見過,因趙姨娘的關系,常來蘇家,只是後來及笄了,才來的少了,她還以為采薇姑娘早定下親事了呢。

“小姐,那我們是不是要回去啦。”春梅回過神來一陣高興,她好久沒回家看看爹娘了,要是蘇宓回去,那她就能順道走一走。

蘇宓放下信,唔了一聲,“等我問問督主吧。”

春梅不明白,女子既出嫁了,哪能說走就走的,若是督主沒空去,她一個人更回不了交州。

其實蘇宓也不是想喝這喜酒,只是半年沒見虞氏,前幾封信裏頭從未見虞青娘提過蘇明德,她總覺得是發生了些什麽,是以才想借這個機會回去看看。

蘇宓還在想著與秦衍的說辭,門房的小虎子轉頭折了回來,滿頭汗涔涔的。

“夫人,門口有位蘇嫻,說是您的姐姐,希望見您一面。”

蘇宓聞言擡頭,眉頭輕蹙,蘇嫻來了?

蘇嫻會來,蘇宓是料到的,只是都在京府半年了,她還以為蘇嫻要等到孩子出生了才過來,怎麽恰好趕在孕期最辛苦的時候來找她。

“幾個人?”

小虎子撓了撓頭,“回夫人,是一個人,不過帶了個丫鬟。”

春梅看著蘇宓沈斂的神色,她不知當初是發生了什麽,但以前還在蘇家小院時,蘇宓常常能提起嫻姑娘的,如今卻是不常見了。小姐其實不怎麽遮掩自己的喜惡,所以她覺得小姐現在對嫻姑娘,已經不親厚了,那...

“小姐,我們還見麽?”

“嗯,見。”那次事情之後,她還沒見過蘇嫻,她大著肚子過來,若是為了之前的事道歉,她雖不會原諒,但也終歸見她一面。

不過,她想起蘇嫻在酒樓的那一日,心裏還是有些發怵。

“春梅,馮寶在府上吧。”

“在呢,奴婢方才還瞧見他。”

“那,你替我與他說,讓他一道去前廳。”多個人陪著也好。

***

督主府的正院在年前已經修葺完畢,只是搬物什太過繁瑣,秦衍又只偶爾回來,蘇宓便一直拖著住在現在的那個院子。

蘇嫻容色依舊端莊秀美,唯有身型因有孕顯得有些臃腫,她被素月攙扶著,跟著門房的女婢,穿過了三層青石臺階上的垂花門。

兩側磚墻磨磚對縫,幾人緩步走過了精致富麗的狹長抄手游廊,再穿過大理石插屏的穿堂,正廳才出現在眼前。

蘇宓早已坐在了裏面,身後左右站著的是春梅和馮寶。

“宓兒。”蘇嫻邊跨進門,邊低低地喊了一聲。

她看了眼蘇宓,一身鏤金的百蝶穿花雲錦襖,襯得面色紅潤,比起去年時候,還要長開了一些,眉眼愈加嬌艷,心裏說不出有幾分嫉妒之感。

“姐姐,坐吧。”

蘇宓在蘇嫻才進門口時,就已經看向了她,六個月左右的身孕,肚子已是顯懷了。到底有著十幾年的姐妹情分,教她現在這個身子站著,蘇宓也有有些不忍。

蘇嫻沒有推拒,被素月扶著坐上了客座。

她斟酌著開口道: “你姐夫,他等在門外拐角呢,不敢進來見你。”

聽他提起李修源,蘇宓就覺得惡心,她沒辦法壓抑自己的怒氣,聲音也跟著冷了下來。

“他要是在,我也不會見你。”

蘇嫻知道蘇宓所想,有些尷尬地轉了個話題,“....宓兒也收到交州來信了麽,說是大哥要娶周家姑娘了。”

“嗯,收到了。”

蘇宓回完,姐妹兩之間又是一陣沈默,蘇宓是無話可說,蘇嫻則是一副欲說不說的樣子。

“你來是有什麽事?”

蘇嫻見蘇宓問起了,她攥緊手裏的帕子,似是下定了決心,道: “宓兒,我來,其實就是想求你,能不能不計較那次的事,當初的確是我們做錯了...既是家醜,不如就別讓督主知道了。”

她之所以現在才來,是李修源的意思。

肚子顯懷了,蘇宓看著親姐妹的份上能心疼她幾分,也能將這件事給揭過去,畢竟在李修源眼裏,他對蘇宓最後也沒做什麽。

不然,萬一蘇宓想不開,與督主一說,督主再來怪罪,他們李家可得怎麽辦。雖說這半年沒見什麽大動靜,但李修源心裏還是不篤定,便有了今日一行。

蘇宓聞言楞了一會兒,似是沒料到蘇嫻會這樣說。

她與蘇嫻半年未見,蘇嫻甚至沒問她過得好是不好,就連道歉,也還是看在秦衍的份上。

當初的事,若不是她恰好遇到的是秦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怎麽樣,現在想起來背後還能起一身冷汗。

蘇宓突然有些後悔見了她,“我有點累,你走吧。”

“宓兒,其實還有些話,我還未說完。”蘇宓的語氣冷淡,蘇嫻聽得出來,可出嫁從夫,她也是沒辦法。

“什麽?”蘇宓攏眉道。

蘇嫻吞吞吐吐道:“你也知道你姐夫家裏做的是珠寶的行當,若是能與宮裏的尚衣監....”

皇宮首飾衣衫,都歸尚衣監處理,李家是京府二等的富戶,但若是能攀上皇宮裏面的采買,那就不一樣了。尚衣監乃十二監之一,秦衍則是東廠的廠督,那是必然能說的上話的...

蘇嫻知道這個口難開,可是李修源既然吩咐了,她也只能照做,若是真因為蘇宓得了好處,以後李家大房也更加不敢小瞧他們。

蘇宓看著下首的蘇嫻。雖她話說的緩,但卻是一環接著一環的勸說,甚至提及了虞氏在家中的地位,她忽而覺得有些可笑,這樣的蘇嫻,還不如和她明著吵鬧的蘇珍來的爽快。

蘇嫻還在兀自繼續說著,蘇宓冷冷打斷道:“不能,馮寶,送客。”

說完她便不再看向蘇嫻。

馮寶在邊上沈默地聽完,此時蘇宓發話了,他冷哼一聲,瞟了蘇嫻一眼,就駕著她往門口走。

“宓兒!”

蘇嫻邊喊邊回頭,可是蘇宓壓根不理會她。

蘇嫻心裏也難受,那件事過了這麽久,最後也沒發生什麽,為何蘇宓就不肯原諒她呢。

馮寶將蘇嫻送到了門口,想到方才蘇宓頹然坐下的樣子,喊了架馬車,往東廠方向行去。

....

一直到了晚饗的時辰,秦衍還未回來,蘇宓望了望院門口,心裏空落落的。

蘇宓面色委頓,夾了幾筷子,便覺沒什麽食欲,埋頭趴伏在了桌臺上。

她今日因為蘇嫻的緣故,其實特別想見秦衍,好像他哪怕只是站在那,讓她看著,她都能覺得滿滿安心。

“不合胃口麽。”一道聲音驀地響起。

蘇宓驚喜地擡頭,是秦衍!

他帶著淺淡的笑意站在她面前,似乎是有些匆忙,回來連官服還未及先換下。

“督主,您怎麽回來了?”她以為他上次是生她氣了,這些日子都不回來呢。

“不想我回來?”

“沒有。”蘇宓急道。

秦衍哼笑了一聲,撩袍坐在蘇宓的對側,“再不回來,你是不是要自己跑去交州了?”

“不是的,我本來也準備和督主說的。”只是還未來得及說。

下午的時候,馮寶就在旁邊,蘇宓稍一想,就知道大概是他與秦衍提起了,也好,省的她自己想說辭。

“嗯,我月末要去郴州。” 秦衍執起桌上多餘筷箸,往蘇宓碗裏似是隨意地夾了幾塊素肉。

“噢..”蘇宓應聲,筷子無自覺地撥弄了幾下碗裏多出的菜品。

那便是不好回去了,秦衍不在,她嫁了人也不能隨意走動,更不用說一個人回江陵城。

蘇宓低著頭百無聊賴,眼看著碗裏的菜慢慢變多,到快裝滿的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了秦衍的聲音。

“郴州經過交州,你將碗裏的吃了,我便順道載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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