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分秒之間，下面便人聲湧動，當下便再也不猶豫，一手於懷中取物，一手轉過征兒的身子，橫豎我是無妨，畢竟久不在京中，大約無人識我，況且征兒高出我半頭，他們未必能瞧到我的容貌，隨即揚手一撒，我笑道： “兄弟們，請你們吃五毒散！”

頓時之間，下面一片慌亂。

“五毒散！是五毒散……”

拼了老命離開了那條街，確定再沒有人追來之後，我靠在棵大樹旁，終於有機會喘了口氣，征兒卻說：“阿姐，你這輕功委實差了些吧，怎的連我都不如啊。”

我面色一白，一時無話，只道：“你閉嘴吧，若不是我當時機智，說不定此時我們會被射成篩子，然後再被認出來，到時候就真的成了京都的風雲人物了。”

“那分明是五毒散的功勞！”

“拉倒吧，那其實是我藥蟲子的灰粉，落在皮膚上癢癢的，和五毒散灑在人身上的感覺雷同而已。”

征兒一臉不可置信，我拍拍他的頭，道：“感謝上天給了你一個如此聰慧的姐姐吧，因為我正好彌補了你智商的不足。”

他不置可否，問：“那我們還去不去？”

我踹了踹樹，惡狠狠道：“去！，必須去！”為了找他那丞相府，本小姐和本小姐的弟弟差點就命喪這西大街，如果最終還沒有所收獲，未免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況且來到京都的這幾日，其實我一直都在想，程柏到底是誰的人。

表面上看，他是科考的榜首，才華橫溢，身居高位並不稀奇。但是往深處一想，皇權之下分化三省，分別為門下、中書、尚書，三省下又設六部，分別為刑、工、兵、禮、戶、吏，這是祖制。三省本是制衡之勢，皇上想集權，所以勢必要削三省職權，這樣的想法不會是臨時起意，其實很有可能當今皇上早就有了這個心思，他其實希望京都的勢力劃分動上一動，因為這樣不僅能打破四大家族的僵局，而且能抑制各部權利的範圍，防止大權旁落，甚至說，他想看到京都風起雲湧，他想看……慕容啟和大皇子爭上一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雖願意給這個機會但希望情況不會失控，所以丞相必須是程柏，因為他雖出身中書秦家，但秦家只是對他盡照顧之責，他幼時父母雙亡，沒有盤根錯節的背景，此為其一，他和雲家的雲想衣關系匪淺，但雲想衣在雲家又屬於旁支而非嫡系，此為其二，同時他與我們尚書家關系也很不錯，秦之凝自小和他親昵，我和之凝又是至交好友，此為其三，京都之下，雖說有能力的人也不少，但綜上種種，能與三方皆有關系卻又不過分友好的人，還真的只有一個程柏。

但是是誰在背後推了他一把呢？

既然皇上是思慮很久才決定去設丞相，又怎麽會沒過多久就真的交到這個不過二十幾歲的少年手上，除非在此之前皇上就一直註意著他，說實話，連我都覺得程柏最後會繼承秦家的家業，繼續經營秦家在各地的產業，可是他卻出乎意料的走了科舉，秦伯父不會這樣做，這樣無異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除非是程柏自己的想法，秦伯父也不會阻攔，所以問題出來了，照我對程柏的了解，他自己想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必定有人指點他如何去做，並且還一手推進了整件事情的發展。

反正之凝的帳總歸要找他算上一算，過會順道問問，說不定他腦子一抽，就說了呢。

征兒並不知我心中所想，只拽了我的手臂在程柏的院子裏左沖右撞，我腦門發麻，特別後悔帶他出來，拍了拍他的手道：“你難道瞧不見，整個院子，就只有那間屋裏有光了嗎？”

“對哦。那我們過去吧。”

我左右瞧瞧，點點頭。

本來我想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進去的，可征兒可能是第一次做夜探某某地方這種事情，所以顯得格外興奮，非要在外面偷看一下，我無奈，幫他從窗戶上戳了一個洞，然後背過身去，道：“要看你自己看，玩夠了叫我，天色太晚，我和他聊完著急回去睡覺。”

夜晚雖然無風，但是有些發涼，我抱著雙臂等了一會有些不耐煩，轉過身來問：“我說弟弟，好了吧？”

誰知他神情十分專註，臉也有些發紅，仔細一看，就連耳朵也有點紅，接著聲音有些沙啞的開口：“阿姐，你看他們……”

他欲言又止成功的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遂也彎了腰去瞧。

燭光柔和，屋內一男子輕柔的幫一女子往臉上擦拭著藥膏，那女子雖背對著我們，看不清楚容顏，但是那男子卻是程柏，他手上的藥也是我今個午時才送出去的，所以用腳趾頭想也該知道那女子是誰了，當下心生怒火，擡腳就要踹門而入，卻被身邊的人攔了下來，他低聲道：“阿姐，我們現在一起進去，但不要提之凝的名字，此情此景，提起之凝豈不是太損她的顏面。”

我皺了眉頭，看著他鄭重的神色、聽著他周全的想法，竟一瞬間覺得，有些心疼，不知是為什麽。

“是誰在外面？”

我心想，得了，被發現了。

以前幹這種事的時候，程柏還未立府，就住在秦府的別院，所以經常被我和之凝嚇一跳，看來這些年他雖在京都安穩度日，但武功倒算沒有荒廢，遂也不打算再躲著他了。

屋裏的那對俊男美女顯然被我們嚇了一跳，尤其是那位美人，眼裏是掩不住的驚慌失措。

我心道，活該。

中隋民風開放但也沒開放到半夜三更還留在別人府中細語溫存的地步，更何況眼前的這兩位既非兄妹也非情人。但當下還是抿了個禮貌的微笑，故作驚訝道：“這半夜三更的，雲小姐？怎麽會在一個……男子屋中。”

“上官元淳，我看你是胡鬧慣了，這是京都，不是你的江湖，你就這樣闖入我府中了？還帶著這位未來上官家掌事人？”

我笑了笑，並未說話，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雲想衣，聽到此，她似鼓足了勇氣，眼睛直直的望進了我的眼裏，道：“上官小姐如何在這的，我便如何在這。”

我點點頭，好極。

“看來雲小姐是不知道，我胡鬧慣了，就是不愛正常時間正常方式出現在正常地方，雖然這次行為胡鬧了點，但我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先前已有了許多例子，難道雲小姐也是？”

“你……”

她漲紅了臉，雖然確實惱怒慌亂，但卻未掉眼淚，反而突然之間低頭垂目的行了一禮，道：“不知為何，上官小姐似是不喜我，既然程公子有貴客至，我也不多叨擾了，今日上官小姐的話我銘記在心，以後再也不會了。”

征兒碰了碰我，極小聲地說道：“這話我都聽出來了，阿姐，她在以退為進，不動聲色的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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