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覺得十分有趣，就好像是在觀一場皮影像，雖然已經知道演的是哪一出戲，但只因身在其中，所以只能看著這戲來回的唱，還要裝作意猶未盡的聽完下半場。我懶懶的一擡手，正好攔住了她要走的步伐，笑著說道：“雲小姐想走可以，但要把話說清楚再走，第一，凡事有因才有果，所以我不喜你必是你做了什麽不討喜的事情，雲小姐心裏應該有點數才是，第二，男女授受不親，本就是禮教大妨，雲小姐敢做也要敢當才是，至於第三嘛……”

“上官元淳，你夠了。想衣，你先走。”

“程柏，你沖我阿姐兇，誰給你的膽子，第三點我替我阿姐說，雲小姐，隨你以後如何，和我阿姐並沒有什麽幹系。大門在那裏，還請雲小姐快些離開吧。”

雲想衣似是再也無法忍受，轉身就走，程柏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往前疾走幾步，道：“想……雲小姐，我先送你。”

離得遠了，好像聽到誰低低的說了一聲：“公子留步吧……”

我轉頭看了看征兒，聳了聳肩，道：“我是不是真的太欺負她了？”

征兒點點頭，道：“狗咬我們一口，我們確實犯不著再咬狗一口。”

我頗為疑惑，道：“你弄錯了吧，不會這樣做的是之凝，我的話，不僅想要咬回去，我還要打爆它的狗頭。”

征兒傻了。

我正打算給他灌輸一下這些個惡毒的思想，想著以後朝堂或是江湖，殺伐之時也好果斷一下，忽然背後就響起一個極低沈的聲音：“你來找我做什麽，秦之凝讓你來的？”

我被他這一問問的有些想笑，也真的就轉過身來朝他笑了笑，年幼的時候，總是聽之凝一聲聲的喊程柏哥哥，纏著他講解詩文，再大一點，她便不再直接喊哥哥，即便是喊，也是喊程哥哥，再後來，都是直接喊程飛白了，這四年在山中，我冷眼旁觀很多事情，雖說算不上十分通透，但較之一般人來說，還算看得分明， 之凝那一封封寄來的信，或多或少，流露出的，早已不是所謂依賴之情。

若照我的性格，必然找個合適的時機坦白相告了，可之凝偏偏不是這樣的性子，她就算遇到十分生氣的事情也鮮少會大哭大鬧，總是一副禮數十分周全的樣子，記得幼時刑部侍郎的小女隨父進秦府賀壽，當時我與之凝就在後院玩鬧，那女孩不知怎麽的迷路進了後院，哭哭喊喊的非要之凝擺在桃樹下的那把琴，別人不知，我確是知道的，那把琴乃是她八歲生辰時，秦伯父找了京城最好的工匠，用千年檀木所造，之凝不知有多麽愛護，她如此胡鬧，之凝無奈，只好好言相勸，答應借她玩玩，可那女孩玩了兩下，待離開時，那把琴忽然就從石桌上摔了下來。她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她父親同秦伯父剛好趕到，那刑部侍郎一通賠罪，道小女頑皮，添了麻煩，還請恕罪，秦伯父言笑晏晏，自然言不必放在心上，又問之凝道：“之凝，原諒妹妹吧？”

之凝就點點頭，朝刑部尚書端正的行了一禮，道：“伯父大人，無礙。”

可沒有人去真正驗證過，那把琴是否是不經意間碰掉的，他們走了之後，之凝站在原地，好久都沒有說話。

很久之後我去問這件事的時候，她說：“淳兒，並非是我不想同那個女孩一樣，撒撒嬌，任性一回，而是……我即便那樣做了，也不會得到我想要的結果的。既然如此，何必呢？”

之凝從來不會去說，可我不信程柏會不知道。

許是我瞧著程柏許久不說話，所以他心下認定我是理虧，又道：“怎麽？被發現了？啞口無言了？”

我慫一慫肩，笑著說道：“這次還真不是，我是自己要來找你的。”

他有些無法相信，道：“你？這大半夜的？”

我嘆息一聲：“怎麽？秦府我去得，相府卻不行麽？”

他楞了楞，倒了杯茶，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解釋一下嗎？你喜歡雲想衣？”

“是，我喜歡她。”

我轉了轉茶杯，著實慌了一下，雖說情之一字不由人，但心裏就是說不出的難受，這一晃神，卻沒註意一直在我身邊的征兒忽然擡手，猛地一拍桌子，我嚇了一跳，卻見他紅了眼眶，有些狠厲地盯著程柏，一字一頓道：“好極，等你這句話等了許久，萬望你言行如一，再不回頭，也多謝你全了我的心願。”

程柏拿著茶杯，靜靜的瞧著征兒，許久不見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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