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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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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地上,嚇得帳中剛剛醒來睡眼惺忪的吳元娘險些從榻上掉下來,“阿雲——”吳元娘從來不曾見過琸雲臉色如此可怕,心裏一突,連鞋子也來不及穿就朝她沖過來,蹲□子拍了拍琸雲的臉,關切地問:“阿雲,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琸雲卻只楞楞地沒回話,吳元娘見狀,愈發地六神無主,便要起身朝外沖,欲去尋燕王世子幫忙。才將將跑到門邊便被琸雲喝止了,“我想靜一靜。”她煞白著臉,仿佛做夢似的小聲囈語,“元娘,你讓我靜一靜。”

吳元娘頓住腳,猶豫了一陣,咬咬牙,終於點點頭,“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出去走走。”

帳篷裏很快安靜下來,四周一片空寂。琸雲艱難地站起身一點點地摸到榻邊,睜著眼睛倒在榻上,腦子裏已然亂成了一團麻。

她不記得詔安牧場,卻清清楚楚地記得孟雲的樣子。上輩子為了刺殺賀均平,她不止一次地埋伏在賀府大門口,也不止一次地見過當時的將軍夫人。她以為賀均平走了一條不同的道路,那麽上輩子的許多事情就不會再發生,所以這麽久以來,她一直回避著這個問題,甚至想當然地認為那位賀夫人會遇到別人,會成為別人的妻子,卻不曾想竟會在這裏,突然地與她遇見。

為什麽經過了這麽多年,兜兜轉轉,許多事又回到了原地呢?甚至連平哥兒都變了,那個冷漠嚴厲的賀均平儼然已經與她認識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了。不,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改變過,這才是上輩子真正的他。

琸雲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霍地從榻上跳下來,渾身上下甚至連腳趾頭都在這一瞬間變得冰冷。

賀均平,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明顯感覺到最近寫崩了,嗚嗚。真想從頭再來。

☆、 八十

琸雲也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會忽然鉆出這個想法,可是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一條居心叵測的毒蛇一般在她的心口滑走,讓她的腦子愈發地混亂。記憶中那個冷漠嚴厲的賀均平忽地閃現出來,目光冷冽,表情漠然,仿佛與她隔著千山萬水。

她抹了把臉,才發現額頭上全是冷汗,後背早已濕透了,涼風從門簾縫裏鉆進來,吹得她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頭痛得厲害,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突突地跳,琸雲覺得自己好像是病了。

太陽落山後,營地漸漸暗下來,燕王世子每天都要繞著軍營走幾圈,才走到軍營門口就瞧見賀均平繃著臉領著一隊士兵緩緩地走了過來。燕王世子瞅見他那張臭臉就想起自己最近遭的罪來,心裏頭有些發怵,卻又忍不住撩撥地大聲招呼他,“賀將軍!”他吊兒郎當地斜睨著賀均平,咧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哎喲,可回來了?”

上一次燕王世子當著眾人的面喚他“平哥兒”,被賀均平毫不留情地責罵了一番,自那以後,燕王世子便學乖了,嘴裏再不敢胡來,“賀將軍”前“賀將軍”短地叫得歡,但語氣卻是各種各樣,今日這一聲明顯帶著些調笑的味道。

賀均平冷冷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爾後再也不看他,繃著臉擦肩而過。待他走過去了好幾步,燕王世子才仿佛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叫住他,漫不經心地道:“對了,營地裏來了客人,你不去打聲招呼?”

賀均平轉過身看他,眼神一片平靜,看不出有一絲喜怒。

“我妹子來了。”燕王世子呵呵地笑,見賀均平依舊面無表情,甚覺無趣,又補充道:“阿雲妹妹來了。”

賀均平冰山一般的臉終於有了一絲裂痕,眸中閃過覆雜的情緒,有驚喜有慌亂,還有說不出的不安,張了張嘴,過了好一陣,才緩緩問:“阿雲她……她什麽時候來的?”

燕王世子有些意外,他本以為賀均平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欣喜若狂,所問的第一個問題一定是琸雲在哪裏。可是他卻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咬著唇,表情糾結不安,甚至有些茫然無措,這讓燕王世子忍不住懷疑賀均平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琸雲的事。

但他聰明地沒有追問,眨了眨眼睛,沈聲回道:“中午到的。”罷了便不再多說,瞇起眼睛盯著賀均平上下打量,仿佛要從他臉上找出些線索。

賀均平揮揮手將士兵們全都屏退,這會兒吳元娘也皺著眉頭從營地裏出來了,瞅見他二人,趕緊加快步子跑了過來,咋咋呼呼地大聲道:“表哥,賀公子,你們快去看看阿雲,她好像有些不對勁。”

“阿雲怎麽了?”賀均平慌忙問,就連吳元娘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不安。

吳元娘攤手搖頭,“我也不知道,阿雲今兒一下午都不大對勁,我睡覺的時候她就出去了,回來便臉色不好看,失魂落魄的樣子,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幅模樣。表哥,是不是中午的時候阿彭說的話嚇到她了?”

“阿彭說什麽了?”賀均平瞳孔微縮,目中有厲色一閃而過。吳元娘從未見過他如此嚴厲的模樣,被嚇了一大跳,楞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深吸了一口氣,又拍了拍胸口,結結巴巴地回道:“阿……阿彭說的也是實話呀,你……你怎麽像個變了個人似的。真是嚇死人了!”

賀均平臉色頓變,再也懶得搭理她們,轉身就往營地裏沖,走了幾步,忽又轉過身來,冷冷地問:“阿雲在哪裏?”

吳元娘哆哆嗦嗦地朝她們所在的方向指了指,賀均平立刻會意,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整個營地賀均平都了如指掌,不消多時便尋到了琸雲所在的帳篷,到了門口卻又停了下來,咬著牙盯著帳篷口的簾子發楞。四周很安靜,賀均平甚至能聽到帳篷裏琸雲輕輕的呼吸聲,一顆狂躁的心不知不覺漸漸安定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了出去,待整個人平靜下來了,這才掀開簾子進了帳篷。

帳篷裏沒有點蠟燭,有些暗,琸雲斜靠在榻上不知在做什麽,眉眼都隱匿在陰影中,只能聽到她淺淺的呼吸。

“阿雲——”賀均平沈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喚了她一聲。等了許久,卻不見她回應,賀均平忽然有些緊張,停在原地不敢動,兩只手悄悄伸到一起用力握了握,又提高聲音喚了一次,琸雲依舊沒回。

睡著了嗎?他緩步走直榻邊,蹲□子,終於看清了她的面容。他們才分開了兩個月,可是賀均平卻覺得兩個人似乎有許多年不見。琸雲的眉眼似乎比他記憶裏要溫和得多,尤其是這會兒睡著,平時明亮的眼睛閉起來,只餘一條狹長的微微上翹的眼線,濃密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有一種安靜而動人心魄的美。

賀均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柔軟而滾燙——滾燙?賀均平心裏一突,立刻緊張起來,慌忙將琸雲抱得坐起來,又趕緊拽了被子將她仔細捂好,小聲地喚她,“阿雲,阿雲,你怎麽了?”

琸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清是他,臉上有慌忙之色一閃而過,喃喃地問:“平哥兒?”

“你生病了。”賀均平一臉擔憂地看著她,小聲道:“天氣這麽涼,怎麽睡覺也不蓋被子?”

“我……沒想睡的。”琸雲低下頭,把所有的情緒全都隱藏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又緩緩擡起頭來看著賀均平的眼睛道:“你笑一下。”

“什麽?”賀均平一楞,旋即又猜到了什麽,愈發地心慌,但面上卻還鎮定,臉上是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你都病了,我哪裏笑得出來。”

“你笑一下!”琸雲兩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語氣很堅決,燒得通紅的臉上有她自己察覺不到的不安與堅持,“你笑一下!”

賀均平只得呲牙咧嘴地笑了一下,罷了又覺得不夠,索性又湊到她臉上親了親,把腦袋埋在她的頸項間,溫柔又無奈地問:“阿雲你怎麽了?你都病成這樣了,我還怎麽笑得出來,多傻?”

琸雲見他面色如常,又覺得自己興許真的多想了,揉了揉太陽穴,由著自己倒在他懷裏,悶悶地回道:“頭疼。”

“我去叫軍醫。”賀均平說罷就要起身,腰還沒站直就被琸雲給拽住了,“別去——”她皺著眉頭甕聲甕氣地道:“我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我不耐煩見外人。”

賀均平猶豫了一下,想了想,便又坐了回來,將她緊緊攬在懷裏,又湊過去親了親,柔聲道:“阿雲什麽時候也會撒嬌了。”

琸雲沒說話,只把腦袋往他懷裏又鉆了鉆,仿佛依舊有些不安。

她也說不好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再醒來的時候肚子餓得厲害,賀均平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抱著她,幾乎沒有動過。察覺到琸雲醒來,他這才漸漸地挪了挪早已僵直的胳膊,小聲問:“是不是餓了?”

琸雲點頭,“中午只啃了兩個饅頭。”

“我去叫人給你弄點吃的。”賀均平一邊揉著胳膊一邊站起身,想了想,又伸手捏了捏琸雲的臉,“唔”了一聲,點頭道:“好像好了不少。”

“已經好了。”琸雲道,她睜大眼睛盯著賀均平的臉上看,忽然開口道:“我聽世子爺他們說,你變了不少。”

賀均平呼吸一滯,面上卻作出不以為然的樣子來,“這幾位大爺還把軍營當王府呢,整天吊兒郎當的,我若是不嚴加管束,他們幾個能把營地都給拆了。平日裏不用功,日後上了戰場,拖後腿也就罷了,若是把命給丟了,我回了宜都要怎麽交待。”

他這些話說得很是有些道理,但琸雲分明從他故作輕松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僵硬和緊張。但她沒有再追問,朝賀均平點點頭,瞇著眼睛笑,“我肚子餓得厲害。”

賀均平長籲一口氣,朝她笑笑,轉身出了帳篷。他才出門,忽又想起什麽,立刻又折了回來,腦袋從門簾後探出來,看著琸雲一臉鄭重地道:“阿雲,你能來,我很高興。”

他在外頭吹了陣冷風,腦子清醒了不少,使勁兒甩了甩頭,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都甩出去,將這些天來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所有的矛盾與糾結,甚至還有無數噩夢全都壓下去。如果早知道見了琸雲就能靜下心來,他早就該寫信哄她過來的。

幸好,她也來了。

他從夥房要了些熱菜熱飯端過來,路上遇著了孟雲,她似乎有些意外,盯著他手裏的飯菜看了半晌,問:“賀將軍還沒用晚飯?”

賀均平笑笑,臉上已經恢覆了以前的樣子,“阿雲身體不舒服,錯過了晚飯。”他舉了舉手裏的托盤,笑容溫暖又和煦,“沒想到今兒夥房竟然燉了藕,阿雲最喜歡這個了。”說罷,他朝孟雲點點頭,端著飯菜擦身而過。

孟雲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燦爛的笑容,一瞬間竟有些失神,等回過神來時,賀均平已經進了帳篷,她依稀聽到他歡快的聲音,“……阿雲,快起來吃飯了……”

孟雲自嘲地笑了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八十一

賀均平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了,幾乎一夜無夢,第二日清晨便自然醒來,神清氣爽,精神奕奕。他起床後在營地裏轉了一圈,爾後繞去了校場看士兵們做早操。才進校場大門,裏頭的氣氛立刻就緊張起來,燕王世子和幾個侍衛正嘻嘻哈哈地聊著天,忽地察覺到周圍不對勁,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

四個人相互擠了擠眼睛,故作不知地緩緩散開,跟在士兵後頭繞著校場跑圈去了。

跑了小半圈,幾個人沒聽到預料中的冷嘲熱諷和大吼大叫,不由得有些意外,忍不住放緩了腳步悄悄扭過頭來打量賀均平,驚見他平日裏陰雲密布的臉上竟隱隱帶著笑意,陳青松頓時嚇得不輕,腳下一個趔趄,竟“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太嚇人了!”宏哥兒一邊手忙腳亂地扶起陳青松一邊白著臉害怕地道:“他居然在笑!不會是又想到什麽法子來懲治我們了吧。”

燕王世子縮著腦袋又朝後頭看了兩眼,沈著臉緩緩搖頭,“好像是真的在笑。”那久違的笑容裏帶著溫暖的氣息,眉目也隨著笑意一起舒展開來,所有的嚴厲和冷漠在這一瞬間立刻褪去,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些親近之意。賀均平一夜之間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剛剛認識的時候!

阿彭一拍腦門,“嘖嘖”嘆道:“早知如此,我們出征的時候就該把方姑娘一起帶出來,也省得我們白白地受了這麽多罪。”

燕王世子深有所感地點頭表示讚同,罷了又無奈搖頭道:“誰曉得平哥兒離了雲妹妹竟會變成這樣?真是失策,失策!”幾個人正磨磨蹭蹭地說著話,身後忽地傳來一聲大吼,“你們幾個窩在那裏做什麽,腿斷了嗎,還不趕緊跑。一會兒誰若落到最後,罰跑二十圈!”

眾人臉色陡變,呲著牙低聲抱怨了兩句,撒開腿爭先恐後地往前奔,生怕自己落在後頭受罰。賀均平看著他們幾個那幅慘樣,終於滿意了。

琸雲則睡到太陽升起了老高這才醒來,吳元娘依舊睡得香,聽到琸雲起床的動靜,她眼睛也沒睜,翻過身去把腦袋塞進了被子裏。

琸雲沒叫醒她,換了衣服洗漱過後才出了營帳繞著營地走了兩圈。

南邊兒的夥夫在弄早飯,淡淡的粥香隨著風一路飄過來,勾得琸雲肚子咕咕作響。她循著香味往南邊走,剛巧在半路上遇著了端著早飯往回走的小山和小橋。二人顯然並不曉得她到了,猛地瞅見她,很是嚇了一跳,傻乎乎地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喃喃出聲,“師父?”

琸雲板著臉朝他們倆點點頭,盯著他二人碗裏的饅頭和稀飯看了兩眼,問:“這是哪兒拿的?”

小山趕緊回道:“就那邊——”他轉過身朝夥房指了指,一旁的小橋掐了他一把,笑瞇瞇地把手裏的早飯往琸雲手裏塞,道:“師父您先用,我們一會兒再回去拿。”

小山這才傻乎乎地反應過來,也學著小橋把早飯遞給琸雲。琸雲沒有推,從善如流地接了,又點點頭謝過,這才轉身往自己營帳方向走。待她走遠了,小橋才用胳膊肘撞了撞小山,小聲道:“我就說呢,石頭大清早起來精神就特別好,居然還沖著我笑了一下,差點沒把我給嚇趴下,原來是師父來了。”

小山抹了把臉,一臉欣喜地道:“師父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們可算是熬到頭了。”事實上,這兩個月來受苦受罪的可不止燕王世子他們,小山和小橋跟在賀均平身邊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當然,有賀均平在,他們也不曾被旁人欺負過就是,相反的,眾人曉得他倆是“賀將軍”的心腹,平日裏對他們很是客氣。可是,小山和小橋還是很想念以前與賀均平和睦融洽的日子啊。

琸雲端著早飯回了帳篷,吳元娘終於醒了,抱著被子坐在榻上發呆,見琸雲回來,一臉茫然地看了她半晌,忽然開口問:“阿雲,你昨兒是怎麽了?”

琸雲面色如常地笑笑,把早飯仔細放好,就地盤腿坐下,回道:“許是在外頭著了涼,生病了,燒得人迷迷糊糊的。”說罷,又轉過頭來朝她招招手,“你趕緊的,一會兒粥都涼了,不好喝。”

吳元娘“哦”了一聲,卻不動,托著腮繼續盯著琸雲看,眨了眨眼睛,小聲道:“你跟賀公子吵架了嗎?”

琸雲擡眼朝她看,緩緩搖頭,一臉的啼笑皆非,“你怎麽會這麽想?”

吳元娘咬著唇不說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琸雲臉上看,猶豫不決的樣子。琸雲卻不追問,自顧自地盛了一小碗粥,又拿了個大饅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吳元娘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壓低了嗓門神神秘秘地道:“我們營地裏還有個姓孟的姑娘,就是那個詔安牧場的主人,阿雲你知道吧。”

琸雲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粥,一臉淡然地點點頭,“知道啊,我昨兒還見過。個子挺高的,長得也還好,聽說她擅於禦馬。”

“阿雲你怎麽這麽沒心眼兒啊!”吳元娘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頓時就急了,抱著被子跳到她面前來,疾聲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我可是聽說那個姓孟的丫頭有事沒事兒就圍著賀均平打轉,你不怕她別有所圖?別以為你跟賀均平定了親就有了依仗,到底還沒成親了,婚約也能毀的,她若真使個什麽壞心眼把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你連哭都來不及。”

琸雲斜著眼睛看她,哭笑不得地道:“什麽生米煮成熟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

吳元娘氣急敗壞地直跺腳,急道:“阿雲你別不聽我的話。這種事兒我可見多了,我家裏頭,家裏頭——算了,我就這麽跟你說吧,男人沒幾個好東西,你看宜都城裏那些官宦子弟,誰不是左擁右抱,三妻四妾,只要有女人往上撲,他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把人往外推。賀均平年紀輕,正是沒有定力的時候,要是哪天沒把持住,你就等著哭吧。”

琸雲能感受到她語氣中的關切之意,很認真地點點頭,一臉鄭重地回道:“你說的我都記下了,你放心,我會仔細看著平哥兒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果真那麽輕易就被人給勾了去,這婚約解除了不是更好。”

吳元娘忽然就不說話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門口,臉上露出微妙的尷尬的神情。琸雲頓時猜到了什麽,猛地轉過頭,果然瞧見賀均平陰沈著臉站在門口。

“哈哈——”琸雲幹笑了兩聲朝他打招呼,“你來啦!”

賀均平沒說話,徑直走進帳篷裏,靠著琸雲坐下,目光冷冷地在吳元娘身上掃了一眼,吳元娘頓覺腳底板升起一陣涼意,尷尬地笑了笑,艱難地小聲提醒道:“賀……賀公子,我……還沒起身呢。”她攏了攏身上的被子,呲著牙咧著嘴朝他討好地笑,示意自己衣冠不整。

賀均平沒理她,一只手端起矮幾上琸雲沒有吃完的早飯,另一只手將琸雲拉起身,道:“我們出去吃。”說罷,連看也懶得看吳元娘一眼,便拉著琸雲出了門。吳元娘目送著他倆消失在門簾後,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賀均平拉著琸雲去了自己的帳篷。雖說二人早已訂婚,但軍營裏知道這事兒的卻不多,陡地瞧見這素來冰山一般嚴肅冷厲的賀將軍牽著個美貌少女從面前走過,營中眾人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使勁兒地揉了半晌再看,賀均平已經拉著琸雲進了帳篷……

“哎喲我的天,我這是昨晚上沒睡好,所以今兒腦子有些暈乎吧,這都看到什麽了?”

“恐怕我也看到了。”

“……”

進了帳篷,賀均平立刻就不高興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氣呼呼地沖著琸雲道:“阿雲你剛剛跟吳元娘說什麽?什麽解除婚約,你腦子是不是昨兒燒糊塗了,這種話也能隨便說麽?”

琸雲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小聲反駁道:“我什麽時候說解除婚約了,這不是假如麽?又作不得數!”

“什麽假如,根本就不可能有這種假如,你想都不要想!”賀均平的臉上露出琸雲印象中常見的氣急敗壞的樣子來,反倒讓琸雲愈發地覺得親切。

“方琸雲——”他怒氣沖沖地大聲喝道:“你以後離吳元娘遠些,別總聽她的,她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也能當真嗎?別被她給帶壞了!”

琸雲眨了眨眼睛,有心想故意逗一逗他,一本正經地回道:“可我覺得她說得還挺有道理的呢。元娘說那位孟姑娘跟你走得挺近的?”

“胡說!她簡直就是汙蔑!”賀均平臉色微微泛白,眼睛閃過一絲慌亂與不安,但很快又恢覆常態,堅決否認道:“沒這回事。”他又生怕琸雲不信,耐著性子解釋道:“她是詔安牧場的主人,帶著牧場過來投奔的,大將軍很是看重,留了她在營地裏幫忙馴馬練兵。我攏共只見過她三四次,說了不到十句話,哪裏就算走得近了。阿雲你……”他眼睛一亮,嘴角慢慢勾起來,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其實你是吃醋了吧。”

琸雲也不遮掩,睜大眼睛瞪他,“怎麽,我不能吃醋嗎?”

“能,能,太能了!”賀均平使勁兒地點頭,因為興奮以至於臉都漲紅了,“吃醋真是太好了。”

☆、八十二

賀均平很忙,陪著琸雲用過早飯後便領著士兵出去巡邏。期間燕王世子領著幾個侍衛偷偷溜過來與琸雲說了幾句話,很快又被叫走,吳元娘悄悄與琸雲道:“聽說馬上就要拔營了。”

琸雲皺起眉頭想了想,問:“是去葉城還是同安?”

吳元娘頓時傻了眼,糊裏糊塗的直搖頭,“不知道,葉城在哪裏?同安離這裏遠嗎?”

於是琸雲便懶得跟她廢話了,站起身朝吳元娘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我出去打聽打聽。”

吳元娘趕緊也跟上,高聲道:“我也一起。”她奔到琸雲身邊挽住她的胳膊,神神秘秘地小聲建議道:“我們去校場吧,聽說那個孟小姐在教士兵們禦馬。我們去看看熱鬧,我倒想瞧瞧那個孟小姐到底有什麽本事。”

琸雲的心中對孟雲這個名字終究有些不適,聞言立刻停住腳步,緩緩道:“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先去吳大將軍那裏。”到了人家的地盤,若是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未免有些失禮。雖說吳大將軍十有j□j忙得沒工夫搭理她們,可場面上的事卻還是得做一做的。

吳元娘立刻撒手,臉上泛起焦躁不安的神色,急道:“我不去!一會兒被堂叔看到,他保準得把我趕回宜都去。”她一想到這點就莫名地恐懼,臉色都白了,咬著牙,十分倉惶不安。

琸雲提醒道:“你不去,大將軍莫非就不曉得你來了麽?你都到了營地卻不去見他,大將軍要如何想?說不準還會覺得你沒大沒小,愈發地要送你回去。”

吳元娘再不說話,垮著臉站在一旁,完全沒了主意。過了好一陣,她才悄悄拽了拽琸雲的衣袖,小聲道:“要不,我們先去找表哥,若是表哥幫我說話,堂叔看著他的面子,說不定就肯留下我了。”

“世子爺?”琸雲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覺得大將軍能聽他的話?”雖說她也曉得燕王世子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但他那副整天笑嘻嘻,吊兒郎當的樣子已經深入人心,琸雲很懷疑吳大將軍會不會賣他的面子。

吳元娘可憐兮兮地扁著嘴,“有總比沒有好。再說——”她眼淚都快出來了,巴巴地道:“難不成我還能讓賀均平幫我說情不成?”

琸雲幹笑了兩聲,“那我們還是去找世子爺吧。”

燕王世子和幾個侍衛依舊在校場操練,賀均平雖不在,他們卻不敢偷懶,幾套拳打下來,早已汗流浹背,氣喘籲籲。阿彭眼尖,幾乎是琸雲她們一進校場就瞅見了,趕緊向燕王世子打招呼,世子聞言,立刻讓他去上前迎接。

吳元娘的眼睛卻一直落在校場西南角的跑馬場處,並飛快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孟雲的身影,立刻使勁兒拉琸雲的衣袖,興奮地道:“阿雲你看,那個孟小姐就在那邊呢。我們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琸雲沒理她,朝走過來的阿彭笑了笑,和顏悅色地問:“今兒的練習可結束了?”

因為賀均平大變臉的緣故,阿彭對琸雲很是感激,態度愈發地恭敬,甚至可以稱得上諂媚,半彎著腰笑瞇瞇地回道:“方姑娘要來尋我們說話,自然就結束了。世子爺就在這邊,我引你們過去。”

吳元娘見琸雲不跟她說話,自覺無趣,朝遠處的孟雲看了幾眼,鼓著小臉跟著琸雲一起朝燕王世子走過去。琸雲也不與燕王世子多寒暄,一見面便將吳元娘的意圖說給他聽,燕王世子聽罷,很是無奈地搖頭道:“我說話不頂用。不怕你們笑話,自打我進了軍營,便全沒了昔日的威風,便是平哥兒也能罰我,至於吳大將軍,我倒有六七天不曾見過了。他是三軍統帥,豈是我能隨便見得到的。”

吳元娘頓時傻了眼,喃喃道:“你都不頂用,那我可怎麽辦?要不,我去求賀公子?”

燕王世子連忙搖頭,“你求他作甚?這都是咱們家裏頭的事兒,平哥兒雖受重用,但怎麽好插手管這些,元娘你也太不懂事了。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去找大將軍承認錯誤,低聲下氣地討好他,他心一軟,說不定就不管你了。”

吳元娘扭著身子不肯走,燕王世子拿她也沒轍,只得求助地朝琸雲道:“大將軍對雲妹妹倒是稱讚有加,一會兒還請妹妹替元娘說幾句好話。”

琸雲體諒地點頭應下,爾後拽著一臉不情願地吳元娘往回走。

“咦——舒明也在!”臨出校場時,吳元娘最後朝跑馬場方向瞅了一眼,仿佛發現了什麽新奇玩意兒似的跳起來,不由分說地拉著琸雲朝那邊沖去,口中還高聲招呼著舒明的名字。舒明聽到聲音,立刻轉過身來朝她們招了招手。

“你怎麽也在這裏啊?”吳元娘朝不遠處的孟雲瞟了一眼,臉上有些不自然地問:“怎麽,你的騎術也不行,所以要跟孟小姐學習禦馬之術麽?”

舒明溫和地笑道:“我已經投軍了,只是還未分下去,反正閑在帳篷裏也沒事兒,便過來校場轉一轉。正巧趕上孟小姐授課禦馬,便來湊個熱鬧。對了,你們二人有何打算?”

吳元娘一提到這事兒就心煩,搖頭道:“一會兒還得去見我堂叔,也不曉得會不會被他給送回去。”說罷,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眼睛裏流露出傷感的眼神。舒明見狀,面露不忍之色,想要開口勸慰幾句,卻又不曉得從何說起。

氣氛忽然間變得有些傷感,吳元娘也立刻察覺到了,趕緊將話題岔開,勉強笑著問:“那個孟小姐都教了些什麽,我看圍觀的人還挺多的。”她下意識地又朝孟雲看了一眼,也不知看到了什麽,臉色忽地大變,“嗖——”地一下躲到了琸雲身後。

琸雲與舒明面面相覷,不曉得她為何忽然反應這麽大。二人遂也齊齊地朝孟雲看過去,並未看出什麽異樣來,不由得很是疑惑。琸雲轉過頭,見吳元娘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又是驚訝又是擔心,朝舒明使了個眼色,舒明見狀,趕緊也朝她們靠了靠,將吳元娘完全遮擋住。

“怎麽了,你?”琸雲柔聲問:“你看到什麽了?”

吳元娘慘白著臉,低聲喃喃道:“是許家老二。”

琸雲頓時就明白了,覆又轉過頭悄悄朝孟雲所在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見她身邊有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想來正是許家二公子。那許二公子相貌倒也不差,濃眉大眼,一臉正氣,正樂呵呵地跟孟雲說著話,二人談笑風生,很是和諧。

琸雲早從吳元娘口中得知那許二公子的真面目,見狀很是不屑,壓著嗓子勸道:“你是害怕個什麽勁兒,先前不是一直挺厲害的,不說你們倆的婚約早已解除了,便是沒退婚,那也是他對不住你。那樣的男人,可不能給他好臉色,要不然他還以為你怕了他,愈發地要騎到你頭上來。”

吳元娘握了握拳頭,小聲道:“你說得有道理,我才不怕他呢。”說罷,吸了口氣,緩緩地從舒明身後挪了出來,咬著牙遠遠狠狠瞪了許二公子一眼,再也不看他,擡頭挺胸,目不斜視地出了校場。

舒明一路將她們倆送到吳大將軍帳篷外,又仔細叮囑吳元娘道:“一會兒你少說話,多示弱,實在不行了便哭兩聲,大將軍一心軟,說不定就依了你了。”

吳元娘哭笑不得搖頭道:“你盡會瞎出主意,我堂叔心硬得跟石頭似的,我就算哭瞎了眼睛他也不會心軟,反而會惹得他不快。倒不如據理力爭跟他吵一架,他實在吵不過了,倒有可能把我留下來。”

舒明聞言有些傻眼,想了想,才結結巴巴地道:“那……那你就嘴皮子放利索點,嗓門要大,氣勢要足,大將軍定不好意思跟你大吵的。”

正說著話,吳大將軍身邊的侍衛便出來招呼她二人進帳,說是大將軍有請。

琸雲沒想到竟然會這麽順利地見到吳大將軍,心中多少有些緊張,進了帳便一直低著腦袋不敢打量他。吳大將軍卻難得地和顏悅色,寒暄了幾句後又誇她道:“雲丫頭很不錯,我聽邱校尉說了,若不是你幫忙,這批糧草很有可能就被奸細給燒了。”

吳元娘聞言忍不住小聲開口道:“堂叔,我……我也有幫忙啊。”

吳大將軍沒理她,依舊只跟琸雲說話,“雲丫頭有沒有打算留在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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