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嬌很耐心地給任煥晨解釋：“這幾個城市發展很快，商業理念比我們先進十年不止，我派人去那邊的目的，就不是為了將我們的產品賣過去，而是為了培養人才。”

“這個代價也太大了吧？那邊消費高，養一個人得五六千，咱們這邊，兩千來塊都富富有餘。”

鳳嬌懶得解釋，一意孤行，任煥晨也只能滿腹疑慮，不做聲了。

現金交易，又是鳳嬌劃定的地方，事情很快就落實下來。

晉書記派秘書來找鳳嬌，勸她放棄東源電子。

陳懷希這幾天，又遇到大麻煩，山體滑坡出險情，他夜以繼日地守在工地指揮搶險，鳳嬌的電話根本打不進去，她大著肚子，又不敢去找他，只好自己做了決定：“好，放棄就放棄，但要按照合同上的賠償要求，一分錢也不能少的補給我，我就是個做生意的，不會當官，別拿個科級來糊弄我。”

晉書記的秘書笑了一下，道：“晉書記也料到你會這麽說，省廳那邊，研究出了一個補償方案，你看看。”

鳳嬌接過文件，竟然是用剛剛購買的幾套南方城市的房子抵償，看來，這個方案征求了任煥晨的意見。

人心哪！她心裏暗自嘆一聲，滿臉憤憤：“就給我幾套房子？這些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一百多萬，按照合同，還不到賠償的兩成兒。”

“一百多萬你還不滿足？”錢秘書很吃驚，睜大眼睛看著鳳嬌。

“前年，我的服裝廠給國家繳稅都超過兩百萬了，省裏的領導非要我放下自己的事業，經營東源電子，將近兩年時間，就給我一百來萬？五百萬都不夠，省廳的人很清楚，別這樣糊弄我。”

錢秘書神色有些尷尬：“我沒看過合同，也不了情情況，難怪他們誰也不來，把球踢給我們辦公室，我知道怎麽做了。”說完，他拿著文件走了。

下午，省廳那邊派了個辦公室副主任，說話呼嚕帶喘的，大概就是那位即將退休、打算讓鳳嬌接替的人吧。

“王總，你經營服裝廠，哪怕掙了一千萬，別人不知道不是？一百多萬已經很紮眼了，見好就收吧。”

“這也太欺負人了。走吧，沒必要和你們談了，我這就去找當年讓我承包的幾個人大和政協幹部去。”……

“他們退休了。”

“退休怎地？退休就可以逃避責任？他們還是不是國家幹部？懂不懂什麽叫善始善終？我吃這麽大的虧，他們倒好，安享晚年，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我不好過，那幾個害我的人，誰也別想好。”

張主任實在壓不住鳳嬌，只得把底牌攤出來：“東源電子是你一手經營的，你最清楚，它看著紅火，其實基礎還很薄弱，不敢抽調太多的現金，不然，立刻又回到解放前了。沒錢，你說怎麽辦吧？”

“拿出五百萬也比前年我接手的時候好多了。”

“呃——，這不行，那麽多錢出去，廠子的經營也會受到影響。這樣吧，你不是極力主張研發空調嗎？這個也花了廠裏兩百多萬呢，省廳的意思，把這些技術轉讓給你。”

“我不要這些技術，我在學校研究室也能做出那點成績。所謂花了兩百萬，是全廠技術人員熬夜加班和技術革新的加班費和獎金，賬面上記得很清楚，怎麽都成了空調研發費用了？我還沒見過拿我自己的東西忽悠我的，你難道比我還清楚？”

“那你說怎麽辦吧，這已經是省廳最大限度的讓步了。”張主任幹脆耍賴。

“要我說啊，研發空調的這幫技術員，暫借給我五年，東源電子要繼續給他們發工資，他們的家屬，也要繼續在廠裏上班。而且，廠裏若是給職工調工資，他們也必須有，一分也少不了。五年後，這些人若是願意跟著我幹，會向廠裏提出辭職，不願跟我，他們回廠，該在哪上班在哪上班，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張主任一想，十來個人一年也就一萬多工資，五年十萬都不到，就點頭道：“行！”

“東源電子要給我劃出一片地方，永久歸我，不是暫借，而是轉讓給我，國土辦出手續的那種，讓我建一個空調生產的工廠，私營的。”

“這不行！”

“為什麽不行？我還沒嫌棄東源電子這麽偏僻呢，要不，把勝利街口那棟二層的老樓房和後面的小院子給我，允許我推倒重建，一樓到三樓給我一半兒，四樓以上全歸我，其實，省廳這裏一點虧也不吃，反而舊房變新房。”

“這個，我做不了主，要回去給領導匯報。”

“做不了主就別來，哼！”

鳳嬌的話把張主任氣得一個踉蹌，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狼狽地走了。

送走客人，鳳嬌立刻讓人去土地局聯系，想要在郊區購買一塊土地，美名其曰建家屬樓，改善職工住房條件。

東源電子現在有內奸，鳳嬌前腳派人出去，後腳電話就打倒了省廳，所有人都認為她生氣了，要把東源電子的流動資金折騰光，使這個廠子重新垮臺。省廳那邊，也不好下免職文件，畢竟，有合同在那裏，撕破臉兒，鳳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真和省廳打起官司，麻煩可就大了。

雖然，古人有言，民不與官鬥，鳳嬌的官司未必能贏，但影響太大，對省工業廳來說，這事兒還是能免則免。

大概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吧，兩天後，省廳就拿出了方案，那個黃金地段的小二樓，堅決不能給鳳嬌，但那附近，縮在一片棚戶區中的小街道工廠，賠給鳳嬌。

“那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我開車進不去，不行！”鳳嬌不肯吃虧。

“你到底要怎樣？我們說服廠裏的群眾，不知費了多少口舌。”

“你們也不問問我，就去費口舌？”

鳳嬌的話讓張主任無言以對，他和鳳嬌僵持了一會兒，最後只得又走了，當天下午，又跑過來，同意把並入東源電子的模具廠原址賠給鳳嬌，但有個附加條件：“接收東源電子的家屬工廠，安置原來的一百四十三個工人，包括將來的退休金也歸你管。”

“家屬工廠周圍的地也得給我，不然底盤太小，施展不開。”家屬工廠很小，外面圍了一大片棚戶區，鳳嬌若是想把地空出來，必須得給這一百多個家庭找住處，張主任並不覺得這個條件鳳嬌會占便宜。

果然，他回去請示，很快就帶著文件過來，滿口答應鳳嬌的請求。

於是，鳳嬌在相鄰東源電子總廠的旁邊，有了一間包括五十三畝土地，兩間兩千平米的廠房的工廠。

鳳嬌拿著合同，找了個律師詳細咨詢了一下，確定沒有陷阱，就痛快簽字，退出了東源電子。

陳懷希在修路前線奮鬥了一個月，回來聽說這事兒，氣得要死，但他走到這個位置，自然不能動不動撂挑子，只能找個沒人的地方咬牙切齒地發洩一通，然後才回頭來安慰鳳嬌。

鳳嬌反而安慰起他來：“懷希，別生氣，你等著看吧，不出十年，這些鼠目寸光的家夥，一個個都後悔地嘔血，還有，他們以為發現了一個企業家，東源電子永遠都能這樣紅火下去。任煥晨什麽水平我最清楚，踏實肯幹是真的，墨守成規、眼光短淺卻是他的致命傷，而且是個守財奴，舍不得投資，看我給技術人員發獎金，都直咧嘴。這樣的人，根本適應不了眼下這千變萬化的市場，若沒有新人出現，東源電子總有一天還會破產倒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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