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希這次因為要開一個會議，在源城待了四天，每天晚上回來，都會和京城那邊的老師同學通電話，最後，他雖然還是有些替鳳嬌難過，但也知道大勢已定，鳳嬌選擇退出是明智的。國家這麽大，事情特別多，改革是個系統又宏大的工程，出現波折是肯定的，鳳嬌沒必要為了一丁點利益和名聲，和整個大環境做對。

陳懷希憂心的是，鳳嬌敢在手裏攥一塊地皮，眼下，國家關於土地問題還沒有引起重視，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鳳嬌卻不以為然：“我已經做出很大讓步了，總不能讓我血本無歸吧？”

“那位中央大佬是個鐵腕人物。”

鳳嬌對上面的人不了解，無知者無畏，陳懷希卻難免瞻前顧後，他勸鳳嬌：“這也不是很保險，你有什麽打算？”

鳳嬌想了想道：“我想找人合作。服裝廠現在掛了個和香港合資的名頭，就沒人打歪主意。這個廠房的利用，也和別人合資開廠吧。”

“這個主意還行。打算開什麽廠呢？”

“空調廠，既然把這個研發成果給了我，那我何不好好利用利用呢？我打算把廠子註冊到深圳，這邊設定為分廠。”

“這辦法也不是不行，可是深圳那邊就要有個得力的人，還有，你打算和誰合資？”

“不是有惠嫻嗎？”

“惠嫻——，你不能指望她太多，容易把她慣出毛病來了，要知道她其實靠你發財的，沒有她，你一樣可以，沒有你，她可就差多了。”

“嗯嗯，我會註意的。”

其實沒有鳳嬌，惠嫻也一樣可以找到代加工廠，就是沒有鳳嬌設計，產品就成了做仿冒的低檔貨，掙不到這麽多錢了，或者，成為國外某品牌的代加工廠，利潤也沒有眼下這麽多，發展也不可能這麽快。

鳳嬌並沒有把這些講出來，陳懷希操心的事情夠多了，她不想給他增加太多負擔，而且，他提醒的也有道理，鳳嬌沒打算再和惠嫻合作。

就在這時，陳爸爸退二線的文件下來了，汪素清傷心之下病倒了，陳懷希沒時間，鳳嬌就代表兩人，去京城探病。

汪素清躺在病床上，氣哼哼的，對鳳嬌待理不理。

“媽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是個要強的人，尤其是在朋友圈一貫強勢，現在爸爸退下來，那些原本不如你的，少不得會踩兩腳，你受不了。”

汪素清一下子哭了，邊哭邊埋怨道：“既然知道這個，還做壁上觀，事到如今，說這些有什麽用？”

“媽媽，我和你對成功的理解不同，不是不想幫你，現在，我覺得你的機會，才真正到來了。”

汪素清又氣憤，又好奇，臉色一瞬間變化了好幾下，最後問道：“說吧，別賣關子了，我有什麽機會？我能有什麽機會！”說著說著，她又黯然了。

“媽媽，現在國家允許提前退休，再說，你也到了退休年齡，幹脆把手續一辦，你和爸爸到香港開個公司。你們英語好，又有外交工作經驗，和那些港人、老外打交道應該很容易。”

“可我沒有做生意的經驗，我也想過這個，你以為做生意那麽容易？我有個老同事，把全部的積蓄都投了進去，輸光了，現在六十來歲，不得不在香港做翻譯，每天跟著老板點頭哈腰，他說想死的心都有，我和你爸爸，怎麽也不能活到那份上。”

“媽媽，你和爸爸沒有經商的經驗，我有啊，公司剛開起來時，你們先聽我的，等你和爸爸磨練出來，再自己做主，你覺得這樣行不行？”

汪素清眨著眼睛思索起來，顯然是動心了。

八十年代移民很難，也很容易，就是有海外關系就可以。

陳懷希的祖父和外祖父，當年都是大家族出身，後來遭逢亂世，家人星散，如今，國家安定，流落海外的就有回家尋親的，汪素清有個堂姑，現在就居住在香港，丈夫死了，孩子在美國不回來，她很孤獨，曾想從內地叫個親戚過去，她幫著落戶香港，那個人給她養老。

汪素清的堂姑姑在香港過得並不好，房子很小，也沒什麽積蓄，雖然比內地人看著富裕那麽一點兒，但前途卻一片灰暗，因此，她走了一圈，最後失望而歸。

“我移民香港，就得照顧堂姑姑，若是不掙錢，豈不步她後塵？”

“堂姑奶怎麽和你比？她兒子在美國也是工薪階層，沒有餘力照顧母親，我和懷希哪個都比溫表哥強的。”

“你們？我能指望你們嗎？”汪素清翻了個白眼，一副不屑的樣子。

“媽媽，我們的確沒有能力給爸爸更高的職位，但是一些錢財還是沒問題的，媽媽，你和爸爸退休，什麽也不幹，我也能供起你們穿名牌、吃酒樓、出入名車接送，只要你願意。”

“我不願意，這不是讓我和你爸年輕輕就混吃等死嗎？還不如殺了我們。”

鳳嬌沒說話，汪素清過了會兒，疲憊地道：“我和你爸商量商量。”

“好的，媽媽，爸爸猛然退下來，大概很不習慣，找點事情給他，也是為他好。”

汪素清的退休手續很快就辦了下來，她辦了個旅游簽證，去了香港一趟，和表姑奶達成協議，回來就申請移民。

表姑奶雖然有兒子，但卻不在香港，因此，汪素清的申請很快通過，半年時間，她就搖身一變，成了“同胞”。

這段時間，鳳嬌這邊也有變化，而且變化還非常大。

首先，她順利生產，有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兒，孩子和她、陳懷希都不像，卻隔代像了汪素清，這把汪素清樂壞了，幹脆住在源城，每天都要抱一抱孩子，移民後，必須要在香港住半年，她隔三差五的打電話，還要鳳嬌拍孩子的影像像給她郵寄過去。

和婆婆關系改善，一家人都很高興，但鳳嬌卻和惠嫻鬧得很不愉快。

因為要建空調廠，鳳嬌提前通知惠嫻，要抽調自己名下的資金。合作這麽久，惠嫻從沒有主動給鳳嬌分紅，鳳嬌早就覺到不對勁了，眼下既然有借口，當然要把錢拿到自己手裏才妥當。

惠嫻果然有貓膩，她偷偷把公司盈利抽調出來做投資，而且很賺了一筆，她沒料到，鳳嬌下手會那麽快，一到香港，就直接去了財務部，讓她連緩沖的時間都沒有。

鳳嬌是公司大股東之一，查賬本來就是合法合規的。惠嫻聽財務部的“自己人”打電話，匆匆趕到，想要遮掩卻哪裏還來得及？惠嫻無可奈何，把自己動用了鳳嬌的資金的事兒老實交代了。

鳳嬌笑嘻嘻的，一句話把惠嫻氣得半死：“既然投資了，收益是不是也該按投資多少分給我？”

惠嫻認為鳳嬌暗裏派人監視著她，投資的事情，是她背著人偷偷做的，眼看掙錢了，鳳嬌伸手來摘桃子，若是賠錢了，鳳嬌可以說她違約，一分錢風險也不肯承擔，讓她獨吞苦果。

很多人都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尤其是做生意的，剛開始舉步維艱，大家還能齊心協力，等賺了錢，就各種小心思，相方設法往自己懷裏多摟點兒，惠嫻就是這樣，她自己用鳳嬌的錢投資賺錢，被發現了，還各種不爽，鳳嬌又不欠她什麽，既然不能合作下去，那就一拍兩散好了。

惠嫻以為鳳嬌人在內地，眼界有限，不懂得品牌的重要，分家時，竟然只分錢，不分公司，說香港部分都是她創建的，和鳳嬌沒關系，而且，還說，天驕服裝如今在香港的名氣，全賴她的努力，鳳嬌以後做衣服，也不能用這個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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