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爺爺和陳奶奶看看媳婦，看看女兒，氣兒不打一處來，這都多大的人了，她們怎麽一見面還掐個不停呢？尤其還當著一個外人，連起碼的面子都不要了。

陳懷希急忙給爺爺奶奶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安慰道：“今天，就把所有的問題一起解決了吧。”

陳爺爺哼了一聲：“你能解決嗎？”

“我試試。”

陳奶奶做了個手勢，好像是“我相信你”，又好像是“我拭目以待”。

陳懷希顧不得思考，對陳晴道：“姑姑，強表哥當上處長，不用你說，大家都會知道的，你別總是這樣提前預報。”

“就沒準過。”汪素清適時插了一句，把陳晴氣得差點倒仰。

陳懷希繼續道：“表嫂的爺爺是做什麽的，和表哥有什麽關系呢？別忘了表嫂的爸爸還等著提拔呢，還有表嫂的叔叔、姑父，還有哥哥、弟弟、堂哥堂弟表哥表弟，哎喲，實在太多了，什麽時候才輪上強表哥呢？我都替他著急呢。”

陳晴臉色鐵青，憤怒地盯視陳懷希，汪素清的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以前，她和小姑子在一起爭鬥，兒子從來都是透明人，還沒有像今天這樣鼎力支持過呢。

“等又怎樣？奮強還年輕呢，何況，計委的一個科長，也比偏遠山區的處長有實權。京城裏，每天跟蒼蠅一樣多的地方幹部，四處鉆營，就是一個廳長，在我兒子面前也得服服帖帖，叫站著不敢坐著。”陳晴終於找到了反擊的切入點，她知道陳懷希到京城來的目的。

“只有傻子才到計委去要指標。去找一個科長伸手的人，也是個沒出息的，叫我看，跟個叫花子也差不多。”陳懷希鄙夷地道，“我們國家是很窮，各地的資源和經濟狀態也差別巨大，若是都靠國家餵養，國家也會被拖累死，我最瞧不起去計委要錢要物的幹部。”

陳晴聽陳懷希這麽說，臉上的怒氣更盛，她兒子，被侄子說成了打發要飯的，這也太侮辱人了：“呿，沒想到懷希到地方工作，成績沒看見，口氣倒是漲起來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到京做什麽來了？”

“我啊，反正不是去計委。”陳懷希才不願意和姑姑這樣唇槍舌劍呢，他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給母親，“這是我在山陰照的，你能看出什麽來？”說著，還從包裏拿出一個石頭雕出的蒜臼，紅白相間的花紋，只有巴掌大，十分小巧可愛。

汪素清看到一座光禿禿的山峰，山峰前面還有大塊的落石，陳懷希坐在一塊石頭上，胳膊扶著身邊更大的一塊石頭，除了他很帥，牙齒很白，笑容燦爛，什麽亮點也沒找到。

陳晴見汪素清不說話，一伸手就把照片抽過去，但她看了幾眼，也沒看出別的，嘴巴一撇，嗤了一聲：“臭美，多大的人了還這樣，一副好皮囊，也沒招來個好媳婦，有什麽可驕傲的！”她見汪素清想奪回照片，就遞給了老太太，陳奶奶和陳爺爺看過，都沒說話。

陳懷希從爺爺手裏，接過照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都沒有看出什麽來吧？”

“你到底什麽意思？”陳晴很不高興。

“鳳嬌就我的這張照片裏，看到山陰縣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途徑。”

“什麽途徑？”陳奶奶很是配合地問，陳晴則撇撇嘴，翻了一個白眼。

“看到這個蒜臼了嗎？是不是和我身邊這個石頭一樣？鳳嬌說，這是一種可以做建築裝飾的花崗巖，山陰縣別的沒有，有的是石頭，還有大把的石匠，我們只需要把石頭加工了，運出大山，就可以脫貧致富。”

“切，前一陣兒還從世界銀行貸款，要發展養兔大業呢，兔子養的怎麽樣？如今又準備賣石頭，還說別人總用將來時說話呢，也不瞧瞧自己，一個堂堂的縣委書記，眼界如此之小，竟然打算靠兔子和石頭，養活一縣人民。”

陳奶奶瞪了女兒一眼，鼓勵地看著孫子：“懷希，奶奶相信你能做好山陰縣的工作。”

陳晴很不高興母親幫侄子說話：“媽，你信不信都沒用，山陰從解放到現在，一直是靠國家救濟度日的，現在，新麥還沒長成，舊糧早已用盡，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為何來京城，哼，不是找民政要救濟，就是想到計委弄點返銷糧，除此之外，別無二事。”

“呵呵，姑姑，我告訴你，我來京還真不是要救濟的。”

“那就是到世行弄貸款，我就看你不停地貸款，拿什麽來還。”

“石頭，上次鳳嬌建議我開石料廠，我就請了個建築學院的教授去看了，我們山陰，還真的石材儲量豐富，除了這種紅色大理石，還有一種更貴的黑色石頭，現在，我們已經組織了三百多個石匠，每人帶一個十人小組上了山，另外，還需要有相應的運輸和後勤配套人員，光這一項，就有一萬多人就業。”

“山陰人口，可不止這一萬來人吧？這就能脫貧了？”陳晴嘴上依然不服輸，心裏卻不得不服氣，侄子竟然能找到這樣一條致富路子。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脫貧也需要過程。但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希望，世行看到我們縣的發展計劃，初步答應再貸款一千萬美金給我們，另外還有美國的專家組幫忙指導。”

“就一個石頭，能換來一千萬美元的貸款？”陳晴根本不信。

“當然不是采石場能贏來貸款，而是畜牧業。”

“小兔子？”陳晴的臉上更是鄙夷。

“別打岔！”陳奶奶不高興了，瞪了女兒一眼。

“懷希，那是什麽？”汪素清又是好奇，又是擔憂。

“采石場就業的這一萬人，原來都有地，每人平均不下二十畝，那種山坡地根本沒什麽產量，越種越窮，越窮越種，我要打破這種惡性循環，現在他們退出來的那些地，就由政府重新分配，統一規劃，大力種植牧草，發展畜牧業，我初步定為養兔和養羊。”

“山陰的羊肉很膻，沒人吃。”陳晴又來了一句。

“呵呵，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我也沒想到，山陰的綿羊肉不好吃，山羊卻產絨量大，而且質量優異，羊絨號稱軟黃金，專門出口國外，保暖性極佳。”

陳懷希喝了一口茶，繼續道：“美國專家組，已經答應幫我們在當地綿羊的肚子裏，放入山羊的受精胚胎，等到秋天，就有幾萬頭小山羊羔產出，照這樣的速度，山陰山羊的儲量，很快就能達到數十萬頭，只這一項，三年後，山陰的人均收入，就能提高百元以上。”

“你的小兔子呢？”

“別小看了小兔子，如今五萬對兔子已經長成了，成活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八，多半的母兔都懷了崽兒，到年底，養殖兔子的人家，都可以依靠這一項，收入二三百塊錢，一斤玉米也不過兩毛二，二三百塊，足夠買來一家人一年的口糧了，而養兔子的全是婦女兒童，不占用主要勞動力，全縣最貧困家庭家家都養了，我相信，到今年年底，山陰絕對不會有出去要飯的人了。”

陳奶奶和陳爺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拍起巴掌：“好好，懷希，沒想到你很會做地方工作，奶奶還為你擔了好大的心呢。”

“奶奶，你們大概想不到，是誰在幫我吧？”

陳奶奶見孫子的眼神，不停地往鳳嬌身上溜，就配合地說道：“還有誰？你女朋友唄，她是農村長大的，當然知道怎麽讓農村人發財了。”

“嗯嗯，這孩子是個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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