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中國，就是個賣方市場，只要掌控一個大賣場，就可以財源廣進，什麽破爛也能賣得出去，那些領導，根本不用研究市場，當然會盲目地揚起他那高傲的頭顱。

怎麽辦？鳳嬌站在馬路上咬牙切齒，她不能這麽打道回府，任憑那些批發商盤剝，一件衣服，他們張口就壓下二十塊的價格，鳳嬌忙了一通，都給他們做服務了，這批服裝掙不到錢，她明年的發展大計就沒法完成。

“廠長，回去吧，我在去托托人，我還不信了，就找不到一個認識百貨公司經理的。”楊雄安慰鳳嬌。

鳳嬌看了楊雄一眼，見他不由瑟縮了一下，就知道他在說大話安慰自己。

百貨公司下班了，鳳嬌只好沿著省城最大的街道往前走，路上的行人已經稀少起來。

“廠長，這裏是回民街，你吃飯不？前面不遠，有家羊雜店，味道非常好。”楊雄說著，下意識咽了一下口水，他在靠山屯待了兩個月，每天清茶淡飯，早就想念城裏的美食了。

鳳嬌不由一笑：“好，我們去吃飯。”

見鳳嬌露出笑意，楊雄不由一陣寬心：“廠長，其實一件衣服七八十塊批發出去，也能掙不少錢的。”楊雄見過的布料也不少，大概能估計出一件大衣的利潤，在他心裏，覺得兩個月掙上兩三萬塊也不錯，他不明白廠長為何非要這麽辛苦。

“吃飯吧，我想出賣衣服的辦法了。”

到了羊雜店，鳳嬌點了飯，和楊雄一邊吃，一邊商量，其實很簡單，這個時代，城管還沒有後世那麽神通廣大，她完全可以在百貨大樓外面，展示自己的作品。

楊雄對鳳嬌的計劃，擊掌讚嘆：“廠長，你可真厲害，這都能想出來。”

“楊師傅，我計劃裏依仗你的地方很多，成不成就看你了。”

“沒問題！”楊雄神采飛揚，“那些都不是什麽難事。”

第二天早上九點，太陽升到樓頂上，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楊雄帶著幾個身材挺拔、相貌俊雅，身高最少都有一米八五的省體育學校的學生，穿著廠裏做出的呢大衣，每人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條白色長圍巾，喏，就和正在熱播的電視劇《上海灘》裏，許文強穿得一模一樣。

楊雄打頭，其他學生在身後走成一排，楊雄手裏，還舉著一塊牌子，就像奧運會入場式一般，唯一區別，就是牌子上寫的不是國家名，而是《天驕服裝廠》字樣。

這些人和這些衣服，實在太吸睛，來百貨大樓的顧客都看呆了，在大門外裏三層外三層的，簡直都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

“我們身上穿的，都是‘天驕’服裝廠生產的衣服，你們看，和許文強身上穿的一樣，這做工多精細，款式可是香港那邊過來的，最時髦了。”

鳳嬌讓楊雄在合適的時機，做些口頭宣傳，沒想到這家夥連香港那邊過來的話語，都說了出來。

“哎，你那衣服賣不賣？”有人問。

“賣！”楊雄急忙回答，“看上我這衣服的，請到東風路十五號，人民服裝廠大門口的商店去買，我們這麽好的衣服，就是暫時還沒打出名氣，不能進到百貨大樓去，所以，賣價也非常便宜，這一次，我們才帶來五十件，要買的快去，遲了可就賣完了。”楊雄大聲吆喝著。

看到有好些人擠出人群，楊雄興致更高，喊的聲音就更大了。

就在這時，幾個百貨大樓的職工擠過來：“誰允許你們在這裏賣東西的？還不快走開。”

“我哪有賣東西？你看我擺攤了嗎？”楊雄的話，引起一片哄笑，那幾個職工非常氣惱，跺跺腳給領導匯報去了。

有好心人勸楊雄：“見好就收，他們肯定去叫工商的了。”

“謝謝，我們這就走，大家別忘了，東風路十五號，人民服裝廠門口！”楊雄舉著牌子，帶著人沿著馬路繼續往前走，有些沒看夠，還一路跟隨著。

楊雄每到人多的地方，就會停一下，適當做點宣傳，可以說出足了風頭。

以楊雄想來，一天裏看到他的人那麽多，鳳嬌那裏，肯定能賣個幾百件了，沒想到，他走得精疲力竭，回到服裝廠，才賣了五十件。

“怎麽這麽少？”

“這麽貴，幾個人買得起？問的人倒是挺多的。”楊振亞一肚子的氣，他覺得八十塊的價格，一件衣服掙十塊八塊錢，幾千上萬件衣服，那就是好幾萬，已經非常不錯了，鳳嬌不滿足，是太貪心，老頭就不是個做生意的人。

鳳嬌眉頭緊鎖，其實今天的宣傳效果是非常好的，從早到晚，來看衣服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惜多數人聽了價錢就沈默了，畢竟一百塊錢，不是小數字。

“吃飯吧。”鳳嬌指了指不遠處一家包子店。

“我們吃面吧，那邊開了一家蘭州拉面店。”楊雄腆著臉笑道。

楊振亞瞪了兒子一眼。

“好，就吃面！”鳳嬌調整了一下情緒，讓自己振作了些。

堂哥堂嫂留在廠裏，鳳嬌帶來一個女工叫王晴，是個比較活潑能說會道的，可惜，源城太大，再加上一口鄉下的土話，把王晴壓住了，來了三天，她一直縮手縮腳的放不開。

已經過了飯點，面館的人不多，鳳嬌每人要了一碗面，還點了一盤涼菜，幾個香酥餅，四個人一邊啃一邊商量。

“廠長，明天我去電廠那邊宣傳，那裏的人工資高，還有紡織廠，紡織廠織的都是外銷布，這幾年獎金發得海了去了，經常一個月一百八兩百塊的。知道嗎？國棉一廠的女工都不做飯，全在外面買，廠門口一個賣炒涼粉的，一個月能掙六七百，可有錢了。我想，他們應該舍得買咱的衣服。”

“好！我們明天就去試試，哪怕和今天一樣，賣掉五十件，那也很不錯了。”

大家一想，一件衣服多賣二十塊，五十件就是一千塊，他們四個人在省城，一天消耗不到一百塊，加上工資也不到兩百，很劃算，幾個人興致又高漲起來。

熱騰騰的面條端上桌，香噴噴的滋味，令大家更加饑餓，一時間，沒人說話，直到肚子飽了，放下飯碗才又開始說話。

“昨天不是星期天，雖然街上本地人少，等星期天再到百貨大樓那裏宣傳宣傳，說不定效果不錯。”楊振亞也打起精神。

“嗯，嗯！”幾個人一致認為。

晚上，鳳嬌和王晴住在東風路商業招待所，距離楊雄的家很近。

說起來，這時候國內住房情況挺窘迫的，楊雄一家，只有一間半的房子，二十平方米，住兩代人，而且，一層樓五家人，合用一個廁所，實在逼仄。

難怪他老婆那麽容易被勾引，若是後世，他這樣的條件就等著打光棍了，鳳嬌暗想，知道楊家的情況，鳳嬌更有把握留住這父子了。

他們帶來的衣服，全都堆在楊家的外間，鳳嬌也不好意思笑話他們，只許諾：“兩位師傅，你們好好幹，若是幫我把廠子發展起來，我給你們買兩室一廳的大房子。”

“就是那種公寓房，行不行？”楊雄指著不遠處電業公司的樓房道。

鳳嬌一看就笑了，只有六十個平方的小公寓，他們還真容易滿足，她點頭：“行！”

楊振亞和楊雄激動得滿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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