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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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百年過去，神像崩壞，結界破碎，人界又瀕臨群魔亂舞的黑暗時代。
——妖界，棲風之野
風過之處，琉璃花叮當作響，遍地琉璃花，遍地打碎的音符。
花叢中，銀發少年笨拙地采摘著琉璃花。“嗨，那朵不要，那朵被花妖吃了半個花瓣。”他的身體裏有人不滿地嘟噥。“薄伽真笨。”
銀發少年的犬牙暴長，怒道：“那你自己采。”說罷，盤膝坐在地上，氣鼓鼓的。
“明明是薄伽答應過我每次“濯發”的時候都幫我采琉璃花，要賴皮麽？”少女軟聲細語。
萬年前的誓約啊，少年神色微黯。薄怒漸漸退去，他耐下心重新挑選無暇的琉璃花，仔細地把躲藏在花瓣間吃花的花妖掐死。“唔？”他突然拈起一只藏在花莖下的花妖，奇道。“梵歌，你看，這只花妖是不是有點像你？”
那是一只同樣長著銀發的花妖精，背上的翅膀被薄伽抓住了，驚慌失措。“噫，還真是有一點點像呢。”妖後興致勃勃。花妖渾身顫抖，唧唧哀叫，向那個法力高出她千萬倍的妖求饒。妖後不悅。“這下可不像了，我何時向別人求過饒？”
妖王大笑，將那只花妖彈走。“去。”
又一陣風來，妖王聳起鼻子。“血的味道。”
原野的盡頭，遠遠地有人走來。
“是右瞳，想必是把人界的竹取之國給拿下來了。”妖後吃吃笑。少年突地縮小了一個尺碼，妖王的面容隱去，妖後重新掌控了這個身體。少女提起裙擺向來人飛去，銀發如鞭揚起，抽碎了一地琉璃花。
“右瞳。”少女撲進鎧甲男子的懷中，環住他的脖子。
“哎呀，真是熱情的迎接，屬下不敢當。”男子笑道，臉上的肌肉卻微微抽搐。
少女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男子的脖子。“有血的味道。”她低嘆，犬牙慢慢滑出，控制不住似的就要在對方肌膚上咬下去。
男子低聲道：“屬下率領魑魅攻克了竹取之國，拘了三十萬魂靈回來，已拋入冥川中。”
“唔。”聽到有食物，少女才收起犬牙，小舌戀戀不舍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另外，屬下還給妖後帶了禮物。”
“真的嗎？”少女喜得鼻子都微微皺起。她牽起右瞳的袖子，往外掏東西。“是什麽，嗯？”
“是……”右瞳微微一笑，突然後退一步，右手中竄起某物，朝妖後飛去。幾道七彩霓光閃過，妖後尚未反應過來，細細的血絲從她身體的各個關節中滲出。她驚詫地摸摸胸口上的血珠，吧嗒，右手臂掉了下去。又聽得噗地一聲，銀發少女四分五裂，鮮血飛濺。
饒是右瞳有所準備退後了一丈遠，仍是被鮮血濺了滿臉。那道七彩霓彩回到他手中，化成一把小巧的匕首。
風過，琉璃花輕歌，右瞳警惕地盯著那堆肢體的碎片。
突然——
“嘻嘻……”細細的笑聲。
那堆肉塊慢慢蠕動，忽拉拉漫天飛起，腥風中少女的頭，脖子，肩膀，手臂一塊一塊拼湊成形。右瞳摸摸臉頰，已是什麽都沒有，剛才濺上的鮮血也飛回了主人的體內。
“呀，好利的刀子。“少女舔去嘴唇上最後的一滴鮮血，飛到右瞳身邊抓起那把匕首好奇地觀察。
不滿盈寸的匕首，刃上七色流彩，清麗絕倫。“虹之刃，據說是從天上的彩虹上截下一段打造而成的，天上地下怕是沒有什麽比它更鋒利了。這是竹取王室的至寶，屬下特地取來獻給妖後。”剛才還痛下殺手的男子恭順地獻上寶刃。
少女取過，手指滑過七彩刀身，視線輕輕掃過屬下，若有所思。“右瞳。”她喚道。
“屬下在。”男子低頭應道。
“作為交換。”少女撲起，在他耳畔細聲。“我讓你為我濯發好不好？”
男子身軀微微一震。
妖魔百年濯一次發，在冥川中洗去沈積的廢氣，從母親河中吸取養分。但濯發是妖的防備最低的時刻，需得最信任的人在旁守護，為其濯發。
梵歌挽起裙角，冥川的水輕輕沖刷著她的小腿，河中的亡靈不甘心地爬上她的肩膀。妖後笑吟吟的，櫻唇微翹，忽一聲，把亡靈吸入口中。
妖後的發上別滿琉璃花，右瞳小心地把花朵一支一支摘下盛入花蘿中，預備濯發完後配戴。摘下最後一朵琉璃花，梵歌的髻上只剩下了一支烏沈沈的發簪。“哎，這支我來拔。”妖後撥開右瞳的手，自己拔下發簪放入花蘿中。髻散，銀發披散，直垂入河水中，引來更多的亡靈爭相攀爬。
右瞳用月芽狀的冥冰梳理她的長發，冒著絲絲寒氣的冰梳滑過發絲，銀發的色澤越發閃亮。妖後由著屬下侍弄，低頭凝視冥川不停歇的河水，驀地，低嘆。“還是右瞳溫柔，以前薄伽幫我濯發的時候都把我頭皮揪痛了。”少女蹙眉，做出痛的表情。
“胡說。”體內的少年怒極低叱。
“哎呀呀，薄伽不要不承認，每次濯完我的頭發都要少一半，還不是你的錯。”少女撅嘴，想了想又道。“可是，以後想叫薄伽幫我濯都不成了。”
少年不作聲。
萬年前，神封印妖界，妖魔死傷無數。薄伽和梵歌雙雙戰死，現下的身體還是用他們剩下的殘肢拼湊的。雖時時在一起，卻是咫尺天涯，永不得見。
“也不是沒有辦法。”一直沈默著的右瞳突然道。
“唔？說來聽聽，老是和薄伽合用一個身體我都煩了。”少女道，引來妖王咆哮連連。
右瞳淡淡道：“簡單得很，再找一具身體不就好了。”
少女沈吟。“可是薄伽的靈力洶湧，能盛得下他的身體極其難得。”
“確實難得，不過也並非沒有，您看……“右瞳停下手，他的笑容卷在流轉的河水中，扭曲不定。“我的身體是否合適？”
妖後眼瞼稍稍擡起，似乎在打量思忖。“……妖界僅次於我和薄伽的妖體，應當能克制住薄伽的靈力。不過……”少女眼波流動。“要用妖界的將軍，我的左右手去換就太不值得了。”
右瞳把冥冰放回花蘿，在琉璃花堆中尋找著汲水的銀瓶。他仿佛不經意地說道：“既然我不成，那麽尋個替身吧。”
“替身？”少女不解。
冥川中，亡靈啾啾哀鳴，陰風瑟瑟，卻也比不上右瞳的話語更陰寒。“左瞳。”
少女偏過頭，似乎在腦海中思索著這個名字，卻不得要領。“左瞳是什麽？”她問，滿臉無邪。
右瞳卻是笑了。“妖後連神之雙瞳都忘了麽，有右瞳怎會沒有左瞳？”
少女望著他，噗哧笑出聲。“我確實不認識什麽左瞳啊，難不成你以為我把他藏起來了。那麽大的人我能藏那裏去？”她拍拍自己的臉，問：“哎，薄伽，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左瞳？”
“廢話什麽。”妖王極其不悅。“我早看出這小子有異心。妖界法則成王敗寇，你若贏了我倆，左瞳和王位都歸你。”
“好。”右瞳眼中暴亮。
“薄伽真是會煞人風景，我還沒玩夠呢。”雖是這樣說，妖後的身形早已騰起。右瞳也不急著追，而是劈手掀翻了花蘿，那枚烏黑發簪落出花蘿，卻未等右瞳沾手，就徑自飛上了天。
發簪準確地飛入妖後的手中，原來簪後拴了一根細絲，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你要的是這個麽？”妖後拈起簪子好整以暇地插入發中，笑嘻嘻道。“這玩意兒太危險，小娃娃還是不要碰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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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過去，神像崩壞，結界破碎，人界又瀕臨群魔亂舞的黑暗時代。
——妖界，棲風之野
風過之處，琉璃花叮當作響，遍地琉璃花，遍地打碎的音符。
花叢中，銀發少年笨拙地采摘著琉璃花。“嗨，那朵不要，那朵被花妖吃了半個花瓣。”他的身體裏有人不滿地嘟噥。“薄伽真笨。”
銀發少年的犬牙暴長，怒道：“那你自己采。”說罷，盤膝坐在地上，氣鼓鼓的。
“明明是薄伽答應過我每次“濯發”的時候都幫我采琉璃花，要賴皮麽？”少女軟聲細語。
萬年前的誓約啊，少年神色微黯。薄怒漸漸退去，他耐下心重新挑選無暇的琉璃花，仔細地把躲藏在花瓣間吃花的花妖掐死。“唔？”他突然拈起一只藏在花莖下的花妖，奇道。“梵歌，你看，這只花妖是不是有點像你？”
那是一只同樣長著銀發的花妖精，背上的翅膀被薄伽抓住了，驚慌失措。“噫，還真是有一點點像呢。”妖後興致勃勃。花妖渾身顫抖，唧唧哀叫，向那個法力高出她千萬倍的妖求饒。妖後不悅。“這下可不像了，我何時向別人求過饒？”
妖王大笑，將那只花妖彈走。“去。”
又一陣風來，妖王聳起鼻子。“血的味道。”
原野的盡頭，遠遠地有人走來。
“是右瞳，想必是把人界的竹取之國給拿下來了。”妖後吃吃笑。少年突地縮小了一個尺碼，妖王的面容隱去，妖後重新掌控了這個身體。少女提起裙擺向來人飛去，銀發如鞭揚起，抽碎了一地琉璃花。
“右瞳。”少女撲進鎧甲男子的懷中，環住他的脖子。
“哎呀，真是熱情的迎接，屬下不敢當。”男子笑道，臉上的肌肉卻微微抽搐。
少女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男子的脖子。“有血的味道。”她低嘆，犬牙慢慢滑出，控制不住似的就要在對方肌膚上咬下去。
男子低聲道：“屬下率領魑魅攻克了竹取之國，拘了三十萬魂靈回來，已拋入冥川中。”
“唔。”聽到有食物，少女才收起犬牙，小舌戀戀不舍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另外，屬下還給妖後帶了禮物。”
“真的嗎？”少女喜得鼻子都微微皺起。她牽起右瞳的袖子，往外掏東西。“是什麽，嗯？”
“是……”右瞳微微一笑，突然後退一步，右手中竄起某物，朝妖後飛去。幾道七彩霓光閃過，妖後尚未反應過來，細細的血絲從她身體的各個關節中滲出。她驚詫地摸摸胸口上的血珠，吧嗒，右手臂掉了下去。又聽得噗地一聲，銀發少女四分五裂，鮮血飛濺。
饒是右瞳有所準備退後了一丈遠，仍是被鮮血濺了滿臉。那道七彩霓彩回到他手中，化成一把小巧的匕首。
風過，琉璃花輕歌，右瞳警惕地盯著那堆肢體的碎片。
突然——
“嘻嘻……”細細的笑聲。
那堆肉塊慢慢蠕動，忽拉拉漫天飛起，腥風中少女的頭，脖子，肩膀，手臂一塊一塊拼湊成形。右瞳摸摸臉頰，已是什麽都沒有，剛才濺上的鮮血也飛回了主人的體內。
“呀，好利的刀子。“少女舔去嘴唇上最後的一滴鮮血，飛到右瞳身邊抓起那把匕首好奇地觀察。
不滿盈寸的匕首，刃上七色流彩，清麗絕倫。“虹之刃，據說是從天上的彩虹上截下一段打造而成的，天上地下怕是沒有什麽比它更鋒利了。這是竹取王室的至寶，屬下特地取來獻給妖後。”剛才還痛下殺手的男子恭順地獻上寶刃。
少女取過，手指滑過七彩刀身，視線輕輕掃過屬下，若有所思。“右瞳。”她喚道。
“屬下在。”男子低頭應道。
“作為交換。”少女撲起，在他耳畔細聲。“我讓你為我濯發好不好？”
男子身軀微微一震。
妖魔百年濯一次發，在冥川中洗去沈積的廢氣，從母親河中吸取養分。但濯發是妖的防備最低的時刻，需得最信任的人在旁守護，為其濯發。
梵歌挽起裙角，冥川的水輕輕沖刷著她的小腿，河中的亡靈不甘心地爬上她的肩膀。妖後笑吟吟的，櫻唇微翹，忽一聲，把亡靈吸入口中。
妖後的發上別滿琉璃花，右瞳小心地把花朵一支一支摘下盛入花蘿中，預備濯發完後配戴。摘下最後一朵琉璃花，梵歌的髻上只剩下了一支烏沈沈的發簪。“哎，這支我來拔。”妖後撥開右瞳的手，自己拔下發簪放入花蘿中。髻散，銀發披散，直垂入河水中，引來更多的亡靈爭相攀爬。
右瞳用月芽狀的冥冰梳理她的長發，冒著絲絲寒氣的冰梳滑過發絲，銀發的色澤越發閃亮。妖後由著屬下侍弄，低頭凝視冥川不停歇的河水，驀地，低嘆。“還是右瞳溫柔，以前薄伽幫我濯發的時候都把我頭皮揪痛了。”少女蹙眉，做出痛的表情。
“胡說。”體內的少年怒極低叱。
“哎呀呀，薄伽不要不承認，每次濯完我的頭發都要少一半，還不是你的錯。”少女撅嘴，想了想又道。“可是，以後想叫薄伽幫我濯都不成了。”
少年不作聲。
萬年前，神封印妖界，妖魔死傷無數。薄伽和梵歌雙雙戰死，現下的身體還是用他們剩下的殘肢拼湊的。雖時時在一起，卻是咫尺天涯，永不得見。
“也不是沒有辦法。”一直沈默著的右瞳突然道。
“唔？說來聽聽，老是和薄伽合用一個身體我都煩了。”少女道，引來妖王咆哮連連。
右瞳淡淡道：“簡單得很，再找一具身體不就好了。”
少女沈吟。“可是薄伽的靈力洶湧，能盛得下他的身體極其難得。”
“確實難得，不過也並非沒有，您看……“右瞳停下手，他的笑容卷在流轉的河水中，扭曲不定。“我的身體是否合適？”
妖後眼瞼稍稍擡起，似乎在打量思忖。“……妖界僅次於我和薄伽的妖體，應當能克制住薄伽的靈力。不過……”少女眼波流動。“要用妖界的將軍，我的左右手去換就太不值得了。”
右瞳把冥冰放回花蘿，在琉璃花堆中尋找著汲水的銀瓶。他仿佛不經意地說道：“既然我不成，那麽尋個替身吧。”
“替身？”少女不解。
冥川中，亡靈啾啾哀鳴，陰風瑟瑟，卻也比不上右瞳的話語更陰寒。“左瞳。”
少女偏過頭，似乎在腦海中思索著這個名字，卻不得要領。“左瞳是什麽？”她問，滿臉無邪。
右瞳卻是笑了。“妖後連神之雙瞳都忘了麽，有右瞳怎會沒有左瞳？”
少女望著他，噗哧笑出聲。“我確實不認識什麽左瞳啊，難不成你以為我把他藏起來了。那麽大的人我能藏那裏去？”她拍拍自己的臉，問：“哎，薄伽，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左瞳？”
“廢話什麽。”妖王極其不悅。“我早看出這小子有異心。妖界法則成王敗寇，你若贏了我倆，左瞳和王位都歸你。”
“好。”右瞳眼中暴亮。
“薄伽真是會煞人風景，我還沒玩夠呢。”雖是這樣說，妖後的身形早已騰起。右瞳也不急著追，而是劈手掀翻了花蘿，那枚烏黑發簪落出花蘿，卻未等右瞳沾手，就徑自飛上了天。
發簪準確地飛入妖後的手中，原來簪後拴了一根細絲，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你要的是這個麽？”妖後拈起簪子好整以暇地插入發中，笑嘻嘻道。“這玩意兒太危險，小娃娃還是不要碰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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