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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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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孫蘅耳邊輕聲道了句:“容的下軟弱,只是軟弱,只要……讓我一個人看到就好了。”

待孫蘅回憶完,她回過神,看著滿眼擔憂望著自己的蔡嫵,抿了抿嘴,把視線從外頭收回望向蔡嫵,拍拍蔡嫵的手背,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二姊,我是蔡家的媳婦兒,是蔡仲儼的夫人。而蔡仲儼的夫人又不是菟絲花,不過些微風雨,還能吹折了我不成?”

蔡嫵勸慰的話一下子被打回肚子裏,她偏頭看著孫蘅,嘴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最後不得不承認:她弟弟挑挑揀揀這麽多年總算沒有白耽誤工夫,找的這丫頭確實跟蔡斌當年給他定下的衛家姑娘大不相同。孫姑娘身上有一股子不輸男兒的氣場!剛硬幹脆又帶著有腦子的決斷利落。

蔡嫵琢磨了下,覺得自己終於不用擔心自家弟弟的心性不定,會欺辱人家姑娘了:有這樣的女人當媳婦兒,蔡威再不知道惜福,他就白瞎了他在外頭混的這十幾年光陰!

那天之後,蔡嫵把孫蘅安安穩穩地安置在了自己府上,沒事的時候開始跟孫蘅聊起了鄴城的風物,聊起育兒經。作為三個孩子的母親,蔡嫵按理說應該很有育兒經驗,但是鑒於她家三個孩子性格都有些古怪,所以在孫蘅問起蔡嫵改怎麽教養孩子時,蔡嫵難得謙遜地幹脆來了個一問三不知。孫蘅雖覺得奇怪,倒也不曾過分追問,只是逗弄郭旸的時間大大增加,搞得小丫頭精神亢奮,每天都特別有範兒地湊到孫蘅跟前,小臉一本正經,就等著孫蘅逗她,給她東西玩呢。

蔡嫵對女兒這沒出息的作為只當做沒看見:纏著孫蘅總比纏著其他小朋友強多了。鄴城上下,凡是跟郭旸年歲差不多或者只大了那麽一兩歲的小孩子,都被郭旸一個不落地給欺負過一遍。或奪了人家東西,或撓了人家腦袋胳膊。小小的丫頭,話剛學會說,就已經顯露出不肯吃虧的彪悍性格,實在是讓蔡嫵該說什麽好。

原本蔡嫵還指望孫蘅來家裏,能以一個大家閨秀的身份好好給自家姑娘做下熏陶,讓郭旸能跟著孫蘅學點淑女風範,結果等人來了,蔡嫵才反應過神來:威兒那審美,怎麽可能會娶個千嬌百媚的菟絲花回來?淑女什麽的,在他弟弟眼界裏根本就挨不上!

至於什麽樣的真正入得了蔡威的法眼,蔡嫵表示她也沒什麽具體概念,但是看眼前孫蘅這實例證明可是肯定:蔡威絕對不喜歡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

孫蘅能得蔡威傾心,除了她身上特有的神韻,還有一點讓蔡嫵非常之驚訝:她竟然通軍事。而且對曹軍對孫劉聯軍之事異常熱心,異常關註。搞得蔡嫵都有些慚愧:相比於孫蘅對前線戰事的關懷,她一個被勒令在家好好休養,諸事不問的人實在是輕松過頭,內疚於心。

反省過來的蔡嫵開始有意思地留意前線的軍事,並且在自己心裏過濾以後,有選擇地挑了給孫蘅轉述。蔡嫵的轉述很有意思,十回有八回是夾雜巨大水分的,比如:丞相帶人兵取長阪坡,趙雲將軍立下戰功。只是劉備運氣太好,被他逃脫了。而剩下兩回則是簡明扼要的,就像她跟孫蘅說賈詡的事:文和先生病倒,在襄陽養病並未隨軍。想來是勞累過度加上年歲漸長吧,他之前還操心劉琮謀逆事來著。

這樣的話,蔡嫵幾乎每天都能跟孫蘅聊上幾句,她也不知道對於自己這種主觀性相當強的轉述,孫蘅會作何感想,只是孫蘅每次笑而不語地表情讓蔡嫵每每在升起一種成就感之後,又緊接著生來一股挫敗感:她這反應到底是信我還是沒信我呀?好歹給我句準話呀!我也好有針對性地去跟丞相府裏那幫子夫人們求證一下我給她說的這些消息的真假。

蔡嫵萬分糾結地想著孫蘅會不會給自己一個機會去求證軍情:她自生病以後就很少再去丞相府。對軍事消息上,有些閉目塞聽。想了解情況,只有靠中書臺一途了。偏偏中書臺有時候是個不省心的地方,它傳出的消息你得過濾著聽,不長心思,你很難辨別那些事是真的,是用來給自己人傳遞消息的。而哪些事情又是假的,是為了混淆城中細作的視線,來給地方增加困難程度的。

蔡嫵自己在初聽時,就上過幾回當,後來學乖了,她便兩頭打探:柏舟回覆的,她聽著,覺得不對頭的,她再去丞相府核實。只是這核實過程不容易,多次剛出門就被杜蘅攔住,哭喪著臉跟蔡嫵軟語相求:老爺公子臨走把您托付給杜若姐姐和杜蘅,交代說讓我們伺候好夫人,不讓夫人在行憂慮事。如今杜若姐姐有孕在身,夫人若因勞累過度壞了身子,等老爺他們回來,杜蘅可怎麽交代?

就因為杜蘅這些軟話,蔡嫵好幾次一只腳都踏上馬車了,又禁不住哀求,硬生生收了腳,憋憋屈屈地折回府裏,照舊讓柏舟打探中書臺的事。

可是沒過多久,中書臺就傳出一個不得不讓蔡嫵親自出馬往丞相府核實的消息:

曹操移師赤壁,北方水師還沒有徹底適應南方天氣,蔡瑁麾下的荊州水師也是剛剛搭建好水寨,還沒有等待他們修築好工事,江東的將領甘寧甘興霸就趁夜乘舟而襲。只領百騎,就沖散了被蔡瑁標榜為牢不可破的荊州水師大營。三萬水師,竟然被江東的騎兵打的四下逃竄,敗勢凈顯!百餘艘戰船,竟然被幾十只小舟沖的七零八落,毀損過半!曹操聞訊後怒不可遏,急令蔡瑁俘抓首賊。可惜蔡瑁不爭氣,千騎出動都沒抓到人,還讓肇事者跑到江面上耀武揚威對著曹操破口大罵。曹操得知心火大起,抽了腰間青釭劍直擲向蔡瑁。

“首戰不利!主將失職!蔡瑁,你曾對孤誇口說荊州水寨無攻可破?如今這般結局,你還有何顏面再見那些死難的荊州兵勇?”

蔡瑁僵直恍惚地端了劍,腳下踉蹌地出門而去。次日一早,服侍蔡瑁的親兵就傳來消息:蔡瑁身負皇恩,已自戕而亡。臨終遺書:蔡氏一門跟隨蔡瑁盡降丞相,如今蔡瑁一人疏於職守,自知罪責難逃,甘願伏法受誅。然妻兒無辜。望丞相在蔡瑁故去後,能看在舊日情分上能善待蔡家一門。蔡瑁不勝感激。

這個消息是和曹軍移師赤壁的消息一塊兒被柏舟告知蔡嫵的。

蔡嫵聽到後,當時就懵了,傻著眼兒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聲音,滿臉懷疑地盯著柏舟問:“你剛才說什麽?丞相的大軍移師到哪裏了?赤……赤壁?怎麽會呢?怎麽可能呢?去赤壁不是要揮師南渡,去打夏口然後進軍江東嗎?”

蔡嫵說著把頭轉向孫蘅,滿眼都是擔憂心疼。可是孫蘅卻面色平靜泰然,跟沒聽到蔡嫵的發問一樣回答她:“兵進赤壁?倒確實像曹公能幹出的事!”

“什麽能幹出的事?”蔡嫵聲音猛然拔高,眼前也一陣陣發黑。她捂著有些發悶地胸口狠狠地喘了兩口氣才舒緩過這陣不適,抵著額頭說道:“不對。這事情不對。你姐夫臨走前幾天還跟我說這次主公要出兵平南,憑借北方水師,只對付一個荊州尚可。若全競其功,必然是力有未逮的。既然他明明知道力有未逮,他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曹公出兵赤壁的!便是出兵赤壁,也不可能任由曹公把蔡瑁殺了的。北方水師怎麽樣,旁人不清楚,他們還不清楚嗎?若蔡瑁活著憑借他統領荊州水師,和江東之間尚可有一戰之力,他這一死,赤壁……不是註定要兵敗如山了嗎?”

蔡嫵揉著額角,語速很快地把長長一段話說完,還不等孫蘅仔細品味這裏頭的玄機,蔡嫵忽然捂住嘴巴,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豁然變了顏色。

“赤……赤壁?兵敗如山?”蔡嫵臉色驟然慘白,抖著手,咕噥地重覆著自己剛才的話,一下子頹然倒在坐床上。

孫蘅莫名其妙地看著蔡嫵,正要問她到底怎麽了,就見蔡嫵已經拳頭握緊,渾身僵直地伏在了床上。孫蘅湊過身,支楞起耳朵,仔細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清蔡嫵顫抖著聲音的喃喃:“……原來……時間過得這麽快呀……這就是到了赤壁了?……這就到了赤壁了。赤壁啊……”

孫蘅伸出手,拍拍蔡嫵肩頭:“二姊,你沒事吧?什麽時間過得很快,什麽就到了赤壁了?赤壁很不同尋常嗎?”

蔡嫵沒搭話,依舊失神地靠在床上恍恍惚惚地眨著眼。就在孫蘅以為她陷入沈思,不會搭理自己的時候,蔡嫵卻猛然坐直身子,目光灼灼盯著孫蘅,像是跟她說,又像是跟自己說:“不行,我不能這麽消沈。這麽多事情都不一樣了。說不定這場戰爭也能不一樣呢。我得振作些,我得好好去丞相府那裏探看下,這回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場戰爭又進展到何種地步了。”

蔡嫵說著就站起身,按著孫蘅的肩膀把她安置在床上,囑咐了句:“你在府裏歇著,我去一趟丞相府。有事情你就吩咐柏舟或者杜蘅。我很快回來。”

孫蘅反應不及,就被蔡嫵從眼前帶起一陣風,等她要出言再叫蔡嫵的時候,蔡嫵人已經出門,張羅車駕了。孫蘅蹙起眉,偏頭垂眸看著地板,疑惑地重覆:“難道赤壁裏,已經有了什麽大玄機?二姊說……姐夫南征前不讚同兵進江東,如今卻又同意了……陳兵赤壁。這裏真沒什麽謀算嗎?”

蔡嫵可來不及回答孫蘅的疑問了,她是急匆匆趕赴了丞相府,見了丁夫人施禮後,就有些著慌地問:“不知文若先生那裏可曾從許都傳來前線最新的軍情?”

丁夫人先是被蔡嫵的急迫模樣嚇了一跳,待聽到蔡嫵發問後,搖搖頭,輕松愜意地調侃蔡嫵:“慧儇可是多日不曾來府上了。今日好不容易到了府中,竟然不是為了探看我這個老太婆,而是關心前線軍事。相比奉孝要是知道你如此掛懷他,肯定又得在他主公和諸位同僚跟前得意一陣了。”

蔡嫵聞言瞬間紅了臉:不是害羞,是被急的。

蔡嫵心裏這會兒感覺可叫一個焦躁:丁夫人,都到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調侃我?您老知道不知道,赤壁這一戰很可能是會輸掉的,很可能是讓曹公兵敗如山,功虧一簣,從此往南興嘆的一個大轉折。就算我信得過我男人,我覺得他有回天之力,可是……可是他江東那些對手也不是吃素的呀!周公瑾,諸葛孔明,魯子敬,張子布……哪一個不是九曲十八彎的心思?還有那一串名滿天下的武將:呂蒙、黃蓋、太史慈、關羽、張飛、甘寧……哪一個不是悍勇無雙,以一當百?你讓他跟這群人磨心眼兒?這得費多少腦子?費腦子不打緊,要是再碰上了曹公犯軸,死活不聽勸,那我才是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蔡嫵表情一會兒糾結,一會兒愁苦,在丁夫人跟前,頭一次失去穩妥,情緒外漏。

丁夫人總算是察覺了幾縷不妙,她傾著身,望著蔡嫵試探道:“慧儇,我瞧你臉色不太好,可是最近有了什麽煩心事?不妨說來,我也好給你出出主意?”

蔡嫵愁眉苦臉地擡起頭,眼睛幽幽地看著丁夫人,聲音艱澀沙啞:“丁夫人,您但要告訴我,赤壁那裏……您知道多少情形。如今那裏軍事進展如何就行了。”

丁夫人聞言松了口氣:“我當是什麽大事呢值得慧儇你這樣驚訝。赤壁那裏呀?有剛送來的軍報消息說,前次被甘興霸劫營損毀的那些戰船已經被休整完畢了。而且為了防止他們孫劉聯軍再來劫掠水寨,丞相他已經接受了士元先生的建議,把所有戰船都用鐵索連一起了。哎,你還別說,戰場連在一起倒是比之前平穩不少。早怎麽沒想到這個主意呢,要是早想到了,也不用折騰這麽厲害,被甘興霸帶著百餘騎沖殺幾個來回,生生打了臉面。”

蔡嫵聽到丁夫人這話後只覺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響,身子晃了晃,差點兒沒委頓到地上。丁夫人身邊的丫環趕緊把她扶好,攙著她安坐到裏頭的一個床上。

丁夫人也隨著跟進來,望著蔡嫵煞白的臉色相當不放心地說:“慧儇,你這是……要不叫大夫來吧。”

蔡嫵無力地擺擺手,用氣聲說道:“不必勞動大夫了。我歇歇就好,歇歇就好。”她說完就合上眼睛,做出閉目養神狀。可是心裏卻思緒翻湧,久久難以平靜。

蔡嫵千想萬想,想不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如此詭異的地步。蔣幹倒是老實。鬧騰過荊州的蔡威一出場,在曹操的中軍帳中不留絲毫情面地刷了劉琮的面子,搞得荊州所有降曹的世家人都得低調含蓄,輕易不敢在出風頭。可是即便沒有蔣幹的勸降,周瑜也已久用他自己的謀算給曹軍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三萬人的水寨,竟然被百餘人的隊伍沖了個七零八落。而對於甘寧?敢帶著這麽點兒人,跑到敵營執行夜襲任務,並且完成地如此漂亮風光,蔡嫵該說甘寧不愧是蔡威的拜把子嗎?

在這之後,又是詭異地殊途同歸。沒了張允,蔡瑁一個人冒不出什麽大波浪。可是曹操對他痛下殺手。毀了荊州水師裏能帶兵的統領。而鐵索連戰艦這條計謀,蔡嫵實在是不知道龐統這回的計策到底算是向著哪頭的?怎麽就這麽寸,怎麽就這麽巧?怎麽明明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為什麽結果還是跟她模糊的記憶裏的片段那麽地類似?難道……歷史真的有不可逆性?不管你怎麽折騰,總有一股力道,會把它拉入它原本該走的正軌?即便你改變了所有的前因,後果也依舊是既定好的,任你能力滔天,也一樣是無力挽回?

這個想法一冒頭,蔡嫵心裏就生出一股濃濃的酸澀。她擡了手遮住眼睛,不讓自己眸中的悲涼和無助流於人前。在深吸幾口氣以後,蔡嫵才開口問出:“奉孝呢?丁夫人,這麽多消息了,可有奉孝的消息?”

“奉孝?”丁夫人聞言失笑,靠坐到蔡嫵身邊,拍著蔡嫵的手背安慰她,“你放心吧,奉孝身體無恙,他現在可好的很呢。只怕整個軍營也就只有他最逍遙自在了。每日裏除了垂釣就是睡覺,非聞召絕對不去中軍帳。那清閑日子,看的昂兒他們都來信抱怨,直說嫉妒羨慕的很呢。”

蔡嫵一下楞了神,放下手僵不楞登地支起身子,滿臉不相信地看著丁夫人:“您說……奉孝在垂釣?”

“可不是嗎?垂釣呢。釣上來的魚魚蝦蝦全部給送到各個營帳去了。從進了南方,他就迷上了這個。開始是在淯水,後來又轉戰到了長江去。一群將軍謀臣,現在被他的魚湯給荼毒的談魚色變,心裏膽怯的很呢。”

蔡嫵搖搖頭,抓住丁夫人衣袖,兩眼睛漸漸顯出神采:“也就是說……他一直清閑著,沒有作為。”

丁夫人眉一挑,偏頭看著蔡嫵表情,雖然不明白為啥郭嘉清閑,蔡嫵還有些高興?可是她依舊很盡責地跟蔡嫵坦言:“哪裏的話?奉孝雖然懶散了些,但是大是大非上還是清楚明透的。他在甘興霸劫營的事情一出來,就讓老爺把許都軍隊後撤了三十裏。雖不知他意欲何為,但謀臣們嗎,總是喜歡彎彎繞的,猜來猜去也費心思,等到時候他們自己就揭曉謎底了。”

“後撤了呀?”蔡嫵長長地出了口氣,舒展了身子躺回了坐榻,“後撤了好,後撤了好。後撤了,這把火,或許就燒不起來了……燒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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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夫人對蔡嫵的糾結可是一點也沒有領會到,她就看著蔡嫵在聽到她話音落地後,臉上就莫名其妙出現一種平靜安心的表情。丁夫人正想問問蔡嫵是出了什麽事呢,蔡嫵就已經翻身起來,要跟她告辭了。

丁夫人沒奈何,只能滿懷納悶地派人把蔡嫵送回家去。臨走前還叮囑她:有什麽事你可千萬別逞能憋在心裏不說。我聽說你娘家二弟妹到你家了,雖不知道是個什麽性情的人物,但是總歸是要你勞累的。你也別太在意面子裏子什麽的,有些手段該使的還得使。切莫讓那起子不知好歹的人欺負了去。

不知好歹?

誰不知好歹呀?

蔡嫵茫然地眨著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敢情丁夫人覺得她今天不正常,是因為尚香來鄴城讓她不痛快了?這怎麽說的呀?她覺得她自個兒不像是那麽冷漠寡情不好客的人呢。再說,尚香也挺知情達理的,怎麽就成了不知好歹了。

蔡嫵很困擾,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丁夫人有如此想法。

丁夫人看著蔡嫵一頭霧水的模樣心裏暗暗著急。她有時候真懷疑郭嘉跟蔡嫵不是兩口子。你說天底下怎麽就有這樣的夫妻呢?當丈夫的心眼兒比成了精的狐貍都多,可當媳婦兒的人她真是糊塗遲鈍地讓人想把她腦袋鑿開,看看裏頭到底裝地是什麽?

她怎麽就那麽缺心眼兒呢?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她那弟妹是什麽身份嗎?孫堅的女兒!江東的郡主!吳侯的妹妹!據說是個風範頗肖其兄的弓腰姬,那能是好相與的嗎?這樣的人就是當真到了寄人籬下的地步,你能指望她能俯首低眉?看你的臉色行事?得了吧?她不想法子使手段找茬就是你上輩子燒高香了!

丁夫人眼瞧著蔡嫵一副不開竅的樣子,咬咬牙,恨鐵不成鋼地跟她說:你也不用明白什麽了,你就只記著平常有事沒事多往丞相府走動走動就好了。

蔡嫵揉著額角,萬分為難:“可是……我家裏還有兩個有身子的人呢。再說旸兒還小,不懂事,帶著她往丞相府走我怕她會沖撞了貴人。”

丁夫人手一擺,氣勢萬鈞:“那丫頭我看著挺合眼緣。就是真沖撞了哪個,有我給她撐著,怕什麽?再說了,難道你就不想盡快了解點前線的軍情?往我這裏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最後一條說的蔡嫵有些動心,在踟躕了很久後,蔡嫵終於拗不過心裏對前線戰事與對老公孩子和弟弟的擔憂,勉勉強強地點了頭,然後才被丁夫人安然放行,離開了丞相府。

丁夫人瞧著蔡嫵走遠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到了慧儇那個年齡,還仍舊對後宅對人心那些陰私面看不真切,不起一點防人之心的,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也虧得她嫁的是奉孝,家裏就只有她一個夫人。若是換了旁人,一後宅的鶯鶯燕燕爭妍鬥艷,鬥角鉤心的,可不得把她這傻孩子給活活吃了?

蔡嫵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在丁夫人眼裏成了天真良善的代名詞了呢。她在回到家以後就跟孫蘅說了今天在丞相府聽到的這些話、然後告訴孫蘅“按理說,這些事我該瞞著你,等你把孩子平安生下來我再跟你講前線的形式。可我也知道你心裏頭一直掛念著那些。總是不告訴你,我也過意不去。今天我跟你說的這些話,除了是要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其他沒別的意思,就是害怕你會鉆了牛角尖,磨不過彎兒來,把自己夾在夫家、娘家之間,左右為難。”

孫蘅楞了一下,笑看著蔡嫵不言不語。

蔡嫵絞了絞手指,繼續說道:“其實大道理什麽的,人人都明白。我再說一遍也是徒勞。我就覺得吧……尚香,你看人這輩子總是會經過這樣或那樣的岔路口。你不可能既得了這條路上的便利,又看了那條路上的風景。哪裏有什麽十全十美的事?若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兒……”

“若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二姊肯定不會跟我說這種話。”孫蘅笑瞇瞇地接過蔡嫵的話頭,站起身,面色平靜,“賣花女是普通人家女兒,可是誰會在乎賣花女美貌與否,尊貴與否,誰會在乎她是否朝不保夕?是否食不果腹?是否家庭和美呢?”

“普通人家的女兒享不到我享過的尊榮和富貴。盼不來我曾有過的地位與家世,自然也不用體會我如今的辛酸苦楚。有得必有失,老天爺持正公道。二姊若是擔憂我會想不透這個道理,那也是人之常情。我的確盼著他們能好好相處,便是來鄴城也不過是想躲開仲儼和江東更大的矛盾。很多人可能會因為覺得我這性子古怪擰巴,可我卻一點也不後悔。時勢使之然,我的兄長在做他身為孫家兒孫應做的事。我的夫婿在做他身為蔡家子孫應做的事。我不過也是在做我自己該做的事罷了。”

蔡嫵聽著孫蘅,先是目露驚訝而後又轉為激賞。她站起身走到孫蘅旁邊,無聲地拍了拍孫蘅肩膀,然後說:“天色晚了,回去歇著吧。明天跟著我一起去丞相府瞧瞧。”

孫蘅點著頭,跟蔡嫵告辭離開。打算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去跟著蔡嫵拜會拜會丞相府的諸位夫人。可是孫蘅這個心思起來沒多久,就被郭府裏半夜吵吵鬧鬧的噪音給打消了:白天還好好的蔡嫵,在晚上躺下沒多久就起了高熱。甭說第二天帶她去丞相府了,就是起身操持自家家事都有些困難。

柏舟連夜從惠民堂叫了個老大夫,不是別人,正是上回蔡嫵昏倒時被柏舟請來的那位姜郎中。姜老爺子給暈暈乎乎昏迷不醒的蔡嫵把了脈,皺眉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在轉看著柏舟、孫蘅等人思考了好久之後才提起筆,邊絮絮叨叨念著:“上次不是告誡過病人不能勞力操心嗎?怎麽就是不聽呢?這些好了,風寒加舊疾,可不就得在床上好好躺一陣子了?還有,我說你們身邊這些伺候的人是怎麽辦事的?夫人這病原本就畏寒,如今十月份的天,她出門竟然也不帶人拿件大氅跟著?”

柏舟聽後滿臉慚愧後悔,杜蘅更是臉色漲紅,眼眶都要濕了。不斷在一旁自責:都是杜蘅的疏忽,要不然,夫人也不會……

姜老爺子拿著藥方的手一擺:你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攬過了,想著怎麽醫好你們家夫人才好。現下惠民堂最得力兩個大夫一個跟著去了南方戰場,另一個還在北方尋藥未歸(華佗離開時對外宣稱是找尋藥材)。你們夫人這情形,風寒還好說,就是舊疾有些棘手……老朽也只能盡力而為。

柏舟連連點頭,跟姜大夫不住道謝。

姜大夫倒是有職業操守的很,在給人看病開藥後,被柏舟送出門時還不住交代註意事項,臨走還輕輕地嘆了一聲:“也不知華先生幾時回來?要是有他在,蔡夫人斷然不會到如此地步的。”

柏舟身子僵了一下,抿緊嘴,沒再接這話茬。但是私心裏卻打算往北邊去一封信,請華大夫及早回來了。他盤算著給大姑娘治病的事華大夫應該早就辦完了,之所以一直沒回來肯定是因為在路上又給這個那個的病人的診治,耽誤了行程了。

晚些的時候,柏舟把信寫好,剛把信發出去,就見杜蘅臉色疲乏地過來找他。

“怎麽了?主母那裏出事了?”

杜蘅搖搖頭:“夫人那裏已經把藥喝了。只是燒還沒退,人也是不太清醒,正迷迷糊糊地叫老爺和兩個公子的名字呢。”

柏舟呼吸一滯,手攥著拳頭,眉頭緊皺,一語不發。

“我想……是不是能給前線寫封家書。老爺他們要是知道夫人現在身體抱恙,肯定會寫信來安慰安慰夫人的,這樣夫人也能……”

“糊塗!”杜蘅的話沒說完就被柏舟厲聲打斷。柏舟眉目嚴厲地盯著杜蘅,告誡道:“主母這病情不能告訴先生,更不能讓兩個公子知道。”

“可是你看……現在府裏杜若姐姐不在,老爺和兩個公子不在。大姑娘已經出嫁,二姑娘剛會說話,孫夫人還在咱們府上做客,一個府裏沒個正經主子。……若真不告訴老爺,豈不是要亂了套了?”

“亂了套?你是幹嘛的?這些年你跟著主母和杜若學了什麽?”柏舟“呼”的一下站起身子,走到杜蘅跟前一字一頓:“若在主母病倒期間,你管轄的內院出了一點岔子,我拿你是問!”

話畢,柏舟就轉身擡腳,頭也不回起離開廳裏。留下被訓的眼淚直冒的杜蘅委屈抽噎。

在被柏舟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以後,杜蘅再不提往前線報信的事,只是盡心盡力照顧蔡嫵。期間丁夫人、唐薇、戲嫻、荀彤她們不斷地來探病問候。在小半個月以後,蔡嫵病情總算不負眾望,有了好轉。風寒開始漸漸痊愈,人也能離開床榻,自己到處活動。只是她眼睛視力經過這一場毛病,卻比之前更壞了。除非站在她五尺之內,否則她連人長相都看的模糊不清。

柏舟、杜蘅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每天瞅著哭鬧不止要找娘親的郭旸和愁眉輕蹙即將臨產的孫蘅煎熬不已,差點兒就花白了頭發。

也正是兩人扣算著日子,給老天爺祈禱讓蔡嫵盡快痊愈的時候,謝天謝地,華佗終於回來了!華老爺子進鄴城,梳洗沐浴都沒來得及就匆匆趕到了郭府,給蔡嫵看診了。

蔡嫵那時候人已經清醒的很,只是還剩下些風寒後遺癥,覺得渾身無力,頭暈體虛罷了。在看到華佗來時,她竟然還能起身給華佗行禮。華佗趕緊給她摁回榻上,繃著臉,面無表情地給蔡嫵把脈。旁邊一圈看著的人大氣不敢出地盯著華佗的手,唯恐他一個不註意給出了誤診情形。

好在華佗職業素養過關,在聽脈觀色後,下筆飛快地寫了一個藥方,邊往柏舟手裏遞邊回頭給蔡嫵說:“之前姜公給開的藥就停了吧。用這個搭配元放給你做的丸藥,連服七日。還有從明日起,要用湯藥輔以針石,來抑制你這日益惡化的眼睛視力。平日多註意休息,飲食清淡些。”

蔡嫵點點頭,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在嘴角勾出一個恬淡的笑意:“華公,不瞞你說,在知道得了這個病,而你和師父又都不在時,蔡嫵其實是做好迎接黑暗,迎接死亡的準備的。現在,你忽然跟我說,我這失明有的治,我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

華佗先是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後才語帶不忍地說道:“老朽只是說可以抑制,並不是能完全治愈。”

“可是相比我二姨母和堂表姐她們,我已經算是幸運很多了呀。”蔡嫵偏過頭,瞇眼笑微微地說道。

華佗也隨著笑了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滿是風塵的衣服,立刻眉頭大皺。站起身,跟蔡嫵交代了句:“我明日來給你施針。”後,就迫不及待跟蔡嫵告辭,腳步匆匆裏離開郭府,回去換衣沐浴去了。

晚上的時候,喝了藥的蔡嫵躺在榻上,一會兒思考這之前丁夫人跟她說的甘寧百騎劫營的事,一會兒又想起華佗往北方去給照兒看病的事,一會兒又模模糊糊地惦記起前線自己老公,弟弟和兒子。總之一個晚上,蔡嫵就沒消停多少,之前病著的時候不顯,華佗一來,也不知是身體還是心裏,她忽然就覺得自己病好了,這些事也像打了招呼似的一股腦全湧上心頭了。

等第二天,蔡嫵見到華佗的時候,華佗剛進門凈手,蔡嫵就迫不及待地問他:“華先生,我家照兒的身體可有好轉?她以後在子嗣上……”

“放心吧。”華佗擦著手,給了蔡嫵一個安撫的眼神兒,“郭夫人身體已經無礙了。而且老朽在那裏也看的真切,你家姑娘確實是個要強的性子,別看她是以和親的身份嫁過去,可是闔府上下,甚至整個軻比能部,都沒幾個不服她的。軻比能對她也很尊重。只要不出什麽意外,郭夫人在子嗣上可以無憂。”

蔡嫵松了口氣,眼瞅著華佗已經在準備針灸針,趕緊趁著空擋說道:“這就好。開始我還以為照兒一個人冤家塞外,會受委屈呢。現在好了,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可以放心了。現下曹公在跟孫劉聯軍對陣,後方空虛,若軻比能那裏出了什麽幺蛾子,起了什麽歹心,想要揮師南下,那我們可真是不知道當如何應對了。”

華佗聞言,動作一頓,扭過頭,困惑地看著蔡嫵:“咦?不對呀。我在北邊怎麽聽說的是,曹公跟孫劉聯軍對陣,勝少敗多,正要派使者往鮮卑部求援。難道說,曹公並沒有派人前往軻比能部?”

蔡嫵也是一頭霧水:“不可能呀。曹公是打水戰,便是要求援,也不會往軻比能那裏求援呀。再說,軻比能自己還在跟步度根作戰呢,他怎麽可能會有餘力來顧忌北方?”

華佗聞言眉頭皺起,面色也漸漸顯得凝重:“可是,老朽在回來的時候確實見到來自的許都的使者進了軻比能的牙帳。”

蔡嫵身子一僵,手怕攥在手中絞地越來越緊。最後一下站起身:“我要去丞相府看看,這事有些蹊蹺。”

華佗卻不領情,手按在蔡嫵肩頭一下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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