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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番糾擾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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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渡之戰是在這次須臾感慨後的第二天正式開始的。

在對陣之前,本該是罵陣叫陣的架勢,被袁紹和曹操的兩個當領導不約而同的略過,各自選擇了親自上陣,當面鑼,對面鼓地跟老友唇槍舌劍一番。

袁紹那會兒在持韁策馬,一邊在陣前閑適的遛馬,一邊用馬鞭輕敲著小腿,看上去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而曹操則是單手握劍,一手勒韁,面容正色大義,口氣鏗鏘凜然:

“袁紹,我於天子之前保奏汝為大將軍,汝不思感恩,上報天子也就罷了,今次卻興兵謀反,卻是為何?”曹操橫劍在前,眼睛不眨,心不跳地給這位四世三公的勳貴之後扣了頂想摘都難摘的謀逆帽子。

袁紹也不見惱,冷笑一聲,用馬鞭指著曹操:“汝托名漢臣,實為漢賊。我原本意看在舊日情分上,饒你一次,不想你今番卻汙人造反,簡直罪惡彌天!”

瞧,這位被人說有周公遺風的本初公也真是個牙尖嘴利的主兒。回話句句戳中曹操肺管子。

要不是昨天郭嘉幾個看到過曹操說道袁紹時那一番惆悵表情,加上倆人對話時少有的用“你”啊“我”啊的稱呼,恐怕誰都很難相信:眼前這兩個人其實比他們對在場其他人相識的都早。這倆才是從小到大玩笑胡鬧過、浴血並肩過、志同道合過,如今又分道揚鑣的發小哥們兒。

曹操在聽到袁紹那話以後眼睛瞇起,語氣一變,一字一頓道:“孤今日:奉詔討逆!”

袁紹馬鞭一收,“唰”的一下抽出佩劍,鏗鏘有力地回道:“孤,奉衣帶詔討賊!”

曹操臉色一整,對身後喝令:“擂鼓!”

袁紹亦是佩劍一揚:“出將!”

他話音一落。一個三十出頭,身材健碩的武將即策馬出列,橫槍在前,目光沈穩,面靜如水,不驕不餒地掃視著對面一列的敵將。

曹操瞧此情形,心裏“咯噔”一聲:雖沒有聽說過此人,但看他現在表現,恐怕亦是個勁敵。他回頭看了眾將一眼,沈聲問道:“何人願意出戰。”

徐晃四下掃了掃,剛要出列迎敵,就被緊挨著的程昱一下拉住了馬韁:眼前這個人,雖然是不是聞名之輩,可看其舉止,不像是平庸之人。若貿然遣人,恐怕有輕敵敗陣之嫌。還是找一個行事穩妥又謹慎武勇的人為妙。

仲德先生捋著胡子微微想了想,沖徐晃微微搖搖頭,然後把眼神投向許諸想曹操建議道:“主公,昱以為仲康可試而往之。”

曹操眼睛一瞇,看向一言不發正靜待命令的許諸命令道:“許諸,前去迎戰。”

許諸二話不說,策馬而出橫刀在前看著幾十步外的敵將,照例問道:“來將何人?”

敵將把槍一劃,口齒清晰地回答道:“河間,張頜。”

許諸聞言後依舊面無表情,只是以理回答:“譙郡許諸。”說完也不在啰嗦些鼓舞士氣,羞辱來人的話,直接擡手起刀撥馬就站。

張頜被許諸反應弄地微微楞了下,隨即看著許諸的動作眼中閃過一道光彩,再讚了句:“閣下好俊的刀法!”的刀法後,也跟著挑槍就刺,槍槍如雨,左右不離許諸要害三寸。而許諸亦是刀動如雷,鋒之所向,一陣寒栗之氣。

兩個人槍來刀往十幾回合楞是沒有分出絲毫勝負。曹操面色凝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陣前爭鬥,握韁的手越收越緊。最終猛一攥拳,在許諸一刀把張頜逼退兩步後,手中長劍一揮,示意部下全速進軍,沖鋒而上。

戰陣之上頃刻被虎豹營的鐵騎和陷陣營的將士淹沒。袁紹睜大眼睛看著悍不畏死的曹軍,目光閃過一道讚賞,只片刻後,就揚手示意:列盾為陣,步兵在前,弓箭飛矢在後,騎兵甫一接近就是一陣頃頭而下箭雨,輕騎兵不少人被流矢所傷,一時間慘叫呻、吟響遍戰場。

只是這場箭雨在對付虎豹營的騎兵還算有效,但是對付重甲的陷陣營步兵時缺如刀砍鐵石,帶著巨盾的陷陣營在第一一輪箭雨疾下時就迅速變幻了隊列。袁紹的列盾法剛一出現,就被玩步兵陣列的翹楚高順瞧出苗頭。高將軍一道令旗揮下,陷陣營原本沖鋒陣型立刻一變,成了護盾在前,巨盾在頂,烏龜殼一樣緩速推進的鐵疙瘩。

袁紹部中幾個見多識廣的將軍見此驚呼一聲,指著陣中隊列詫異道:“並州陷陣營?這……不是傳言高順死了嗎?怎麽會在許都軍中?這陷陣營……”

這陷陣營出現,並州狼騎當然也能出現!就在袁紹部有人無限詫異地感慨時,已經減損傷亡的曹操軍中從側翼又忽然出現兩支和虎豹營戰法完全不同的騎兵:一支如尖刀入肉,只求速戰突進,不求殺敵俘首;而另一支則穿插而行,所過之處,如修羅出世,不留絲毫活口。看上去打法野蠻而殘暴,像是未開化的戎狄一般。

袁紹驚異地看著突兀出現的兩撥人馬,聲音略顯驚駭地指著前方問身邊謀臣道:“這是何人兵馬?”

郭圖閃了閃眼睛:,盯著煙塵彌漫地戰場回道:“一支是原並州呂布降將張遼張文遠所率的並州舊部。還有一支,恐怕是那位跟西涼羌人作戰數年的少將軍幫忙給許都訓練的一支蠻師。”

袁紹蹙了蹙眉,轉頭喝令:“步兵退後,騎兵出師!”

隨著他命令出口,傳令官令旗一變,冀州軍步兵變陣,數倍與曹軍的騎兵從步兵身後策馬而出,帶起一路煙沙滾滾。

戰場局勢頃刻被袁紹兵馬顛覆,馬超和張遼見勢不好,識機很快地急速回撤。高順的陷陣營則自動自發地擔起了斷後掩護的任務。曹操皺眉看著不斷增加的陣亡將士,心疼地無以覆加,牙咬了又咬,最後從齒縫蹦出一句:“鳴金,撤兵!”

在官渡戰役的首戰並沒有向袁紹軍想的那麽輕松,當然也沒有曹操軍想的那麽僥幸。七十萬對七萬,這理論上就是十個打一個。曹軍能把仗打到這樣,已經足夠說明這是一次實打實的硬戰。戰爭雙方互有勝負,若論戰損比,自然是曹操為勝,但若論生還有生力量,便是兵多將廣的袁紹更占優勢。

首戰之後,曹操率部退兵三十裏,把營寨紮在了官渡下寨,以據守許都,扼住袁紹進軍之咽喉。而袁紹亦是在曹操撤兵後,緊跟而上,寸土不讓,步步緊逼,以兵鋒大軍時時威脅曹操大營,用袁紹話說就是:急速推進,切勿讓曹操立穩腳步!

而曹操兵馬一退,審配和張頜立刻向袁紹建議:“公如今兵鋒極盛,且今次初戰曹孟德已然得知曹孟德所出,皆軍中精銳。如此可見,許都兵馬多為老弱病殘。公不如分兵兩路,一路戰曹操與官渡,一路南下繞道許都,襲其後方。屆時曹操兩面受敵,則勢必敗!”

袁紹那時想了想,捋著修剪齊整地胡須微微地搖了搖頭:“曹孟德用兵狡詐,且為人精明。當年他在兗州時已有過後方被襲的教訓,今番斷不會絲毫不守許昌,置全部兵馬與官渡。若我貿然攻許,若可得城還好。若不可得之,則官渡許都兩面有失,與願違矣。”

審配和張頜皺了皺眉,兩人交換眼色,各自又搜羅語言勸了一陣,結果袁紹就是固執的很,對此建議只一個態度:不納!

郭圖和辛毗在一邊冷眼看著意見分歧的三人,偏頭思考了片刻。辛毗攢著眉,小聲跟郭圖說:“公則,我覺得正南先生此建議妙。”

郭圖瞪了他一眼,口氣涼涼地提醒他:“妙則妙矣,可惜主公不用,再妙的計策也是廢話!”

辛毗一噎,無奈地看了眼郭圖,心裏暗暗地嘆了口氣。卻見郭圖已經出列,聲音不大地開口對袁紹說:“主公。圖以為主公不去襲擾許都,亦可以分兵十萬,在官渡下寨築起土丘。以弓箭手駐紮其上,日夜襲擾曹營兵馬。若曹操受擾不住,棄此而去,我等得此隘口,則破許之戰,指日可待。”

袁紹撫著下巴思索了片刻,讚同地點頭道:“此計甚好。傳令:各寨選精壯之士,修築土丘,困襲曹操與官渡下寨。”

說完袁紹眸光恍惚了一下,隨即恢覆正常,口氣森然:“人言:曹操善於用兵,今次我卻要他進退兩難!”

一列的部將在袁紹下令以後,應諾領命在,只有張頜抿著唇,聲有無奈地輕嘆了口氣。在要擡頭時,恰看到郭圖面有得意的表情,不由冷哼一聲,厭煩地把眼轉向他處。

郭圖眼睛不動聲色地瞇了瞇,眸光裏閃過一道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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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僥幸躲過一道劫難的許都,蔡嫵正和一眾夫人湊在司空府裏,眉頭緊皺地聽著荀彧送來給丁夫人的軍報:自從官渡開戰,前方將士和後方通信就被嚴格控制。以前出戰時還能趁著空閑寫點家書發發牢騷,但此次戰於官渡,荀彧卻戒備非常,像是唯恐後方送去前線的家書中出現通敵勸降之言,會擾亂軍心一般,死死地卡住了前後方的信件往來通道。一切盤查比之前更謹更慎,同時通信的難度也比之前大大增加。

蔡嫵反正是有一陣沒接到郭嘉的書函了,不止是她,連丁夫人這裏都沒有絲毫從前線來的消息。一堆婦人收不到前線消息,心裏忐忑怎麽辦?當然得是荀文若先生想辦法:前線沒有音訊,那就把軍報裏能說的告訴她們,比如:大軍走到那裏,和敵人有沒有交鋒,現在戰事如何,將來是否要做什麽準備等等。

一幹人像點卯應到一樣,每天按時地聚在司空府支楞著耳朵聽軍報內容,然後在心裏琢磨:這些信息到底透露出什麽?

今天的訊息就是荀彧派人給一幫子貴婦透露說:前次初戰,主公擋袁紹於官渡。各有勝負。首戰鬥將是仲康將軍出馬,與袁紹張頜為戰,全身而退。

蔡嫵聽著有些模棱兩可地回覆,心裏一個勁兒地暗罵荀彧:你個腹黑至極的荀令君啊!你這是啥?鉆話空子還是報喜不報憂?

要仔細一聽這軍報,絕對是詳盡至極,時間,地點,人物,戰鬥結果,他通通告訴你了,可是細節問題一點兒沒說,比如說:全身而退是贏了退的,輸了退的還是平了退的?各有勝負?是我方勝的多還是袁紹勝的多?首戰鬥將?那位張頜是什麽來路?很有名嗎?為啥我聽著這麽耳熟,但是就想不起來他是誰了呢?

蔡嫵幽怨地看著被派來傳信的親兵,抿著嘴,很是不甘地沈默著。等到幾個夫人得了自己想聽的消息,散了“府論”後,蔡嫵立刻就收拾衣服往荀彧府上去了。

荀彧那會兒還在公幹,沒有回家,蔡嫵就只好跟唐薇邊聊天邊耗時間。

唐薇這陣子比較忙碌,一則是因為戰事一起,荀彧整天對前線要負責督糧草事,對後方要負責穩定人心事,每天天不亮就得睜眼,去了府衙一待一天,壓根兒就沒有閑暇休息放松。唐薇唯恐他把自己折騰壞了,想著法子給他進膳進補,修養身子。

而另一方面,荀彤婚事又給提上議程:荀、陳兩家,皆為世家大族,其中禮儀之繁瑣實在不是蔡嫵他們家這種寒門庶族所能理解的。一大堆的註意事項,稍有不慎就會被成打數的嬸母姑母嫂子堂姐等較真的女性親戚揪出來,一個個改正重來。這麽一算,唐薇工作量之浩大,其任務之艱巨,論起來決計不比荀彧那裏輕松多少。

唐薇在揪住蔡嫵發洩似的傾訴了一堆的牢騷後,才不好意思地閉了嘴,探著身子輕咳一聲問蔡嫵:“你瞧我,被最近這些破事一鬧騰凈腦子犯糊塗了。都忘了問問阿媚你來這裏是為了何事了?”

蔡嫵眼角一抽,同情地掃了眼唐薇:看來彤兒這婚事確實讓薇姐姐這當娘的很費心呀。也難怪,荀彧跟唐薇結縭十七載,幾個孩子,卻就只有這麽一個女兒。所謂物以稀為貴,對於這唯一的姑娘,荀彧和唐薇可當真是把彤兒自小做眼珠兒一樣疼著,沒吼過,沒罵過,便是當真出了陳群這事,荀彧也還是把氣生到老同學陳群身上以後,氣呼呼地同意了陳群的提親。

想來,這兩口子其實才是許都最後嬌慣孩子的主兒,她和她家奉孝根本就是比都沒法比的。

唐薇被她掃的有些不好意思,拉拉她衣角嗔道:“你別這麽看著我,我問你話呢。”

蔡嫵眨眨眼,回過神繼續正題:“也沒什麽大事,我就是想來打聽打聽,袁紹那裏……那個張頜是什麽人,很厲害嗎?他以前是幹嘛的?一直在冀州呆著嗎?可曾去過幽州或者其他地方?此次出戰,袁紹手下可有從幽州新降的將領與曹公對陣?若是有的話,薇姐姐可否幫忙打探一下,那人姓甚名誰,籍貫何處?”

唐薇被蔡嫵一摞問題砸的有些發暈,擡手止了止還要繼續發問的蔡嫵:“一個一個來,你說太快我記不住。頭一個是啥?張頜是吧?這個我倒是知道些。不光知道,從前跟著文若在冀州時候我還曾經見過這位張將軍。他倒不是一開始就是本初公帳下的人,而是原先韓文節(韓馥)手下的,本初公得冀州後才降的。至於他有沒有去過幽州?我想應該去過,因為當年我們在冀州時他還只是一員校尉,若沒有幽州軍功在身,他怎麽可能升遷成將軍?”

“那……此次征戰,文若先生可曾提到過幽州是否有降將對陣?”蔡嫵面色露了絲焦躁,往前探了探身子,眼帶殷切地看向唐薇。

唐薇蹙了蹙眉,偏頭思考了一會兒才不甚確定地搖搖頭:“沒有吧。應該沒有。我記得文若曾經提到過公孫伯圭,。說此人剛愎自用,於輔佐天子匡扶大義上,難成大事。但與帶兵領軍上還算個人物。他手下鮮少有投降的人,便是戰死或者自戕,也不跟低頭對敵將俯首稱臣。”

蔡嫵腦子一懵,身子搖晃了下,伸手撐住桌案才臉色發僵,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地問唐薇:“當真……當真如此嗎?真的沒有?……一個也沒有?薇姐姐,你再仔細想想……文若先生有沒有向你提起過一個……姓管的人……就是途於幽州的。”

唐薇被她表情弄地微微楞了下,肅整了面容仔細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抱歉地沖蔡嫵搖搖頭:“真的沒有……文若他好像從來沒提起過冀州軍有姓管的幽州降將在。”

蔡嫵恍惚地點了點頭,對著唐薇拉出一個非常僵硬難看的笑,輕聲地喃喃道:“……哦……是這樣啊……沒提到過呀……”怪不得呢,怪不得奉孝從公孫瓚兵敗到他這次臨走都不肯再告訴她關於幽州的事情。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吧。管休哥哥……他……沒有投降……袁紹,他現在……怕是……已經……陣亡了吧?

唐薇擔憂地看著蔡嫵,雖然不明白蔡嫵為何對這位姓管的如此關心,也不知道蔡嫵聽到沒有提到之後,臉色為何變得如此蒼白。但是依舊很盡責地在腦子裏飛速地搜羅起所有自己聽到過所有關於幽州的信息。好一會兒後,唐薇終於在一片模糊的記憶裏想起一些事情。

她喲有些為難地看看失神的蔡嫵,拉拉她的衣袖:“阿媚,我剛想起文若曾說到過幽州有一位姓管的將軍來著。”

蔡嫵“呼”地一下扭過頭,目光中灼灼地閃著期望之光:“文若先生說的是誰?”

“管休,管仲儀。”

蔡嫵聲音一下變的緊繃,帶著一絲忐忑和希望問道:“那……他……文若先生……說他怎麽樣了?”

唐薇抿抿嘴,瞧瞧緊張得有些發木的蔡嫵,心裏閃過一絲了然:或許那個人對阿媚來說,很重要吧?或許,那是位奉孝之前的故人也說不定。

唐薇咬了咬唇,不忍地偏過頭去:“他……文若說他……據守居庸關……使外寇絲毫未入漢土……乃國之楷模,將之榜樣…………縱然是……亦會青史留名,永垂千古!”

作者有話要說:歷史上官渡之戰,並非首戰告捷。而是對持月餘才有轉機的。

下一章,潁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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