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屠四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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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屠四派
辛無憂怒道：“殷其雷你要不要臉？大師兄的腿因你而傷，你現在還有臉跟他比武？”
殷其雷哼笑了一聲，乜了他一眼，道：“我不也被你刺了一劍，這會兒都拿不起劍來嗎？”
辛無憂怒道：“那是你活該！”
殷其雷收起臉上淡淡的笑容，冷聲對麻衣雪道：“我今天不是來公平對戰的，聖教遲早要一統江湖，既然你們今天齊聚於此，也就省得去你們老巢找你們了。”
麻衣雪臉上笑容依舊，只是聲音也冷淡了下來：“那我更要全力阻止你了。”
“唰”地一聲輕響，一道劍光被握在殷其雷手中，麻衣雪一眼看過去便知，這已經不是萬劍宗的弟子佩劍了。此劍造型古拙，劍身與劍柄似乎渾然一體，也不知是什麽鑄成的，絲絲縷縷的寒氣自劍身升騰而上。
麻衣雪讚嘆道：“好劍。”
殷其雷淡淡道；“此劍名為驚絕，乃是樓主親自賜劍，自是好劍。”
辛無憂冷哼道：“人也好賤。”
麻衣雪被逗笑了，朝辛無憂伸手，道：“把我的劍給我。”
辛無憂抱緊了麻衣雪的佩劍，擔憂地問道：“你真要同他打架？”
麻衣雪點點頭：“這是我與他的恩怨，須由我親手解決。把劍給我。”
情知拗不過麻衣雪，辛無憂只得將佩劍遞了出去，瞪了殷其雷一眼，這才退回萬劍宗的隊伍中。
長劍緩緩出鞘，如一泓秋水般直指殷其雷，劍鋒一抖，一串光華灑下。麻衣雪淡淡道：“你可還記得，滄浪劍法中有一式，叫做‘吸海垂虹’？”
一道劍風驟然舒卷，憑空掀起一道滔天巨浪，如在空中架起一道白虹，向殷其雷奔流而去！
殷其雷右手艱難地拿起劍，內力一催，劍身上立即飆起一道寒芒，飛電一般迎上這道白虹巨浪。
寒芒剛一接觸到巨浪，長河一般的勁氣便被倏然打散，立即化作無數飛珠流沫，向殷其雷激射而去！
殷其雷面不改色，驚絕劍在空中挽起一道道雪白的劍花，層層疊疊如波生大澤，正是滄浪劍法中的“浮雲卷碧”！
麻衣雪微笑道：“你的滄浪劍法果然未曾退步，這招‘浮雲卷碧’依然連我都找不出破綻。”
殷其雷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用“浮雲卷碧”克制“吸海垂虹”，這是麻衣雪當年教給自己的。他不相信對方會忘了這件事，那又為什麽要把這麽明顯的破綻賣給自己呢？
思索的片刻中，殷其雷手中的“浮雲卷碧”已然成形，空中驟然亮起無數劍芒，交織成一張綿密的劍網，將麻衣雪的飛珠盡數擋在外面。
兩人又接連拆了十餘招，招招皆出自滄浪劍法。旁人均看得不明所以，這二人有來有往，明顯對對方的出招路數及應對方法都是一清二楚，這種打法又有什麽意思？難不成這二人是上來示範如何使用滄浪劍法的嗎？
鬼蜮道人也是看得心急，恨不得換上自己：“殷其雷，你磨蹭什麽呢，居然連個廢人都打不過？！”
殷其雷一面揮劍，一面冷冷道：“無需你多言！”
鬼蜮道人手上勁氣吞吐，一道掌風如山岳崩摧，轟然向麻衣雪沖去！
彼時殷其雷的一道劍芒正呈破空之勢向麻衣雪貫去，麻衣雪手上脫力，被這一道劍芒正中劍身。他虎口一麻，佩劍脫手而出，輪椅也因為慣性向後急速滾去，鬼蜮道人的一掌拍了個空，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碎石塵埃！
麻衣雪身後立即搶上許多人扶住他的輪椅，他被劍氣擊中肺腑，一口鮮血猛地噴出，在雪白的衣袍上留下了點點紅梅。
鬼蜮道人與殷其雷還待追擊，萬劍宗弟子立即將二人團團圍住，辛無憂的佩劍點在鬼蜮道人的後心，冷冷道：“你再上前一步，這把劍就會刺穿你的胸膛。”
鬼蜮道人環視了一圈，不緊不慢地冷笑道：“萬劍宗向來不理中原武林事務，怎麽今天也要來爭奪武林盟主嗎？”
辛無憂面色冰冷：“我們並非圖謀武林盟主，而是處理本門事務。你一個其他門派的，少來摻和我們萬劍宗的事。”
鬼蜮道人卻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似的，縱聲長笑道：“本門事務？小殷你聽到沒，他們還覺得你是萬劍宗弟子呢！”
殷其雷冷冷道：“我與他們早無關系。”
辛無憂咬了咬牙，正要罵上殷其雷一句，就聽鬼蜮道人又道：“年輕人，那你可知，正是你們這位萬劍宗同門，趁現在各門派空懸，已經下令命人去偷襲武當、崆峒、茅山，還有青城等門派了？說不定他們地壇弟子這會兒已經得手了，哈哈哈哈！”
群雄臉色盡變，武當、崆峒、茅山、青城四派的弟子失聲吼道：“賊子爾敢？！”
雖然嘴上說著“爾敢”，但眾弟子心頭卻如烏雲罩頂，漸漸升起巨大的恐慌。因為這次武林大會事關重大，各個門派幾乎是傾巢出動，他們四個門派帶來的弟子幾乎過半，茅山派連掌門此刻都在嵩山之上。如果蜃海樓趁各門派重地空懸暗中偷襲，幾乎是一擊必勝。
四大門派的隊伍中不禁慌亂了起來。
鬼蜮道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們當真以為聖教只派了我們兩個人來殺你們上千人？你們也太瞧得起我們兩個了吧？樓主說你們這些正道的所謂君子自視甚高、眼高於頂，果然不差。哪一天武林正道真的傾覆了，那也是你們咎由自取！”
四派弟子面色極為難看。濟微長老須發皆動，“哇”地吐出一口血來，武當弟子急忙搶上來，無數丹藥遞到濟微長老面前。
一武當弟子憤然道：“魔教卑鄙小人，有本事就和我們正面對決，暗中耍手段偷襲算什麽英雄？！”
鬼蜮道人搖頭道：“我們‘魔教’和你們最大的區別，就是從不誇自己是英雄，敢於承認我們卑鄙。可你能拿我們怎麽著？”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勸你們還是趕快回各自門派看看吧。畢竟我這小兄弟可是一直心心念念要炸了青城山，毀了山下大壩，叫你們‘無家可歸’呢！”
青城山作為道教聖山，山下住著信徒無數，周圍不少良田盡皆屬於青城派。這些信徒與良田幾乎是青城派全部的收入來源，大壩一毀，良田被淹，百姓流離失所，這幾乎是要斷了青城派的後路！
蒼耳子的目光如裂電一般疾射殷其雷：“殷其雷！我青城派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助紂為虐？！”
殷其雷淡淡道：“我是‘魔教’地壇壇主，殺你們，還需要理由麽？”
辛無憂眼眶泛紅，怒瞪著殷其雷：“二師兄……你真叫我刮目相看。”
殷其雷的身形微頓，默然不語。
眾人將擔憂的目光投向遠處輪椅裏的麻衣雪。曾經親如手足的師弟不僅重創自己的雙腿、叛出門派，還將其他正道同盟一舉殲滅，他此時該是什麽心情。
麻衣雪低著頭，垂下了眼睛，像一堆破碎的新雪萎頓在輪椅中，令人辨不清他的表情。
蒼耳子須發倒豎，怒喝道：“諸位英雄好漢！魔教已經動手，我們此時下山也是來不及了！既然魔教天壇地壇兩個壇主都在此處，我們就殺了他們兩個，為我們死去的弟子報仇！”
鬼蜮道人哈哈大笑：“以我們兩個人的命，換你們幾大門派數千弟子的性命，也算值了！”
四派弟子被他這話說得雙目赤紅，恨不得立即沖上去將他撕成兩半。蒼耳子看向周圍的萬劍宗弟子，高聲道：“諸位萬劍宗的兄弟，你們昔日的同門師兄如今自甘墮落，與魔教中人沆瀣一氣，殺我道門弟子，此仇我們不得不報！若是你們心中仍不舍同門之誼，自可袖手旁觀，我蒼耳子絕無二話；但若諸位已與此人劃清界線，就請與我們一起誅殺這兩個賊人！”
這話令萬劍宗眾弟子有些騎虎難下。殷其雷畢竟是昔日同門，他們其中不少人與他同出天脈，曾經也會滿心欽佩地稱他一聲“師兄”，自是難以下手。但蒼耳子已經這麽說了，他們若是不肯出手，便是還沒與此人劃清界線，說得誇張些，就是與魔教中人狼狽為奸。
辛無憂在心中埋怨蒼耳子此人以言語機鋒逼迫他們，又有些同情他們青城派回去後，將要面對祖宗基業被毀的慘境。
他擡頭飛快地瞥了一眼殷其雷，就見殷其雷的目光也似隔著重重人影投向自己。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遠處的麻衣雪，卻見麻衣雪仍是低著頭，似乎並未察覺這邊發生了什麽。
辛無憂咬了咬牙，佩劍“唰”地一聲鏗然出鞘，直指殷其雷。眾萬劍宗弟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佩劍一齊出鞘。
混戰一觸即發，道門四大門派連同萬劍宗，瞬間與蜃海樓的兩人纏鬥到一起。
雖說各派的掌門長老在方才的比武中已經負傷，但五大門派弟子眾多，許多人尚在外圍躍躍欲試，正在打鬥的人更是群情激昂。
可就是這樣，被圍攻的殷其雷與鬼蜮道人卻絲毫不落下風。
只是萬劍宗弟子似乎劍劍都往鬼蜮道人身上刺，殷其雷那邊圍聚的青城派弟子反倒更多。
漸漸地，殷其雷與鬼蜮道人開始體力不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再多的真氣也經不起車輪戰的消耗，兩人身上瞬間多了不少傷口。
五派弟子見他們露出更多破綻，於是乘勝追擊，又一波人從外圍飛身而上，接替已見疲勢的內圈弟子。
一只黑色的蝴蝶不知從何處飛來，忽然憑空出現在混戰的人群中央。
這只蝴蝶實在太過渺小，在滿空刀劍中脆弱得仿佛一不小心便會斷為兩半。但每一個視線撞到它的人都不禁有了一瞬的怔楞。
蝴蝶雖然通體漆黑，緩慢翕動的雙翅上卻似有一道流光在盈盈浮動。或許是它的姿態太過閑適，襯得周圍似乎並非無數刀光劍影，而是四月芳菲正盛之時。
滿空刀劍停了下來，似乎不忍驚醒它的美夢。
見到眾人的目光投過來，這只黑蝶身上騰起萬千幻影，鋪天蓋地的漆黑蝴蝶瞬間遮蔽了眾人的視線，連殷其雷和鬼蜮道人的身影也漸漸看不清了。
有人忽然驚醒，大呼道：“小心蝴蝶！”
驟然從柔軟瑰麗的夢境中被拉回，眾弟子楞了一下，慌忙舉起手中刀劍向蝴蝶砍去。只是它們太多了，行動之間又十分靈活，往往一劍下去，黑蝶已撲簌著翅膀徐徐散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滿空黑蝶緩緩散開，在空中漸漸消散於無形。眾人這才愕然發現，殷其雷與鬼蜮道人已不知所蹤。
“他們兩個去哪裏了？！”有人驚呼。
眾人駭然得面面相覷——兩個大活人，居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了？
這黑蝶究竟是什麽來路？
不知何時，遠處萎頓在輪椅中的麻衣雪緩緩擡起了頭，漆黑清潤的雙眸穿透虛空，定定地看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
少林寺後山。
一名僧人咚咚咚地跑進戒律院，穿過眾多武僧，停在門口守著的老僧面前。
他喘了口氣，似乎沒有看到自己身旁還站著一個僧人，興奮地朝裏面喊著：“魔教已退！殷其雷和鬼蜮道人都走了，首座命我來傳話，不用勞煩方丈出馬了。”
殿內還在為要不要去前山相助而爭執的三人停了下來，崔妄嘲諷的聲音傳來：“魔教來人的時候巴不得把人請過去，現在魔教退了，就用不著你們方丈了，你們這幾個老不羞的首座真讓人刮目相看。”
僧人這才發現自己旁邊還有一名僧人，看樣子也是來報信的，正一臉尷尬地瞥了自己一眼。
……他覺得還是不要把自己是七覺大師派來的說出去比較好。
老僧念了句佛號，對殿裏的人道：“魔教已退，方丈大可放心。”
無垢的聲音似乎也輕松了些，溫聲道：“前輩放心，我會在這裏等幾位首座歸來。”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拂到了地上。
老僧沈沈地嘆了一口氣。
殷其雷和鬼蜮道人已被救走，四大門派也再無競爭武林盟主之心——門派重地都被人毀了，爭這盟主還有什麽用？——當即便要趕回各自的門派。
蒼耳子忽然出聲道：“諸位同門且慢。大家有沒有想過，蜃海樓這次偷襲，為什麽偏偏是沖著我們四個門派來的？”
茅山派掌門開陽道人停下了腳步，皺眉道：“道兄此話何解？”
蒼耳子道：“魔教若是有心趁武林大會之時偷襲各門派總壇，按理應該挑選正道中最負盛望的幾大門派，可為何昆侖派、萬劍宗、般若寺等門派無事？”
其他門派的人聽了有些不悅，辛無憂本就不喜蒼耳子，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我們萬劍宗就活該被魔教偷襲？”
開陽道人也道：“即便我茅山派不及少林、昆侖、萬劍宗等派，但武當乃是道門之首，也在此次無辜受害之列。”
蒼耳子竟然點了點頭，道：“不錯。若是巧合也罷，但武當、青城、茅山、崆峒乃是道家門派之首，這次魔教出手，重創我道家門派，幾乎將我道門傾覆，就像是……有意為之一樣。”
四大門派之人聞言紛紛陷入了沈思。蒼耳子這話如一道驚雷一般點醒了他們——魔教若要敲山震虎，選擇他們道門四大門派也說得過去，但為何偏偏就是他們呢？
如果這次偷襲的結果真如鬼蜮道人所言，無疑是將道家門派數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令他們數十年內都難以重現昔日盛況。與其說是為了敲山震虎，更像是針對他們道門的一場偷襲。
而這樣的一場偷襲，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呢？
群雄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少林、通覺、般若三大寺的隊伍。
少林幾位首座面色一變，七覺肅然道：“魔教這般做法，顯然除了針對我正道門派之外，有意挑撥離間，各位英雄切莫中了魔教的離間之計啊！”
少林寺本是要借武林大會的機會確立自己在正道中的宗主地位，聽到被偷襲的是武當等派，七覺心中還暗暗慶幸。
可現在眼見著火就要燒到自家身上，若是不解釋清楚少林與蜃海樓的關系，怕是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七覺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
玉衡道人怒道：“你們佛門本就和魔教走得近，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丘之貉，早就商量好了要先滅我道門，然後扶你們做武林盟主？”
玉衡道人心直口快，直接說出了在場群雄的心聲。這場武林大會鬧到這個地步，大家也算是看明白了，無論是佛門還是道門都有意將大會變成他們佛道之爭的戰場，借這次機會確立在武林中的地位，甚至是整個大梁無數百姓心中的地位。
群雄有些意興闌珊，又覺得事不關己，樂得看佛道幾大門派的笑話，紛紛議論了起來。
“說得也不是沒道理，不然少林寺他們怎麽就安然無恙呢？”
“魔教當然不敢攻打少林了，我們這一大幫人不都還在這兒呢嗎？”
“通覺齋和般若寺呢？他們是不是也沒事？”
通覺齋的圓覺方丈也有些慌了，不得不站出來道：“各位施主，請聽老衲一言。方才魔教只提到了道門四大門派，但並未說明通覺齋、般若寺是否也在偷襲之列。我們通覺齋大半弟子此時都在嵩山之上，若是魔教來襲，通覺齋絕無還手之力。
“只怕此乃魔教的離間之計，故意只提道門的四大門派，叫我們在嵩山之上便大打出手，徹底破壞正道之間的結盟。若是我們聽信了魔教的說法，怕是要兩敗俱傷啊。”
群雄略一思索，覺得也有道理，七覺一見情勢扭轉，也跟著趁熱打鐵：“圓覺方丈所言有理。魔教既然知道我們在此召開大會，共商除魔大計，自然是要想辦法破壞此次大會。少林作為正道第一大門派，自當維護正道聯盟，絕不會在這種事上留有私心，與魔教狼狽為奸。”
蒼耳子卻冷笑了一聲，道：“少林的狼子野心這不是露出來了？”
七覺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聽蒼耳子繼續道，“正道第一大門派？不知這個第一是誰封的？事到如今大家不如都坦蕩一些，少林今日主辦大會，不就是為了讓天下英雄歸心於少林嗎？再夥同魔教一起殲滅道門，就更沒有人同你們對著幹了！”
七覺幾乎要被氣暈過去了，他看到群雄看著他們少林的目光都不由得露出了譏嘲之色，暗恨自己怎麽就一不小心將心中謀劃說了出去，讓這個巧言善辯的蒼耳子抓住了把柄？
苦集見狀，又想招自己的弟子耳語一番，回過頭才發現自己那弟子一去不覆返，想了片刻，悄悄地轉身離開了。
氣憤之餘仍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七覺：“……”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阿眠就快要親自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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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無憂怒道：“殷其雷你要不要臉？大師兄的腿因你而傷，你現在還有臉跟他比武？”
殷其雷哼笑了一聲，乜了他一眼，道：“我不也被你刺了一劍，這會兒都拿不起劍來嗎？”
辛無憂怒道：“那是你活該！”
殷其雷收起臉上淡淡的笑容，冷聲對麻衣雪道：“我今天不是來公平對戰的，聖教遲早要一統江湖，既然你們今天齊聚於此，也就省得去你們老巢找你們了。”
麻衣雪臉上笑容依舊，只是聲音也冷淡了下來：“那我更要全力阻止你了。”
“唰”地一聲輕響，一道劍光被握在殷其雷手中，麻衣雪一眼看過去便知，這已經不是萬劍宗的弟子佩劍了。此劍造型古拙，劍身與劍柄似乎渾然一體，也不知是什麽鑄成的，絲絲縷縷的寒氣自劍身升騰而上。
麻衣雪讚嘆道：“好劍。”
殷其雷淡淡道；“此劍名為驚絕，乃是樓主親自賜劍，自是好劍。”
辛無憂冷哼道：“人也好賤。”
麻衣雪被逗笑了，朝辛無憂伸手，道：“把我的劍給我。”
辛無憂抱緊了麻衣雪的佩劍，擔憂地問道：“你真要同他打架？”
麻衣雪點點頭：“這是我與他的恩怨，須由我親手解決。把劍給我。”
情知拗不過麻衣雪，辛無憂只得將佩劍遞了出去，瞪了殷其雷一眼，這才退回萬劍宗的隊伍中。
長劍緩緩出鞘，如一泓秋水般直指殷其雷，劍鋒一抖，一串光華灑下。麻衣雪淡淡道：“你可還記得，滄浪劍法中有一式，叫做‘吸海垂虹’？”
一道劍風驟然舒卷，憑空掀起一道滔天巨浪，如在空中架起一道白虹，向殷其雷奔流而去！
殷其雷右手艱難地拿起劍，內力一催，劍身上立即飆起一道寒芒，飛電一般迎上這道白虹巨浪。
寒芒剛一接觸到巨浪，長河一般的勁氣便被倏然打散，立即化作無數飛珠流沫，向殷其雷激射而去！
殷其雷面不改色，驚絕劍在空中挽起一道道雪白的劍花，層層疊疊如波生大澤，正是滄浪劍法中的“浮雲卷碧”！
麻衣雪微笑道：“你的滄浪劍法果然未曾退步，這招‘浮雲卷碧’依然連我都找不出破綻。”
殷其雷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用“浮雲卷碧”克制“吸海垂虹”，這是麻衣雪當年教給自己的。他不相信對方會忘了這件事，那又為什麽要把這麽明顯的破綻賣給自己呢？
思索的片刻中，殷其雷手中的“浮雲卷碧”已然成形，空中驟然亮起無數劍芒，交織成一張綿密的劍網，將麻衣雪的飛珠盡數擋在外面。
兩人又接連拆了十餘招，招招皆出自滄浪劍法。旁人均看得不明所以，這二人有來有往，明顯對對方的出招路數及應對方法都是一清二楚，這種打法又有什麽意思？難不成這二人是上來示範如何使用滄浪劍法的嗎？
鬼蜮道人也是看得心急，恨不得換上自己：“殷其雷，你磨蹭什麽呢，居然連個廢人都打不過？！”
殷其雷一面揮劍，一面冷冷道：“無需你多言！”
鬼蜮道人手上勁氣吞吐，一道掌風如山岳崩摧，轟然向麻衣雪沖去！
彼時殷其雷的一道劍芒正呈破空之勢向麻衣雪貫去，麻衣雪手上脫力，被這一道劍芒正中劍身。他虎口一麻，佩劍脫手而出，輪椅也因為慣性向後急速滾去，鬼蜮道人的一掌拍了個空，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碎石塵埃！
麻衣雪身後立即搶上許多人扶住他的輪椅，他被劍氣擊中肺腑，一口鮮血猛地噴出，在雪白的衣袍上留下了點點紅梅。
鬼蜮道人與殷其雷還待追擊，萬劍宗弟子立即將二人團團圍住，辛無憂的佩劍點在鬼蜮道人的後心，冷冷道：“你再上前一步，這把劍就會刺穿你的胸膛。”
鬼蜮道人環視了一圈，不緊不慢地冷笑道：“萬劍宗向來不理中原武林事務，怎麽今天也要來爭奪武林盟主嗎？”
辛無憂面色冰冷：“我們並非圖謀武林盟主，而是處理本門事務。你一個其他門派的，少來摻和我們萬劍宗的事。”
鬼蜮道人卻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似的，縱聲長笑道：“本門事務？小殷你聽到沒，他們還覺得你是萬劍宗弟子呢！”
殷其雷冷冷道：“我與他們早無關系。”
辛無憂咬了咬牙，正要罵上殷其雷一句，就聽鬼蜮道人又道：“年輕人，那你可知，正是你們這位萬劍宗同門，趁現在各門派空懸，已經下令命人去偷襲武當、崆峒、茅山，還有青城等門派了？說不定他們地壇弟子這會兒已經得手了，哈哈哈哈！”
群雄臉色盡變，武當、崆峒、茅山、青城四派的弟子失聲吼道：“賊子爾敢？！”
雖然嘴上說著“爾敢”，但眾弟子心頭卻如烏雲罩頂，漸漸升起巨大的恐慌。因為這次武林大會事關重大，各個門派幾乎是傾巢出動，他們四個門派帶來的弟子幾乎過半，茅山派連掌門此刻都在嵩山之上。如果蜃海樓趁各門派重地空懸暗中偷襲，幾乎是一擊必勝。
四大門派的隊伍中不禁慌亂了起來。
鬼蜮道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們當真以為聖教只派了我們兩個人來殺你們上千人？你們也太瞧得起我們兩個了吧？樓主說你們這些正道的所謂君子自視甚高、眼高於頂，果然不差。哪一天武林正道真的傾覆了，那也是你們咎由自取！”
四派弟子面色極為難看。濟微長老須發皆動，“哇”地吐出一口血來，武當弟子急忙搶上來，無數丹藥遞到濟微長老面前。
一武當弟子憤然道：“魔教卑鄙小人，有本事就和我們正面對決，暗中耍手段偷襲算什麽英雄？！”
鬼蜮道人搖頭道：“我們‘魔教’和你們最大的區別，就是從不誇自己是英雄，敢於承認我們卑鄙。可你能拿我們怎麽著？”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勸你們還是趕快回各自門派看看吧。畢竟我這小兄弟可是一直心心念念要炸了青城山，毀了山下大壩，叫你們‘無家可歸’呢！”
青城山作為道教聖山，山下住著信徒無數，周圍不少良田盡皆屬於青城派。這些信徒與良田幾乎是青城派全部的收入來源，大壩一毀，良田被淹，百姓流離失所，這幾乎是要斷了青城派的後路！
蒼耳子的目光如裂電一般疾射殷其雷：“殷其雷！我青城派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助紂為虐？！”
殷其雷淡淡道：“我是‘魔教’地壇壇主，殺你們，還需要理由麽？”
辛無憂眼眶泛紅，怒瞪著殷其雷：“二師兄……你真叫我刮目相看。”
殷其雷的身形微頓，默然不語。
眾人將擔憂的目光投向遠處輪椅裏的麻衣雪。曾經親如手足的師弟不僅重創自己的雙腿、叛出門派，還將其他正道同盟一舉殲滅，他此時該是什麽心情。
麻衣雪低著頭，垂下了眼睛，像一堆破碎的新雪萎頓在輪椅中，令人辨不清他的表情。
蒼耳子須發倒豎，怒喝道：“諸位英雄好漢！魔教已經動手，我們此時下山也是來不及了！既然魔教天壇地壇兩個壇主都在此處，我們就殺了他們兩個，為我們死去的弟子報仇！”
鬼蜮道人哈哈大笑：“以我們兩個人的命，換你們幾大門派數千弟子的性命，也算值了！”
四派弟子被他這話說得雙目赤紅，恨不得立即沖上去將他撕成兩半。蒼耳子看向周圍的萬劍宗弟子，高聲道：“諸位萬劍宗的兄弟，你們昔日的同門師兄如今自甘墮落，與魔教中人沆瀣一氣，殺我道門弟子，此仇我們不得不報！若是你們心中仍不舍同門之誼，自可袖手旁觀，我蒼耳子絕無二話；但若諸位已與此人劃清界線，就請與我們一起誅殺這兩個賊人！”
這話令萬劍宗眾弟子有些騎虎難下。殷其雷畢竟是昔日同門，他們其中不少人與他同出天脈，曾經也會滿心欽佩地稱他一聲“師兄”，自是難以下手。但蒼耳子已經這麽說了，他們若是不肯出手，便是還沒與此人劃清界線，說得誇張些，就是與魔教中人狼狽為奸。
辛無憂在心中埋怨蒼耳子此人以言語機鋒逼迫他們，又有些同情他們青城派回去後，將要面對祖宗基業被毀的慘境。
他擡頭飛快地瞥了一眼殷其雷，就見殷其雷的目光也似隔著重重人影投向自己。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遠處的麻衣雪，卻見麻衣雪仍是低著頭，似乎並未察覺這邊發生了什麽。
辛無憂咬了咬牙，佩劍“唰”地一聲鏗然出鞘，直指殷其雷。眾萬劍宗弟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佩劍一齊出鞘。
混戰一觸即發，道門四大門派連同萬劍宗，瞬間與蜃海樓的兩人纏鬥到一起。
雖說各派的掌門長老在方才的比武中已經負傷，但五大門派弟子眾多，許多人尚在外圍躍躍欲試，正在打鬥的人更是群情激昂。
可就是這樣，被圍攻的殷其雷與鬼蜮道人卻絲毫不落下風。
只是萬劍宗弟子似乎劍劍都往鬼蜮道人身上刺，殷其雷那邊圍聚的青城派弟子反倒更多。
漸漸地，殷其雷與鬼蜮道人開始體力不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再多的真氣也經不起車輪戰的消耗，兩人身上瞬間多了不少傷口。
五派弟子見他們露出更多破綻，於是乘勝追擊，又一波人從外圍飛身而上，接替已見疲勢的內圈弟子。
一只黑色的蝴蝶不知從何處飛來，忽然憑空出現在混戰的人群中央。
這只蝴蝶實在太過渺小，在滿空刀劍中脆弱得仿佛一不小心便會斷為兩半。但每一個視線撞到它的人都不禁有了一瞬的怔楞。
蝴蝶雖然通體漆黑，緩慢翕動的雙翅上卻似有一道流光在盈盈浮動。或許是它的姿態太過閑適，襯得周圍似乎並非無數刀光劍影，而是四月芳菲正盛之時。
滿空刀劍停了下來，似乎不忍驚醒它的美夢。
見到眾人的目光投過來，這只黑蝶身上騰起萬千幻影，鋪天蓋地的漆黑蝴蝶瞬間遮蔽了眾人的視線，連殷其雷和鬼蜮道人的身影也漸漸看不清了。
有人忽然驚醒，大呼道：“小心蝴蝶！”
驟然從柔軟瑰麗的夢境中被拉回，眾弟子楞了一下，慌忙舉起手中刀劍向蝴蝶砍去。只是它們太多了，行動之間又十分靈活，往往一劍下去，黑蝶已撲簌著翅膀徐徐散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滿空黑蝶緩緩散開，在空中漸漸消散於無形。眾人這才愕然發現，殷其雷與鬼蜮道人已不知所蹤。
“他們兩個去哪裏了？！”有人驚呼。
眾人駭然得面面相覷——兩個大活人，居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了？
這黑蝶究竟是什麽來路？
不知何時，遠處萎頓在輪椅中的麻衣雪緩緩擡起了頭，漆黑清潤的雙眸穿透虛空，定定地看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
少林寺後山。
一名僧人咚咚咚地跑進戒律院，穿過眾多武僧，停在門口守著的老僧面前。
他喘了口氣，似乎沒有看到自己身旁還站著一個僧人，興奮地朝裏面喊著：“魔教已退！殷其雷和鬼蜮道人都走了，首座命我來傳話，不用勞煩方丈出馬了。”
殿內還在為要不要去前山相助而爭執的三人停了下來，崔妄嘲諷的聲音傳來：“魔教來人的時候巴不得把人請過去，現在魔教退了，就用不著你們方丈了，你們這幾個老不羞的首座真讓人刮目相看。”
僧人這才發現自己旁邊還有一名僧人，看樣子也是來報信的，正一臉尷尬地瞥了自己一眼。
……他覺得還是不要把自己是七覺大師派來的說出去比較好。
老僧念了句佛號，對殿裏的人道：“魔教已退，方丈大可放心。”
無垢的聲音似乎也輕松了些，溫聲道：“前輩放心，我會在這裏等幾位首座歸來。”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拂到了地上。
老僧沈沈地嘆了一口氣。
殷其雷和鬼蜮道人已被救走，四大門派也再無競爭武林盟主之心——門派重地都被人毀了，爭這盟主還有什麽用？——當即便要趕回各自的門派。
蒼耳子忽然出聲道：“諸位同門且慢。大家有沒有想過，蜃海樓這次偷襲，為什麽偏偏是沖著我們四個門派來的？”
茅山派掌門開陽道人停下了腳步，皺眉道：“道兄此話何解？”
蒼耳子道：“魔教若是有心趁武林大會之時偷襲各門派總壇，按理應該挑選正道中最負盛望的幾大門派，可為何昆侖派、萬劍宗、般若寺等門派無事？”
其他門派的人聽了有些不悅，辛無憂本就不喜蒼耳子，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我們萬劍宗就活該被魔教偷襲？”
開陽道人也道：“即便我茅山派不及少林、昆侖、萬劍宗等派，但武當乃是道門之首，也在此次無辜受害之列。”
蒼耳子竟然點了點頭，道：“不錯。若是巧合也罷，但武當、青城、茅山、崆峒乃是道家門派之首，這次魔教出手，重創我道家門派，幾乎將我道門傾覆，就像是……有意為之一樣。”
四大門派之人聞言紛紛陷入了沈思。蒼耳子這話如一道驚雷一般點醒了他們——魔教若要敲山震虎，選擇他們道門四大門派也說得過去，但為何偏偏就是他們呢？
如果這次偷襲的結果真如鬼蜮道人所言，無疑是將道家門派數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令他們數十年內都難以重現昔日盛況。與其說是為了敲山震虎，更像是針對他們道門的一場偷襲。
而這樣的一場偷襲，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呢？
群雄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少林、通覺、般若三大寺的隊伍。
少林幾位首座面色一變，七覺肅然道：“魔教這般做法，顯然除了針對我正道門派之外，有意挑撥離間，各位英雄切莫中了魔教的離間之計啊！”
少林寺本是要借武林大會的機會確立自己在正道中的宗主地位，聽到被偷襲的是武當等派，七覺心中還暗暗慶幸。
可現在眼見著火就要燒到自家身上，若是不解釋清楚少林與蜃海樓的關系，怕是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七覺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
玉衡道人怒道：“你們佛門本就和魔教走得近，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丘之貉，早就商量好了要先滅我道門，然後扶你們做武林盟主？”
玉衡道人心直口快，直接說出了在場群雄的心聲。這場武林大會鬧到這個地步，大家也算是看明白了，無論是佛門還是道門都有意將大會變成他們佛道之爭的戰場，借這次機會確立在武林中的地位，甚至是整個大梁無數百姓心中的地位。
群雄有些意興闌珊，又覺得事不關己，樂得看佛道幾大門派的笑話，紛紛議論了起來。
“說得也不是沒道理，不然少林寺他們怎麽就安然無恙呢？”
“魔教當然不敢攻打少林了，我們這一大幫人不都還在這兒呢嗎？”
“通覺齋和般若寺呢？他們是不是也沒事？”
通覺齋的圓覺方丈也有些慌了，不得不站出來道：“各位施主，請聽老衲一言。方才魔教只提到了道門四大門派，但並未說明通覺齋、般若寺是否也在偷襲之列。我們通覺齋大半弟子此時都在嵩山之上，若是魔教來襲，通覺齋絕無還手之力。
“只怕此乃魔教的離間之計，故意只提道門的四大門派，叫我們在嵩山之上便大打出手，徹底破壞正道之間的結盟。若是我們聽信了魔教的說法，怕是要兩敗俱傷啊。”
群雄略一思索，覺得也有道理，七覺一見情勢扭轉，也跟著趁熱打鐵：“圓覺方丈所言有理。魔教既然知道我們在此召開大會，共商除魔大計，自然是要想辦法破壞此次大會。少林作為正道第一大門派，自當維護正道聯盟，絕不會在這種事上留有私心，與魔教狼狽為奸。”
蒼耳子卻冷笑了一聲，道：“少林的狼子野心這不是露出來了？”
七覺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聽蒼耳子繼續道，“正道第一大門派？不知這個第一是誰封的？事到如今大家不如都坦蕩一些，少林今日主辦大會，不就是為了讓天下英雄歸心於少林嗎？再夥同魔教一起殲滅道門，就更沒有人同你們對著幹了！”
七覺幾乎要被氣暈過去了，他看到群雄看著他們少林的目光都不由得露出了譏嘲之色，暗恨自己怎麽就一不小心將心中謀劃說了出去，讓這個巧言善辯的蒼耳子抓住了把柄？
苦集見狀，又想招自己的弟子耳語一番，回過頭才發現自己那弟子一去不覆返，想了片刻，悄悄地轉身離開了。
氣憤之餘仍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七覺：“……”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阿眠就快要親自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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