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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大悲胎藏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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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大悲胎藏陣

“玉衡!”崆峒派的一名道人制止了他的話。

玉衡只得住了口,沖那道人恭敬一揖,道:“玉衡失言,請掌門降罪。”

崆峒派掌門開陽道長對七覺道:“玉衡年少沖動,還請七覺大師海涵。”只是語聲淡淡,不卑不亢,話語中並無認為玉衡此言有錯的意思。

少林眾僧不覺有些冤枉。太後禮佛是不錯,但與太後一黨過從甚密的乃是般若寺一脈。太後曾動用國庫,為般若寺建造了一座九層浮圖,此塔去地一千尺,塔身鍍金,距京師百裏仍可見之。

但他們少林雖得了太後賜下的百畝良田,卻與太後甚少來往,更不知太後與蜃海樓有何幹系,實在是無辜受累。

然而這層關系不便對外言明,幾位首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由苦集道:“少林作為正道門派,與蜃海樓絕無來往,當年七賢師兄也是命喪蜃海樓之手,無論如何,少林也絕不會與魔教同流合汙!”

七覺也道:“太後與蜃海樓之間的事情,我們少林知道的也不多。開陽道長若是有疑,不妨問問般若寺的智遠方丈,畢竟太後乃是在般若寺記名的俗家弟子。”

此言便是將禍水引到般若寺身上了。般若寺在整個大梁境內也是風頭一時無二,心高氣傲慣了,此刻被潑了臟水自是不滿,但畢竟在佛道之爭的風頭之下,少林與般若寺同氣連枝,這種誤會不解釋清楚,般若寺怕是要面臨滅頂之災。

智遠方丈只得硬著頭皮道:“般若寺承蒙太後厚愛,一心弘揚佛法,造福百姓。只聽說太後身邊有位近侍出身蜃海樓,別的便一概不知了。”

茅山派中一道人冷冷道:“好個一概不知!當真是虛偽!那我請教智遠大師,你般若寺的幾名游方弟子打傷我茅山弟子,此事你知是不知?”

智遠說起這事來也有氣:“茅山派砸毀數百佛像,拆了八間佛寺,我般若寺弟子看不過去,仗義執言,有何不可?你茅山派弟子三兩句話便大打出手,我們出家人雖以慈悲為懷,但也不會任打不還手!”

那茅山道人怒道:“方丈的意思便是說我們無理取鬧,修為不敵般若寺了?那好,茅山派蕭寶寅請教智遠方丈高招!”長劍一抖,便向智遠刺了過來!

智遠沒料到蕭寶寅說打便打,足尖點地,迅速向後掠開三丈,來到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來。方才他周圍皆是般若寺弟子,刀劍無眼,更何況蕭寶寅乃是茅山派掌門的親傳弟子,一手出雲劍法靈動矯夭,打起來定會傷到周圍眾人。

他剛剛駐足,蕭寶寅的長劍便化作一道青光追襲而來,劍光不砍不劈,卻如一條靈蛇一般纏上他的手臂。

蕭寶寅知道智遠大師聞名天下的乃是他的攝心拳和守道劍,他一出手便是認準了智遠的右臂,想要先發制人,令智遠來不及出手。

他的軟劍鬼魅般地游到智遠身前,瞬間便在他的右臂上纏了數圈,正待催動劍氣向他的血肉絞去,忽覺一股浩蕩內力自智遠的右臂上蕩開!

蕭寶寅倏地擡頭,就見智遠低眉閉目,身周袈裟卻無風自湧,自己的軟劍接連刺出,卻如陷入泥沼之中,再無半分靈動之勢,變得遲滯起來,無論如何也近不了智遠的身。

蕭寶寅駭然道:“你這是什麽功法?!”

般若寺一僧人道:“世人只知攝心拳、守道劍,卻不知方丈的菩提妙相可化百煉鋼為繞指柔,任你劍法卓絕也不能得逞!”

蕭寶寅不由得大驚失色,正要將軟劍撤回,就見智遠那條右臂倏然出手,拳影紛亂間,蕭寶寅一時反應不及,被他接連擊中腹部,向後跌了出去,再也爬不起來。

群雄一片嘩然。智遠的攝心拳和菩提妙相威力竟如此不凡,眾人不由得在心中暗忖,看來這次大會各家都有意一爭盟主之位,也不知究竟會落入誰手中。

茅山派眾人連忙扶起蕭寶寅,開陽道長越眾而出,臉色難看地道:“智遠大師以一派方丈之尊,對一個小輩也毫不留情,真是讓開陽自愧弗如。”

周圍眾人也覺得智遠那幾拳有些過分了,畢竟是出家人,下手卻毫不留情,更是重傷了一個晚輩,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便有人道:“即是比武,那就當掌門對掌門,弟子對弟子,免得修為不在一個層次上,叫人說不公平不是?”

智遠面色也不好看。他方才確實是被蕭寶寅激怒,才會收束不住自己的拳頭,本來只打算一拳將他擊倒便是,還能顯得自己有容人之量。

他伸出手去,般若寺的一名僧人遞上他的佩劍“靈嵬”,然後緩緩道:“那貧僧便來請教開陽道長的高招。”

開陽的佩劍“清泉”早已在手,他冷哼一聲,清泉劍一展,森然劍氣隨風沖開,周圍眾人皆覺渾身一冷,不由得畏懼地看著開陽手中之劍。

凡在劍道上小有所成的劍修,都能漸漸領悟到,劍之一道的根本並不在劍法。即便是同一套劍法修至巔峰,在兩個人手中也會有不同的效果。

因為劍招至巔峰修的便是劍意,每個人的劍意各有不同,一旦劍意小有所成,便是拿著一根樹枝也能施展出無上劍法。

至於劍意之上還有沒有高招呢?

傳說中是有的——劍意修至頂峰還要精進,便要打磨一顆劍心。可這劍心究竟是什麽,又要如何修煉,世間卻無人得知了。即便是公認的劍神曲星稀,也無人知曉他是否修出過劍心。

而此時開陽的這道劍氣,有見識的劍修可以看出,隱隱已見劍意之勢了。

智遠的絕技之中也有守道劍,此刻看到開陽的清泉劍出手,便有些後悔自己用劍對敵了。畢竟他自己還未到劍意的境界,此時扔掉長劍又顯得畏懼了對方,只好先聲奪人,靈嵬劍在空中挽出一道繁覆華麗的劍花,帶起一道滔天巨浪,翻卷著向開陽擊去!

智遠這邊氣勢萬鈞,而開陽自清泉出鞘的一道森然劍氣後便顯得收斂了許多,守道劍如奔雷一般擊來,他只是舉劍一擋,卻輕輕松松地卸掉了守道劍的奔雷之勢。

兩人眨眼間又過幾十招,群雄漸漸看出,開陽的劍法路數與蕭寶寅截然不同,如果說蕭寶寅靈動飄逸,開陽的劍法便是古樸精簡,以守為主,甚少主動出擊。

茅山派的眾人都知道,出雲劍法雖融會了茅山劍法清靜靈動的無上妙意,但另有一套代代相傳且只傳掌門的劍法,才算是茅山派的鎮派之寶,名為無礙清凈劍法。

這套劍法講究無為而動,收斂鋒芒,因此守招多過攻招,雖不能一招制敵,但也難叫對手近身。尤其是開陽道長修得劍意之後,起承轉合更是隨心而動,令人捉摸不透。

智遠不由得有些著急,他知道自己的守道劍以大開大合之勢為主,講求先發制人。但開陽的無礙清靜劍法看似勢弱,卻將他的幾次攻勢都輕巧地擋了回去。

心急之下他也沒有急於突破,待又對了幾十招之後,他突然暴起一劍,向開陽劍意最盛處刺去!

這一劍放棄了遮掩身上空門,反倒以暴烈的劍氣攻敵人劍意最盛之處,有些同歸於盡的意思,讓眾人看得驚駭莫名。

開陽卻知道,智遠這是看出他的無礙清靜劍法以守勢為主,即便此刻他露出空門,在這般悍然的攻勢之下他也無暇攻擊,便裝出勢弱之勢,暗中卻在觀察如何能夠突襲智遠的空門。

智遠此一劍拼上了十成功力,於是乘勝追擊,步步緊逼,開陽的清泉被他打得驟然脫手,身後卻忽然響起徒弟的一聲驚呼:“小心身後!”

清泉劍脫手之後並未如眾人所想落在地上,卻不知何時陡然出現在智遠身後!

其實,無礙清靜劍法並非只有守招。

這套劍法前三十五招都以守勢為主,而第三十六招卻是教人如何綿裏藏針,謀定而後動。此刻開陽一邊倒掠開去,一邊一手掐訣,倏然雙目圓睜,喝道:“去!”

清泉劍森然劍意驟然張開,化作千柄長劍,向智遠的後背沖來!

般若寺眾僧不禁為智遠捏了把汗,卻突然發現千柄劍影還未觸及智遠,劍勢便忽然遲滯了起來。

而智遠衣袍鼓湧,面帶微笑,忽然肩背一震,滿空劍影竟被他倏然震落,就連清泉劍也掉了下來。

開陽勃然變色:“菩提妙相?!”

他來不及驚訝,智遠就已抓住他身前空門,攝心拳轟然擊來,開陽防備不及,被重重地砸到了心口!

用一劍逼出他唯一的攻招,又用對付蕭寶寅相同的方法將他擊敗,開陽面色灰敗,在弟子的攙扶下退了下去。

智遠收起劍來,雙手合十,微笑著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滿堂群雄卻無不心生畏懼——開陽的劍意都無法抵抗,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少林寺後山。

崔妄和攖寧聽到前山隱隱傳來刀劍相拼和群雄的叫好之聲,又有許多僧人一邊往前山走一邊議論著什麽,便知幾位首座一時半會是不會來戒律院了。

兩人隨即現出了身形,展開輕功,輕巧地落於戒律院大殿的屋脊之上。

兩人剛剛出現,將戒律院圍得水洩不通的上百名武僧便警惕地看了過來,最裏層的一群武僧手持戒刀,“鏘”地一聲齊齊拔刀,雪亮的刀面映著明晃晃的太陽,卻散發出森森冷意。

眾武僧擡頭,就見屋脊上立著兩條白色的人影,一人面無表情,手中也並無武器,另一人則身披狐裘,裏面一身如血的紅衣,懷裏抱著把刀,似乎面帶笑意地看著他們。

他們均是少林寺內一等一的高手,平日若無大事,一年到頭也不會出手一回。可這兩人若不是主動現出了身形,他們竟都不知這二人是從何處來的,又是否在他們寺中潛藏了許久。

想到這裏,眾武僧面色一冷,前排一人朗聲道:“來者何人?膽敢闖我戒律院?”

崔妄也是無奈。這些僧人將戒律院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虎視眈眈地守著,即便她有當世第一的修為,也沒辦法在這群人眼皮子底下進入戒律院,只好露面。

她臉上帶著慵懶的笑意,聲音悠悠地傳了開來:“今日是召開武林大會的日子,我當然是來參加大會的。倒是你們這群和尚,一上來就拔刀,嚇了我一跳。”說著,一臉閑適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那打頭的武僧道:“大會在前山兜率臺召開,少俠若是來參會的,又為何要闖我戒律院禁地?”

崔妄誇張地“咦”了一聲,道:“原來這裏這麽多人,竟不是在開武林大會麽?可是今天的大會乃是少林寺承辦的,少林方丈都在這裏,我憑什麽要去前山?我哪也不去!”

她直接一屁股在屋脊上坐了下來,像個孩子一樣耍起賴來。

那武僧長眉一豎,喝道:“速速離開戒律院!”

連攖寧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側首低聲道:“阿眠,趕緊解決,進戒律院。”

崔妄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卻歪了歪頭,細雪的刀鋒遙遙地指向地面上的眾武僧,笑道:“我就不走,現在我還要進戒律院,你能奈我何?”

這便是挑釁了。那武僧也不再多說,大喝一聲:“結大悲胎藏陣!”

話音一落,周圍的武僧瞬間向中間聚集,將戒律院團團圍住。勁氣自層層人墻中激蕩開來,眾武僧長眉一展,衣袍被勁氣激起,上下翻動成一片雲海。

無垢與波旬聽到外面的動靜,走到大門前來,被看守的四名武僧攔住了去路。

無垢問道:“外面出了什麽事?”

四名武僧早已在第一時間觀察了外面的情況,道:“有人強闖戒律院。”

波旬有些高興,不論闖戒律院的人是誰,若是這人能打敗看守的武僧,他和無垢就都能逃出去了。

但無垢卻微微皺起了眉,有誰會在這種時候強闖戒律院?如果有人知道他在這裏領罰,沖著他們來的話,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但不管來的是誰,又是什麽目的,他都不會趁這個機會離開。何況今日嵩山上群雄會聚,如果來者不善,對少林寺抱有敵意的話,他也一定會出手。

無論戒律院內的人懷著怎樣的心思,院外百餘名武僧結成的陣法還在變換。重重人墻內,中間的武僧們快速游走,身形晃出一片殘影。

崔妄只聽得耳邊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卻無法辨認武僧們的方位。

她索性不再去想,隨手向陣法的西南方位揮出一刀!

就見那一片聚集的武僧倏地向後掠開,宛如在一團濃墨上拖出一痕墨跡,站定之後便不再移動。

但武僧們層層拱衛,互相掩護著彼此的空門,即便崔妄已經聽出這些人的方位,也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破陣。

她又是一刀揮起,正東方向的武僧也一模一樣地向後掠開,形成了相互拱衛之勢。

接連幾刀揮出,原本摩肩接踵的陣形迅速散開,攖寧站在屋脊上看得分明,整座陣法形如一只花苞將他們圍在中央。隨著崔妄一刀刀揮出,陣形猶如一朵蓮花般次第綻開,最後竟形成了一朵八瓣蓮花。而八瓣之外又生八葉,重重疊疊,封住所有去路,形成了一座大悲胎藏陣。

崔妄思索片刻,側頭對攖寧低聲道:“我先下去試試他們的深淺,你在上面看他們的陣形有沒有破綻。”說罷,她便閃進陣法之中!

她猶如落進清水中的一滴濃墨,隨著她的突然閃現,大悲胎藏陣忽然散開,形卻不散。

崔妄左突右沖,周圍的武僧卻游刃有餘,周身柔和的勁氣湧動,千千萬萬的手掌忽然自四面八方向崔妄湧來!

攖寧手心一動,一道劍光忽然自天邊驟然亮起,挾著鈞天之勢破空而來,穩穩當當地停在攖寧面前。

在眾僧驚愕的目光中,崔妄抓住這一霎的空隙,恒河九刀第二式展開,刀光驟然張開,無數手掌猛地縮回去,卻是為時已晚。

每一只伸出的掌心中,都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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