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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玉容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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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大早知在這地宮之中必然少不了一番惡鬥,可只有聰明人才知道,此時應當刀劍不沾,抓緊一切機會參悟秘籍,因此他並沒有理會梁彎與商寄生那邊的風波。

可商寄生這招背後暗箭讓他著實有些看不過去了,這小蛇也不是只沖著梁彎而去,明顯就是隨手一擲。正在打鬥的幾人未免傷到秘籍,撤掉了護體真氣,身上處處都是空門,毒蛇扔到誰便是誰倒黴。

纏鬥在一處的幾人回頭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們幾人打鬥間身形變換,走位難以預判,商寄生縱然想只殺梁彎一人,也極難做到,更何況,他這是要將他們也置於毒牙之下啊!

離小蛇屍體最近的一人冷汗都要下來了,怒罵道:“商寄生你這卑鄙小人!我們替你打抱不平,助你從雪蠶絲中脫困,你竟然在背後暗下黑手!”

梁彎哈哈大笑不止,笑聲尖利又詭異,諷刺地看著眾人道:“你們想要替他出頭,可惜某人不領情啊。”

“我就說這臭男人不安好心,自己學不會這裏的武功,便不想要其他人來學。心思惡毒至極,呸!蠱術秘籍到底藏到哪裏去了,趕快交出來!”

“雪蠶絲?”雷聲大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感興趣的東西。方才幾人爭執的時候他全然沒理,自然也註意梁彎做了些什麽,此刻這只珍稀異常的雪蠶蠱倒是引起了他的興趣:“這可是雪蠶母蠱?魚紅線倒真是舍得,竟把壓箱底的寶貝都拿出來給你了。”

魚紅線乃是梁彎的師父,也是青牛峒的峒主,在當年也是蠱術僅次於戚阿蠻的厲害人物。自戚阿蠻死後,魚紅線便順理成章地成了蠱術冠絕苗疆的頭一人。然而奇怪的是,自那以後她便稱病閉關休養,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倒是這個梁彎,搖身一變成了她最受寵愛的大弟子,魚紅線甚至在閉關期間,授命她代為管理青牛峒。

在場的幾位峒主與寨主雖然知道魚紅線“生病”的原因,但對於這個梁彎的橫空出世也是一頭霧水。魚紅線當年雖也會點拳腳功夫,但畢竟未曾精修,對敵之時難免因為無法自保而掣肘,於是便豢養了千餘只雪蠶蠱,以鬥蠱之法方才煉出這一只雪蠶母蠱。雪蠶織出的絲網既可護住自己全身上下的各處空門,也能用以制敵,魚紅線走到哪裏都不離身,此時竟然將它交給了梁彎。

梁彎此刻心神動蕩,怒海翻騰,神情中流露出幾分未曾掩飾好的慌亂,大聲道:“恩師念在我不通外家功夫,特賜下雪蠶蠱與我防身,難道不可?”

“當然可以,”雷聲大見她神情不對,愈發懷疑起來,“但這是雪蠶母蠱,你將它拿走了,你師父怎麽辦?她孤身一人,又沒了雪蠶母蠱,若是有人打上門來,她如何防身?”

梁彎對雷聲大也算是了解,知道此人表面上大大咧咧,粗獷狂放,實則粗中有細,心思細如發絲,自己說多錯多,不如少說為宜,便只道:“恩師蠱術冠絕苗疆,有何可怕?”

雷聲大促狹地笑了笑,道:“冠絕苗疆?這倒也是,不過你師父早年間還出來走動的時候,她的蠱術可是一直都被另一人壓了一頭,拍馬都趕不上人家。那時小姑娘你年齡還小,怕是不知吧?”

沒想到這句話卻像是點燃了梁彎最後的理智,她怒叱道:“胡說!師父蠱術精妙,無人可及,你休要以為師父久不出山,就可以隨意汙蔑她老人家!”

她越說越憤怒,寬大的袍袖一揚,一片黑雲自她袖中騰起,淒厲刺耳的尖嘯瞬間傳遍地宮,正是飛沙蠱。

梁彎的馭蠱之術要比紅夫人好上許多,飛沙蠱在空中嗡嗡飛鳴,急速變幻成一把黑色長劍的形狀,尖嘯著向著雷聲大沖去!

雷聲大既不修蠱術,也不修巫術,反倒是刀法用得甚為精妙。憑借著獨門的逐雲刀法,雷聲大的修為在苗疆眾多峒主與寨主之中位列前三,平生甚少敗北。

見梁彎馭飛沙蠱成劍,雷聲大不緊不慢地拿起放在身旁的逐雲刀,橫刀於身前,黑雲方一接觸逐雲刀,刀上立即騰起一片白光,刀風蓬勃而出,沖在最前面的飛沙蠱當場殞命,後面的蠱蟲見勢不好,立即四散而逃。

正在此時,滿空黑雲之中突然刺出一條晶瑩柔韌的蠶絲,原本柔軟的雪蠶絲此刻卻如一枚細長的冰針,利劍一般直取雷聲大的眉心!

梁彎不知何時已到了雷聲大近前,一絲詭異至極的笑容爬上她的嘴角。

逐雲刀的刀尖挑出,主動纏繞上了雪蠶絲,雪蠶絲鋒利異常,雷聲大暗暗運起真氣註入刀鋒,借著雪蠶絲的疾沖之力,順勢一拉,梁彎下盤不穩,猛地向一邊摔去。

梁彎整個人猶如一只麻袋一般重重落地,這一摔可謂是狼狽之極,她卻形容絲毫不亂,連頭上發髻都好好的。

阿眠本在一旁看好戲,這時“咦”了一聲,身形瞬間如鬼魅一般移至梁彎身前,一手擒住她背心,將她半拖半提在手中。

梁彎被一個小輩提在手中,自覺面子都要丟到家了,臉色羞憤至極,猛地掙紮起來,卻無處借力,根本打不到阿眠,反被他封住了穴道。

阿眠仔細端詳著梁彎腦後的發髻,發髻上盤著一根醜陋的玉簪,這玉簪連個形狀都沒有,乍一看就像一個玉色的疙瘩插在發間。

雷聲大在一旁道:“阿眠賢侄,她可是有什麽異樣?”

阿眠冷冷道:“誰是你的賢侄。”

對於三峒七寨的這幾個寨主、峒主,阿眠向來沒有什麽好臉色。雷聲大雖然素來對他不錯,平日裏一口一個“賢侄”也算親切,但他也沒有絲毫親近之意。

娘都沒了,要什麽伯父呢?

他擒住梁彎,是因為方才看這二人打鬥之時,總覺得梁彎頭上的玉簪有些奇怪,冥冥之中對他似有股吸引之力,這氣息在空氣中脈脈浮動,引他忍不住上前來一探究竟。

阿眠剛要伸手取下梁彎頭上玉簪,梁彎便察覺了他的動作,陡然一驚,瘋狂地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卻因穴道被封而動彈不得,只得淒厲地叫罵:“住手!住手!要殺便殺,不要動我發簪!”

眾人紛紛覺得奇怪,一個發簪而已,她何至如此激動,難道這發簪有什麽古怪?

阿眠沒有理會梁彎,伸手去拔玉簪,卻感到指下微微有些吃力。這玉簪像是活物一般,牢牢地吸附在梁彎腦後,於是微微用了點力,才將玉簪拔了下來。

阿眠將這東西放在手中,細細端詳,這才發現手中根本不是什麽“玉簪”,竟是一只巨大的、胖嘟嘟的玉容蠱!

他不是沒見過玉容蠱,只是這只玉容蠱明顯大了幾圈,玉白瑩潤,觸之生溫,被人猛地從宿主身上拔下來,玉容蠱撲騰著四只軟趴趴的小爪子,想來方才就是用這四爪牢牢地抓住了梁彎後腦。

眾人再一看梁彎,被人取走玉容蠱後,梁彎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機,整個人急遽衰老,原本青春妍麗的臉龐變得幹枯暗淡,爬滿了細小的皺紋,發間也生出幾縷白發,四肢無力地萎頓在地上,看上去竟像是縮小了一圈似的。

雷聲大失聲喊了出來:“魚紅線?!”

眾人原本就被梁彎的容貌變化嚇了一跳,此時更是悚然而驚。魚紅線不是已經閉關多年了嗎,怎麽會冒充自己的大弟子出現在這裏?

更何況,魚紅線最後一次現身時,年齡不過二十五六,十七年過去,她至多也就四十餘歲,斷不該是眼前這個蒼老萎頓的老太婆啊?

“梁彎”癱坐在地上,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臉,可她此刻手腳都動彈不得,慌亂地喊著:“不要看!不要看!”

阿眠見她蓬頭散發,神色隱現瘋狂,心下也有些不忍,便給她解開了穴道。

手腳剛一能動,“梁彎”便迅速縮成一團,用枯草一般的花白頭發遮住了自己的臉,隔絕了眾人窺視的好奇目光,喃喃道:“我不是魚紅線,你們不要胡說……”忽地想起來什麽,又伸手抓向阿眠,尖叫道:“把玉容蠱還給我!”

玉容蠱有活血養顏之效,阿眠是知道的,眼前這只比普通玉容蠱大了不少的蠱蟲,想來應是“梁彎”煉制的玉容母蠱,能使人面貌恢覆青春。

煉制這樣的蠱蟲,代價往往不小。看“梁彎”的樣子,十有八九是以自身生機作為飼蠱之法,才使得她的精氣虛耗至此,明明僅有四十出頭,看起來卻像是五六十歲的老嫗。

“魚峒主……唉!”雷聲大顯然也猜到了以玉容蠱重獲青春的代價,撫膺長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呢?玉容蠱以宿主的生機為養料,你這是活生生給自己折壽啊。”

魚紅線再也忍不住了,不管不顧地厲聲道:“你以為我想?!若不是戚阿蠻,若不是她挑斷我的手筋腳筋,我又何至要用玉容蠱來活下去?”

阿眠聽到戚阿蠻的名字,目光陡然鋒利起來。

雷聲大在一邊不斷給魚紅線使眼色,希望她能就此打住話頭,魚紅線心神激蕩,全然不顧他的暗示,冷笑道:“你怕什麽?我們當年又沒有做錯,有什麽可心虛的?她那個小崽子武功還不及她,十八年前我們尚且不怕她,如今還要怕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嗎?”

吳海雪與商寄生簡直恨不得封住她的嘴,商寄生斥道:“休要胡說!你心思惡毒,暗害戚阿蠻,醜陋之極!商某人不屑與你為伍!”

魚紅線哈哈大笑,瘦弱蒼老的身子如一支枯荷,在秋風中淩亂顫抖。商寄生被她笑得有些羞惱,又恐她會將十八年前他們幾人所做之事和盤托出,一掌便擊向她的後心。

魚紅線人雖已衰老,但並不妨礙她馭蠱,她唇間一聲厲嘯,飛沙蠱從袖底瞬間騰起,向著商寄生的手臂包裹而去。

商寄生為了不傷這滿室的秘籍,這一掌並不含半分真氣,打的是趁魚紅線心神不寧之時重傷於她的主意,此時以赤手空拳相對,絕不是黑壓壓一片飛沙蠱的對手。

電光火石之際,商寄生也顧不得其他,急忙向掌中註入真氣,同時往後掠開一丈之地,但終究為時已晚,飛沙蠱一擁而上,將他右臂的衣袖吞得幹幹凈凈,整條手臂血肉模糊,但好在是保下來了。他急忙封住右邊肩頭穴道,去看兩邊書架上的秘籍。

但這些經年的古籍就沒這麽好運了。兩邊書架上的書冊被他的掌風帶起,滿空淩亂飛舞,本就脆弱的古籍零零落落地散成紙張,甚至被真氣切割成無數紙片,洋洋灑灑地飄落。

吳海雪等人本想保住這些古籍,但他們對於內力的運用終究不夠純熟,無法在飛沙蠱與商寄生一掌的夾擊之下保下這些古籍,心痛得無以覆加,忙不疊地去拾地上散落的紙張。但即便是撿的起來,又怎知哪些是一本書的,哪些又是另一本,不由頹然嘆息。

魚紅線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哈哈大笑不止,此時看他們慌亂地搶救這些秘籍,心中更是開心暢快,怨毒地望著商寄生,一字字道:“商老頭,你不是生怕別人搶你的秘籍,學到這裏的武功,想要把我們除之而後快嗎?這下好了,這些秘籍盡皆為你所毀,你開不開心?哈哈哈哈哈……”

“還有你!”魚紅線一手指向雷聲大,道,“你現在裝什麽好人?當年不夜城圍攻戚阿蠻,三峒七寨的峒主和寨主都參與了,難道沒你的份?怎麽,堂堂雷大寨主敢做不敢當嗎?姑且不說戚阿蠻已經死了,便是她化成厲鬼出現在我眼前,我也不怕!”

雷聲大臉色鐵青,下意識地去看阿眠的反應,卻發現阿眠剛剛所站的位置已空空如也,四下環視一圈,也不見阿眠的身影,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氣,只安慰自己阿眠嫌這裏吵鬧,出去透氣去了。

正在這時,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從遠處彌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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