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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故人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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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四周本點著無數長明燈,照得一室璨璨光輝,但當這腳步聲一出,滿室光輝暗了暗。

伴隨著衣裙曳地的沙沙聲,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會兒似在遠處悠悠響起,一會兒又似飄蕩至近前。

商寄生與雷聲大緊盯著明明滅滅的燭火,不由後背生出一陣虛寒,心頭籠罩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魚紅線指責完商寄生與雷聲大的惡行,又將在場峒主與寨主挨個數落了一通,兀自大笑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不經意擡起頭來,笑聲猛地頓住。

一片迷蒙的紫色在她眼前四處流淌,她定睛一看,是一片熟悉的紫色衣袂,如流雲一般無風自動。

順著衣袂向上看,只見一張十八年來屢屢出現在她夢中的臉,正笑盈盈地望著自己。

“啊!鬼啊!有鬼,戚阿蠻來了,是她來了!”

魚紅線尖叫著向後退,想躲到哪個人的身後,但一回頭才發現,在場之人早就退避三舍,滿臉驚恐地看著自己。

她避無可避,根本沒有任何可以遮掩自己的東西,驚懼地縮成一團,對眼前不斷逼近的人影道:“你不要來找我!不是我的主意……對,他們也有參與,在場的這些人都害過你,你去找他們去!”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驚嘩。當年戚阿蠻與眾峒主寨主在不夜城一戰,許多人是知道的,但為什麽而戰,又發生了什麽事情,眾人卻是不知。

此時聽魚紅線所言,竟然是峒主寨主們聯手加害戚阿蠻,不由得看著幾人的目光都變了。

紫衣女子靜靜地立在她身旁,看了好一會兒魚紅線的瘋癲樣子後,這才淡淡開口,聲音嘶啞飄渺,似從深淵中裊裊傳來:“你怨我挑斷你的手腳筋?”

魚紅線一窒,接著慌忙搖頭否認:“我不怨,是我活該。我不該抓走你相公,還和他們一起在不夜城設下陷阱害你……這不是我的主意,是大祭司,是大祭司他要我將他綁來的!”

這個“他”,想來就是阿眠的生父無疑了。

老祭司?居然是老祭司的主意?

魚紅線的話仿佛平地一聲驚雷,炸醒了想要看好戲的眾人。老祭司在苗疆德高望重,以仁善聞名,當年即便是眾位峒主寨主,見了老祭司都要恭恭敬敬地作上一揖,尊一聲“大祭司”。

眾人只知老祭司一心想要戚阿蠻與苗疆男子結合,早日誕下蠱母,卻從不知道,為了脅迫戚阿蠻就範,他居然想出了綁架戚阿蠻相公的主意。

紫衣女子聲音有些冷,道:“你們綁他做什麽?”

魚紅線似乎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對的地方,一股腦地將自己做過的事情全盤托出:“大祭司說,如果沒有那個男人,你就會答應與他給你安排的那些男人結合,這樣就可以誕下蠱母了。他本來是要殺了你相公的,是我於心不忍留了他一條命,我救了你相公啊!”

眾人聽得一陣惡寒。

“放屁!”吳海雪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他也怕死而覆生的戚阿蠻,當年戚阿蠻以一人之力力克十位峒主與寨主,從老祭司手中搶走她相公,如今化為厲鬼,功力當是更上一層樓,他們又怎是她的對手?此刻更不能放任魚紅線胡言亂語了。

當下便是屈膝一跪,對著紫衣女子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淒聲道:“戚姑奶奶,您死後這麽多年,小人都沒給您上過香,是小人的不是,在這裏給您磕頭了。但這娘們滿口胡言,栽贓汙蔑我們,當年擄走姑爺爺的主意是她與老祭司密謀的,人也是她去綁的,我們不過是被老祭司脅迫,這才在不夜城設下埋伏。老祭司逼我們在您上門要人的時候把您擒住,但不也是沒攔住您嗎?”

魚紅線怒氣填膺,高聲叫道:“你別信他!”又惡狠狠地瞪著吳海雪,“若是我與老祭司密謀,你又如何能知道?當年老祭司設下這條毒計,我們哪個沒猶豫過,就你上趕著抱老祭司的大腿,忙不疊地應了下來。戚阿蠻死了,你是能做聖母又怎地?”

吳海雪怒極而笑,反駁道:“我是做不了聖母,但你做得啊!你敢說當年你參與截殺戚阿蠻,不是嫉妒她蠱術比你高,想要殺了她好自己做蠱母?”

魚紅線心思被人戳破,面上又羞又急,幹脆承認了:“我是嫉妒她,是想做蠱母,但哪個苗女不想?想我自小修煉蠱術,連師父也誇我天資卓絕,是不世出的煉蠱天才。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個戚阿蠻,處處高我一頭,我如何不嫉妒?”

她跪坐起來,端端正正地對紫衣女子也磕了幾個響頭,道:“雖然你人已魂歸地府,但既是我做錯了,我給你磕頭道歉。當年我擄走你相公,你也挑斷了我的手筋腳筋,若不是有玉容蠱,我這輩子就是一個廢人了。”

“至於吳海雪這個滿口胡言的盜賊,你不要信他,當年在老祭司本想直接殺了你相公,是雷聲大保下了他,可不是這個口蜜腹劍之徒,不信你問問他!”魚紅線一手直指雷聲大,等著他說些什麽來證明自己所言。

雷聲大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在他心頭盤亙了十八年的愧疚難安終於有了出口。這些年他極盡所能照顧阿眠,但又怕做得太明顯被發現些什麽,整個人處於憂惶驚怖之中,始終不得安寧。

當年之事,他們幾個人確實是做錯了。只因戚阿蠻蠱術高絕,便將他們夫妻二人生生拆散,還設下埋伏圍捕戚阿蠻,天真地以為只要戚阿蠻就範,他們就能迎來新一代的苗疆蠱母,如今回頭看來,當初的想法簡直荒唐可笑至極。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二人又有什麽可爭論的?當年之事我們哪一個做對了?我對老祭司說,留下她相公還還可以把他當魚餌,使戚阿蠻乖乖聽話,其實不也是存了私心……”

“不夜城一戰,我們幾個人,還有你,商寄生”,他隨手一指躲在人群之後、努力想把自己隱藏起來的商寄生,道,“我們都是名聲在外,受人尊崇的峒主、寨主,卻為了一己私心,使出平生所學,只為了不讓一個女人去尋她的相公……我不知道你們幾個是怎麽想的,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們怎麽就幹出這等混賬事呢?!”

雷聲大在眾位峒主寨主之中聲望最高,眾人不疑有他。從前他們覺得戚阿蠻與漢人成親,無異於背叛苗疆,可如今再回頭細想,卻忽覺這夫妻二人才是整件事情中最可悲可憐的,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要平白遭受這種無妄之災。因此,再去看其他幾位峒主寨主之時,眼神中都帶著鄙夷之色。

商寄生臉色晦暗,他平生最重聲名,不夜城一役是他此生少有的汙點,平日裏決計不許身邊人提起。此時既被雷聲大戳破,又被點名,便只得硬著頭皮道:“商某為的可不是一己私心,聖母降世事關苗疆命脈。若是能讓聖母重現苗疆,商某即便肝腦塗地,也絕無二話!”

商寄生居峒主之位已久,深谙收攬人心之道,這幾句話說得慷慨悲壯,不少人竟也覺得有理,暗暗點頭稱是。

見有人被他說動,商寄生頗受鼓舞,還待再說幾句,便聽紫衣女子的聲音陰惻惻傳來,竟是咬牙切齒:“你們要蠱母現世,便擄了人家相公,要挾她與你們找來的人生孩子?戚阿蠻做錯了什麽?她的相公又做錯了什麽,要為你們的喪心病狂搭上性命?”

她一會兒自稱“我”,一會兒稱“她“,顛倒混亂,而魚紅線、商寄生與吳海雪等人卻並沒有覺得不妥,似乎半點沒有察覺似的。

攖寧擡頭,他眼前哪裏有什麽“紫衣女子”?不過是阿眠長身玉立,冷冷地看著地上的魚紅線。

可不知道為什麽,商寄生、雷聲大、魚紅線和吳海雪四人卻好像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人物,一股腦兒地就把自己做過的事抖摟出來了。

圍觀人群又是驚悚又是震驚,看著這幾人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將陳年舊事一件一件拋了出來,毛骨悚然之餘,更為他們拋出來的內容瞠目結舌。

崔景行湊過來,在攖寧身邊低語道:“這些人奇怪的很,眼前明明只有阿眠一人,他們怎麽好像看到了別人似的?”

攖寧看著身軀微微發抖的阿眠,突然吐出了幾個字:“幻境。”

崔景行呆了呆,不解地道:“哪裏有幻境?我怎麽不覺得,難道我們也在幻境裏面?”

攖寧道:“這幾人的狀態不對,應當是被幻境所攝,才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崔景行似懂非懂,又問:“可是,又是哪裏來的幻境呢?”

是的,方才並沒有見誰施展過幻術,這幻境到底是哪裏來的?

攖寧眉頭微蹙,不發一言。

商寄生被阿眠說得滿臉漲紅,大聲喝道:“懷璧其罪你不懂?你既有蠱術天賦,又是苗疆的一份子,合該為苗疆的前途命運出力,若不是你不配合,我們又何需設下埋伏抓你?再說了,你最後不也重傷了我們幾人嗎?魚紅線被你挑斷手腳筋,平江寨的寨主更是死在了你的手下,虧你還是在平江寨長大的,好狠的心,居然能對自己的寨主下這樣的狠手!”

阿眠冷笑一聲,道:“平江寨主猶頗幾番威逼利誘戚阿蠻與他找來的那些男人成親,後又同你們一道設計害她,又可曾想過她是平江寨的人?我只恨殺他一次還不夠,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生啖其肉!”

“你!”商寄生被“她”的狂妄言語氣的說不出話來,後心卻滲出些許冷汗。“她”這話說得字字含血,配上此時“厲鬼”的身份,更是顯得森然可怖,連厚顏的商寄生都不由得有些膽怯,只冷冷地下了斷語:“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哈哈哈哈……”阿眠大笑起來,笑聲卻淒厲瘆人,他一字字道:“你有何顏面說我喪心病狂?我問你,你們當年將那男人擄去之後,又對他做了些什麽,又何至使他們夫妻二人分離?”

商寄生卻突然閉口不答,無論“戚阿蠻”用怎樣陰森惡毒的目光刮在他身上,也決計不肯吐露半分。

阿眠冷笑一聲,右手從袖中翻出,隨手結了一個手印,只見一片黑雲不知從何處騰起,正是方才將商寄生咬得血肉淋漓的飛沙蠱,嗡嗡尖嘯著,對著商寄生虎視眈眈。

“戚阿蠻”會馭蠱,但阿眠並不該懂蠱術,一旁的辛無憂“咦”了一聲。

“阿眠兄會馭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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