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冷情的閻羅老弟，也學會轉移話題了？”昊天嗤笑，隨後長嘆，“快了，該出場的已如數出場，我也要熬出頭了。”

他說完，又拎起手中的聚魂玉，搖頭，“嘖，我本還納悶，魔心想利用聚魂玉做些什麽，沒想到竟是為了幫你追女人。”

又被老友繞回這個話題，調笑般的語氣使閻羅這張被如風般發絲包裹著的面上越來越紅，他不禁又回想到初見樊瑤的那一天，煙花漫天裏的那驚鴻一瞥。

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閻羅道：“千年前，是宋朝罷，汴梁有魂來我殿前伸冤此處有妖作亂，行為惡劣至極。我前去親自查探，未曾想，這妖原是名鮫族女子，名曰樊瑤，不知為何落入青樓之中。我化為一進京趕考的舉人前去探她底細，一來二去······”

昊天的目光在閻羅那含羞帶臊的臉上來回巡視了一圈，大笑：“哎呦，風水輪流轉啊閻羅老弟，這萬年前在豐沮玉門峰頂對飲時，你笑我用情太深，可佳人視我真心如敝履；我說你榆木腦袋不懂感情，早晚得吃苦，還真被我說中了！”

“烏鴉嘴！”閻羅氣惱。

“好好好，不笑你，後來是怎麽把人家弄丟的？”

聞言閻羅又嘆氣：“我查探到這冤魂其實並不是因樊瑤而死，而是被她的丈夫家暴而亡。恰巧那段時間樊瑤花魁名聲大勝，令不少男人為睹其芳容一擲千金，嫉妒使坊間婦人們紛紛傳言她是只狐貍精，也使不少婦人把丈夫徹夜不歸的原因不由分說地直接扣到她的身上，這冤魂也是，以為丈夫家暴她是因為看上了樊瑤。誤會解開，於是我們便順其自然地兩情相悅，我也為她贖了身。”

閻羅低下頭，他想到了一些難過的事情，坐在後殿桌案後的椅子上揉著自己的腦袋：“鮫人一族一向用情至深，不容絲毫背叛，這本是好事。我······我本想把她帶回地府，提前布置好喜堂為她準備一個驚喜。可成親當天，地府長老們口不擇言，當著樊瑤的面說我作為地君，娶了一個定然很快又能娶另一個，甚至還將自己的女兒推到了我們面前。”

“愚蠢。”昊天打斷他，恨鐵不成鋼地往身後柱子上一靠：“早提醒你了，地府的那群老家夥迂腐之至，早就該趕他們投胎去人界再歷練一番，你看，不聽我的話，吃苦了吧。”

閻羅不說話。

“行了，看你這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就知道你心頭肉被他們氣跑了。”

閻羅深深地皺起他好看的眉。

昊天又一次地拿起聚魂玉，瞇眼思考了一會兒，道：“既然她是鮫人，那這聚魂玉就沒什麽用了，聚魂玉只能找到普通人類，鮫人一族太過特殊，必然無法尋到，看來魔心對你還是了解太少啊。”

“等你回來後，他會消失麽？”閻羅沒接昊天的話。

“不會，”昊天回答，“他本就是我殺意和欲望的化身，我蘇醒，其實也是我和他融合的過程，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跟我想的一樣，”閻羅這才回答，“所以他現在幾乎還什麽都不知道。”

“我明白，其實我很感謝你們，萬年之後還能明白我當初的一片苦心，你、月聽、饕餮，都還陪在我身邊。”

閻羅忽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因為他印象中昊天這人，看起來似乎是一個瀟灑不羈又心系蒼生的神，平常有事沒事就會拿著寶劍到處降妖伏魔，在古人類眼前刷刷好感，蹭個信仰。

但熟悉他的妖妖神神們都知道，他其實狡猾至極，是古四神中最不靠譜的一個。如果他哪天突然認真起來，開始抒發自己的情感，那就是肯定又有什麽餿主意了。

而現在顯然，這餿主意是沖著他來的。

“我真的被你感動了，”昊天假裝擦眼淚。

閻羅惡寒，他忍不住道：“有話直說。”

“哦，也沒什麽，就是感動後突然想到，跟著魔心在來的路上，我無意間似乎發現了一個鮫人，而這個鮫人的身份好像還挺特殊呢。”頓了頓，昊天嘴角邪笑了一下，“呀，魔心的意識要蘇醒了，我先走了。”

一向好脾氣的閻羅大人真的這次真的怒了，他大吼：“你他媽的回來！昊天你個混蛋！把話給我說清楚！”

可是這時的昊天又轉變回林晨軟萌的表情，疑惑的問：“師父你怎麽了？怎麽這麽生氣？”

······

閻羅瞬間被噎地說不出話來，再著急上火也沒用了。

林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麽了，剛剛好像有點走神······對了師父，你不用用聚魂玉嗎？”

用個屁！鑒於英明神武的閻羅大人在林晨面前一直都是一個親切的為人師表的形象，他沒有把這三個字罵出來。

轉眼到了第二天，閻羅帶著林晨又抄小路來到了巫峽一處峭壁的水邊。借著微亮的天空，可以看到，這渾濁的江水竟呈現出一種令人恐懼的血黃色，裏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亡靈，亡靈中時不時還會閃現出一些不知名的蟲子和蛇的軀幹，令人作嘔。

原來這裏便是忘川河。

人類從不知，忘川河其實有一些河段都和人間靈氣充沛的江河湖海相連，只不過在世人面前，這些河段展現出和能被人觸摸到的都是他們被加持過封印後的樣子，這些封印都是天地秩序伊始時自然而然產生的。

只有一些和天地同時誕生的神，或有著特殊職責的神，可以真實地看到這些封印、自由地通過這些封印。

林晨和閻羅就是這樣的神，雖然林晨一直以為他能通過這裏是因為抱了閻羅大腿。

這時的閻羅有些心神不寧，他從昨晚就一直在想昊天給他的提示。

小心眼的昊天說話只說一半，這明顯是對他萬年前在豐沮山頂嘲笑的報覆。思及此，昊天憤恨地瞪了林晨一眼。

而無辜的林晨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可親可敬的師父的異樣，他在背包裏翻找著今天的船費。

忘川擺渡人，只要好聽的愛情故事當船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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