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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十周目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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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之後,雙方大傷。蘭頓稍有恢覆,西林受挫更甚,唯一一點好處便是補給供應勝於蘭頓,由後方供應,不必長途運輸。

自凱撒死後,蘭頓的軍隊直逼王城進軍,差點繞過托伯城直接進駐,還好老司各脫帶人及時與安斯艾爾匯合,合力截斷了蘭頓的去路,暫時退回開局局面,重新鎮守萊伊。

過了萊伊城,順河流繞過幾個彎,到中下游便是托伯,托伯往邊境走,離不遠是布加。

駕臨萊伊後,這裏的一切由你接手,小到武器使用,大到戰術布防,必須聽你的。

“西林小山疊起,地形起伏多變,少平原,不利於陣勢大開,蘭頓人陣勢難以擺開。所以每個單位以盒作戰,輕騎兵挪移便利,所以作外陣,用以隨時協調攻擊防禦,保衛內部騰挪不易的重騎兵與步兵。內部負載傷員與裝備,舉戰旗,擴大陣型震懾敵部。”你點點紙上大致的陣型示意圖,“明日開始用這個陣型訓練吧。”

“據報告情況來看,蘭頓軍隊近來發起的數起夜襲,多數為派出小隊騷擾後,引西林出城遠跑失去地勢優勢。所以從現在起,無論何時,倘若蘭頓有小隊來擾,不管他們辱罵得如何難聽,弓箭射程之內絕不出城迎戰。”

真是可怕啊,每每夜半來擾,誰也不知道哪日死亡會突然在黑幕中降臨,軍營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安心入眠。

鬧的軍中人心惶惶、精神緊張,文森特想要的效果他已經達到了。

假如萊伊守不住,王城早晚告危。

退無可退,從萊伊起,必須前進,絕無後退。

兩國主力膠著於托伯與萊伊,小騷動不斷,總體平靜無大事,然而此時其他城鎮的爭奪仍如火如荼。

生死存亡的時刻到了。

或許,當初首先派出萊斯特家私兵前往處理西林境內殘存的四千蘭頓精銳,是你最明智的決定,避免了他們從西林內部北上與蘭頓主力匯合,以致南北配合夾擊。

當萊斯特再無可能被蘭頓教皇接納,你才敢放心使用。

凱撒堅持做完了前半段最難熬的時光,至少最後控制住了疫病的蔓延。放在你手上的西林並非完全是個爛攤子,相反,絕處生機開始煥發,只等你善加利用。你為凱撒布下的所有政令做了收尾後,重新審視目前的局面。

遠海船只繞遠路改道即將回返西林,為了確保財貨不受蘭頓攻擊而破壞,他們不得不走整整比原本多出一倍的路程,時間上比往年晚了將近一個月,冬季過了一大半方堪堪到來。等他們回來,帶回的貨物可以為西林做一次大補給,天氣回暖前將停留故鄉,此時他們暫閑無事,需履行義務,可以聽憑王室驅馳。

……而深冬的蘭頓,你一直在等。

別忘了文森特最終會發動這場戰事的理由,他不會因為你或凱撒的一次挑釁而狂躁,根節必定出在為他自己與蘭頓謀利,而手段狠辣與否這種次要條件,才與你們的表現有關。

無非蘭頓內部不穩定,借此與西林的戰爭轉移國內視線罷了。蘭頓先前境內不穩定的因素,也因戰爭被消耗殆盡。在他的想法裏,文森特不僅要國內安定,他還需借此開拓疆域,鞏固地位以立威信。

你掰著手指頭算日子,這個時候,蘭頓的鹽應該消耗的差不多了。

既然遠海的商船集中回返,那便派專人迎接他們早日卸貨,畢竟西林即將封國,到時候一粒鹽也別想流入蘭頓。

遠海巨船回援,萊斯特終於趕赴邊境,周圍小城鎮的壓力將會大大減小。

漲過九周目的見識,你相信西林海盜的威猛戰力,至於萊斯特,世代尚武,血液天生裏流淌好鬥因子,以加繆·萊斯特為典型,你也相當放心。

放眼整片克帕大陸,眼前烽煙亂起,乃二國之爭,換種角度看它也可以很小,小到不過二城之爭。而這區區二城,背後守得正是西林與蘭頓、女王與教皇各自的尊嚴。試想如此,雙方沒一個不想折辱對方,卻因你的到來更加謹慎。

補充□□,重理武器,你每日白天親臨陣前督導訓練,晚上根據地形因地制宜研究制敵之策。

“報——”

你負手而立,拔起象征軍隊行伍的小旗換了個地方插下,頭也不回地對身後人道:“說。”

“有個從托伯城活著逃出來的農民,陛下!”哈裏頓·司各脫驚喜地繞過通報的人跨入屋內,“他帶給我們不少消息!”

你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無波無瀾道:“怎麽,輕易就放他進了萊伊城?不怕是托伯城派來的細作?當初蘭頓占領托伯城的時候可沒想留下一個活人,他怎麽活下來的?”

“您不知道,陛下,他家底下有個隱蔽的地下室用作菜窖,菜窖墻壁上開過一條塌了的通道。據他講,那屋子早許多年前曾經立過一座城堡,貴族們總會挖一些密道供自己逃生,後來城堡沒了,僅留下了一個地下室和廢棄的石道。那個農民說蘭頓軍隊來的那日,他在菜窖裏翻找雜物才躲過一劫,每日靠窖中食物維生,剩下的時間都在挖石道中堵路的石塊,把路疏通後就逃到城外去了。托伯城在蘭頓西林之間幾經易主,他只好在野外流浪,山林消息閉塞,所以這個時候才投奔萊伊城。”

“倒是編的挺像回事。”

“不,陛下,我們確實找到了他所說的密道出口,驗證過說法的真實性才敢放他進萊伊。”

聽到此處,你猛然轉身,目光如炬:“找到了?!上去過嗎?”

“是的,我們派了一行人跟隨他到達了所說的洞口,一路行到菜窖,掀開菜窖的門一條縫,發現上方住著的都是蘭頓兵。”

你低頭略一思量,點點頭,心中大致有了決斷。

“陛下?”

“嗯,讓他留下吧,其他的我稍遲再做定奪。”

等哈裏頓離開,你轉頭望了眼緊鎖的門,手不自覺撫上腰間火銃。

“凱撒,你要的東西,我會替你守住。”

彼方窺視的人靜默。

凱撒·卡文,每回都能得到她青眼的幸運兒,連艾斯本都沒有這樣好的運氣。

憑什麽他總是分不到殿下哪怕一點眼神?

劍尖差一點穿過靠在棺木旁假寐者的喉嚨,被突然擡起的手掌一舉攔下。凱撒的右手手心被刺了個對穿,卡住劍身的左手亦被割破。

淩冽殺氣驚醒了閉眼的王。

沒有鮮血流出,傷口處破碎成光點,而後恢覆如初。

因為他們早就死了一回。

凱撒陰然擡眼,野獸一般齜牙,迅雷不及掩耳一腿掃向加繆下盤,腰間一摸一拔,qiang聲過後,加繆腿上開了個大洞。

洞口縮小,逐漸收縮成原狀。

兩人拉開陣勢對峙,有意識地遠離了棺木。

凱撒咧嘴一笑,偏身躲過一劍,轉身上步繞至後方對加繆後腦來了一槍。來這兒之後他忍這幾個家夥太久了,正好病痛再與他無緣,三個人對他皆有敵意,既然萊斯特自己先動手,別怪他發洩一場。

天曉得,或許是火銃對他來說太過重要,正如加繆的劍於他一樣,皆為執念,所以也一同進了這個空間。

加繆一向警覺,察覺到身後動靜,一偏頭,凱撒未能得逞。他擡劍來劈疾如閃電,凱撒一驚,來不及躲閃,只好擡槍管來擋。

假動作。

加繆瞬間挽了個寒光瑟瑟的劍花化解下劈的勢頭,劍尖靈活下繞過扳機處,精準一挑,像小時候無數次陪王太子訓練時順道敷衍“指點”小王子們劍術一樣。

——凱撒的火銃被淩空挑飛。

他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長劍直指喉嚨,相距不過毫發。

“廢物。”

加繆扯了嘴角,冷冷嗤笑一聲,利落甩過劍身合於劍鞘內。

“對賣國者愚忠的蠢貨,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你不過是她一條搖尾巴的傻狗而已。”眨眼間,凱撒手中重新聚起火銃樣的光點,對準了加繆的眉心,“一條被亞瑟拋棄利用的傻狗。”

“那你又是什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藏在別人面具下行走,冒名頂替篡位亂朝的懦夫!”

祭司站在遠處,閑閑回身望一眼身後的小插曲,對一旁聚精會神觀看溯世書內影像的人道:“你不去阻止麽?”

“死都死了,又不能魂飛魄散。幼稚者的爭鬥而已,翻不出風浪。”文森特專心致志地描摹過影像上女子的臉部輪廓,輕蔑嘆息,“只要他們還有最基本的眼力價,知道打打鬧鬧都離她遠些,我懶得管這些閑事。”

“真可惜不能魂飛魄散啊,是吧,祭司閣下?反正對於您來說,難道不也希望無需自己動手,我們便能消失嗎?”

艾斯本哼了聲,拉下黑紗帷帽,低聲嘲弄:“她運氣不好,惹上你這樣的男人。”

文森特聳聳肩,完全不在乎艾斯本話語裏藏的刺。他攤手,略微後仰側頭偏向斜後方的祭司,像是在調侃:“抱歉,我更相信物以類聚……”

話說一半吞去尾句,拉長了聲調暗示著什麽,脖頸仰起優美的線條。

人以群分。

他和她本來就會湊在一塊兒,哪怕勢同水火。

“呵。”

空間內的是非隨那些草包去吧,沒有任何觀看的價值,文森特好整以暇地撐起下巴倚在巨大書頁上。

最有意思的在這兒,在他面前。文森特雙唇緊抿成一線。假如布蘭奇在這兒,他一定能看出近身侍奉的教皇陛下正處於極度緊張愉悅的狀態。

他快活的很。

看,她露出獠牙了。

自從你在河水中下過巴豆粉末以後,托伯城只用從他們後方城市運來的水,城內戰備資源因為先前“清理”的太過幹凈,基本也靠後方補給續著。

是個不錯的弱點,留待後用。

西林兵疲,經歷主君陣前亡故,軍心本就動搖。好不容易穩住,操之過急一氣求成乃大忌。

現在你們要做的,是先大挫蘭頓一回,消耗掉他們夜半前來騷擾的力氣,讓疲憊的西林士兵暫得休憩再繼續下一步部署。

文森特想貓捉老鼠似的玩弄一番,讓西林人的精神與身體在真正戰爭來臨前崩潰而無力抵抗。

你偏不能讓他得逞。

又是雨天,飄絲細語沾濕鬢發貼在兩鬢。你長發高束,騎在馬上直視前方,閱覽你的軍隊。

“望樓車,重炮,投石機……鐵盒陣,預備完畢——”傳令官代為嘶吼,傳達命令,“出發——”

兵臨托伯城下。

瞭望臺上的守衛早就發現了行進的不速之客,層層通報上達鎮守城中的那位。

“聽說凱撒·卡文還在的時候,她給西林帶來的滑膛槍很厲害。”教皇陛下盤腿跪坐在幾案後,聽來人匯報,擡頭忽然問起一個絲毫不相幹的問題,“我先前再三叮囑一定要為每位士兵備下一包稻草,你們備了吧?”

“是的陛下。”

“哦,那麽拭目以待。”他站起身,悠悠出了城主府邸,向城樓走去。

布蘭奇緊張地站起,隨他身後一路緊跟:“您要去哪兒,陛下!”

文森特擺擺手:“西林女王來了,值得我親自去見一回。”

“……殿下來了?”布蘭奇喃喃道,他下一秒反應過來瞬時捂住嘴,暗恨自己凈說不該說的話。

還好前面走著的陛下沒有聽見。

布蘭奇心中暗暗祈禱,但願吧。

城樓上擠滿弓手,但凡西林人敢進入射程範圍內定要變成篩子。而躲在蘭頓弓箭手射程之外,也意味著西林的大炮轟不到外圍城墻,對威懾近於無。

總要有一方首先打破平衡,由你來做好了。

在大炮的射程之外,誰說你要用大炮?

“投石機準備。”

毒藥混合而成的彈藥粉末被包裹在脆弱的外衣內,造型輕巧,除了落地破裂能傷人,一旦有風肆意吹散,近處的人聞見會要了性命。

披風被寒風吹鼓起褶皺,你抱臂而立,涼雨打在鎧甲上絲毫不察,秀指撥弄下頷繞唇線而過,饒有興趣地盯住彼方。

誰不嘆一聲手段狠毒。

專門的操縱工坐在投石機內,幾人一齊配合,數枚彈藥在蘭頓城樓上開了花,濺起一片煙霧,逐漸軟倒一片。

“前進——”

軍隊向前平穩推進,馬蹄與腳步同調踏於泥土,大地震動。

“咚、咚、咚、咚……”

鐵盒一般的陣隊如同一個整體碾壓行進,以推平整個城樓的氣勢壓下。

布蘭奇見情況不對,慌忙上前攔去文森特去路:“陛下!”

文森特皺眉,凝視頭頂不遠處的騷亂,費利正在臨時指揮第二批人就位。

“讓人往空中潑水。”

大盆清水潑向空中,以防毒灰再起。

“不用攔著我布蘭奇,天上還在下小雨,那些毒塵很快就會沈降。”他執意前行,堅決拒絕布蘭奇的勸說,“我的士兵還沒有退縮,如果他們看見我懼陣於前,會怎麽想?”

托伯城城樓上第二批弓箭手就位。

西林的鐵盒陣列成一個個小單元,緩慢向前移動。

你站在望樓車上俯瞰全局,由軍士推動護衛在最中央。

“文森特·休伯特,終於見面了。”

西林與蘭頓兩方暴露在外部的動作皆停下,內部或許還在整軍,但主場留給了登上雲車的你,和從石樓內拐出的他。

蘭頓弓手已箭在弦上,紛紛拉至滿月狀,整齊地朝向西林;他們的大炮業已架好,隨時可以發射。

士兵為他讓出道路,文森特依舊一副博愛世人的良善模樣站在石欄後,表面平和親人,實際高高在上,來往在他眼中皆為螻蟻。

漠視眾生,萬物不配入他眼中。

“伊薇爾,你看起來想生吞了我。”他大笑,“難得久別重逢,這樣可不好。小公主才嫁人不到一年,倒學會了反咬自己的母國。”

當所有人的面挑撥離間。

“是嗎,母國?難道不是一塊憑你心意下棋的棋盤?”你屈起手指,有節奏地以指節輕扣望樓車的木圍欄,慢條斯理地回道,“我在蘭頓哪裏是什麽公主,只不過是你一件可以利用了就丟的貢品。那位將我親手呈給西林的人一定還偷著樂,這回可好,連反抗都不用考慮。”

“還好啊,我的命運在遇見了凱撒之後開始轉變。”

“有時候命運這種愛捉弄人的東西,兜兜轉轉就是那麽有趣。”你話鋒一轉,深埋的舊事重提,鎧甲下不掩嫣然嬌嬈,“我認出了他是誰,可他不記得我了……文森特,其中有你一份傑作吧?你那樣記仇的一個人,那年他臨走前用槍口嚇唬你差點因此丟了性命,你卻一點臟汙都沒有沾上,得意嗎。”

“真惡心。”

布蘭奇暗道不好,陛下臉色變了。

“可是就算不記得,凱撒與我仍能走到一塊去。他把西林留給了我,我拼盡性命也會守住,容不得你玷汙。”

文森特打斷了你,他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守住?玷汙?西林必敗伊薇爾,別把自己擺在崇高的位置上說那麽冠冕堂皇的話,你就是想找個勉強能匹敵蘭頓的工具覆仇而已。我沒記錯的話,三年前政務廳內西林戰敗賠款和約的商議沒少你的參與。”

“不,你錯了文森特,應該是蘭頓必敗。我現在站在西林的立場上,今非昔比。”你冷笑道,親手從身後取弓,抹指搭箭,“可就算你們敗了又怎樣呢?”

殿下到底在想什麽,憑她的臂力絕不可能射入城樓內,布蘭奇有些煩躁,他想上前拉開陛下,又害怕被訓斥沒有必要。

距離太遠,轉化後的陣法不夠穩定,你沒有必要眾目睽睽之下施放大型魔法召集暗元素,既為自己在關鍵時刻惹來爭議,如若轉化不夠成功,又有可能遭受神譴危及性命。

借助無生命的媒介再好不過。

長箭松脫,攜雷霆萬鈞之勢猝然飛離。

“——就算蘭頓慘敗,就算你死無葬身之地,也換不回我的凱撒!”

箭頭擦過臉頰,破了一道淺口,鮮血流下。

文森特驚險避過,一縷青絲飄落於地。幸虧他及時反應往一旁偏了偏,否則這支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腦袋。

“……他說過,等戰事結束,帶我去布加城看花。”你笑著笑著忽然流下淚來,聽聞凱撒死訊時不曾哭泣,現在卻貿貿然濕了眼眶。

你瞠目欲裂,再搭一箭,拼勁氣力嘶吼質問:“難道你的死能讓他回來嗎?!”

有了上次的教訓,布蘭奇連忙拉退文森特,士兵前擋,隨時準備削下你的攻擊。

“……”文森特臉頰肌肉不自覺抽搐,一向慣於做表面功夫的人失了進退,碧瞳內暴虐的風雲氤氳。你哪怕隔了數百米被這樣可怕的目光蟄在身上,仍感覺背後惻惻作冷。

所以呢,她就是這樣想的?

是了,都是演戲的好手,誰也不該把以往的逢場作戲當真。知道彼此都不是什麽純良之輩,也非第一回 交手,臉皮早撕破的不成樣子,他還在猶豫什麽?

開場的廢話太多了,沒有必要。

教皇陛下仰頭閉眼,收回對他來說的失態之舉,拂袖轉身離去。

經過時,他向身旁的費利吩咐:“開戰。”

“是,陛下。”費利領命,眼見西林的軍隊再度逼近,已經進入射程,擡手下令,“開炮——”

空間內,艾斯本不免幸災樂禍:“喲,那個‘你’好像心情不大好。”

被點名的人紋絲未動,拒絕搭理。

炮彈襲來,以一塊塊小鐵盒為單元的西林軍隊相互之間立刻分散行進,留出剩餘空間,大大減小傷害面。

飛旋的炮彈卷起一片碎草,有一部分陣型的外圈被擦傷,但整體基本無事。

西林士兵揚手歡呼,不屑地對對面吐口水,甚至還有轉身拍屁股嘲諷的家夥。

本該高興的時候,你敏銳地發現不對:“?!”那個樣式……是西境造出的鏈式炮彈!

蘭頓軍備模仿的速度倒是挺快。

同時,西林的大炮對轟托伯城城墻,鐵彈連續不斷地砸在堅硬城墻上,城墻紋絲不動,掉了幾層灰而已。

城樓上的軍士哈哈大笑,輪到他們來嘲弄你們的無用功了。西林人造的城墻最後成了西林人的絆腳石、蘭頓軍隊的□□,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老東西果然耐用,你一時不知要為西林的城建鼓掌還是嘔出一口老血。

費利瞇眼,對方軍隊離得更近了,按照陛下的第二步計劃……

“弓箭手,綁稻草。”

他掃過被□□步兵包裹在鐵盒內的滑膛手,這個陣型和陛下起初預料的有一定出入,好在整體並不妨礙計劃的實施。

而且,似乎會更加有利。

“點火。”

數十箭簇整齊劃一割破半空劃出風聲,第三批弓箭手也就位完畢,又一批箭雨淋下。

火矢刺向鐵盒陣陣心,士兵紛紛舉起圓鐵盾格擋劍雨,偶爾一兩根射入鐵甲連接處的縫隙,紮進皮肉,箭頭上的倒刺深深埋入,動作間緊勾傷者血肉,哀號震天。

能捉住鎧甲構造缺漏傷人的基本為經驗豐富的老兵,只是他們今日接到的命令裏,主要意圖並非多射殺幾個西林軍。

而是……

火矢被行進中軍隊的盾牌彈飛,點燃了後方滑膛手背上的□□袋。霎時,緊密的鐵盒陣從內部炸開,爆炸的熱浪將人拋向天空,落下來的殘肢斷臂全數砸成肉醬。

血肉橫飛。

你眼睜睜看著西林軍隊的整齊行陣被徹底炸亂,軍士四下逃竄。亡屍散在地上的□□袋漏出粉末,又被新一輪火矢點燃,連馬帶人一起,炸飛策馬奔逃的西林騎兵。

該說比起文森特,你還是嫩了一些麽?

你咬牙,身下望樓車已被撤至安全的中後方,西林萊伊城駐守的主力經此一役,死傷定然過半。

火海屍堆,死馬亂肢,哭嚎慘叫,眼前的景象與人間煉獄有何區別?!你氣得雙腿打顫,一時氣息混亂差點喘不上來,勉強扶住欄桿平穩呼吸。

“重整線型陣形!滑膛手退出戰場後方集合,綁牢□□袋,全數遞交投石機處!”

成堆布袋被火焰點燃,遠遠拋擲入托伯城內。

“轟——”

爆裂混合慘叫從托伯城傳來,你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氣終於松下。

火光在托伯城樓後燒起,你舉起望遠鏡,黑灰與紅光間隱約看清被掀飛的石磚瓦礫。

費利咆哮道:“開城門!”

城門落地,蘭頓人從裏頭瘋狂湧出,雙方見面,滿頭滿臉全是血,身上到處掛彩,沒一塊好肉。

巨斧、柴刀、□□、劍,各色武器糾纏一塊,通通殺紅了眼,哪裏顧得上什麽招式劍術。

“攻他們的馬!老鬼,用斧頭劈他馬頭!”

“凍死佬,來呀!看我不砍了你可憐的小豬尾巴!”

“這些西林的水鬼,流出的血都帶一股子難聞的魚腥味,我呸!”

蘭頓與西林的士兵陷入近身糾纏,射程縮短,近距離發揮效用的單門炮被偷偷架上推向前方。

“轟——”

前奔的蘭頓士兵胸口開了一連串血花,露出空蕩蕩的大洞。有個人只來得及低頭看了自己胸前一眼,雙腿一跪,一命嗚呼。

那人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只有一個字——“手”。

他視線穿過空了一塊的胸口,看見身後躺著一只斷手。

硬碰硬的時刻沒了先前那麽多花裏胡哨的東西,雙方打得正酣,你緊張地咽下唾沫,舉起望遠鏡再看。有個士兵在向費利匯報,費利俯身傾聽,忽然擡手掄了那個年輕孩子一個腦刮,年輕人頭被打得偏向一旁,瑟瑟縮成一團,不敢說話更不敢動彈。

啊……

你摩挲下巴,雙眉沈下,神情漸漸緩和,抿唇陰森淺笑,一直吊著的心終於放下。

得手了。

不枉你先前為他們轉移視線拖延時間做了那麽多工作。

沒錯,真正的戰場不止一處,除了部署在托伯城前直面蘭頓軍隊的大部隊,還有另一支小隊。他們順著先前投奔萊伊城的那個農民所說的古代密道,摸進了托伯城內部。

據哈裏頓所述,由於密道時代久遠,環境不穩定,極易坍塌,容不得太多人同時進入,所以只帶了不到二十人隨他偷潛敵人後方。那個農民,一個因戰爭喪父喪母喪妻喪子,因為意外獨自茍活的中年人,莫姆·肖恩,親自領著小隊重回熟悉的城市,為西林士兵指路。

他們躲在菜窖裏,待到城內駐守的士兵出城迎擊,繞街走巷,一氣燒了糧草與兵器庫。熊熊火焰從城市後方燒起,前方的蘭頓人毫無察覺,直到身後天空冒起滾滾黑煙,補救已來不及。

哈裏頓他們忙於在敵營縱火之時,莫姆·肖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他完全變樣的小破屋。

他呼出一口氣,站在原地張望,試圖覆原記憶裏的家。原來那個稻草垛上睡著他的一家人,這個小火堆前總圍著等著開飯的孩子,他勤勞溫柔的妻子會坐在火堆旁熬豆子湯,老頭和老太太坐在小木凳上照顧拴在一旁的牛馬,時不時給它餵點草料或者換水。全家就等他從外頭回來,脫下沾滿泥點的靴子,兒子女兒會笑著喊著撲到他的懷裏叫爸爸……

這個亂世,他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

可再小的人物,到底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現在還活著,無非想向蘭頓報仇,親手討回一筆血債。

哈裏頓帶人匆匆回來,他驚惶地朝莫姆·肖恩叫道:“蘭頓人又跑回來救火了,過不了多久肯定能找到這裏!快點,把那暗門搬開,我們趕緊走!”

莫姆·肖恩搖搖頭,他閑散的靠在破墻上,換上了剛剛從雜物裏翻出的舊長靴,上面泥點與深紅血點混合,不知道是誰的血。

“你們走吧,我留在這兒。我的家就在這,不走了。”莫姆·肖恩笑了笑,坐下來,臉上蒼老的皺紋忽然煥發了活力,“這條道用了一回就得毀了,不然等會蘭頓人遲早追上你們。我必須得留下,總要有人望風殿後吧,老爺。”

哈裏頓深深望了他一眼,一瞬間生死抉擇已明了。

“快走吧,老爺,等你們走了我就下去把密道的洞堵上。”

小隊離開,莫姆·肖恩搬來家中所有能夠用上的雜物堵在菜窖洞口處,然後慢慢悠悠爬出去。他拎了一把被折斷的鋤頭,從沈灰裏扒出一把切菜的彎刀。

好了,武器齊全。

他等在這裏,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莫姆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砰、砰”地跳。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小破屋的門被撞開。

凍死佬沖了進來,他們遠沒有料到這裏還等了一個西林人。

莫姆嘶吼了一聲,操起刀和鋤頭砍了上去。

不一會兒,打鬥聲止,幾個蘭頓人拖了一個傷兵出來。小雨停了,冬日的太陽穿過烏雲灑下,擦過烽煙,幹幹凈凈地照在泥地上。

爛門框上殘破的木門吱嘎響,隨風將要轉回原位,被什麽東西擋住彈了回去。

三具屍體躺在地上,陽光照亮了他們的半張臉,另外半張藏在屋檐打下的陰影裏,其中兩個是蘭頓人。

剩下那個,是莫姆·肖恩。

一道致命的刀傷貫穿了他的胸口,然而他死前的神情並不痛苦,也許是因為看見了家人。

“回城!”費利接到了最新的命令,急忙頒布,“回城救火!”

他能聯想到那位此時的震怒。

蘭頓人急於回護,退兵而回,西林慘勝。回城清點兵力,果然少了將近一半。

全數萊伊城的守兵站在城樓底下聽你訓話,你騎馬巡於陣前,揚聲問:“我們就剩這麽點人了,還打嗎?!”

整齊的回覆響於你耳邊,振聾發聵:“——打!”

“是麽,還有膽量打嗎?!還有力氣為你們的兄弟報仇嗎?!”

“——有!”

“好!記住了,你們守在這座城,守住了,這片土地會記下你們的名字,記住你們每一個人為它流過的血!你們的功績將會載入西林史冊,傳給千千萬萬子孫後代讓他們從此銘記!守不住,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的命運便拱手交到了蘭頓人手上……也許,再沒有什麽西林。”你雙手舉劍,朝天立令,“我,伊薇爾·萊諾,向神明立誓,城在我在,城亡我亡。我將與你們共進退、同存亡!膽敢有逃竄者,即視為叛逆……”

“——逆者,皆殺!”

“yes,yourmajy!”

“yes,yourmajy!”

“——yes,yourmajy!”

山呼陣陣,血管內暗藏的某種因子讓你的鮮血為之燃燒、沸騰。

是的,戰意與權力是最能滿足你欲wang的補藥,沒有比它們更加激動人心的東西了。無外乎文森特會耗盡心力,等權力有朝一日落在你手上,你也會為之癡狂。

站在巔峰睥睨下方的感覺,比潘多拉之果還能令人上癮。

一旦沾上,只會渴望更多。

作者有話要說:呼,今天必須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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