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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九周目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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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雙眼睛靜靜看著下面的軍隊朝前聚攏,他們隱在草叢中,眼見線性排列的兵陣受山體形狀所限,被擠成類於“凸”的形狀。

底下的軍隊正急於通過狹窄的小口,到達通往他們家鄉的樞紐馬迪爾堡。

他們在等。

正如同以網捕蟬,需靜心等待蟬走到網兜底下,再有動作。

對面山頂處同樣趴臥的人擡頭,兩相對望。

所有人均已準備好。

大半軍隊進入狹窄的山道。

——擡手,下斬!

“轟隆隆——”

數不清的亂石從山頂刮過峭壁向山腳砸落,一時間底下整齊有序的軍隊人仰馬翻,四處哭嚎。

“保持隊形!不要踩踏!逃叛必死!”各城的掌旗官仍努力維持秩序。

血肉橫飛,煙塵鬥亂,山體受到震動,盡管第一波巨石已投擲完畢,仍有不斷的小石子受餘震從高空墜落。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將剩下的活人召回,七零八落的軍隊重新聚集,“前路堵了!有埋伏,折馬回返——”

人們蜂擁著從身後往入口奔,後陣轉前鋒。

“不!停下,別跑了,我們被包圍了!不!”前方聲嘶力竭地大吼。

隆隆的馬蹄聲從山頂沖下,尾部士兵視線遭受遮擋,無法得知外界情況,一往無前地向前沖鋒。他們不清楚,自己唯一的生路已被人就此切斷。

西境外八城的軍隊加上內五城的一小部分,層層長弧將西境入口圍了個水洩不通。

來自蘭頓本土的三城軍隊畢竟訓練有素,短時間內控制住了場面。總指揮岡瑟眼尖地發現了對方軍隊中明顯人為特地空出的一小塊空間。

你身騎高馬,意態悠閑,感覺到有人在關註你,朝他昂了昂下巴。

伊薇爾·萊諾?!

她不是帶西境大部分軍隊前往沿海了麽?!

岡瑟霎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臉上失了血色,幾從馬上墜下。

……伊薇爾·萊諾編織了好一出驚天騙局。

你引韁調步,斜睥對面僵立在原地的岡瑟,傲睨自若,由他看去。

“那人是誰?”你召來身旁跟隨的赫爾曼,他連忙上前附於你耳畔告知對方身份。

啊……總指揮?

赫爾曼還想說點什麽,被你擡手阻斷。你笑起,大聲朝對面喊話;“岡瑟閣下,馬迪爾堡附近的景色如何?”

岡瑟陰沈著臉,勒馬原地打轉,並不應答。

他被人擺了這樣一道,臉都丟盡了,哪裏不知道你在嘲諷他。

“你們的軍隊很不錯!我佩服您手下人的軍紀!”你歇了一口氣,再次高聲回吼,“可惜,您可能還沒能來得及從方才的混亂中緩過神……”

“諸君前往西境的時候,我等已游覽過諸君居處。果然,三城都是好地方,將不請自來的我等熱情招待了一番。”

岡瑟臉色徹底灰敗下去,頹然組織最後的應戰。

對面軍心已徹底潰散,不堪一擊。你志在必得地欣賞困獸最後的鬥爭,退至隊伍後方,讓赫爾曼上前指揮去了。

沒錯,你壓根沒有去西海岸。帶領西境軍隊護送武器與凱撒會合的人,是打扮成你模樣的薇諾妮卡。

世人總是過於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看見的即是真實。沒有多少人親眼見過你,能認出不過憑一些長相上的標志;如果旁人也有,加之賦予你本具有的待遇,除了相熟的人,誰能分辨?薇諾妮卡本就與你相像,再將區別最明顯的發色與瞳色稍作改變,完全足夠迷惑不知情的旁人。

所謂西境大軍,被他們傳得足有七八千的軍隊,尚且還留在西境,跟隨你秘密活動。而彼方自以為的大批兵力調至沿海,西境空虛,無非馬匹拖拽運送武器的車具所掀起塵霧制造的障眼法而已。

真正的部隊,還隨你一同留在西境鎮守,等兔子親自送上門開宰呢。

聲東擊西,替身迷霧。

在所有人都以為你已經離開,妄圖趁勢入侵西境的時候,再次突然出現在世人面前,打他們個猝不及防。

西境不可能被放過,既然已經不存幻想,不若先下手為強。

從凱撒動手的那一刻起,你時刻關註近城動靜,提前預判緊跟其後。三城軍隊想要進入馬迪爾堡的時候,趁對方後方空虛,你已經領人霸占了城池。除了留一部分人看守戰果,剩下的重新與你亦步亦趨跟隨三城軍隊的腳步,踏上重返家鄉的路途。

數日籌備,正是為了在山道上,借地勢之便,居高臨下拉口袋陣包抄!

你早就計較妥當,即便亂石無法堵住敵人也無妨,馬迪爾堡的居民在軍隊離城的那一日已打包行李幹糧、拉上家畜,暫時避居外七城。現屬初春,蘭頓西境的覆雪尚未消融幹凈,留給敵軍的只會是一座連補給都找不著的空城。

堅壁清野,以挫敵銳;化守為攻,出奇制勝。

你最重要的打算只有一個,不能把戰場西移;戰爭,絕對不可在西境的領土上開打!

補給,從敵人處找,戰備,從敵人處挖。

西境本來資源有限,且一路東進拉長陣線,怎麽能輕易消耗自身力量。

對於整體處於劣勢的你來說,戰爭以外的準備做得越多局勢越有利,大量正面會戰才是最愚蠢的選擇。

附帶周遭連連不堪入耳的罵聲,赫爾曼與你並肩而立,目光在一個個被押綁的俘虜身上流連。

赫爾曼探身耳語,長鞭隨意指了指從你們面前蹣跚走過的可憐鬼們:“殿下,您打算怎麽處理他們?”

“殺嗎,殿下?”他用鞭子卷出漂亮的翻花,甩開清脆的破風聲,“我們可沒飯給他們吃。”

在場的所有人耳朵皆豎了起來,聽你的決定究竟如何。

一場小戰役剛剛結束,所有俘虜可都集中在戰場上。明目張膽在旁人處議論這種可怕的事情,倘若你點下了這個頭,不怕軍隊嘩變?!

你狠狠剜了赫爾曼一眼:“殺?殺什麽殺?整天腦子裏剩下什麽?!”

赫爾曼撓撓後腦勺,一拍手:“那您說怎麽處理吧?”

“能付得起自己贖金的,通通放還回家。付不起的,一律扔去十三城農村耕種,充作農奴。註意,價位看人定,聽明白沒有,動點腦子,不用我處處說的那麽細吧?”你壓低聲線,大致吩咐了一通。

你提起韁繩,低低橫瞟著他,暗示道:“事關你自己與咱們全部人的好處,上點心,嗯?”

“是,殿下!”赫爾曼眼睛頓時亮了,“我一定盡心盡力榨幹他們的油水!”

你無語,拉馬朝前方馳去:“……別那麽直白,赫爾曼。”

“好的殿下!”

算了算了,沒辦法和他說清楚,由他去吧。你好笑地搖頭嘆氣一會,遙望遠方。

今日處理完剩下的事務,打掃戰場之後,踏上路途繼續東進。

這第一戰,倒是打得不錯。

凱撒掀簾瞧見裏頭人的第一眼,就分辨出了眼前的人並非他想的那位。

盡管確實十分相像。

他以前怎麽沒有註意過呢?換去標志性的發色與瞳色,再套上掩飾身高的高跟鞋,眼前的人與伊薇爾的分別恐怕只能體現在氣質上了。

伊薇爾從來不會用如此淡漠冷酷、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人,從來不會像看一只隨時都可以碾死的螻蟻一般註視他。

“你是……那只貓。”凱撒全身戒備,猶豫了一會,補充道,“那個幻化出的女孩也是你。”

薇諾妮卡躺在帳篷內的軟塌上急於休憩。

人類的身體,尤其是這具貴族身體,一點也不耐受折騰。連日馬上奔波,一個強大的靈魂被迫適應一具疲憊的殼子,被束縛的不適感愈發強烈。

她不得不隨時休息。

薇諾妮卡不滿之處更在於力量,為了不被老頭子發現,她必須借助人類低劣的武器,附加使用有限的魔力,比指甲蓋還不起眼。

與先前施放大型魔法比起來,射那一箭的手感直接傷壞了神明的自尊心。

弱小!窩囊!廢物!

眼前的蠢東西實在沒有眼色,幹嘛非得趁著她不爽的時候在眼前晃來晃去惹人嫌?行了行了,能讓他閉嘴嗎!薇諾妮卡煩躁地瞇起眼,順著凱撒的聲音看去,她擺擺手,凱撒的嗓子發不出聲了。

“我不喜歡廢話太多的人類。”

凱撒哽住,他方才差點說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這個女孩手上那枚戒指……他記得!

閃電將混沌的記憶破開一道模糊不清的口子,眼前的一切逐漸褪色,混合扭曲成過去的深淺蒼白,朦朧瞥見了那枚在他眼前,生死之間見過的戒指。

風雪,樹林,蘭頓,馬車,男人……柯達爾家徽——獅掌棲鷹。

劇烈的疼痛一時俘獲了凱撒所有的意識,他掙紮地伸手,想要抓住什麽。

雙膝跪地,玉山崩倒。

可惜徒然。

帳篷裏頭的巨響吸引了外部守衛的註意。

“柯達爾大人!您有事麽!”

薇諾妮卡應了一聲,讓他們不用再問。她揉按眉心,一邊思想自家小孩到底怎麽看上了一個幹什麽都不行的病秧子,一邊伸過手指探了探鼻息。

行,活著,沒大問題。

她不出手弄死他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

如果不是現在伊薇爾還用得上凱撒·卡文,自己早就想借人類之手,除掉這個汙染她眼睛的禍害。說到底還是她倍受阿克圖索壓制,無法直接插手人類世界。攪亂規則,還需借助人類本身的力量。

地圖上的敵旗被拔起,從馬迪爾堡移除,一把向前推進五城,再次插下。

軍用地圖上的地名細密標註,放大鏡安然放置在一旁。

西境異端伊薇爾行蹤詭異,出沒隱現不定,半夜襲擊也是常事。

“您不擔心嗎?”福勒主教被單獨召見,他眼看著陛下今日看見捷報,連一絲脾氣都無,“她一口氣奪了您六座城池了。”

甚至命人偷偷潛入將要攻陷城池附近的城市,在街道四處故意塗畫滿了“Thew”的標語,讓所有居民都能看見,弄得人心惶惶。正當城內做好防禦準備、呼喊周圍城市支援的時候,她的軍隊偏偏出現在原先守城軍士已然離去的地方,等人反應過來匆忙回還補救,便一舉包抄。

西境女大公領兵,虛虛實實分不清真假,從來不肯正面會戰,同一群幽靈游蕩在各城炬者頭頂,進入他們每晚的噩夢。

她的軍士可能一部分上午在斯塔城的酒館內吆喝劃令,另一部分下午跑去了塔利城享用面包,第二天偷偷摸摸清早出城,在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地方集合。

若是被發現了便跑,當街搶過一匹馬,一溜煙沒影了。吃的喝的,統統是蘭頓本土的糧食!倒也不曾吃白食,只是……用的恐怕多數來自過去俘虜的贖金。

一點兒都不肯虧待自己,精明地堪比他眼前這位。

她公然表態,“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西境要在敵人的廢墟上強大”。

多囂張跋扈的宣言。

教皇陛下端坐案前,並無言語,擡手召過布蘭奇上前。

布蘭奇遞過一封信,解釋道:“其中一位名叫‘門羅’的男人寄來的,據說曾經是風廷之所的人,原先號令西境內五城軍隊。他與現在負責領兵的赫爾曼不對盤,是個手下敗將。”

“主教大人,您看看吧。”布蘭奇掠過文森特的臉色,又覆躬身囑咐道,“陛下召您來,是因為最信任您一人,還請大人珍惜。”

福勒惶惑地雙手接過早已被拆開的信封,展開信紙細細閱覽,指頭忍不住顫抖。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無非簡述一番情況:

首先吹捧教廷一通,接著貶低異端統治下的生活如何水深火熱。一向的套路跳讀而過,福勒身體前傾,拿近紙張閱覽。這個叫門羅的男人寫道,他們的部隊先行探路,大約有八百左右,皆可投奔教廷,自己還偷到了伊薇爾·萊諾將要寄與凱撒·卡文的作戰計劃圖,由於害怕被伊薇爾發覺,只敢閱覽後完好放回,僅記住內容。

西林的軍隊將死守海盜們爭下的陣地,接著從沿海邊緣而上,與西境軍隊再行匯合。

福勒心中大駭,他閱畢後將信恭敬放在一旁,垂首等待眼前人的指令。文森特挑弄了一會燭火,似是無意道:“伊薇爾攻奪了六城的事,人盡皆知,主教。”

“我倒認為它並非不是什麽好事。”

教皇陛下敲敲剪去燭花的剪子,把它尖嘴處糊上的蠟油叩至案幾。

“伊薇爾·萊諾一手身份互換倒是演得巧妙,將我們所有人都騙了過去。但西境十三城畢竟軍隊有限,她每攻下一城,勢必需要留下一批人守衛戰果,再派另一批人遣俘虜押回西境。西境的軍隊看似勢如破竹,一路來實際上也在逐漸減少,等他們到達更遠的城市,伊薇爾的花招騙術統統使完,總要面對面地來一場硬仗,這正是她所畏懼的。”文森特手持放大鏡掃過西境軍隊戰線延伸的方向,骨節隨他的動作張弛凸顯,白皙分明,依稀能辨別皮膚底下青藍色的血管。

他這段時日到底瘦了。

“與西林比起來,伊薇爾的軍隊相形見絀,不可能命令大軍掉頭回救。至於教皇的一萬親衛隊,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不能輕易離城出征,否則皇城空虛,蘭頓危矣。”

福勒點頭應下。

“我身坐高位,牽一發而動全身,有太多顧忌需要思量,她卻是個不要命的打法。”文森特輕笑道,安撫對面的臣子,“兩者相較,蘭頓難免被動。”

“卻不會被動很久了。”

“所以,文森特現在在得意了吧?”你收攏了帳篷內臨時搭建小桌上的信紙,“他應該不會還沒收到門羅那家夥的信吧?光明啊,但願蘭頓教皇的消息網能夠再靈通一些。”

似真似假地抱怨,句句嘲諷。

赫爾曼無語,他尷尬地立在身後,才匯報完門羅轉投教廷懷抱的消息。

“您早就知道了?信是假的?!”赫爾曼不滿道,“但是您白白損失了八百兵力!”

你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打了個響指,火花從指尖冒出,將信紙燒成灰燼。

“我是在給他機會,赫爾曼。門羅已經看不慣外八城很久了,你以為他擠兌你是為了什麽?內五城的人與咱們的矛盾一路上磕磕碰碰還少嘛?”你豎起一根手指,朝身後人搖搖,“不能利用的力量,不是力量,是累贅。”

“累贅嘛,挖掘他最後一份價值,然後拋掉。”

“正好哥哥那邊來消息,那些人守著城池跟守寶貝一樣,無論怎麽引誘死活不肯離城,我借此事幫凱撒他們一把,算發揮了門羅那家夥最後的餘熱。”

“我還該感謝門羅,他敢帶的這八百人,個個由他親自篩選,都不用我再清理一遍有異心的家夥了。”

赫爾曼:“……”事情比他表面看起來要覆雜的多太多。

難道有叛徒叛逃不是一件悲傷憤怒的事嗎!殿下都高興地就差唱首歌歡慶豐收節了!

“想預判我?”你小聲嘟囔,拔開腰帶上系著酒壺的塞口,卸下來灌了一口,“也不怕我預判你的預判。”

每個人都各有天賦。

對於文森特來說,政治是門藝術,對你來說,戰爭是門藝術。

“走著瞧,維納亞克。”

作者有話要說:看我能不能三章以內開出結局,本來設想是兩章的,但是保險起見多擴一章?明日視角轉凱撒崽崽那邊好了。

伊薇爾:你以前忽悠我,我現在忽悠你,你以為我在第二層,其實我在第五層√。(齜牙)

今天伊崽這個屬於戰略,凱撒崽的情況不一樣,就不可能這麽靈活了,真刀真槍的幹,那屬於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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