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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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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過從當代劍聖口中說出的話,她再震驚,也只能選擇相信。至此之後,每當看到歷史教科書正襟危坐的刺客形象,在對比荊玥那幅吊兒郎當的模樣,林皓夜都生出種莫名的滑稽感,只覺得哭笑不得。

這一頓飯就在詭異的氣氛中吃完。雖然擺了滿桌子珍饈美味,色香味俱全,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可在座唯一能不受氣氛影響、盡情享受美食的人,恐怕只有雪萊一人。

自從雪萊重傷初醒後,淩昊天難得見他胃口這麽好,於是將幾盤瓷碟不動聲色地轉到他手邊:“這是我特意請人來做的素齋,師傅您嘗嘗看味道如何?”

“素齋?”

雪萊還沒說話,荊玥已經詫異地叫出聲,用筷子拈起一塊東坡瓜肉,放到面前翻來覆去地看,又擡頭道:“這個……這個是素菜?不會吧!這個分明是東坡肉啊!”

當著當代劍聖的面,淩昊天恪守作為主人的禮儀,禮貌地回答:“這個的確是素齋,是用冬瓜做的,所以叫‘東坡瓜肉’。”

荊玥目瞪口呆,放到嘴裏咬了一口,皺著眉品味半天,還是搖搖頭:“不可能!冬瓜怎麽會做出這個味道?”

林皓夜不自覺地嘆了口氣,為了避免荊玥在這個沒營養的問題上繼續糾結下去,適時轉移了話題:“老師,您這次來港城準備待幾天?”

沒想到話頭突然轉到自己身上,一直悶頭吃菜、明哲保身的肖明遠楞了一下,才道:“本來準備開完會就回去,不過現在……”

他沒說完,林皓夜卻明白他的意思,回頭看了自家師兄一眼,微笑道:“既然這樣,老師你不妨在這裏多住一陣子,也好讓淩氏一盡地主之誼啊。”

淩昊天擡一擡眼睫,心知她還在記恨被他臨時抓包當擋箭牌,所以故意多找些麻煩。不過此時此刻,在這件事上糾纏明顯不是明智之舉,所以他幹脆沈默,心裏則想著以後有機會再把這筆賬算回來。

這幾個人的眼神交匯間,氣氛已經無可挽回地繼續陷入僵持詭異,肖明遠不知怎的,竟生生打了個寒噤,下意識看向雪萊,卻發現無論這些人鬧成什麽樣,後者只是用一種交織了無奈與寵溺的溫和眼神望著他們,好像一個慈愛的父親在守護著不懂事的孩子。

那一瞬,他終於明白,為何連強大如淩氏少帥,也會對這位劍聖掌門如此依戀。

一頓飯吃完,這一行人並不急著走,反倒在裏間的真皮沙發上坐下。一向粗神經的荊玥把片刻前的尷尬窘然忘得一幹二凈,搶先占據了電腦旁的有利位置,開始點自己想唱,或者想聽別人唱的歌。

“餵,小高,你要不要來一首啊?”他回過頭,眼睛笑瞇成兩彎月牙,卻被高舒羽抄起服務單,啪的一下拍在頭頂,外加一個鄙夷的眼神,就差拋出一句冷冰冰的“笨蛋”。

他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剛想纏上去,冷不防卻聽到淩昊天從旁插入一句:“請幫我點維塔斯的《Opera 2》。”

荊玥本不欲理他,聽完這句話,眼神登時變得茫然:“維、維什麽?”

殷文和高舒羽同時嘆了口氣。正在對殷文毛手毛腳的林皓夜擡起頭,用一種與適才高舒羽一模一樣的鄙夷眼神瞧著荊玥:“他說的是烏克蘭歌手維塔利弗拉達索維奇格拉喬夫。維塔斯是世界最享有盛名的男歌手之一,以海豚音著稱。這首《歌劇2》是他的成名曲。”

她解釋了一大通,荊玥眼睛裏的茫然指數也以幾何級別增長的,腦袋裏好像有幾千只小鳥在喳喳亂叫,忙不疊讓開電腦前的位子,嘴裏叫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你們愛聽誰的聽誰的好了。”

高舒羽搖搖頭:荊玥這家夥雖說在術法和劍技一道天賦不俗,不過在其他方面,尤其是音樂修養方面……傷不起啊!除了一些知名的華語流行曲,於外文歌曲幾乎一竅不通,更不用提俄文歌了。

既然荊玥主動讓位,淩昊天順理成章地占了風水寶地——林皓夜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位出身貴胄的同門師兄對唱KTV也有莫大的興趣。只見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動如飛,幾秒鐘後,抑揚頓挫的前奏曲從立體聲超高清音箱中傳出。

林皓夜正在感嘆自家這位同門師兄原來喜歡這種風格的歌,怎料淩昊天轉身卻把話筒遞給她:“很適合你的歌,交給你了。”

神馬?!

林皓夜瞬間睜大眼,感情這家夥是挖了個坑讓她往下跳?

知道維塔斯這個歌手並不代表她試唱過這名歌手的歌,何況維塔斯的海豚音是跨越五個八度的超廣音域,難度極大。淩昊天故意點這首歌,分明就要看她出醜。

話說這家夥……該不會是為她剛才故意挽留肖明遠而斤斤計較,挾私報覆吧?

真是小心眼!早知道就不幫他追到師傅了!

她腹誹著,想要隨便找個借口拒絕,眼睫輕擡,卻看到淩昊天似笑非笑的挑釁眼神,下頷一挑,好像在說“怎麽,不敢嗎”,加之身旁殷文不甚明顯的擔憂眼神,登時挑起骨子裏的不安分子與好勝心,通俗來說,就是逞能好強。

她不再試圖推脫,徑直從淩昊天手裏接過話筒,按照維塔斯這首歌的中文譯版輕聲吐息:“房子落成了,裏面裝滿我的孤寂,身後的門砰然關閉。頭頂的秋風吹打窗戶,在頭頂低聲哭泣。夜間滂沱大雨,清晨朝霧迷離,太陽完全冷去。久遠的傷痛排起了長隊,今夜來這裏相聚……”

維塔斯的音線華麗深沈,輕柔中帶著一點田園式的俏皮。林皓夜刻意壓低聲線,那種精細輕快的風格模仿得惟妙惟肖,若不是吟唱出中文歌詞,根本想不出這樣一首歌唱的竟會是如此悲傷寂寞的內容。

然而當最後一個歌詞吐出,曲調陡然一轉,毫無預兆地升至高音,就如平地陡起的穿天尖峰,幾乎刺破耳膜——這一段就是維塔斯最為人所稱道的“海豚音”,即便是專業的高音歌手也很難企及。林皓夜在拔高音調時甚至運上了內力,才能達到那種高飆式的音域,聲線如一團鋼絲拋入極高的空中,眼看已高到極限,卻仍能盤旋轉著,抑揚起落間華美絢麗到無以覆加,而那種聲嘶力竭、近乎刻入骨血的寂寞和絕望,也在這段沒有歌詞的高音段落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滿屋子的人原本含笑吟吟地看著這對師兄妹鬥法,陡然聽到這一段,那極具震撼力的超高音像是一個炸雷震在自己心頭,無數埋藏在深層潛意識中的情緒都被統統翻出,一股腦湧上胸臆——就像翻倒了五味瓶,悲傷,寂寥,酸澀,失落,五味陳雜,或美好或酸楚的回憶交織在一起,就像電影片段在面前急速閃現,幾乎令神識沈淪入過往。

這首歌的大意是講述了一個單身漢,他用很長的時間給自己蓋房子。但當這座房子建成後,這個人明白了,他在這房中並不是一個人。這是一首關於孤獨在這個世上是多麽難以忍受的一首歌,而很不巧,論到對“高處不勝寒”的領悟和洞悉,當世之中恐怕再無人比這劍聖傳人更為深沈透徹。因而唱的人感同身受,聽的人也觸動情腸,以致於當歌曲尾音低落後,套間裏仍是一片寂靜,那種若有若無的淡淡悲痛仍糾纏心頭,久久不去。

維塔斯的高音段並不好唱,即便林皓夜用內勁硬生生飆上去,唱完也有種聲帶撕痛的感覺,忙端起茶盞一口飲盡,才覺得好受了些。回頭看見殷文表情陰沈,好像回到了兩年前初見時,連自家師傅和師兄也是眸光幽黯,神色莫測,登時明白了幾分,悄悄伸出手去與殷文相交握,低聲道:“不過是一首歌,別這麽當真。”

殷文深吸一口氣,好像剛從噩夢中清醒過來,凝眸瞧見眼前女子殷殷關切的眼神,心頭如有暖流湧過,情不自禁地與她十指交握,每一寸肌膚都嚴絲合縫。

林皓夜捏了捏他的手,轉頭對淩昊天嫣然一笑:“大師兄挑了這麽好的一首歌給我,禮尚往來,我也回敬一首歌給你吧?”

淩昊天瞧她表情就知道這丫頭不懷好意,存心報覆。不過剛才明擺著是自己先挑釁,現在如果推辭,無啻於臨陣退卻。何況……他不著痕跡地看一眼雪萊,後者正停住與肖明遠的交談,擡目望向這邊,眼睛裏分明閃爍著一種饒有興致的亮光,活脫脫就是……等著看好戲!

論到逞能心理,男人永遠比女人更強一百倍,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淩氏少帥也不例外。眼看同門師妹輕挑眉梢,一副“不過如此”的樣子,淩昊天眉心微蹙,幹脆道:“可以。”

林皓夜勾動嘴角,挑起一縷邪魅笑意,回身就在電腦上刷刷摁動鍵盤。圍觀的一幹人也沒了聊天的興致,個個睜大眼睛,想著淩氏少帥出身名門,音樂上的修養必非泛泛,又有怎樣的高難度歌曲能難倒他?而幾秒鐘後,當音箱中傳來淒婉纏綿的前奏曲時,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喔,原來是《葬花吟》!

一瞬間,所有人看向淩昊天的眼神都變得無比詭異,好似在拼命壓抑著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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