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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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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內三度進入淩氏,林皓夜已經連感慨的心力都沒了——

記得上次離去時她還在心裏發誓,如果可能,這輩子都不想再踏入淩氏一步了。

而事實卻是一周不到,她就重新回到這個地方。

依舊是勞斯萊斯幻影加長版送她進了山門,第三次經過那座巨大的白玉牌坊,林皓夜發現自己已經再無震撼,滿心滿腹都想著淩昊天會出怎樣的難題來刁難她。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欠了債,終究是要還的?

這回轎車一徑開到院裏,在一幢簡潔大氣、線條硬朗的白石建築前停下來。穆清華早已在石階下等待,見她到了,一壁引著她走進大門,動作熟稔地在一道道電子門前按掌紋通過檢測,最終進入感應電梯直接上到頂層。

“他……還好嗎?”

這是在等電梯的過程中,穆清華對她說的唯一一句話。

林皓夜不易察覺地皺住眉,還是微微頷首:“很好。”

穆清華點了點頭,之後再未說過一句話。

電梯門便在這個時候打開。她當先走出,引著林皓夜走過廳廊。廳廊靠外一面是面向花園和山景的十七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拱形天花板上是勒勃蘭的巨幅油畫,揮灑淋漓,氣勢橫溢。地板為細木雕花,墻壁以淡紫色和白色大理石貼面裝飾,圖案主題為展開雙翼的太陽。

“這頂上整整一層都是淩氏董事長的房間,分為臥室、休息室、私人會客廳、候見廳、辦公廳、會議廳等等。這廳廊最頂端的房間就是董事長的私人辦公室。”

穆清華淡淡解釋了一句,在走廊盡頭的一扇紅木大門前停了下來。她探手輕叩木門,屋裏隨即傳出飛廉溫和的聲音:“進來吧。”

穆清華推門而入,林皓夜跟在她身後,第一眼望進去只覺得詫異。

與跑馬場前那幢白石別墅相比,這位淩氏少帥的專用辦公室明顯小了很多,裝潢也不華麗,而頗帶中國古典風韻。

柚金木的落地書櫃占了一整面墻,櫃角鑲了螺鈿,嵌出歲寒三友的圖案。對過墻壁掛著幾幅卷軸,均是潑墨寫意的山水,筆法老道蒼勁,意境圓融天成,綿密淡泊。雖非名家手筆,卻也造詣深厚。

正對著門口是一張實木辦公桌。右首墻上懸著一幕巨大的液晶電視屏,可以隨時進行視屏會議。桌面光亮如鏡,半邊擺滿了文件夾,另半邊放了一臺平板電腦。

年輕的淩氏貴公子正俯身在屏幕上確認著什麽,見林皓夜走進來,擡眸對她微微一笑。旋即退到一旁,垂手立在桌側。

下午的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外透入,淩氏少帥面對窗口負手而立,周身似是鑲了一層淡淡金邊,一眼瞧去恍惚給人一種錯覺,仿佛那人是從廣袤無垠的九天雲霄漫步而來。

林皓夜上前兩步,俯首行禮:“大師兄。”

淩昊天依然望著窗外,頭也不回:“清華,你去忙吧。”

這是要支開穆清華嗎?

林皓夜心中陡然一沈:穆清華是他的私人助理,堪稱心腹部下。連她都要回避,可見此事的重要程度。

看來這回有的忙了——

她在心裏哀嘆一聲,流下兩道寬面條淚。

穆清華答應一聲,默默退出屋外,輕輕帶上房門。

屋門闔上的一刻,淩昊天終於回過頭來,仍然是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眼底積聚了天地間所有的威嚴和睿智,恍若與身後蒼穹金輝融為一體。只是隨隨便便一瞟,就能讓站在他面前的人不由自主低下頭去,想要匍匐在他腳下頂禮膜拜。

他淡淡開口:“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仿佛幾日前那場生死一線的交手只是場幻夢,他神色溫雅,沒有絲毫異樣芥蒂。

林皓夜暗暗感慨,明明已經站到了榮耀的頂峰,還能如此內斂隱忍,這位師兄的城府比她想象的還要深沈。

既然達成了盟約,她也收斂了上次的鋒芒意氣,垂首應對:“師兄言重了。”

淩昊天並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當:“知道古劍會展失竊一事嗎?”

“剛知道。”

“你怎麽看?”

什麽意思,在考較她嗎?

林皓夜輕挑眉梢,還是據實答道:“淩氏的安防系統如果自認第二,恐怕沒人敢認第一——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突破會展的安防措施、成功帶走三把名劍,只有十分熟悉安保系統的人才能做到……”

她話沒說全,其中意思卻不言而喻。十分熟悉淩氏的安保系統……唯有淩氏自己的人才能做到。

由此看來,這件事十有□□是淩氏內間所為,只是身為外人的她不方便說出這句話罷了。

淩昊天對她的推測不置可否,只是緩步踱到桌旁:“還記得你答應過的事嗎?”

“記得。”

林皓夜答得幹脆。

她轉動眼珠,黑嗔嗔的眸子裏閃爍著細碎的光:“大師兄的意思……是要我去查出這個人嗎?”

約定的內容是她替淩氏完成一件淩氏不能為之事。若竊賊真是淩氏內部之人,淩氏集團反倒不好出面,以免打草驚蛇。

只是……淩昊天會交給她這麽簡單的任務嗎?

“這倒不必……”

他從袖中抽出一支藍田玉簫把玩。細膩的白玉上分布著天然紫色紋理,一見可知其名貴。明黃的流蘇垂下一縷,系著一柄雪青如意結。

不知怎的,林皓夜總覺得這玉簫看來頗有些眼熟。

“只是些小角色,還不用劍聖傳人親自出手……當務之急,是要找回這三把古劍的下落。”

果然,我就知道……

林皓夜長嘆一聲:“聽師兄的語氣,似乎已經有線索了?”

昨夜剛失竊,到中午就有了線索,淩氏的信息網和辦事效率也太過可怕了。還是說……這一切都是淩氏少帥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可是……沒事監守自盜?他不會這麽無聊吧?

“此事背後的主使,說來和劍聖一門也頗有淵源……”

喔?

聽他提及本門,林皓夜立刻豎起耳朵:“請師兄明言。”

“《捭闔本紀》曾經提到,當年縱橫雙劍聯手對敵,陰陽家教主東皇太一於是役殞命。之後陰陽家在星月二使的帶領下退走南疆,看似銷聲匿跡,實則蟄伏起來,等待命盤上的一個時機……”

說到這裏,淩昊天頓了頓,目光掃過林皓夜。

後者只覺得一陣寒風裂體而過,脫口而出:“所謂的時機是指……眾劍合,湛盧出,四海清,天下定?”

那幫陰陽家的人……仗著精通占星之術,便以此窺探天機,憑借星辰之力扭轉世道循環直立——千多年前,雲中君督造蜃樓為始皇求取天命便是一例。

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這幫巫師還不消停啊!

林皓夜捂住隱隱抽痛的額頭:“大師兄的意思是……要我去南疆一趟找回這三把古劍?”

“這只是其一……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沒錯,此事只怕索菲爾集團也有牽涉其中!”

淩昊天聲音冷冽,手掌摩挲玉簫,姿態一如他當日並指撫過太阿劍刃。

“淩氏暫時不想和索菲爾正面沖突,所以不便出面。要麻煩你跑這一趟帶回三把古劍,並且查清陰陽教和索菲爾勾結,到底圖謀為何。”

林皓夜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

她就知道這位師兄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

“我明白了……現在警方戒嚴全城,但據我推測,那些人應該早就將古劍帶出東海市,設法運回南疆——我即刻啟程趕赴南疆,應該能追查到蛛絲馬跡。”

林皓夜斬釘截鐵道。

雖然明知對方的意圖絕沒有這麽簡單,只是畢竟同出一門,想來淩昊天也不敢悖逆師門痛下殺手。

況且她既然答應了,便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

淩昊天微微頷首,以示讚許:“你想的也算周全——不愧是雪萊師傅帶出來的人。”

林皓夜哼了一聲,心道你我都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你誇我不就等於變著法誇自己。

所謂縱橫捭闔之術,在當今之世雖無多大用武之地,但也養成了林皓夜能占便宜就盡量多為己方謀取利益的習慣。

想著這一趟南疆之行可能花費的開銷,她一手搭在實木桌面上,開始拐著彎兒討價還價:“不過這一趟去南疆,花銷必定相當可觀……師兄你既然調查過我的底細,應該知道我在中醫館工作每個月的薪水是多少吧?”

其實她並不缺錢。劍聖一門並不如修道之人想象的獨立世外,事實上本門在各國各地都有不少產業,交由可信之人打理,收益相當可觀。

當代劍聖心性淡泊,原先還每年去查看一二,近些年回轉山門,更是鮮少過問。所有收益一多半打入林皓夜帳內,交由她全權處置。

所以從某個角度而言,她這個中醫館的小職員比不少公司高管總裁賺的還多。

淩昊天明顯也知道這一點,端起桌上的和闐白玉盞輕抿一口,眉目不動:“劍聖門下,還不至於窮困到這個地步吧?”

林皓夜理直氣壯:“這個怎麽著也算是公差,堂堂淩氏總裁,怎麽可以讓辦事的人花自己的錢呢!”

“噗——”

在旁邊一直聽著他們倆對話的飛廉終於沒繃住,一下笑出聲來。

林皓夜瞥了他一眼,再瞧瞧淩昊天,那意思是你自己的部下你看著辦吧。

淩氏少帥搖搖頭,白玉茶盞放回案上,發出一聲脆響:“飛廉!”

被他點到名的心腹愛將自知失儀,不著痕跡地吐吐舌頭,垂首:“屬下知錯,請少帥恕罪。”

林皓夜狐疑地掃了那兩人一眼,傳聞淩氏少帥脾氣陰鶩,稍有逾越就是大罪,怎麽對這位飛廉少將如此寵溺縱容?

看來淩昊天對他不是一般的信任啊。

只是……不是說飛廉是董事會的人嗎?印象中董事會一直被淩氏少帥壓制,多方掣肘,按說應該相互間應該面和心不和才對,怎麽他會將董事會嫡系的飛廉看得如此之重?

她剛想到這裏,淩昊天已轉過頭:“所有費用你先記下,等事情辦完,你直接把總數報給清華吧。”

如果用一句話來總結林皓夜此刻的心情,那就是:咩哈哈哈哈哈!

雖說她不缺錢,但自從養了那三只大胃寵物後,每個月的開銷如流水樣——紫薇、青羽、凜傲,三只寵物的胃口簡直像是無底洞,無論投入多少食物都填不滿,最近又加上個殷文,她自然要能省則省,盡量開源節流。

她滿眼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嘴角弧度微挑,宛如綻開一朵明艷的花:“那就多謝師兄了。”

淩昊天走回辦公桌後坐下,轉身的剎那,一直淡漠深沈的眼中陡然劃過一道犀銳冷光。

“那麽這件事就拜托你了……雖然不方便出面,不過我會傳令各分部沿途照應。”

他一句話說完,也不待林皓夜答應,徑直按下桌上的呼叫鈴,召喚自己的私人助理。

林皓夜知道這就是送客的意思,俯首再行一禮,跟在推門而入的穆清華身後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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